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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瀑布(长篇小说 连载20)

时间:2018/2/5 作者: 杰西五 热度: 69179
  第二十章 幸福而孤独地离去

  弦牧蒹说:“时木棉,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择了你,而不是路人甲乙丙丁?”

  时木棉说:“为什么?”

  “那是一种感觉,命中注定的感觉。我爱你,希望你试一试,留在我身边。”

  时木棉挂掉了电话,胃里翻滚出一股莫名的难过,剧烈的呕吐,手心里有一滩鲜红的血。在床头柜里找到了胃药,吞下去后,拿起电话拨弦牧蒹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最后听到了那个温暖而略带疲惫的声音:“时木棉,我真的希望你留在我身边,一阵子,一辈子,无论多久,你能在我身边多久就多久,我不勉强你。”

  “我胃有点难受,我不想吃水果沙拉,想吃鱼肉粥。”

  “嗯!我来看你。”

  弦牧蒹轻轻地拥抱着时木棉,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时木棉说:“我等你,等得都快死心了,还好你真的来了。”

  “不想再让你等了。”

  他背着时木棉在街头转圈,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所有的伤心难过都被甩在不知名的远方,只剩下幸福的微笑。

  我远远的看着时木棉,乌黑的长发在风里飞扬,那朵碎花布艺花依旧闪耀,仿佛一朵雨后茉莉,清新芳香。弦牧蒹笑得像个孩子,我举起相机,远远地抓拍,转身离开。

  我把相片寄给了一家杂志社,不久我就看到了他们的专访,一个关于婚姻的专访。我想,这样在背后推他们一把,成全好过纠结。

  他们没有举办婚礼,结婚那天,两个人穿着运动服跑步去民政局注册。一起照证件照,素面朝天,带着淡淡的笑容。各自拿出一张五元和一枚硬币,两张五元纸钞,两枚硬币,双双对对。她说,什么钱我都可以用你的,就是结婚时候的钱,我必须自己付。因为这是一辈子的事,我不要豪华的婚礼,不要隆重的酒席,不要他人的羡慕,我只要你的善待。他点了点头,两个人,一人一本红色的结婚证,握在手里发烫。

  时木棉说:“即便有一天,你连六块钱也掏不出,我也会在你身边。”

  弦牧蒹第一次明白:真爱是无价的。

  我的世界,除了时木棉,一无所有的。她走了,我会痛苦一阵子,但不会痛苦一辈子。

  单礼轩风尘仆仆地赶到“南山阑”,歇斯底里地问我:“时木棉在哪里?”

  我沉默地望着他,轻轻地说:“晚了,她结婚了。”

  “厉雨枫吗?”

  “弦牧蒹。”

  “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留住她?”

  “能留得住的便不会走,况且弦牧蒹是最好的选择。”

  单礼轩坐在我身边抽烟,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她,没有了时木棉,奋斗有什么意义。

  时木棉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地望着窗外,雪花已经落满了窗台,她在想,她的生命,会不会熬过这个寒冬。

  弦牧蒹坐在床头抱起了他,贴着她的脸说:“命运不会这么残酷的,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要带你去看最美的瀑布,吃你最爱的鲜虾粥,还要牵着你的手看夕阳。”

  “你给我药。”

  “我希望你清醒,记住我的脸,我陪着你。我喂你吃药,你不准睡过去。”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接着她说:“我想见见单礼轩。”

  “我给他打电话。”

  身体极度虚弱,他推着轮椅在机场等单礼轩。淡黄色的夕阳透过玻璃窗浅浅地照在她脸上,窗外飞机起起落落,像这个世界里的缘分的分分合合。最终她还是没等到单礼轩,他握住她的手,脉络清晰的手放在轮椅上,渐渐冰凉。窗外,夕阳已沉入远处荒芜的建筑群,飞鸟在空中一圈一圈地盘旋。

  时木棉的离去,弦牧蒹一语不发,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满脸庞。单礼轩无声地哭泣,握住她已经僵硬的手,喃喃地说:“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全完了。”

  时木棉随弦牧蒹离开之前说:“垄颍是个有故事的地方,至少在这里,有时木棉和訾千川。”

  我说:“这里是一座坟墓,埋葬了一段并不算凄美的爱情。爱情死了,从前的訾千川也就死了。”

  时木棉说:“契阔一生,能够执子之手,相伴一生的人是少之又少。千川,我希望你幸福。人的一生,短之又短,应该陪在自己爱的人身边。千川,真的有点舍不得这个地方。”

  时木棉临终之前说:“油尽灯灭,牧蒹,我希望訾千川永远都不要知道我离开的消息。你不许联系他,一辈子。”

  我一直留在垄颍,拍着无关痛痒的照片。已经快要忘记时木棉的样子了,看着她的照片,那朵布艺花,让我想起她淡淡的微笑,皱着眉头说不爱吃肉的样子。一直喜欢这种感觉:心里有一个人,想起来,内心暖暖的。背着相机走在景区的大街小巷里,看到年轻的姑娘,我都会想起时木棉。

  三年后,我回到西岩。找到了弦牧蒹,两个大男人坐在客厅里沉默。

  我说:“好久没联系,你们过得怎么样?”

  “你是想知道时木棉过得怎么样吧!”他笑了笑。

  “她人呢?”

  “出去了玩了。”

  “哪里去了?”

  “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他眼睛里是满满的宠溺。

  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过得幸福,这样就够了。

  送走我之后,弦牧蒹全身松垮下来,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全身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喃喃地说:“木棉,我不知道我到底能承载多少,我真的快崩溃了。说好的,留在我身边,为什么老天爷这样惩罚我?”

  “牧蒹,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希望你不要活在过去。”蔚怩雅走了进来,抱着他的头,轻轻地揉着他紧绷的太阳穴,“放轻松就好!”

  “你怎么来了?”他闭上了眼睛。

  “西岩这么大,我不来找你,怎么才能遇见你?想你了,就来了。”

  “我爱的是她,为什么在我身边的不是她。”

  “那是因为你留不住她。”

  “我想她,知不知道?今天訾千川来了,我快虚脱了,我不想说谎的。”

  “那就别说话,什么都不说。”

  他静静地睡过去了,蔚怩雅替他盖上被子,开门在他书房里坐了很久,一直看着时木棉的照片发呆,关门离去。

  第二天,弦牧蒹去找蔚怩雅,车子开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路口,他打开车窗,望着那个依旧破旧的垃圾桶,只是那里已经没有拾荒老人翻垃圾了。

  他没去过蔚怩雅的家,于是挨家挨户地打听问路,最后来到一个院子里。一个姑娘坐在木质矮凳上梳头,乌黑的长发分成三缕,慢慢编成麻花辫。

  他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她抬起头,眼神清澈地看着她,没有讶异,没有惊慌,仿佛一面湖水,没有波澜。

  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说:“三天后我来接你。”

  “去哪里?”

  “拍婚纱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他坐在书房里,看着时木棉的遗像,久久地沉默。午后拿出一个木盒子,将她所有的东西都封存,三年了,遗忘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可是,他却还是无法释怀,但自己必须学会遗忘。

  我一直没有回路漆,我想,对索雁若我只能说抱歉。雨下了一整夜,雨水涨满了了秋池,思念来的异常汹涌。想起时木棉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捂住嘴干呕的场景,脸色苍白地去卫生间补妆。突然想起了弦牧蒹眼角那淡淡的忧伤,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为什么三年了,时木棉一个电话都没有,音讯全无。

  我找到了弦牧蒹,点燃一根烟说:“时木棉是不是病了?”

  “死了,三年前就死了!我憋得很难受,想哭,可我找谁哭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握了握拳头,忍住怒火。

  “她怕你伤心。”

  突然间我就泪流满面,好难过。

  “她在乎你的感受,我想她选择我,只不过是想用最后的生命陪伴我,而不是爱。在你身边,她爱的是你。”

  “别说了!”我捂着脸,一脸木然,“都是你!”他静静地看着我,愤怒的眼眸里仿佛有一个淡淡的身影,那个女孩子喜欢穿白色的裙子,平底布鞋,头上戴着一朵淡然优雅的布艺花。

  弦牧蒹说:“也许她也难以抉择,所以就做了这样一个决定。”

  她说她只是伪装成蜜蜂,来躲避一群蜜蜂,可最终她还是一朵花,严寒一来,便掉落枝头。

  很久都没有联系卉笠梦,似乎,她也在我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在我年少时,我内心里满满的都是她,直到时木棉出现,故事才开始更改。也许是两个人太像,连拢头发的动作都那么像,拢一拢头,低头微笑。

  我没有参加弦牧蒹的婚礼,婚礼那天我驱车去看訾池瑶。自从她离婚后,我们也三四年没有联系。看到她的时候,訾池瑶正在一个乡下,随着工作人员给观众分发礼品,小小的个头,依旧一脸稚气。

  中午的时候,她拿了一份盒饭过来,说:“哥,在这里,只能吃到盒饭,你将就一下。”

  我说:“我不饿!”

  她掀开盒饭盖子说:“你不吃我吃,我可饿了,回去请你吃大餐。”突然她就停下吃饭的动作,“你真不饿?”

  我点点头。

  “看你满腹心事的,不只是来看我的吧!”

  “就是来看你的,你比我想象中的坚强。”

  “木棉姐去旅行前也来看我了,那时候,我没下乡,还在西岩。”

  “她死了!你就别跟弦牧蒹一起说谎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她突然放下饭盒,吐出一口气,无限悲伤地说:“婚礼,葬礼,我都参加过。你以为我不悲伤,我不想你难过,这也是木棉姐的遗愿。”

  突然我就抱着訾池瑶说:“池瑶,哥知道,可是哥难过。”

  “难过你就哭,要不我给你装碗汤。化悲愤为食量,再转化为活下去的力量。”

  我想,之所以会失去,是因为太在乎。生命太脆弱,而我们总在麻木不仁地生活,忽略了原本可以避免的那场灾祸。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不曾离开,寸步不离地守护真爱。可我宁愿,这是一场睁着眼睛的梦游,闭上眼睛,我就可以与你相拥。

  那年夏天,天气炎热得如同碳火坠地。厉雨枫坐在山顶等日出,依旧是悬崖峭壁,凉风习习。那天的太阳并没有升起来,厚厚的云层遮蔽了天空,青山肃穆,不久下起了雨。清凉的雨水打湿了脊背,瑟瑟发抖,山风依旧在头顶吹过。他定定地坐在台阶上任雨水打湿衣衫,石屋的主人撑着伞来到他身边问他:“你是在等人吗?进屋避避吧!”

  “等不回来了!她离开了。”他的声音透露出无限的哀婉。

  “三年前的那个病殃殃的女孩吗?”

  “三年前我们来过,看日出。”

  “不要太执着,年轻人。”他把伞交到他手里,缓缓地走下台阶,进屋了。

  那天晚上,他感冒了。裹着被子睡在干稻草铺的木床上,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老人给他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草药,看着他喝了下去,甜甜的。不久发了一身汗,症状减轻了很多。

  不久他便起床了,老人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抽旱烟,烟草星火点点,在夜光中异常清晰。

  “起来了?桌子上有饭,你将就着吃一点。”说完过来掌灯,点燃了玻璃罩里的油灯,大山里头不通电。

  饭菜做得很粗放,大片的腊肉干,大块的羊腿肉,大碗的白菜,爽口的榨菜丝装在陶瓷大碗里。他就着榨菜稀里哗啦喝了一大碗稀饭,顿时精神了很多。

  “年轻人,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在这山里生活了几十年,上山下山都是这双腿,哪一天都不能倒下。”他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开始吃晚饭,四周除了风声,只剩筷子碰触碗盆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守着这间石屋子,很辛苦的。”

  “习惯了!”

  “水都是山脚下挑上来的吧!”

  “山里有泉水,不过日常用品都是山脚下挑上来的,其实路也不长,就是陡峭,这人老了,一天不如一天。”

  夜色渐渐深了,厉雨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带着青草味的硬床让他彻夜未眠。凌晨时分他爬了起来,外面依旧下着雨,雨点滴落在石阶上,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来这里只是因为时木棉,她是他见过的最独特的女子,话不多,专注,倔强,不服输,他挺佩服她的。

  天亮后,雨突然就停了。他留下一沓钱后离开了石屋,沿着石阶下山。他去找弦牧蒹,一见面他对着弦牧蒹挥了几拳,坐在沙发里生闷气。

  弦牧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是老样子,别来无恙啊!”

  厉雨枫一声不吭,继续沉默地坐着。

  “你倒是说句话啊,来了就动手,你得给个理由吧!”

  “时木棉有没有对不起你?”

  “这就要问问你自己了。”

  “你为什么要结婚?”

  弦牧蒹突然愣住了,忧伤爬满了脸庞,他喃喃地说:“我不想再痛苦了,我想忘了她,重新生活。”

  “那我祝你幸福。”说完他起身走出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弦牧蒹颓然地坐在沙发里,抱着头,突然就哭了起来。时木棉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也想与你白首不相离,只是我必须先走,你不要太悲伤。”

  厉雨枫依旧站在玻璃柜前做馅饼,只是这里再也没有一个穿着腰裙的时木棉站在她身边说:“你教我做泡菜呗!我可喜欢吃了。”也没有一个人会像她那样站在山顶上大声说:“厉雨枫,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朋友!”也没有一个女孩会突然很悲伤地说:“真不知道怎样的女孩子配得上我们家雨枫。”

  他喜欢她一边说辣一边不停地喝粥的样子,调皮,有点贪婪,有点心急。他喜欢她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树叶一点一点地落光,而她也渐渐消瘦。他就是喜欢她的样子,包括她生气的时候翻白眼的样子,像一条小呆鱼,很可爱。

  他喜欢在下雨的夜晚听着潇潇的夜雨,静静地想她,想她说“夜雨打芭蕉”,想她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她说她喜欢去外婆家,她外婆住在一条幽深的巷子里,院子里种了两棵栀子树,每到夏天栀子花开满树,洁白如雪,香气扑鼻。她会采一篮子,拎到厨房,外婆用盐腌一腌,汁水出来后,洗干净挤干净水分。热火入油,放入栀子花,炒上一盘,通常是什么都不放,清香,韧劲,很爽口的下饭菜。这道菜,只有栀子花开的夏季才能吃的到,一年顶多能吃到两次。

  后来,她带他去奚里铺,去了外婆家,那时候是冬天,栀子树依旧翠绿,只是外婆再也想不起每年夏天她吃过的栀子花了,她已经老得记不起任何事情了。

  他也害怕老去,因为老了,他就记不起时木棉的样子了,也记不清自己是不是爱过那个头上戴着布艺花的女孩子。

  十月份,我回到路漆。索雁若在巷口等我,三年没见,她没变,而我已经像一颗流干蜂蜜的蜂窝,风一吹就破碎。她握住我冰凉的手,说:“回来就好,妈妈做了一桌饭菜等我们呢!欢迎回家。”

  站在庭院里,看着花盆里的晚香玉,想起时木棉站在街头轻轻地喊住我:“你裤子破了。”头上的碎布花像一只白色的蝴蝶,短暂的一生匆匆走过,留下整个季节的哀伤与美丽,在秋风中独自死去。

  我在想,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我去守护,如果失去了最爱的人。想了很久,也许是亲情吧!我还有訾池瑶,我还有索雁若,还有西岩的朋友,这个温情的世界,尽管悲伤,但从未绝望。

  如果未曾遇见,生命便不会圆满;如果未曾得到,生命便不会缺憾;如果未曾离去,生命便不会孤寂。如果你的离去,是不可逆转的命运,我该如何收拾你给过的曾经。但凡有爱,我便不会痛苦,谢谢你,时木棉,谢谢你的出现,也谢谢你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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