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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

时间:2018/2/21 作者: 吉宏 热度: 91383
  1

  “好个柳默!你还是不是我哥?”二子站在集宁南站上行进站信号机下面,踮脚、扬脖,朝着面前缓缓启动的列车破口大骂,看气势是要压倒东风8B机车的鸣笛声。满载货物的列车

  车轮与钢轨急促的摩擦声,逐渐淹没了年轻人的气急败坏。二子双手抡起手中的塑料油桶狠狠地砸在一节货物车厢上,大桶“砰”地一声弹到路基上,滚出老远。

  退乘走出集宁机务段运转车间的柳默,急忙与同事告别,匆匆赶到母亲家。默子推开小院门,零落的西红柿藤和豆角蔓坚强地盘附在竹架上面,筋骨尽显。院子里摘菜的柳大妈拢了拢耳边的白发:“默子来了,二子今天是不又去车上找你要柴油了?”“嗯,妈,您咋知道?这是犯法的事,我就是找他说这事的,您别生气,我会劝他的。”默子边应着母亲,将探进屋的脑袋和左脚收回来,“人不在屋里?又跑哪了?妈,今天叶子带着毛毛上她姥儿家了,我没事,咱们中午包饺子吃吧。”默子把手里的肉馅放在一边,蹲下帮母亲洗菜。“这个浑球儿,回来扔下电车,嘴里唠叨着说今天碰着哥哥了,要点油他都不给,还让我评理,我呛了他几句,这会儿估计是去前院玩牌了。”

  望着母亲满头的白发和瘦小的身躯,柳默心里不是滋味。平凡和蔼的父亲在他们兄弟俩印象中,一直是家中的顶梁柱,但身体总是病病殃殃。母亲的集体单位解散,在家悉心照顾他们爷仨儿。默子上高中的头一天,父亲办理了退休手续,默子放下书包,也放下自己成为一名机械工程师的梦想,背起了工具包,接了父亲的班,成为了一名铁路火车司机学徒工。

  从单位报到回来的路上,正赶上学校中午放学,默子看着同学们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出校门,不自觉眼眶湿湿的,与熟识的同学并肩同行,总觉得自己肩膀沉沉的,脚下也重重的。回到家,翻开自己的书包,默子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珠掉到新课本上面。

  参加工作后,默子不断地告诫自己:你必须工作,必须扛起肩膀的沉。工作中,父亲成了自己的新老师,单位也给默子配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师傅,半年多的不断从父亲那里“取经”、师傅手把手的帮教,默子通过了乘务员上岗考试。当上了火车头副司机,与司机师傅老何一组,值乘集宁南至大同货车牵引东风4B内燃机车,由于客、货运机车车身颜色有红绿区别,“大车们”亲切地称自己的货运机车为“西瓜皮”。默子好奇地向老何询问客运机车是什么皮,得到的答案是“橘子皮”。老何师傅嚷嚷道:“人家‘橘子皮’牛啊,比咱快。但是齿轮传动比小多了,拉车劲头儿比咱可差老了!倒是比我和你爸加煤那会儿的‘老前进’强多了。”默子顿时觉得机车构造深奥,自己一定要下功夫把它研究懂。

  默子第一时间把自己上岗的好消息告诉了医院病床上的父亲和陪伴在父亲身边的母亲,父母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只是父亲笑一下就得咳嗽半天,衰弱的气管容不得大量气流的进出,但是咳嗽一阵儿,就强忍着要默子给他详细形容内燃机车的构造。默子父亲从十六岁起开蒸汽机车,一开就是二十年,正当单位更换内燃的档口,老柳因为哮喘就待在家了。

  默子第一趟值乘回来,父亲因气管衰竭离开了他们娘仨,一瞬间,默子感到父亲的手不情愿地从自己指尖落下。窗外的寒风夹着雪粒扑打在窗户上,很快就糊满了玻璃,

  送走父亲后,看着一夜变白头的母亲和眼睛红肿的弟弟哭天抢地,默子跪在冰冷的石碑前,把一排字刻在自己心里:努力工作,家庭担当。

  父亲不在的第一个夏天,“老天爷”每天都有下不完的雨。上初中的弟弟二子,在校外与同学结伴打群架,导致一个同学昏迷不醒、一个肋骨骨折,二子左胳膊筋腱断裂,留下了难以恢复的肌无力残疾。

  这起初中生恶性打架事件,在当时只有十多万人口的集宁市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二子与其他3个同学被学校清退。默子陪着母亲找了好几趟校长,制度使然,校长只是无奈地摇着头,让二子班主任给默子母子装了满满一书包初中教材。默子多少次回头凝望着自己曾经读过三年初中,还有只读了一天高中的学校,也是拒绝弟弟继续上学的地方,雨中的学校冷冷地立在那里,像西山上父亲的墓碑。

  2

  上班不到一年的默子,刚满19岁,他在同事眼里好像突然长大成熟了。

  除了上班时间,每天早上,默子都要早早地帮妈妈打扫院子,做早点。然后把弟弟喊起来,带着他早锻炼,帮着他做右臂的肌肉恢复训练,常常疼得二子直咧嘴。默子把从学校带回来的初中课本摆在他面前,让弟弟在家里学习,可是贪玩的二子,整天价在外面疯跑,只是哥哥回来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对着书本发呆。

  单位每年举办一次司机考试,一部分副司机通过考试成为正司机。默子一有空,就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背规章,学习内燃机车操作技巧、走行制动原理和电路。由于默子上学时候就喜欢研究电路和机械知识,尽管他只有初中文化,大部分原理都很熟悉,看不懂的地方,默子就去单位向教育室老师请教,工作中向指导司机和正司机请教,回家自己再对着书本琢磨。单位大部分职工都与老柳同事过,看到老柳的孩子这么用心,大伙儿都乐意帮助默子。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比默子年长好多的部分“年轻人”,宁愿无休止地坐在一起探讨如何能快速地致富,或是凑在一起没完没了地喝酒聊天,只有默子“两点一线”工作在单位,休息则在家埋头研究《技规》、《行规》。

  值乘中,默子一遍一遍地标准化操作,引来了司机何师傅的不理解,还经常开导他:“单位又没人检查,没必要那么标准化吧1默子笑笑说:“我经验少,想多找点儿机会练练。”

  一次执行列车启动后瞭望的作业中,默子听到自己右侧车轮异响,马上向司机师傅确认,老何不耐烦地把头探出车窗外一听,他的不耐烦瞬间在空气中凝固成了紧张,抱闸开车可是事故啊!

  “何师傅别慌,您马上向车站报告停车,我下去试试。”按照学到的走行原理,排风、制动,默子立刻发现毛病出在风箱进气门卡了石子,风路闭合不严,影响了松闸。咣、咣、咣,默子挥动检点锤砸下去,随着风路的正常进气闭合,两块铁闸瓦瞬间服服帖帖地松开了。

  那次退乘从单位出来,老何说啥也要请默子喝酒,默子简单地笑笑:“何师傅我不喝酒,要不到我家坐坐吧。”柳大妈看到老头子单位的同事,现在成了二子的同事,又是悲痛又是高兴。老何走后,柳大妈捧着老柳的遗像,喃喃地诉说着家里和默子单位的变化,一旁的默子听得潸然泪下。

  不断地积累与实践的结合,促进了默子的业务技能迅速提升。在第一次参加集宁机务段乘务员实作技能比赛中,默子从39名参赛选手中脱颖而出,荣获第一的好成绩,让好多经验丰富的老司机竖起了大拇指。默子也被单位推荐成为全局练功比赛选手。

  父亲在世时候一块跑车的几个老伙计听说了默子的努力,都夸这孩子有出息,全局比赛需要有深厚的理论基础,光有一点《技规》、《行规》知识是不够的,几个老哥们商量专门向单位申请,从单位技术室给默子借了一大摞儿内燃机车书籍和图纸,二子和狐朋狗友们知趣地把打牌聊天的场所转移到了别处。

  那一年,柳默第一次向母亲要求三餐加个菜——一小碟辣白菜。默子把它称做“助记菜”,四个多月的老柳家,夜晚的灯光从未熄灭过。

  功夫不负苦心人。呼铁局全局练功大赛中,在众多兄弟单位练功比武专业户和有着大中专文凭同行的羡慕嫉妒注视下,初中毕业的默子捧走了内燃机车组的桂冠。

  在那年冬季的内燃机车乘务员考试中,以理论和实作满分的成绩,考上了内燃机车司机。怀揣着司机上岗证,长跪在父亲坟前的柳默,没有声音,也没有眼泪,只是默默地跪着。

  3

  年轻的默子以他标准的作业和上进的表现,年年被段里评为先进生产者。默子家邻居刘老师是一位退休中学教师,看到默子要求上进,一有空就让默子“翻墙头”到她家补课,帮助默子学习高中课程。

  突然有一天,刘老师隔着墙头儿告诉默子,初中毕业起点可以参加自考了。默子像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双手一扒,脚下用力,飞身越过“轻车熟路”的墙头,仔细向刘老师询问着具体时间和报考流程。恰好,刘老师的女儿带着放暑假的孩子从大同来看母亲,邻居大姐姐帮着默子选择了专业,还报上了名。

  临近学生开学季,邻居大姐和上小学的妞妞回大同成了难题,暑运高峰排一整天的队,到了窗口也只有无座票,大姐还带个孩子,哪能挤上车呢?二子说:“带她们娘俩坐车头回大同不就得了。”默子心动了,但机车可是严禁旅客登乘的呀!他心里泛着嘀咕:“只带一次,哪有那么巧就被逮着,再说我是优秀“大车”司机,别人也总得给点面子吧。”默子在叫班后,正好值乘上午9点集宁南至大同的货运列车。一大早,默子领着“邻居、老师、大姐”的母女俩向单位走去。一路上,默子总觉得路过的人都停下来,回头用手指着自己说:这小子违反单位规定,私自带人。

  一直走到单位大门口,默子红着脸对邻居大姐说:“大姐,我不能违反规定,还是送你们坐大巴吧,回去路上也不算挤。我先给妞妞买水果去1邻居大姐微笑着点点头,“没事,我早就看出你的为难了,规章制度必须遵守。好样的,你一定要坚持这样做下去,大姐支持你1默子把邻居大姐和她姑娘送上了大巴车,匆匆到车间出勤,那次的值乘默子觉得格外轻松。

  正当人们感叹新世纪交通运输日新月异的时候,铁路系统第六次大提速,呼铁局机务系统和谐号电力机车登场了。

  在单位众多乘务员眼中,大幅提升的速度、流畅的操作和舒适的环境,成为关注的焦点。刚刚拿到自考大专毕业证的默子,却默默地研究着这个新伙伴的结构和性能,在短暂的专业培训后,经历了蒸汽、内燃两代机车的老司机们,展油豁水地登上了第三代新机车。只经历过内燃机车的默子,倒也有种“鸟枪换炮”的感觉。

  在值乘一段时间下来,众多的“大车”司机和副司机们发现同一个现象,由于大家对新车的不熟悉,经常会出现操作失误和维护不当的问题,然而与柳默搭档的乘务组没出过任何毛玻

  不知不觉,默子成了下班后最忙的一个人,帮助维修组同事清洗机车空调滤芯、油嘴、换灯罩,指导大车们操作新设备。

  电力机车精细要求比较苛刻,稍微有点灰尘,或是弄错一个按键的先后顺序,都会出现问题。鉴于新车保养技术性较强,默子对新车研究比较“通”,车队专门向段里打报告,给柳默配了一台爱立信智能手机,大车们亲切地称为:爱信不信热线。默子对大伙儿出现的问题总能准确地排出,大家有啥新问题也都乐意向他咨询。

  为了确保热线畅通,默子在手机配件柜台讨价还价了半小时,11块5添了一块电池、9块5买回了一个能翻盖的真皮手机套。

  默子的努力学习和工作,丝毫没有影响二子混社会的情绪。有一个阶段,默子的学习和工作紧张,在家陪弟弟和母亲的时间渐渐减少了。这下二子可高兴了,与桥西几个无业小青年,原本他们的父母就在铁路系统工作,从小都在机务段南运转、集宁站之类的铁路单位玩,对那里地形熟悉,知道南运转车间有满院子的废铜铁、库里有机油、柴油,他们竟把哥哥的单位作为发财据点了。

  这帮人经常在集宁机务段运转车间转悠,惹是生非,晚上偷、白天拿,遇到有人阻拦,二子则挥舞着哥哥努力了好几年,才帮他恢复的右胳膊,向劝阻的人们频频出手,好几次被车站派出所批评教育。

  二子他们还知道集宁南站线路繁忙时候,接不进来的货物列车,就停在信号机外等候。这帮浑小子常常到信号机外“守株待兔”向熟识的司机无理索要柴油,尽管总是碰壁。偶尔碰到默子的车,更是被严词拒绝,还会被教育一顿。

  好几次怕母亲知道生气,默子就把二子叫到小饭馆,“我们不就是去你们单位要点柴油吗?有啥大不了的1二子不服气地嚷嚷着,“那是单位的东西,怎么能拿,那是犯法,再说咱家可经不起你胡折腾啊1经过哥哥多次耐心的劝说,儿子表示愿意改正,情到深处哥俩儿抱头痛哭。

  二子一伙儿消停了一段时间后,但几个待在家里就不自在的人,又开始到处转悠了。心急如焚的默子,打听到铁路系统成立保安公司,找到集宁地区负责招工的负责人,好说歹说,二子算是在集宁北站货场当上了保安。

  4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默子转眼间到了成家的年龄,硬件不过关的老柳家,让许多有心思提亲的邻居和熟人望而却步。

  在一次退乘回家的路上,一位清秀的姑娘站在路边,望着身边的“小木兰”直哭。默子支好自己的自行车,问清了原因,原来是姑娘进菜市场买完菜出来,就打不着火了,准备在推回家的路上找个修理摊,没想到修理摊没看到,坚强的姑娘自己累得再也走不动了。

  默子按照自己熟悉的机车电路检查了一遍,没发现问题。再从点火系统查起时,拔出火花塞看到周围已经烧黑了,姑娘知道火花塞坏了,望着擦黑儿的天儿,无奈地说:“看来我只能推回家去了。”默子说:“我再试试。”使出了他的“土办法”:用指甲刀小心地磕掉了火花塞周围的积碳,装上去、打火儿、给油,“突、突、突,”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姑娘,高兴得向默子竖起了大拇指。

  第二天中午,默子的爱信不信热线响了,话筒中传来的不是同事们浑厚粗壮的男中音,而是一个甜美的女声:“小柳师傅,我是王叶。”“哦、奥”,默子还在单位的维修和上油的女师傅中搜寻着这个名字。“就是您昨天帮我修好的车,今儿我买了新的火花塞,您能不能帮我换一下?”换完火花塞,默子第一次“脸厚”了一回,在阿香粥棚吃了人家姑娘一顿饭。尽管粥棚已经成为时尚青年最“火”的去处,但默子还是第一次来。分别的时候,姑娘大方地说:“以后常联系,你就叫我叶子吧。”默子脸红脖子粗地挠挠头说:“好,那,那你以后叫我默子就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默子的维修范围,从“小木兰”延伸到“小木兰”主人家里的所有电器。

  看到王叶每次休息到家来的忙里忙外,柳大妈心头的疑云彻底消散了。柳大妈极力地劝说默子,多带叶子在外面吃吃饭逛逛街,默子总是下班回来先回家,确认二子没到处瞎跑,帮母亲做点家务,才去和叶子约会。有时候,叶子下班干脆到默子家“报到”,替默子完成他的“工作”,然后与默子走进他们自己的世界花前月下。

  既然是两心相印,任何世俗的攀比和物质的缺陷,简直可以不屑一顾。

  结婚的前一天早上,帮母亲完成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染发,默子把弟弟的西装熨平整挂好,踏着没脚的积雪上了西山,用双手默默清理干净父亲墓碑上的积雪,“爸,儿子明天就要成家了,默子又多了一个小家。您放心,两个家我都会负责的。”默子抬起头,等着父亲的回答,直到膝盖发麻,擦干泪水他才直起身,留下地上跪出的两滩黑泥。

  柳默和王叶的婚礼简单热闹,当主持人问到他们二人是自由恋爱还是媒妁之言的时候,默子和叶子异口同声地说:“是小木兰姻缘。”

  送走了亲戚和同事们,默子深深地向王叶鞠了个躬,“忙活一天了,还没闹够?”默子郑重地说:“不是闹,是要感谢你能嫁给我,就凭我这个样子,想也不敢想能有今天。”“你优秀又特别,我会支持你的1两位新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成家后的新媳妇王叶很快就发现,他与默子的生活不只是诗和远方。但是在平淡的生活中,默子的努力和担当常常让叶子感动。

  叶子的贤惠达理,也让默子小两口相敬如宾。默子常常想起结婚前母亲对他说的那番话:叶子这孩子错不了,不嫌弃咱家没依没靠的,你可得珍惜埃

  幼教老师的爱心,在默子家体现得淋漓尽致。小两口商量干脆就每天在默子妈家吃饭,默子的一半工资交给母亲做饭费,然后每天由默子和叶子买菜。这样就不怕母亲拒绝了。在小两口的执意要求下,柳大妈同意了,“连累你们了……”老人还没说完,就赶紧转过身擦去挂在腮边的泪珠,自己也不知是该悲伤还是该欢喜。

  一年后,呱呱坠地的孙女毛毛,着实让柳大妈乐得合不拢嘴。

  5

  伴随着全国经济的持续强势,内蒙古煤炭资源为南北方的迅猛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呼铁局不断增加的运量成为兄弟局无法企及的脊梁指标。呼局管内至太原局古店交口万吨大列的成功开行、打高打满战略的顺利施行、庙良货场的开通运营,将蒙煤外运掀起一个又一个高潮。

  默子和同事们的交路越来越紧,一趟车回来,默子常常只能休息十六、七个小时左右,当然,全局对“大车们”的关注和爱护也成倍增加。

  在母亲和爱人的全力支持下,默子没有缺过一次勤。期间还作为呼铁局机务系统兼职教师,远赴东北,为哈局乘务员面传身授电力机车操作技能。

  “闸把儿就是人家全家的希望氨,一些受不了劳动强度大的同龄人,看着默子的任劳任怨,在默子背后冷嘲热讽,默子听说后只是笑笑。

  在叶子的支持下,默子考上了集宁机务段指导司机。

  游手好闲惯了的二子,保安的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干脆不干了。前不久柳默连哄带唬,把他介绍到同学开的一家汽修店学徒,没几天,二子就跑得人影都没了。

  默子电话里对同学连声道歉,厨房做饭的叶子说:“二子喜欢折腾汽车,他也老大不小了,得有个体面营生,再鼓励他定个小目标,这样才能拴住他。咱帮着他考驾照吧,跑出租怎么样?”“对,跑出租,额叔和我讨论了好多次了,额叔喜欢,毛毛也喜欢。”旁边搭积木的毛毛用她不太连利的小嘴嚷嚷着。

  “和我提过好几次了,鼓捣汽车倒是没啥担心的,二子年轻,右胳膊肌肉也全部恢复了,反应也能跟上。我就是怕他脾气不好,来历不了拉人的活儿,动不动就犯浑,所以就没答应。”默子拧着眉头回答道。叶子边切菜边反驳着:“人啊总得有个小目标,有了愿望的约束,随着年龄的增长,脾气慢慢就会改变的。你啥时候有空就找二子聊聊吧。”

  听说哥哥同意自己学车,二子发誓要改掉打牌的毛病,还把几个哥们儿叫来一块儿考。二子用哥哥的口气煞有介事地教育大伙儿:“我们也老大不小了,该有点正事做了。”很快得到了兄弟们的呼应,“对,将来我们组建个自己的车队。”

  看着二子和小兄弟们的反映,默子觉得应该给叶子点个大大的赞。

  随着全国经济进入新常态,呼铁局货运量平稳了,“大车们”的休息也有时有晌了,段里和运转各岗位的分工越来越合理,默子留给家里的时间也变多了。他一休息就盯着二子的驾校学习,科一是弟弟学、哥哥考;科二科三是弟弟练,哥哥跟着看,再加上几个哥们飚着膀子学,谁也不想落后。小半年下来,二子拿到了驾照,另外几个小伙子也顺利过关,他们都受聘到集宁市同一家出租车公司。

  出车第一天,正赶上周日,风和日丽,二子开车高兴地拉着哥哥、嫂子和小侄女兜风,王叶把200元钱塞到计价器下面,说:“二子,一半是份子钱,一半是你的利润,今儿的车嫂子包了1叶子打趣地说:“还是二子本事,开着车想去哪去哪,你瞧瞧你哥,开了半辈子的车,你让他上街跑跑1

  “我也要坐爸爸的火车上街,”后座上顽皮的毛毛抱着妈妈的脖子不松开。“哥哥嫂子,如今经济新常态了,我这车为家里人服务也得常态化,有事就叫我,我可不拿你们的钱,一家人,千万别见外哈1他们把母亲接上,找了一家大饭店,毛毛倒是不认生,拉着年轻服务员的手,嚷着要能唱歌的雅间,热情的服务员阿姨满足了毛毛的心愿。

  毛毛边吃、边跳、边唱,感染得一家子笑声不断。二子和嫂子鼓动在边上陪母亲的默子来首歌,默子想了想说好,那就来徐怀钰的誓言吧,音乐响起,默子拉起妈妈的手,弟弟搭着妈妈的肩,难得听爸爸唱一次歌,毛毛拽着妈妈的衣襟不停地蹦跳着,“誓言,等他一千年一万年;愿,我的祈祷会有人听得见;我会痛我会哭,可是我不认输……”

  呼铁局的第一趟高铁风驰电掣,添乘的指导司机柳默看着面前机车仪表盘不断攀升的速度:102、158、211、248、249、250,荒芜和葱郁在默子眼前迅速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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