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那天晚上回到家里,袁坡坡暂时放松的心情,被一种恐惧所代替。那条禁止未成年出入娱乐场所的规定,时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怕被家长知道,更怕被学校的老师知道,他怕路笛雅告诉老师。
伴随着外公阵阵地咳嗽声,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睡,到天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奇怪家里静悄悄的,他揉了揉松惺的睡眼,正在疑惑。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叮铃铃……”地响起,他猛地抓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了妈妈的声音:“坡坡,你外公病了,我们都在医院,你自己从抽屉里拿点钱,到楼下的快餐店,吃个饭。然后坐十二路公交车到第一医院,来看外公。到了打电话,我去公交车站接你。”
其实外公咳嗽已经有段时间了,家人一直催着他到医院检查。外公自己却不当回事,老说这是老毛病,冬天就这样。
隐隐约约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袁坡坡的心头。他匆匆地到快餐店里吃了蛋炒饭,急忙奔到公交车站。
天空阴沉沉的,零星的雪花从空中飘下来,站台上寥寥无几的乘客,都裹在自己厚实的大衣里,缩着脖子,等着公交车的到来。
公交车慢慢悠悠地从远方驶来,袁坡坡第一个冲上车,选了一个离门最近的座位,坐下来。他能听见自己“砰砰”地心跳声,压抑、担心、恐惧,一种说不清的心情,他开始默默地祈祷,祈祷外公只是普通的感冒,不会是其它不好的病。
快到站台时,袁坡坡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孤零零的站台上,妈妈在向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焦急地张望。
到站后,袁坡坡第一个跳下公交车。站台上的妈妈,此时头发有些凌乱,微微苍白的脸上,泪痕似乎还没有干。
妈妈上来一把抱住坡坡,焦急地说:“天太冷了,我们快走,赶紧去看你外公吧!”袁坡坡已经很久没有被妈妈抱过,本能地挣扎着从妈妈的怀里出来。
“妈妈,外公应该没事吧!你知道外公的身体一向很好。”袁坡坡小心翼翼地说,这句话与其说给妈妈听,还不如说是给他自己听的。
妈妈含糊道:“嗯。”
袁坡坡紧跟妈妈的脚步,来到外公的病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身体很好的外公,此时鼻子上插着氧气管子,胳膊上打着吊瓶。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闭着双眼,抽动的嘴角显得有一丝痛苦。
外婆眼睛红红,双手紧紧地握着外公的左手。霎时,袁坡坡觉得外公和外婆苍老了许多。袁坡坡小心翼翼地来到外公的病床前,他的喉咙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股辛辣的味道冲到了他的鼻子,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外公睁开了双眼,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袁坡坡,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坡坡,外公没事,就是老病犯了,输点液,过两天就没事了,”外公安慰他,“好孩子别哭。”
袁坡坡知道这时的他应该要坚强,不要在外公面前哭,泪水只会加重外公的病情,让外公担心。他揩去了脸上的泪水,故作轻松:“外公肯定会没事的,我相信过几天外公就能出院了。”
外公艰难地冲着袁坡坡笑了笑,略显疲惫地闭上眼睛,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一位戴眼镜的医生进来了,示意妈妈出去一下,袁坡坡悄悄地跟在妈妈和医生的身后。走到了楼梯的拐角,他们停下来,袁坡坡躲到水房的门后。
医生推了推眼镜,顿了顿说:“家属要有心理准备,病人已经是肺癌晚期,最多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妈妈失声痛哭,全身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无力的靠住了墙。袁坡坡的心一下子掉到了冰窟窿里,他下意识地跑过去扶住了妈妈。满含泪水的双眼,呆呆地看着妈妈。最伤心、最软弱的时候,妈妈一把抱住了袁坡坡。
袁坡坡的个头都到妈妈的肩膀了,妈妈抱住袁坡坡泪水止不住地流,坡坡似乎瞬间长大了,他泪流满面,内心充满了无法言语的悲伤,轻轻地拍打着妈妈的后背。此时,这是他给妈妈最好的安慰。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妈妈的哭声,变成了抽噎。坡坡放开妈妈,小大人似的安慰:“妈妈,外公和外婆还在等着咱们,咱们因该擦干眼泪。”
妈妈听了点点头,和袁坡坡来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两个人强打精神,互相安慰地回到病房。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外婆焦急地问,“你爸爸,刚才咳嗽的痰里带血了。”妈妈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和坡坡去取化验单,然后又给医生送去,人特别多。”说完无法抑制悲伤的妈妈转过了脸。
外婆急切地问:“医生怎么说?”妈妈强装坚强,不敢正视外婆的眼睛,扭过头看着挂在那儿的输液瓶,含糊地答:“医生让多住院观察几天,没大事,你不用太担心。”
袁坡坡看着外婆怀疑的表情,知道外婆并不相信妈妈所说的话。是啊!外婆怎么会不了解妈妈呢!这个结了婚,还跟自己住在一起的女儿。在外公的面前,外婆不在说什么。
突然,袁坡坡觉得特别压抑,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他感觉呼吸都有些空难,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充斥着他整个心房。袁坡坡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脸色苍白的外公,一向骄傲自信的他觉得是那样的无力。他撰紧了拳头,狠狠在自己的腿上砸了一下。
时间在一分一秒,慢慢地流过,在这期间谁也不说话,仿佛谁一张嘴,就会伤到其他人。黄昏慢慢地来临,最后妈妈决定自己留在医院,让身体不好的外婆和袁坡坡先回家去。
袁坡坡掺着外婆,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外婆,我相信外公一定会好起来的,”这话说给外婆,好像也是说给自己,“你知道,外公能克服一切困难。”
外婆伸出手摸摸了袁坡坡的头,满眼含泪地点了点头,此时,除了互相安慰,他们能做的什么也没有。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