“喂,你是猪吗?”侄子拿起电话,有模有样地打着。因为,他的玩具猪丢了。
我五步并成一步冲上去,把电话抢下来,侄子傻眼了,像是刚刚被领导训过话一样,愣愣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眼睛一闭,满脸委屈地嚎啕大哭。
我看着侄子的眼泪。我也委屈,我想安慰他,但是,我得先缓缓。
通讯录里有几百号的联系人,领导、亲朋好友都里面。
“喂,你是猪吗?”万一打给领导,怎么把办?
我还是没有缓过来,侄子玩我手机的事情结束,我却陷入我对猪的回忆当中。
“我可不是吃素的。”
这是真话,这么多年,死在我嘴里的猪,不下百头了。但是,我对猪的记忆并不源于舌尖的缠缠绵绵,而是儿时的点点滴滴。
生于乡下,长于乡下。我家是闽南古大厝,出砖入石燕尾脊。屋子的正中间是一方大大的天井。离老屋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平整的地,可能也就十来平方,像一块小小的绿色的地毯。有一天,母亲拿着一把锄头想把蒿草铲掉。一问才知道,打算在这里建个猪舍,养头猪。比起老屋子那个下雨就像穿着开裆裤尿尿一样天井,这个平整的草地才是我和小伙伴的乐园,平时,我们会在这里踢球。
锄头像医生的钳子,所到之处,寸草不留。母亲啊,您这是在给大地拔牙,还不打麻药,好疼。更疼的是我的内心:草地没有,球场没有了。但是,我拦不住这个锋利的锄头,拦不住母亲的手。因为我是家里的小屁孩,不是领导,我母亲才是。
后来,母亲请工匠帮忙在这里垒砌了两间小屋。乡下人,建房子不用图纸的,照着老宅子的样子,大致依葫芦画瓢。
“小畜生。占我的地不说,还跟我平起平坐啦。”
我跟猪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要不是这块地被夺走,我可以在上面踢足球的,说不准,未来还是国家足球队的主力,说不准,还能踢出亚洲冲向世界呢?长大后,看着中国国家足球队,我想起这头猪。
“小畜生。你不仅断送了的理想,很可能也断送好几亿人的足球梦。”我能不恨?
我的生活因为一头猪,改变了。
我被挤到天井玩耍,再能不能踢球,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把瓦片砸碎。母亲会严肃地找我谈话,跟领导一样,“小子,你这样不大好,家里就这几片瓦,不要做败家子啊。”
被训之后,我学着母亲的样子,跑到猪舍前,模仿村长平时讲话的样子,双手叉腰,先是瞪了猪一眼,大概停顿五秒,然后开口训它“你霸占了我的球场,害我差点做败家子,你个败家猪”,说着,我还用手指指点点它,像个领导似的。
那年,《包青天》正在热播,我一集都没有落下,随身带着一块自己削的惊堂木,还有一把竹子削的剑。我经常一个分饰两个角色。
一天,母亲不在家。
猪不知道怎地就跑出来了,跑到天井来,它可能是饿极了,到处拱。也把我的脚当成萝卜的了,还好那时候还小没有长腿毛,不然,该死的畜生,不信你不塞牙。
“哪来的奸佞,私闯大堂,乱我朝纲。”我搬来一把小凳子,还没放稳就把惊堂木,重重一拍,学着电视剧里的包青天,要紧牙关,蹦出这几个字来。
那时候,我还不懂“奸佞”是什么意思。
猪,根本不理我。
“在下御猫,展昭!”
包拯已经搞不定这头猪了,展护卫,拔剑!但是,我没敢打下去,不是它强大,而是有顾虑:说不定,我打下去了,我妈也会用这把剑打我的屁屁。
猪只是,嗷嗷两声,对我依然不理不睬的。这次审猪的事情就这草草收场了,没有判决!因为,我没有虎头铡。即使有,我也不敢动手,因为它是我们家领导的“亲戚”,我母亲护着它。
后来,我寻思着,我当不成官,做不成领导的,因为,我脸不像包青天那样黑,心也没有他狠,敢把自家的侄子给铡了。我连一头猪都对付不了。我也不当了展护卫,因为,我体弱多病,不是感冒就头疼,不是头疼就是眼花。后来,更严重了,胃疼!
再后来,我成了一个小民工。上班在单位搬文字,下班,在家搬文字。
我的包青天梦没有实现,只是,脸黑了点,那是太阳晒的。但是,我对猪的憎恨没有改,吃其肉,啃其骨头。一点都不留情。
侄子今年已经上三年级了。他都不屑我这些文字,我把它搬出来,是因我心情不好,码几个字,转移一下注意了。一会儿午餐吃个猪蹄,我可能就满血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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