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鲁思飞接任八班长
又到一九九五年的春天了。
天气渐渐的炎热,知了在树上聒噪起来了。
鲁思飞探家要回厂,田雅丽早上给他整理西装领口,那小巧的嘴唇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双大眼睛喜滋滋地看着他忽然说:
“我昨晚梦见你妈的坟上冒青烟!”
鲁思飞就笑着亲昵地骂道:“屁话,想骂我就直接嘛!把你领进门就没有到我妈的坟头上去过。还能梦着?”
“猪儿,我说的实话,我梦见你真地站在你妈的坟堆前,我看见你妈的坟堆上就像燃着的香烟在飘呢!”田雅丽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那长长的眼睫毛一动一动,一本正经地说。
“先人坟上冒青烟就当官,我们又不是当官的料子!再说我们兄弟姊妹个个是捋牛尾巴的人,小一辈都在念书谁是当官的人?”
“你当不上官,但这睡梦总是吉祥如意也就行了!”这时就听到堂屋里鲁宗信咳嗽的声音,接着就听到鲁宗信亲昵地喊“你要喝茶就喝来,我给你煮好了一罐子!”
“去,把你先人看一下,走的时候别忘了给他几个零花钱!”田雅丽又莞尔一笑,道:“我连来有没有去过他奶奶的坟上,昨晚到梦的显显地!从去年以来你爸身体好多了,现在社会越来越好了,老人们就多活两年享点福吧!”
最后一个小夜班结束,第二天休息。鲁思飞回到宿舍就赶写了两篇新闻稿子,睡觉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早上正在迷迷糊糊睡大觉。“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他。开门一看是黄英,他一边穿衣,一边说:“昨晚上回宿舍赶写稿子睡得迟了,没有想到太阳老高了!”
黄英坐在床边笑呵呵地说:“我在楼底下碰见刘泉泉,他起来的早,看样子媳妇一走,从上海石租的房子里搬下来,没事干就在楼下谝传,他说你没上班我来了。”
随后黄英告诉他一件非常震惊的新闻。
“昨晚大夜班你们车间五班班长丁玉福喝酒喝死了!你知道不?”
“我咋能知道!你听谁说的?”
“楼底下人们已经吵欢了!”
鲁思飞内心很不安,很震惊,有点不相信啊!但他知道黄英从来不会捕风捉影,也就信了,只是觉的这事太突然。
昨晚交接班就在澡堂门口鲁思飞都亲眼看见五班丁玉福戴着安全帽满脸通红,酒气熏人摇摇晃晃地站在那几层厚钢板材上等着接班!咋就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死就死了?尽然死得这么容易?丁班长人高马大,身体魁梧,干工作风行雷厉,虽然有时有点霸道和野蛮作风,对班上不服从安排的混混就会施以拳脚。混捏组的金正恩是有名的混混,身高马大,身体结板的很,也被他制的服服帖帖。但他对干活老实不投机取巧的人很看起非常照顾。也是一个很热心肠富有正义感,性格豪爽很义气的人,大家很尊重他。从整体来说,他还是有威信的。
但是他有个毛病就是老爱喝酒。有时上班来也醉醺醺。特别上大夜接班后,别人干活他和检查组的人在一起“六、六、六”、“三、三、三”地喝酒!
刘金山看见丁玉福酒后上班批评过好几次,但刘金山也知道他喝酒的原因,就是和检查组的人搞好关系。只不过丁玉福把不好尺度,往往就把自己也挖大了。有时候喝高了也不知见领导回避一下常在领导面前晃来晃去,哪有不说他的!鲁思飞对丁玉福班长可谓是深有好感,感觉那人很义气。因为鲁思飞带班的时候,好几次水压机上的产品上垛没有完成,鲁思飞就从混捏上过来看着上垛。丁玉福班长就过来对瓮声瓮气地说:“小鲁,你下班去!我让人干了得了!起码我和老文是老朋友。你带班也不容易!”就催着让鲁思飞和水压机上的人放下手头的活回澡堂子了。
有时交班时,他就站在那铁板上,笑着“小鲁,你们班上哪个哈货不好好干,你就踏他两脚!你管不了给我说!”
鲁思飞明白他在开玩笑,就笑道:“我们班的人和你们班的人不一样!我们班的人都听话,你们班上的人个个是铁疙瘩!”
他就昂着头哈哈大笑着向一号水压机走去。
现在听到死了,他心里就有点莫名难受。
黄英认真地说:“我听人说昨晚他和几个组长,还有检查组的三个在喝酒。到半夜时突然七窍流血,赶紧就往医院送,送到医院一会会就死了!今早派出所的人对一起喝酒的几个人在一一过堂呢!总厂的几个厂长,张书记,你们分厂里的钱老头子,何成荣,谭主席,还有生铁主任,那个说话鼻子囔囔的周玉福都刚全部从医院出来,上总厂办公楼了。”
一时间,压型分厂五班班长上班喝酒喝死就成了碳素厂的特大新闻在各个分厂传遍了。
对压型分厂来说,这次岗位死亡事故造成很大的恶劣影响,完全暴露出企业管理中存在的隐患和不足。厂长何成荣,主任刘金山马不停蹄,去医院,去总厂,做汇报,参加会议,随后配合事故调查,搞得焦头烂额。
第二个白班,鲁思飞接班后上三楼正在下油,刘泉泉站在楼梯口喊“尕鲁,文亮喊你去休息室!”
鲁思飞下结束油,对从配料车间走来的马忠林交代了一下,就下楼大步流星去休息室了。
走进休息室,看见穿着工作服戴着安全帽的刘金山周玉福厂长何成荣工会主席谭敦宇在连椅上一并坐着。看见一身工作服很壮实的鲁思飞进来,文亮那瘦长的脸满是喜色,愉快地说:“尕鲁,你来。领导正在找你!”
刘金山脸上总是一本正经严肃,很少有笑容。此时他一口正宗的兰州话,很认真但露出平时很少有的笑容说:“尕鲁,你先坐下不要急。岗位上工作安排窝也(妥当之意)着呢?何厂长,谭主席要跟你谈个话呢!”
何成荣胖胖的脸上眼镜片里透出一片和蔼可亲,笑呵呵很轻松地说:“尕鲁,我们找你,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刚才,我们分厂和车间领导都研究,考虑你组织能力,工作能力强,想让你去五班当班长。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不行啊,厂长!我当不住!”鲁思飞刚坐在对面的连椅上,听到这话就急了,赶忙推脱。
“为啥?有啥当不住的?”何成荣依旧笑咪咪,不紧不慢地说,“你几次带班,我看你当班长蛮有水平的!”
“家里媳妇也有娃了,老爹子上年龄身体也不行了,农活也干不动了。没结婚家里我们三哥照管,去年弟兄们也分开了,啥事就得我管,耽误多得很!不是我推辞!”鲁思飞很诚恳地又说:“当班长真的对我来说也是锻炼和培养,是好事!但家在农村,一年要回二三次家,比较频繁,耽误大,很不利于工作,这一点我就不行了。再说那个担子重的很!”
“你别推辞,光你有婆娘娃娃?我们个个是光棍!你看海石湾的水还是养人,你那时来瘦瘠麻杆的,就像一根鞭杆,现在结实得很!”何世荣依旧笑咪咪开玩笑地说。他的话虽然温和但有着不容辩驳的力量,又说:“你不要推辞!我们考虑你最合适!”
“我们研究了,也从各方面考虑你很适合。特别是你带班的时候,我们厂委也注意,你很有协调能力。本来我们也考虑好几个人选,最后定了你!文亮刚也推荐你,你们的两个主任也说你适合。就连钱书记也说你,他都主张你当个班长。本来他也要来班上找你谈话,刚要走总厂打电话叫走了。就像以前涨工资,我们听了你的举动,都很不安!你不自私能为他人着想,就是你干好工作的前提!你能干好工作!你考虑一下!不要推辞,这一半天就去五班!”头发花白的谭敦宇笑着就说。
“文亮不想要我了,事情多得很!”鲁思飞听到班长文亮也推荐他当班长,又笑道建议:“我看让王胜华当班长吧?”
“这个事你不要考虑!我们有主张!”何成荣严肃地说。
文亮呵呵笑:“尕鲁,干吧!你顾虑五班人员不熟,这样!你干脆当八班长,我去当五班长得了!”
他的这话立即引起周玉福的赞成,“对,对,对。文亮干脆去五班,那个班上人员你熟悉得很好管理!八班鲁思飞熟悉,好开展工作,也好管理!”
何成荣,谭敦宇,刘金山也想到鲁思飞不愿干班长可能有这点顾虑,但他们没有想到将文亮更换一下,听到文亮主动要去五班,于是异口同声称赞说:“文班长这个办法好!”
“我去的话可以把天车组王胜华带过去当组长!五班天车组需要一个得力组长,我到时五班派来一个天车工。”文亮很高兴,就直截了当说心里话。鲁思飞心里明白文亮在为他扫平障碍。
“我带五班,你带八班,尕鲁!你答应!干!你给我们八班扬眉吐气一次!我们八班出的班长就是会干工作!”他看着刘金山故意笑着说。“你看,这几个领导有几个不是八班出去的?”
听到这些话,鲁思飞内心很激动,脸也红了。说:“何厂长,谭主席,刘主任,周主任,我试是压力大得很!我真有点不敢!我怕干不好对我事小,耽误您们事大!再没有啥!”
“小鲁当班长,我们是放心的。从你当组长三年开始我们就很注意你。你为人正直公平,在利益面前往往退后。这就具备一个优秀班长的素质和要求!再从你几次带班,我们看出你很有组织能力,有亲和力,而且能写能算,像这样的班长我们压型分厂还是第一个!你一定能当好班长!”何世荣笑呵呵,目光中满是鼓励,喜悦,期望。他和蔼可亲地又说:“那就这样定了,人员调换文亮去五班最迟后天就要到位。这两天文亮该给鲁思飞有啥交接的就交接一下。现在五班金世恩带班乱混混的,你们抓紧。毕竟生产也很紧要。这个月已过大半生产任务还欠很多,不敢松懈。小鲁,你自学大专文凭也到手了?我听袁科长说的,你了不起。年轻人好学,这是好事啊!”
“何厂长,我们以后要培养这样的年轻人当班长!从新来的技校生,轮换工,厂子弟中发现人才。像小鲁这样的属于知识性的年轻人当班长。就像我厂许多老班长都是莽夫,不会写,不会算,管理野蛮不文明。往往依靠身体征服他人搞工作,这在以前能行,可以后就不行了,以后法律逐渐完善,我们就得要依法治厂,就得依法管人,人性化管人。用企业精神文明和个人高尚魅力来领导人!就像小鲁他管理另有一套,与这些老班长就不同!我们以后在班长培养上向这个方向发展!”听到何厂长的话谭敦宇忽然想起这事。
“谭主席,你说的有道理!徐开寿老书记也这样说!我早有这样的想法!为此今个的会上我就提了小鲁,你们也同意!证明我们大家想的差不多!就像小鲁吃苦耐劳,以身作则真的是个好班长!”何世荣就说。
下班回到宿舍子鲁思飞就想起那天离家前田雅丽看着他笑盈盈说的那个睡梦来,心里就喜滋滋的很激动,默默地想此时如果田雅丽身边,他会抱紧她对那小小微微翘着显的桀骜不驯的嘴唇狠狠地亲!但他尽量掩饰着喜悦之情,表面显得很平静,显得波澜不惊……
两天后的大夜班,文亮和王胜华去五班了。
鲁思飞正式脱产成班长了。
离开八班年一年之久的谢秋萍竟然又笑眯眯的走进八班了。本来她很想念八班却不想回八班。文亮连说带笑:“唊去啥!走,我把你送上走啥!哪个班上都是开个天车。你过去熟悉好好给尕鲁鼓个劲。麻巧儿(麻雀)落在花椒树上,谦辞啥?樱桃树下吃栗子,谁不知道谁的底子!”此时谢秋萍也没有那种对鲁思飞的恨了,心里常有一种深深的怀念氤氲在心头。在文亮和王胜华的那种暧昧的笑容里,她想了想坦然拿上手套离开五班休息室。
事故调查组调查结束后,碳素厂党委会议作出处理,压型分厂领导钱开寿,何成荣,谭敦宇,刘金山等负有主要管理不到位的责任,降级一级一年,免除当月奖金,对当班在现场喝酒的三个组长开出厂籍留厂察看一年。试用期间发生活费一百二十元。对三个检查组职工开出厂籍,留厂察看一年,发生活费一百二十元,并且调离本岗位。扣罚五班当月奖金的百分之五十。并且对丁玉福上班期间酗酒致死不予工亡对待,工会按标准发放抚恤金。
继去年一号压机组李延寿退休走后,今年牛金禄蔺金山就退休要回家了。
白班牛金禄和蔺金山办完手续来告别,鲁思飞心里忽然有一种难舍难分的感觉,一种新的情感在心头弥漫起来。他想起从下到班组起,每上大夜在食堂和他们坐在一块儿吃夜餐时的那种困意眼神,也想起在班组他两那沉默寡言或是相互取笑开心的神情。那时他两也一个劲的盼着退休,就在上个月接到退休通知让他两休息,鲁思飞就看到他两人脸上又多了一份失落的神情。不退休想着早点退,当真正退休了,方知道人的美好韶光已经剩余不多,开始要唱夕阳红了。两人满脸上是一种难舍难分,依恋伤感的表情。
鲁思飞理解他两的心情。蔺金山不善言谈,只说;“你们,好,好,干!我们就走了!”他只是对二号机组的人看了好一会,又对连椅上坐的其他人看了一眼就沉默不语。
牛金禄拉着鲁思飞的手:“尕鲁,你刚当上班长,我应该给你鼓劲,但我却要走了!尕鲁,带大家好好干,你性格沉静话少但却有主意,心底又公道,很不错!”
鲁思飞看牛金禄的神情有点恋恋不舍。但他想到这二人在工作中任劳任怨,默默奉献,从来不和哪个人吵嘴。特别是作为组长干活总是带头,虽然年龄大了,常年吃食堂致使他的肠胃不好,饭量小,高大的个子显得消瘦单薄,工作上却从不拖拉,而且往往干得最多。保持着一个军人风范,是一个合格的党员啊。鲁思飞心里虽然充满依恋。但他明白班组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兵,终究要走啊!便故作愉快,说:“你们两个老同志!也是我们八班的老黄牛!也是我们年轻人学习的楷模,手续办好,要光荣退休,我们高兴,我们祝贺!总算工作到头了,也就结束单身生活,回到家老婆娃娃热炕头!特别老蔺,回去就到兰州住在楼上,闲了就到滨河路十里风景线上溜达吧!”
蔺金山笑呵呵:“我也要回老家住了!城里那是娃娃们的事了!住楼上就像圈在鸟笼子里一样,我还不习惯!”
“你们就到房间里等,我们下班后共聚一餐,为你和老蔺来个欢送会!”
“算了,再不麻烦了!”两人想起进入碳素厂的历历往事,也想起和鲁思飞一起工作的那些日月,就很感慨地说。
“咋说麻烦呢?那是应该的!你们两个人是我们班的老元勋!我已经给文亮,给你们的两个组都说好了”鲁思飞说。
欢送会在海石湾燕宾楼举行,参加欢送会的有二号机组,三号机组全部人员,再是混捏组长刘泉泉,一号机组马森军,天车组长陈冲来,老班长文亮。
牛金禄和蔺金山坐在上首,服务员一道道将菜端上桌子,文亮和鲁思飞把刚才在海石湾商场选买的提花被给两人赠送。陈冲来温存马森军早已将酒给每个杯子倒满。
文亮站起来端起酒:“老蔺,老牛,我进厂工作,你老牛就在三号压机当组长,你老蔺就在二号压机凉料,我那时混捏工!后来我当班长,你们二人依然没有变直到今天。我作为班长和同事给二位敬酒。多话不说!”
蔺金山,牛金禄从桌前站起。大家都站起来。老牛忙说;“文班长,喝不成,不敢喝,这些年胃上不太好”
文亮慷慨激昂地说“胃上不好我知道,那主要消化不好,饮食习惯所致。长期吃食堂的都那样。我以前吃过。你一回家就好了。嫂子做的饭你咋吃都没问题。那就这样,我也考虑了,今个给你们敬酒的人多,你们水压机的人要敬酒,你的喝,鲁班长的酒你的喝,干脆一人喝一杯!”
蔺金山牛金禄被文亮激昂的话有点感染,痛快地回答:“好!”互相碰了一下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鲁思飞看到二人喝下酒,也端起眼前的酒杯深情地说:“老牛,老蔺,给你们敬十杯酒也表达不了我们的情谊。回家了给我们来一份信。我们保持联系就得了,再就是回去后祝你们二位身体健康,早上发扬部队出早操习惯把身体注意锻炼,尽情享受晚年的灿烂阳光!话就这几句,给个面子也就喝一杯吧!”蔺金山牛金禄看着鲁思满脸诚恳,接过酒杯喉咙咕噜了一下,欲言又止,昂起脖子一饮而尽。
随后赵长顺笑要敬酒了,平时他也不素故(注意之意),现在蔺金山牛金禄要走了,他内心也突然有了一份依恋,然而他是一个张飞式的人物,满满的依恋倒让他内心难受,他就昂起脖子喝了满满一杯,大眼睛瞪着二人说:“我给两个老哥要敬一杯!”
两人看到赵长顺坦诚的眼神,明白如果不喝的话他会恼怒只好无奈地接过赵长顺端来的酒杯喝了下去
放下酒杯牛金禄很高兴,也很诚恳地说:“两杯子把我和老蔺挖大了,我提个建议。我们实在喝不成。你看今个日子不喝更不成,我想这样!”他看着坐在身边目光热热,正准备要敬酒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氤氲起热乎乎苍凉难舍的感情又说:“我想咋们站起来干脆碰杯酒!我和老蔺喝了酒对了,我们实在喝不成,你们也知道!你们看行不?不然我两人喝醉了,你们也就没戏唱了?”牛金禄说的风趣幽默。
“行,你说的行。我们也要实际情况实际对待。”文亮知道他二人的酒量就解围说。
看到文亮为他两解围。牛金禄也就显得慷慨激昂,很干脆地说“那就来,倒满!我们就碰三杯,就算是把大家的心意领了,然后大家吃菜!”大家久光筹交错地碰起杯来。
文亮和鲁思飞各敬了一杯,又喝赵长顺一杯酒,这一会又连喝三杯两人脸上泛着红光,有点微醺的样子!牛金禄笑着自嘲:“才喝了六杯就头重脚轻根底浅。哎,想当年在东北当兵,都是六十二度一斤的老白干,现在老了!”
“你吹屁着呢!你不会代表我两人也给他们敬一杯子!我就像你能说会道,早就!”好久蔺金山终于笑着说。
“啊吆!这个芽大豆会说话了!”牛金禄听到蔺金山的话笑了,随后他又说;“你们看,这个老怂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就和这个老怂给大家回敬一杯,你们都端起来碰一下,你们喝干,我们就吃菜!把肚子填上些再说!”他有点兴奋。
陈冲来就说“牛师,蔺师,你们两吃上些就和大家个碰一杯,我给你们两人代几杯,你们高兴一下!”说完就和大家一饮而尽。
马森军喝了酒,说:“去年老李走了,今年你和老蔺就要走。我们刚来上大夜去食堂夜餐人很多,很热闹,你们走了,我们吃夜餐人也少的多了,心里空落落的!”蔺金山笑眯眯地听着,牛金禄便说:“我们走了你们好好干,碳素厂有的是前途。”
刘泉泉心直口快地笑到:“有屁前途,我们轮换工也不一定哪一天就被退回去了!”
郭金存就说:“只要干得好,不会的!万一你们往回走,我们更失落了!你看我们班上轮换工很多,你们都和我们关系好。那叫人伤心呢!”
文亮呵呵笑说:“伤心屁呢!那时候不会嫁球给!”惹得满桌子人笑起来,大家拿起筷子说说笑笑吃了起来。
大家吃了一会菜,郭金存说:“你们吃得差不多了,我和石国庆给牛师和蔺师敬一杯。”
蔺金山笑着慢腾腾地说;“今晚上你们把我和老牛敬醉呢!”牛金禄看到石国庆和郭金存都端起酒杯,一脸诚恳,就对蔺金山笑:“老蔺,你应该多喝些。你不像我,你装得像,实际你能喝!”蔺金山笑眯眯地说:“你就抬起我了!你也喝吧!”笑着督促老牛金禄。牛金禄便通快地说:“喝,喝,喝!把你这个弥勒佛陪一下!”
“我下班出厂门时就把费助理碰上,费助理拿着报纸和文件往办公楼上走。听我说要给你们买个礼品,他说今早他给厂长建议也给你两要送个纪念品!明早就给你们了。我叫他来,他说忙疯了。领导让安排时间要党员学习孔繁森的事迹,又说报纸上陈希同引咎辞职了!站在门口把你两人夸!他不走,我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把人等急了!”马森军说。
文亮笑:“你们一帮子轮换工费助理干得不错!”
“我有那么攒劲的哥,也一样!把他那种人遇在毛主席手里我看他能干的起来吗?邓小平一改革,有些当官的就胆子大了,胡球整了!”刘泉泉肚里留不住一句话很痛快地说。
酒精的作用牛金禄和蔺金山就开始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蔺金山只是呵呵地笑,牛金禄话多了起来,来了兴致,挨个儿和大家碰杯。陈冲来马森军怕牛金禄喝醉,便不断代酒,牛金禄也理解陈冲来和马森军的心意,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他明白这两个年轻人为了让他尽兴,为了和每个在座的人都能欢乐一会。
当他把酒杯端到鲁思飞眼前,看着鲁思飞:“你才当了几个月班长了,我却要走了!不甘心!”他把最后三个字压得很重,“没有退休,一直想早点退休。可是到了退休,想着我们朝西相处多少个日了,一下子要离开,又舍不得你们了。你下班为啥没有把谢秋萍叫上给我送行?”
“因为自费我没有好喊人,只把你们组和几个组长喊上了。我听说她念叨也来,但不知为啥她又犹豫了一下就回家了。”鲁思飞笑着回答。
“你那时候把谢秋萍放弃了,我为你遗憾!你和我一样没出息!我刚来这里也遇到知心人了,我也考虑是农村胆怯了,最后后悔了,我和她再没联系过,今早她却来送我,和我说了一会话,她老得多了,头发也花白了!我看了,你忘不了她,你们那时感情很深了!”
鲁思飞像被人揭了伤疤,心里猛的疼了。他左右看到其他人就像没事一样看着他两,只有郭金存石国庆两位压型工笑眯眯地看,他清楚牛金禄说的心里话,坦然地笑道:“牛师,你咋喝高了胡说?”
“给,你把酒喝。我没喝高!我不说罢了。我把你们的事早就看得亮清!”
“那是命!那也是没缘分啊!再说我也不配她的!你看她现在也很幸福!去年腊月结婚我们全班都去了吗!跟上我就不一样了,一无所有!”
“你知道不?你去结婚。谢秋萍是啥样子?我看在眼里了!今个的日子,她又来我们班上。那是好人。你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已经在这里输了……”
文亮就笑着遮挡:“老牛,你喝醉了,坐哈了说说别的。喝不成就让王晓云给你们带酒,他光是笑眯眯地听。把那陈谷子烂糜子不说了。你去看鲁班的媳妇比她还攒劲呢!个子有个子,脸蛋子有脸蛋子!”
“我没醉,喝了酒兴奋了就把我的话说出来了!鲁思飞,别怪老哥哥,我多喝一杯,权作罚酒!”
“不要多喝,我们两人碰杯就行了,那些话再不说,一切都在酒中!”牛金禄的话勾起鲁思飞内心淡淡的忧伤,但他不后悔,不自责。因为他相信命运相信缘分。他觉得和谢秋萍就那么一点缘分而已!但他真的诚如老牛所说可能一辈子再也忘不了了。
他神情自如地端起酒杯,笑道:“牛师,我们从认识以后,按岁数你是我的叔,但按情分你是我的哥,更是我的好朋友!今天你要离开,我们三号压机就没组长,你咋不考虑?我应该给你罚三杯就是对的。咱们干了这一杯酒!”他又看了一眼牛师身边的老蔺,又补充道“蔺师,你也端起来,今个我们多碰一杯,以后就各分东西,不容易见了!”
牛金禄就笑:“组长就在你身边,你还敢给我罚酒?温存就适合的很!”
“原来你培养好了?那便不罚了,就给你敬酒!”
老蔺笑呵呵说:“今个,把我酒喝高了!”
于是三人就碰了一下,各自喝了杯中酒。
刘泉泉给他们斟满对身边的文亮说:“你们就那样喝好好的,没一点反应!我陪你们碰了才几杯子,就已经晕乎乎的!”
“我们就像你的年龄,总把三大缸酒喝上了。你要锻炼着喝!男人嘛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总要沾上一样子!不能多,你看王宝森自杀也就占得太多了!结果自杀就连陈希同也带上了!”文亮回过头看着刘泉泉关公脸就笑。
“恐怕陈希同也有问题!不然咋辞职呢!你看中央常委胡锦涛去宣布任命尉健行成为北京市委书记。”
听到文亮的话,个个哈哈大笑,石国庆郭金存也抿着嘴嗤嗤笑。文亮看到气氛活跃,又说:“说说笑笑,就会热闹。这一会喝上的酒多了,现在继续吃菜!休息一下。”
鲁思飞就笑着对身边的马森军说:“现在轮到你们陪牛师了。我看了蔺师能喝,你们好好敬他几杯子。”马森军悄声故意笑着问:“他揭你的伤疤了?你就让我给你报仇雪恨?”
“爱的深了,就沉默了!”牛金禄有点唐禿,不知是说鲁思飞,还是在说他。
“屁话,今个你们是主角!我是总管!”他呵呵笑着,左手抵着脸蛋子看蔺师和牛师喝酒的举动了。
眼前又出现去年天气很冷,在海石湾大酒店那个穿着洁白婚纱手挽着一个穿着笔直西服的新郎官在敬酒的场面……
他忽然也想起就在谢秋萍没有来八班之前,七班长周金池站在混捏楼上开的一句玩笑:“一家子,你把谢秋萍睡了你就再别踢远。你看现在两口子老闹别扭过不扎!”
“谢秋萍的男的跟财务室一个大学生缠上了”
“谢秋萍没有文化,姬厂长一家子又看不起!不然早调到办公室了。现在当官的也讲究门当户对。”
……
自从当上班长,自从谢秋萍来到八班,他两人早就“疏远”了,就像陌生许多了。出过工作上说一句半句话,他两再也没有坐在一起长时间说话谝传,一起吃饭,再也没有共用一屉。他把自己的那把抽屉钥匙全给了谢秋萍,自己用上文亮留给他的那个大抽屉了。
他平时无意中听到的一言半语关于谢秋萍和姬公子不睦的话在耳边想起,但他从没细问了。
为什么她却上班依旧如故?一脸的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呢?刚才牛金禄的话,他就忽然悟出谢秋萍不来的原因了。也许她是在努力弥合和姬公子的裂痕,没有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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