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雪 第10章
“走吧、走吧。走的越快越好!”听完我和海红的叙述,舅舅脸色严峻,用坚定的口气说。
现在自己对开的那一枪,谈不上后悔,心里却非常纠结,如果打死了“疤子”,他活该,他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毕竟是人命关天,年轻的我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回想当时的情景,我又愤怒,又后怕。
枪一响,看着“疤子”慢慢倒下,我气力用尽,瘫在地上。
我醒过来时,海红正抱着我,满面泪水,面色苍白,整个脸因为惊吓而有点走形。
我气喘吁吁地说:“海——红——姐,你没事吧。”说完闭上眼睛,头疼得要裂开似的,脸上仿佛有小蚯蚓在蠕动,我知道那是头部伤口的血水在面部流动,海红把我抱得更紧了,带着哭腔说:“我没事,你不要紧吧,青林,你要挺住,你可别吓我。”
我任凭海红抱着,我想,如果能在她温暖的怀抱里死去,那是一种多么美好的结局啊。为这一结局,我编织了种种悲壮的场面,每种场面都让我的心幸福得直颤抖。
舅舅大约听到了枪声,匆忙赶了回来,舅舅和海红把我扶进房子,我也清醒过来,舅舅打了一盆水,仔细擦试我脸上的血,擦试完毕,那盆水已经变得血红血红。
“头上这个伤口怎么来的,好大的裂口。”舅舅问我,
“段老二踢的”海红替我回答。
“这人歹毒,下脚这么狠。”
“那一枪没打死他吧。”舅舅问海红。
海红详细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最后说:“那一枪好像打在他腿上。”
“你能肯定?”
我憋住气望着海红,内心希望她能肯定自己的说法,但她犹豫着,摇摇头,低声说:“只看见地上好多血,但是我不能肯定。”我一阵晕眩,当时开枪,情有可原,但事态已经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局面。事已至此,我慢慢镇静下来,杀人偿命,大丈夫不过一死而已,自己应该有担纲的气概,我对舅舅说:“没你们的事,我马上下山,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
海红用崇拜的眼神望着我,我顿时感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伟岸丈夫;舅舅一言不发,静静地思考。
大家都沉默无语,舅舅起身,拿来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黑色的粉末,敷在我的伤口上,又找出一件旧夏衣,撕成一片片的布条,把我的头包扎起来,舅舅一边包扎,一边说:“幸好我只压了一颗枪弹,这双管猎枪一次可以打两发子弹呢,不过,就这一发子弹也够呛,随便打在哪个地方,不死都要脱层皮!”
舅舅接着说:“开枪打了段书记的二少爷,那是捅了天大的漏子,你们两个明天就走,明天早点走!”
“海红姐要走什么,就留在这里,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已经把一切都置之度外。
“你这个傻伢子!真打死人,海红也撇不清,天老爷已经把你们拴在一起了”。
海红咬着嘴唇,默默地垂泪。
舅舅突然斜着身子,似在倾听什么动静,门外一阵一阵的寒风在呼啸,听着那风声,全身骤然紧张。
“看来耽搁不得,马上走,我给你们收拾些东西。”舅舅毅然决定,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
我和海红四目相对,海红眼神所流露出来的情感十分复杂:有哀伤,有惧怕,有期待,有柔情。
才18岁的我,血气方刚,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在生活中遇到的一切风浪都应该由男人来担纲。现在舅舅把海红交给我了,对未来,我既有担忧,也充满憧憬,尽管这憧憬里面有着艰难险阻,只要是带着海红姐,我都勇于面对。
舅舅出来了,拿着两个包袱,递给我一个包袱说:“里面有些草药和药粉,还有一把匕首,山里野兽多,用于防身。”舅舅把另一个包袱递给海红:“走出雪陵山要两天,这里面有些吃的东西,基本上能对付,还有点火石,我放了200元钱,这是舅舅所有的积蓄了。”
海红带着哭腔喊了声:“舅舅!”
“唉,走吧,走吧。”舅舅背上一捆绳索。
天又阴了,乌云迟疑而缓慢地向南移去,一些开始融化的雪又重新冰固,远远看去,像一朵一朵开放在大地的雪花。
我和海红跟着舅舅走,海红问舅舅:“怎么往南走呀,走错了吧。”
“往北走,那些人刚好在等着你去自投罗网!”
“南边是悬崖,没路可走呀。”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跟着我走就是。”
来到山顶悬崖,陡峭的悬崖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林海,树林披着一层白雪,犹如一把一把撑开的冰伞。
舅舅把绳索的一头牢牢系在一棵大树上,说:“一个一个的下,死死记住两点。手掌要紧紧抓住绳子,两脚要绕着绳子,手一把一把地松,脚带力,慢慢往下滑。我第一个,海红第2个,快!”
我深深吸了口气,我想起了电影里面革命先烈走向刑场时表现出来的庄严与坚强,我十分庄重地点点头,海红也点头,我们年纪相仿,我想她此刻的心情也和我一样。
顺着绳索,我们下滑了不到50米就踩到了实地,可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我和海红已满脸是汗,往下一看,还没及悬崖一半,我们站立之处,长满了灌木,舅舅把灌木拨开,一个岩洞口呈现在我们眼前。
跟着舅舅钻进岩洞。岩洞曲折蜿蜒,湿漉漉地,有的地方需要爬行,有的地方侧着身子才刚好挤身而过,出了洞口,山腰一条小路一直通往大山远处!
三人全身都沾满了青苔和泥水,舅舅用衣袖擦了擦脸,对海红说:“这里来过吗?”
“来过,舅舅带我采药来过,是从山北转过来的,往山下走不远就到了林场三分场,那里还有一间歇息的小木房子。”
“对呀,估计你们天晚才能到那里,你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不要在房子里休息,到储藏窑洞去,以防万一,不要往北走,一直向南,到雪南县就好了,然后想办法回雪陵市;舅舅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舅舅!”海红扑进舅舅的怀里恸哭。
舅舅轻轻拍着海红的肩:“能否逃过这一劫,就看你和他的命了,人啊,都是命中注定的。”
舅舅走到我跟前:“伢子呀,我看你这个人命大,命也硬,以后你要多照顾海妹子。”我还来不及回应,舅舅转身就走了。
我走过去,拉起一脸凄楚的海红,掷地有声地说:“海红,别哭,一切有我,坐牢枪毙我顶着,绝对没你的事。”
“别瞎说!”,海红用手捂着我的嘴。半搀扶半依偎地挽着我的上臂,柔声说:“我们走。”
飘散的冷风把云和人的心撕成一丝一丝的,冬天的黑夜一下就来了,像有只无形的手突然把一张巨大的黑幕盖着大地,月儿及时地爬上了东边的天空,天上星星点点,山脊和林海的轮廓在月光里依稀可辩,林子一层又厚有硬的积雪在月光的照映下,发出令人惊悚的白色寒光。
两人互相搀扶前行,夜色已经很深了,隐隐约约看见林场分部的小木房,我俩都松了口气;海红突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双眼惊恐地望着树林远处,远处,两盏绿色的光悠悠地转动,我顺着月光,定睛一看:一只灰色的野狼半蹲着,那绿色的光是狼两只凶恶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我毛骨悚然,全身起了一层疙瘩,条件反射地抓住海红。对海红、也是对自己说:“别怕,别怕。”
在与狼对峙的时间中,我慢慢镇静下来,低声对海红说:“你把包袱解开,里面有把匕首,拿给我。”
我接过海红递过来的匕首,从刀柄抽出匕首来,就在刹那间,狼猛地高高跃起,从空中飞扑过来,我用匕首朝着狼头狠狠一划,匕首在月光下闪着一道白色的弧光,听见狼敖声一叫,就地一滚,又在离我们5、6米的地方蹲着,狼的嘴里流着血,两只眼睛更绿了。
海红在我身后说:“要是有那把猎枪就好了,打死它,打死它!”海红的话,给我增添了很大的勇气,狼又一次扑过来,我用使劲挥动匕首,只听见金属和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臂被狼爪撕划了一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这一回合,双方打成平手。狼依旧蹲着,它在等待机会,我想起一句话:反击是最有力的防守;我口里“嗨嗨”地大声喊着,手上的匕首上下左右划动,冲向野狼,野狼“梭”声一响,跑得无影无踪。
高度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全身立刻变得乏力,海红走上前来,叫了句“青林”。她敬佩的眼神里充满温情,她的语音轻柔动听。
在小木房的附近,我们找到了林场储藏窑洞。
来到窑洞里,原来是一个十来平方的岩洞,里面有大米,柴火,餐具;海红生好火,我俩坐在柴火旁,映在洞壁的身影随着火焰的大小而忽长忽短,火光照着两张通红的脸。海红给我解开衣袖,手臂上一条红红的划痕,海红从包袱里拿出药粉,一点点的敷在伤口上,“青林,你很强壮,也很勇敢”。
“我不勇敢,也不强壮。”
“上次舅舅给你疗伤,胸肌疙瘩像举重运动员。”
“在采石场天天搬石头,有的是力气,你相信不,我可以把姐举起来。”我半认真半开玩笑似地说,并做出欲抱的姿势。
“你坏蛋,就喜欢贫嘴;饿了吧,我去做饭。”
海红熟练地架起柴火,掏米,做饭,在舅舅给她的包袱里拿出一瓶野菜做的干菜。我第一次单独和异性相处,俩俨然一对小夫妻,那餐饭吃得无比香甜。
南国冬天的夜晚总是漫长而寂静,我和海红却都没有倦意。
“姐,你的歌唱得真好,音域、音质都不错,为什么不考音乐学院?”
“我数理化理知识太差,考不上的。”
“你为什么不考大学?看你文质彬彬的,说话也有文化的味道。”
“考了一次,初选了,最终没录取,复习时间不够,还是没考好。”
“抓紧复习,继续考呀,喜欢什么?”
“肯定要考的,喜欢文学、设计、还有音乐。”
“你也喜欢音乐?那你唱只歌给我听听。”
我清了清嗓子,小声地唱起来:
天上高高飞翔的大燕啊
请你捎上我写给爱人的信笺
我远方的爱人哟
我要把心中的柔情向你倾诉
天空中皎洁的月亮啊
请你牵上我和我爱人的缘线
我远方的爱人哟
愿我们的爱情天长地远
……
“你唱得真好,歌词也好,也是自己编写的?”海红漂亮的眼睛脉脉含情地望着我。
“自己编写的,写得不好,唱得也不好。”我如实回答,但我唱的时候,触景生情,我是用我的心在唱,我相信,经历这次艰难曲折的经历后,我和海红会发生伟大而崇高的爱情。
“我看你还有点才华呢。”
“姐姐比我更有才华!”
“贫嘴!”海红似娇似嗔。
“以后我们怎么办?”海红脸上布满愁丝。
“到处流浪,我们到大山和森林里去,在林场肯定能找到事做。”我随口说出大山和森林,今年第一场大雪让我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上天把我和海红的命运连在一起,潜意识里,我们未来的生活都会有雪、有大山和森林。
“我们明天早点走!”有海红在我身边,我对未来充满憧憬和信心,那怕是浪迹天涯。
海红挨近身来,“我看看你头上的伤口。”
我抓住海红的手:“海红姐……”
“恩。”海红想挣脱我的手,但我紧紧抓住不放,她的手顺势挽着我的头。
两人目光对视,海红闭上了眼睛,两人的嘴唇慢慢凑近,很自然地吻住,双方的口液几乎同时涌了一下,海红猛地推开我,双手不停地捶着我的胸脯:“你真坏!你真坏!”我任凭他捶,只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人;海红打着打着,手停住了,一往情深地看着我,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热情、娇柔和欲望。我搂住她的脖子,轻声说:“海红,我爱你!”接下来,两人一阵狂吻,恨不得身体都融化在一起。那一吻,是我的初吻,我想,海红应该也是的。两人不停地热吻,脸上粘满了对方的泪水。那吻,既充满了幸福的甜蜜,也蕴含了淡然的哀伤。
爱欲也像海潮一浪又一浪涌上海岸一般,海红洗澡的影像不断引诱着我,我的手不知不觉地伸向海红的胸脯,“不”,海红轻轻打开我的手,我的嘴紧吻着海红,手顽强地伸进,海红她不再继续抵抗,在我的怀里娇吁喘喘。那一夜,我们向对方献出了自己的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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