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老林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

　　我和老林并不熟。

　　朋友说，老林是一个话很少的人。我是相信的，因为和老林的几次会面，确实没有听见他说过些什么。

　　朋友又说，老林是一个话很多的人。我也是相信的。

　　那是我和老林喝的第一场酒，只有我们两个人。本来还有我们共同的朋友，但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老林的酒量并不大，三十八度的白酒，一杯就红脸了。

　　老林也没有多喝，只喝了那么一杯。我也没有劝，我并不是会劝酒的人，也不是个会喝酒的人。

　　一瓶酒，两个人都只是喝了一杯，剩下的，就那样剩下了。

　　喝了酒的老林和平时不一样，话很多，但并没有说其他人事情，只是在讲故事一样的讲述着自己。

　　老林说，人这一辈子，真正能作出选择的事情其实很——婴儿时的不知事，所以被选择了什么都无所谓。

　　等到再大一些，便被父母送到了幼儿园、补习班，每天进行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少年时代，开始叛逆了，但也没有做的太过分。逃了几堂课，去了几次网吧，谈了一场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恋爱。

　　再大一些，繁重的学业像是潮水一样挤满了生活中的所有时间，早晨需要晨读，白天继续上课，晚上还有自习。

　　还有空间，教室里，校园里，回家的路上，到家后的客厅里，吃饭的厨房里，以及睡觉的卧室里。

　　好不容易度过那段不让人开心的岁月，以一个普通的成绩宣告了自己的毕业，成人，还有和暧昧女孩的分离。

　　我坐在老林的对面，两人中间是一张四人座的长方形餐桌，桌面上有半瓶酒，还有几个勉强可口的小菜。

　　老林抽烟，但烟瘾并不大，一根烟夹在他的手指间倒是慢慢燃烧了大部分。

　　老林夹了几口菜，吃了，又放下了筷子，继续说着自己的事情。

　　我也没有劝，虽然我和老林并不熟，但起码的眼力还是有的，老林有心事。

　　老林说，选择院校和专业的时候，他原本想去远一些的地方看看，结果爷爷奶奶舍不得他，父母也劝他，最后他就选择了本市的院校和一个中规中矩的专业。

　　大学四年里的事情老林并没有说，只是说毕业后通过父母的关系找到了工作，也在媒人的介绍下相了几次亲，最后和一个普通的女孩结了婚，有了孩子，组建成了一个很普通的家庭。

　　老林说，他原本有谈了一个女孩，两人也有了结婚的想法，但父母不同意，后来也就散了，虽然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只言片语的消息，但终究是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有了孩子之后，老林的想法又变了。

　　他开始替孩子做主，选择幼儿园，选择补习班，选择小学、中学和高中，一直等到大学后才慢慢放了手，然后像他的父母一样盼着自己的孩子毕业，找一份安稳的工作，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后来的事情老林没有再说，起身，结账，走人，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干脆利落，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招呼一声离开了餐馆，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我原本以为老林的故事结束了，但后来朋友告诉我说，老林的孩子没了，一场车祸。

　　再后来，我没有再见过老林，但听朋友偶尔说起过，老林离婚了，又结婚了，又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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