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还有你小刁。”老鱼一脸厌恶的表情,伸出脚把我和烟囱的鞋踢到了一起。
“我不穿,这是啥破鞋,捂得我的脚都臭了。马哥肯定坑咱们了,在哪弄的这种二手盗版鞋?”
“你的脚本来就臭。”烟囱一面穿鞋一面嚼东西声音像一头将要病死的牛。
“行了,在食堂里面你们都注意点,影响食欲!”
“不是,烟囱,咱俩谁的脚臭啊?你别不知道好歹,小河你给评评理。”小河没说话,他一直用饭盒遮住半边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你倒是说啊,别怕烟囱打击报复。”
“半斤八两。”
“什么,他比我臭多了,你闻闻。”我对小河的评价很不满意一下子抬起脚伸到他面前,还碰到了一个啤酒瓶在桌上咣当当的响。
“去、去、去!”小河侧过身子,却依然目视前方。
“看什么呢?”烟囱最先发现了小河的异常,转身向后看并马上僵硬了3到5秒。
“美女!”烟囱把身子转过来,露出惊讶又兴奋的表情。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被乱七八糟的食物残渣覆盖的舌头上还粘着一整块未被咀嚼过的牛肉,活像一个含着宝珠的石狮子。
我立刻两眼放光,猛的转过头四处张望,不久便在离我们三排远的桌子旁发现一个独自就餐的红衣女孩。
“美女,美女!快看,快看。”我来不及仔细端详就伸手招呼老鱼,这时他正拼命往自己的碗里夹牛肉。
这的确是个美女而且独自就餐,头发很短,白嫩又细腻的脸上由于只擦了雪花膏的缘故散发着淳朴而自然的光泽。她坐的很直,微微低着头,用两只小手捧着一段金灿灿的玉米不紧不慢的啃着——慢慢的转动那段玉米,样子像一只活泼的小松鼠——并不时的伸出右手在一张餐巾纸上捏两下。她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玉米,只是偶尔把它放低顽皮的伸出舌头舔一下湿润的下嘴唇。
吃掉那段玉米好象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总也干不完,我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便转移了兴趣。于是趁烟囱他们仨愣神的当儿,把他们的筷子全都扔到地上,并飞快的往自己的碗里夹牛肉;等到不多的几块肉被卧弄到手以后,就转过身冲那个女孩打了个很响的口哨;不等她抬起头边装模做样的端起碗拼命的向自己嘴里塞牛肉。
小河他们三个随我的口哨声颤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并手忙脚乱的找筷子——2秒钟后,小河和老鱼像两根木桩一样直挺挺的坐起来,表情十分严肃——一定是那女孩朝这边看了——只有烟囱还在找,当然也是他最先发现筷子掉到地上。
看到他们的窘态我哈哈大笑“这仨色狼!!”
“讨厌!”小河像个训斥士兵的长官一样一脸愤怒,把手中的饭盆向前一推,站起来走了。
“你呀!”老鱼无奈的摇摇头“我再拿几双筷子。”
“别拿了,我吃饱了。”烟囱也站起来,他左手拎着一双鞋,右手举到肩膀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拜拜。”
“别走,我的鞋。”
“哈哈,你去死吧。”老鱼 狂笑着走了。
“等等我!”我三下两下把碗里的牛肉全塞到嘴里,光着脚丫,蹦蹦跳跳的追烟囱去了。
晚上,小河趴在床上写东西,他有个厚厚的古铜色封皮的笔记本,那里面记录着他全部的秘密——当然对我来说根本不是秘密,因为我偷看过不是一次两次。我和老鱼玩电脑游戏而烟囱则抱着他那床又臭又潮的被子懒洋洋的吸烟。
“不玩了你耍赖。”老鱼刚放下游戏手柄门口就钻进一个大号的圆脑袋。
“几位大哥好,”这人一个箭步窜到烟囱床边“烟囱哥,给根抽。”
“找他们要去!”烟囱一脸不屑,显然来人打扰了他美丽的幻想。
“刁哥。”这人向我伸出手,他哆哆嗦嗦的躬者着身子就像一个乞丐,我只白了他一眼,他就知趣的把手伸向了老鱼。
“鱼哥。”
“小河有!”
“河哥。”小河给了他一支又把烟盒扔向我们。
这人拿到烟便一屁股坐到老鱼的床上,掏出打火机慌慌张张的点着了。
“我说大锤,你就知道蹭烟,不会自己买一盒啊。”老鱼站起来数落大锤。
“我今天买了两包,全给我们宿舍的小弟给分了,妈的这帮破孩子谁也不买烟!”大锤猛吸了一口,便转移了话题“几位大哥!你们看今天探索金子塔的现场直播了么?”
“关我屁事。”烟囱见到大锤就不爽。
“当然关咱们事,那个探索机器人的雷达是咱中国的。”
“探着什么了?”老鱼问。
“屁也没有,钻了半天才钻透一面墙,你们猜怎么着?里面还有一面。”
老鱼笑了,从烟盒中拿出两根递给大锤“回去吧,别瞎扯了。”
“行,鱼哥、河哥、刁哥、烟囱哥走了啊。”大锤作了一圈揖心满意足的走了。
“这孩子傻。”
“是不错啊。”烟囱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你说什么,那个探索机器人?”
“不,中午吃饭时看到的小姑娘。”烟囱的话产生了一个大磁场把我们的目光全吸引到他那儿。我仍下手柄一下子扑到他身上,用双手紧紧的托住他的下巴,表情严肃的问他:
“烟囱,你思春了吧?”
他慢悠悠的把烟头举到我鼻子前面,一股热气冲的我直哆嗦,赶忙从他身上下来。
“烫死你。”
“那姑娘是不错。”小河已经合上笔记本盘腿坐在床上,并低下头准备继续这个彼此都很感兴趣的话题。
“烟囱,追她。”
“傻呀。”
“你不追我追了。”老鱼不无挑衅的刺激烟囱。
“你去死,烟囱明天咱就找她去,我帮你。不是我吹牛,相当年哥们南山打猛虎、北海擒蛟龙,人送外号伤透无数少女心的情场杀手鬼见愁。”我吹完这套现成的牛皮,摆了一个挺酷的姿势,瞪大了眼睛等着他们的反映。
“没正经。”
“一点正经没有。”老鱼附和着。
“你们都傻。”小河又躺平了身体,一脸不屑的看着天花板。
以后的一个星期,我们四个每天跟踪那个姑娘,并总是坐在她的不远处。我和老欲不停的对她品头论足,惹得烟囱每顿饭都吃不痛快。就在事情一直没有什么进展的时候,老鱼终于想到了一个接近她的办法。
“买瓶可乐给她送去。”
“傻呀。”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行,你去!”
“小刁你去,你脸皮厚。”老鱼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
“不行,我长的太帅。”我一本正经的回绝了他。
“你不是情场杀手鬼见愁么?”
“正因为我是情场杀手鬼见愁,才不能伤害这个纯情少女心。”
“烟囱你去,是你要追她。”烟囱猛的抄起啤酒瓶呱呱的灌了一大口然后说了一句最令人丧气的话:“多不好意思啊。”其扭捏的神态活象生活在旧社会的大姑娘。
“小河!”小河不说话,他一直抿着嘴偷偷笑,真怕他会喷出饭粒来。
“一群废物!”老鱼站起身刚要亲自动手,便发现我们三个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即将迸发出的快乐的火花。“行了,石头、剪子、布。”
我门带着一百分戏谑的心态默认了老鱼的安排——其实对于我们而言老鱼的领导才能在某些情况下还是起作用的。最后还是烟囱中了标,那天他拿着可乐看着我们的样子真是滑稽——黑不溜队丢的脸上像摸了二斤粉底;一排黄黄的小碎牙紧咬着下嘴唇;微微鼓起的啤酒肚翕动不止。
“废物,快去。”我朝他的屁股踹了一脚,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是男人上。”老鱼还算比较严肃。
烟囱用近似少女般哀怨的眼神环视了一周,当他意识到不会得到任何道义上的支持和精神鼓励并微微张开嘴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小河已扳国过了他的肩膀。
这天那位漂亮的女孩穿着白色的上衣,里面的粉红色背心也看的很清楚;她染了红指甲,还莫名其妙的在短短的头发上戴了一个兰色的发卡。她轻轻捧着一碗面条吃得如此全神贯注,以至于烟囱在她身旁经过是都没有察觉。烟囱经过时冷不丁的把可乐放在桌子上,然后如释重负般的向前急走。这姑娘用惊愕的目光看着这瓶横空出世的可乐,两秒钟后才下意识的回头,并发现了急冲冲的烟囱。她急忙咬断了面条,用手中的纸巾匆匆擦了一下嘴后大声喊出来:“同学,你的东西忘拿了。”烟囱只稍稍一回头,变慌慌张张的跑了。
小河“砰”的一声把头敲在餐桌上,我们三个不约而同的笑起来。老鱼笑得直摸眼泪,小河也一直捂着肚子。当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那个姑娘已经吃完了。她默默的注视了一会儿那瓶引人发笑的可乐,好象是在犹豫该不该把它拿走,可终究还是没拿。待她走后我一个箭步过去打开可乐,一饮而尽,然后愉快的打着嗝,拿着空瓶子回宿舍折磨烟囱去了。
“哥们儿仗义吧?”
“怎么仗义了?”
“我直接跑回宿舍了,要是跑到你们哪,保证你们全部弄个大红脸。”
“仗义!”我乐得差点从铺掉下来。
“明天谁去?”
“干么?”小河不解的问。
“送可乐啊,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丢人现眼。”
“噢,不玩喽!”我在床上快乐的叫着。
“敢!你们三个一人送一瓶,要不晚上谁也甭想睡觉。”
倒不是烟囱的威胁起了作用,而是因为这实在是我见过的最好玩的游戏,没人想中断它,于是第二天轮到小河。他很绅士的走到那女孩身边,轻轻的把可乐放到桌上,大咧咧的走了。第三天是老鱼,,在出发前他就宣称要和那女孩说句话,他也确实办到了,不过只有一个字“给”
最后是我,我费了好大周折在那女孩没发现的情况下绕到她后面。飞快的在她的右肩拍了一下,趁她回头时把可乐放在她左手边,然后猫着腰一溜烟跑回去,把头扎到小河怀里笑个不停。
“我摸了她一下。”
“你拍了她一下。”
“我摸了她一下,那小肩膀特柔软。”我和老鱼争辩道。
“明天该谁了?”烟囱穿着军训时的迷彩服,横叼着烟,半眯者着眼睛,神态就向电影里的特种兵上校。
“还送?这几瓶可乐全到小刁肚子里了。”
“就是她怎么不要呢?”烟囱说出了这个思考已久的严肃问题。
“你们傻呗!”我一面把臭脚丫往下铺烟囱的脸上凑一面拿他们打趣。
“你送的她也没要。”
“那不一样,我就没想给他,我自己还不够喝呢。”
“得了,不吹牛会死啊。”烟囱狠狠的在我脚上来了一绩手刀。
“要不下次给她打开试试?”小河忽然来了一句。
“对了,当着她的面打开!”老鱼马上同意了这个建议。
当老鱼拿着可乐一步一步向那个被我们称作松鼠的姑娘逼近的时候,松鼠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紧紧咬着下嘴唇,身体不住的颤抖,眼神中充满了羞却和恐惧。
“给!”
“我不要!”她猛的抬起头,在瞬间展现出正义和无畏,表情严肃好像敌人铡刀前的刘胡兰。
“别客气。”老鱼“啪”的一声打开可乐硬塞到她手里,转身离去。他回来后好半天才平服了心跳,这期间我和烟囱一直笑个不停。
“笑什么,我和她说话了你们羡慕吧?”
“她只是拒绝你,笨蛋!”
“小刁,你怎么又把鞋脱了,快穿上,这里是食堂。”
“好了,好了”我漫不经心的穿上鞋“怎么样,声音甜吧?”。就在我露出色眯眯的表情询问老鱼时,小河“噌”的一下站起来,随即老鱼和烟囱也像触电似的打个寒战,呆滞住了表情。我看到松鼠站在桌旁,她眼中噙着泪珠,粉红色的T恤下包裹着的娇小的乳房随呼吸上下浮动,看上去就像一座翕动不已即将喷发的火山。
“天啊,大事不好。”我下意识的用出绝技——像泥鳅一样从松鼠身边滑过,以最快的速度跑了
这样做肯定是不仗义,我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就已经跑了。其实无非就是陪着三个笨蛋挨漂亮姑娘的一顿臭骂,大不了也被当成笨蛋;我又没干什么不过就是送了一瓶可乐,而且我打赌她没看清我的脸,凭什么挨骂。也许应该再回去,回去挨骂,要不然会挨打的——他们仨饶不了我。可这么回去又不行,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姑娘骂多丢脸,还不如挨顿打呢;再说逃跑就得挨打,现在回去下场都一样。我更加快了速度,一溜烟跑回宿舍,把宿舍里的所有被子、褥子全盖到身上,手里攥着双节棍,躺在被窝里等死。
过了一刻钟烟囱他们才回来,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坐在床上,沉默了好久。他们好象并不在意我的逃跑,没采取任何行动。我觉得反守为攻的时候到了:“我病了,发烧。”烟囱恶狠狠的瞪我一眼,没说话。
“我们可能真的有点过分。”小河说。
“太过分了。”
“是过分了。”老鱼总结到。
“要不明天再去道个歉吧!”
“今天已经说对不起了。”
我静静的躺着偷偷望着他们一声也不敢出,好象所有的祸都是我闯的。
“别在拿人家找乐了,这样不好。”
“恩。”
“要不明天买点东西看看人家?我总觉得好象开车把她撞了似的。”
“是不是再买一箱可乐?”我忍不住问。
“住嘴!”
“叛徒!”
“不讲义气!”
“揍他!”于是我在16层被褥的保护下完成了有生以来最舒服的一次被暴打。
就在还没决定送给松鼠什么礼物表示歉意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松鼠拿着两瓶啤酒站在我们桌前。她微笑着,笑容虽然拘谨但很真诚。两瓶啤酒在那双白嫩的小手中显得那么的不和比例。
“给,两瓶啤酒,我请你们的。”她的声音像一捧清冽的泉水使我的喉咙直痒。
“… …”
“你们怎么不说话,别不好意思。,你叫小刁是么?”松鼠的话像一团高压的火焰,把我烫成了大红脸。我慌张的站起来,转身就要跑。
“你还想跑么?”
“不是,他给你让个坐。”老鱼一把拉住我,对着松鼠露出谄媚的表情。
“啊,是,你坐。”我赶忙用手在坐位上抹了两把。
“谢谢,”松鼠轻盈的坐下,挺直了上身,满面笑容。她微微的往桌子上看了一眼“哇,你们吃的可真好。”
“对,来吃点,别客气。”只有老鱼还算有点反应;小河低着头像个害羞的姑娘,而烟囱只知道梗着脖子咽口水。
“谢谢,”松鼠表现的落落大方“也谢谢你们这一星期来送我的可乐,我很高兴。”
“砰”这次是烟囱一头磕到桌子上。“不客气,不客气。”老鱼连忙摆手,他脸上虽然笑着但身体却像要逃跑一样不住向后倾。
“呵呵,”松鼠爽朗的笑出来,眼睛里偶尔还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对了,我叫陈静宜,很高兴认识你们。”
于是我们和松鼠熟识了,虽然到如今她已经失踪了很久,但我对她的记忆依然清晰,她那柔软的手,短短的头发,以及那次痛哭都深深的印在我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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