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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瀑布(长篇小说 连载16)

时间:2018/2/1 作者: 杰西五 热度: 63280
  第十六章 身上的雨没有心里的伤那么痛

  从芦溪回来,时木棉恢复了工作。而接下来的整个冬天,她都没有笑过,即便是在厉雨枫面前,也是低头面无表情地沉默。所有的采访都交由销售部去做,不再出现在媒体面前。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厉雨枫只能默默地陪伴她。

  事实是弦牧蒹突然间传出婚讯,婚礼隆重而低调,业界知道的人极少。而她竟然是通过卉笠梦最后一个知道的,她知道是訾池瑶,不用猜的。

  冬雨天使洗礼灵魂般地下得干净透明,一个人走在雨里,来来回回地走过一座一座石桥,寒雨从来不会怜香惜玉。全身冰凉,没有一丝温度,缓缓地倒在雨里,面色苍白。周围围了一圈人,耳边的声音仿佛天边的回声,空旷辽远,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叫救护车,她睁开眼,挣扎着起来,又倒了下去。一位戴着黑色边框眼睛的年轻男子将她扶起,扶她至地铁门口。

  他说他是炙南赫,说完站在她身边。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重新走入大雨中,如果可以一直走下去,受伤的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地麻木不仁地走下去。

  炙南赫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步步地踩出水花。回到家,炙南赫跟着进来了。她木然地站着,他帮她擦干头发上的水。裹着毛毯,光着脚丫坐在沙发里,全身冰凉如同尸体。

  “谢谢你!”沉默了两个小时之后,身体开始回温。

  “下雨天要记得带伞,心情不好不要跑太远。”

  “我是不是很傻?”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你很可爱,好好照顾自己。”说完他起身,“天黑了,我该回去了。对了,我是心理咨询师,如果你想说什么,可以打我电话,这是我的名片。”他放下名片向门口走去,合上门,室内陷入黑暗之中,而窗外的雨已经骤然停歇。

  时木棉把所有与弦牧蒹有关的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照片,酒杯,钥匙扣,咖啡杯,拖鞋……有关于他的记忆,都打包邮寄给了没有地址和时间期限的遗忘。工作场合上的接触全部交给了助理,换句话说,所有私底下公开场合的碰面都被扼杀于摇篮之中。

  那场雨后的时木棉病了两个月,当她痊愈的时候,已经接近年关了。窗外纷纷扬扬地飘着鹅毛大雪,天空仿佛化不开的浓愁,阴霾覆盖,暮霭沉沉。入夜时分,雪花下下停停,如同走走停停的巡逻车,而爱已经被禁锢。

  厉雨枫陪她回奚里铺过春节,两个人缓缓地走在堆满积雪的巷弄里,傍晚时分,楼道里的烧水的煤炉子燃着蓝色火焰,浓浓的青烟在院子里飘散,弥漫。

  多半时间,她是窝在沙发里看剧情温暖、结局欢喜的泰剧。厉雨枫一个人在奚里铺的大街小巷里,骑着一辆自行车横冲直撞。他也喜欢这座独特,古老,别致的小城市。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有的只是风格各异的洋房,白色的教堂,热闹的商业街,寂静的沿河小路。街边随处可见的奶茶铺子,烧烤摊,水煮摊,沿街兜售的冰糖葫芦,老人长满老茧的手里的棉花糖。

  时木棉心情好时会跟他一起去山里的寺庙里许愿。冬天的寺里,养在大缸里的睡莲竟然还在怒放。阳光照耀下的石桥上站满游客,桥底下是大片聚拢的金鱼与锦鲤,碧绿色的池水轻轻地漾动。

  白色大理石塑造的四面观音下安放着香炉、瓜果与塑料花,香客的脚步时急时缓,跪在蒲团上,双手放平,手心朝下,朝上,虔诚地磕头。时木棉是喜欢弥漫檀香的大殿的,千手观音,十八罗汉,莲花宝座,圣洁而神圣。而自己也变得轻飘飘,心无杂念。她拉着他看那一缸红色如火的睡莲,碧绿色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像一艘艘航船。

  在温暖的午后,站在河对面看寺庙里的佛塔。坐在黑色石头上,脱掉鞋袜打水玩。河边有小渔船,上面站着垂竿而立的垂钓者。厉雨枫握着她的手,在河边晒太阳,一直坐到日暮,缓缓地走进小巷回家,两个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时木棉说:“那些淡若羽翼的新鲜花痕,会在季节的轮回里渐渐被抚平。那些念念不忘的人,会在鸡毛蒜皮的生活里渐渐地消失。那些刻骨铭心的伤,也会在阳光下慢慢结痂。”

  厉雨枫说:“不论悲伤,不论欣喜,不论微笑,不论哭泣,我希望你坦然面对那些残酷的别离、分手与死亡。如果生命从来不曾善待,那么即便是命运如刀,也要怡然领教。”

  大年初一,我来到了奚里铺。拎着礼盒站在门口看他们窝在沙发里抢遥控器换台。时木棉回头看到了我,笑容顿时凝固。不仅这样,整个客厅的氛围也变得沉重。

  时木棉客气地泡茶拿点心,不时地劝我多吃点,如果想看电视,自己选台。

  我说:“你也坐啊!别忙了,那些我不爱吃。陪我聊聊天。”

  她安静地坐在厉雨枫身边低头剥指甲,一个冬天过去了,我们竟然变得陌生了。

  厉雨枫说:“你怎么想到来看我们?不该陪在家人身边吗?”

  我掏出一张请柬说:“十天后我结婚,希望你们到场。”

  时木棉笑了笑:“礼一定到。”

  我有点失望,内心是想借婚礼告诉她,离开她我照样幸福,可她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我有点失望。

  她接着说:“你妹妹那么大的婚礼,我都错过了,你的婚礼似乎也没必要我撑场面吧!弦牧蒹一个就够!”

  我被噎得像卡了一个糯米团子,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陪着笑脸说:“请柬我送到了,希望你们尽量抽空去参加。”

  “不送了!”厉雨枫脸色也变了,合着这哥妹两个欺负时木棉一个,他可不像时木棉会给好脸色。

  不尴不尬地坐了一会儿,最后起身告别。我与时木棉,终究是没有结果的。走出院子的时候,听到“哗”地一声,那是请柬被撕裂的声音,接着是“噼里啪啦”礼盒被扔到院子里的声音。

  我咬着牙,心一横,走出了铁门。回头望了望,眼睛都红了。

  最终我也没有结婚,索雁若骂我傻,扯掉头上的纱巾回家了。其实我是觉得对不起时木棉,一直都是我给訾池瑶和弦牧蒹制造机会,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时木棉,可似乎我是越搅越乱。

  我依旧三天两头地往索雁若家里跑,她一直赌气不跟我说话,一见到我把房门一关,在里头上网。天天吃闭门羹的我,只好死皮赖脸地在她家吃饭,这样,她再不愿意见我,也只能“开门见川”了。

  她用汤勺敲我的头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呀!尽想着那个女神,这让我很丢脸的。”

  “那不是因为你太可爱了,多留几年,说不定可以长几公分。”

  “妈,他明摆着说我幼稚,个头又矮。”

  “别看我家雁若小,鬼精鬼精的,你十颗脑袋都不够用。”她妈妈并没有对我生气,见我来了,仍旧笑脸相迎,仿佛我不是那个在婚礼上放她女儿鸽子的罪魁祸首。

  吃完饭我也赖着不走,陪她洗碗刷锅,逗她开心。

  最后我说:“我要去西岩,你等我五年。”

  “五年?你当我十八岁姑娘家啊!我可说清楚了,逾时不候,追我的人多了去了。”她甩了甩水,摘下围裙走出了厨房。

  “真不知道你去西岩干什么!”

  我跟在她身后说:“去弦牧蒹的公司拍点平面照,我只懂做摄影。”

  “只要不在你女神身边,我可以等你三年,不可能再讨价还价了。”

  “好!那我会辛苦点。”我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蛋,咧开嘴笑了。过完春节没多久我回了西岩,弦牧蒹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消失了一整个冬天第一次现身。

  他说:“你再不出现,我该火烧路漆了。”

  我笑了笑说:“我看你是隔岸观火,我真的跟时木棉闹翻了。”

  “朝三暮四的家伙,你不有女朋友了吗?”他眯着眼睛看着我。

  “那你为什么没有选择她?”

  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痛点,沉默了很久,他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说:“出去散散心。”

  “我妹妹呢?”

  “上班去了,我不许她工作,可她坚持。很头疼的!”说完无奈地摸了摸脑门。

  他拎着西装出去了,偌大的客厅只剩我一个人。我将行李放在客房,和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瞳孔涣散,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弦牧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暮色蓝山”,从前他们经常用餐的餐厅。时木棉浅浅地笑,眉毛弯弯,头上的布艺花洁白无暇。吃饭的样子都是经过他训练过的,很优雅地咀嚼色拉油凉拌的蔬菜。通常是什么都不说的,有时候会同时放下刀叉,相视一笑。不会撒娇,不会生气,永远都是微笑,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改造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突然想起她初来西岩时的情形,惊喜地看着他满室的时装拍着手蹦蹦跳跳,不住地惊叹。一脸的稚气,一脸的兴奋,一脸的崇拜。可五年后的她,竟然选择了结识没几天的厉雨枫。他一气之下,转身走人,她身边不缺乏追求者,他身边也不缺人。在与訾池瑶没有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而选择了婚姻。訾池瑶在他的狂轰滥炸之下,举了白旗,稀里糊涂地结婚。

  他望了望二楼靠窗口的位置,依旧是空的,窗台边的盆栽依旧青翠,而他身边早已没有她。鼻子有点酸楚,咬牙一回头往时木棉家的方向走。

  时木棉和厉雨枫都在,他一进去,两拳干翻了厉雨枫,时木棉在尖叫,那声音直刺耳膜,一声声刺在他心上。打完人,他看着时木棉蹲在厉雨枫身边帮他擦拭血渍。回过头冷漠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娶你!”他松了拳头,又握紧。

  “你一直在追訾池瑶,我以为你爱她。”她顿了顿,“其实……我与厉雨枫只是好朋友。只是你不在的日子,他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而已。”

  “我会让你一无所有的,你等着!”他转过身走出房屋,身影在阳光中拉得很长很长。

  第二天时木棉去找弦牧蒹,弦牧蒹不愿意见她。一遍遍地拨打他的电话,始终都是转接语音信箱,她明白是进黑名单了。她去了制衣厂,亲手将制衣厂关掉了,但是服装品牌没有注销。

  半个月后,办完所有的工作交接,她拎着旅行箱坐飞机南下。她知道弦牧蒹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所以她选择了默默离开这条路,将损失降到最低,至少不用负债。

  在机场的时候,她看到了弦牧蒹。

  他摘下墨镜,幽幽地看着她:“准备一走了之?连我都不要。”

  她咬咬牙,内心很痛,但还是微笑着说:“你会是我的吗?你——会是——我的吗?”

  他转身就走,她突然泪流了一脸跺跺脚不回头。

  为什么你会像我一样倔?一样不回头,其实是根本回不了头,你心痛,我何尝不是?

  在她离开之后,弦牧蒹与訾池瑶办了离婚,房子车子都留给她了。訾池瑶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我要这些干什么?我要的是时木棉,我大嫂。我哥都推掉了婚约等她,你还想怎么样?你这个冷血的恶魔!”

  “我不喜欢訾千川像个苍蝇似的盯着她不走。”他依旧一脸的微笑,“我看訾千川也不过如此,转身就走。可时木棉竟然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厉雨枫是她好朋友。”他痛苦地转过头,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是我不好,我喜欢玩,我以为最后的最后我娶得到她。我一直把她当我的底牌,我的王牌。”

  訾池瑶蹲下来轻轻地抱着她说:“我让你自由,不想让你痛苦。”

  弦牧蒹也走了,在机场查到了她曾经坐过的航班,那个地方是他们曾去过的亳淆。在飞机上他邻座坐着一个带着边框眼镜的年轻男子。他对他说他是名心理医生,他叫炙南赫。他给他讲了一个患者,曾经辅导了她两个月,痊愈了。那个女孩子在她最爱的男子结婚的那天在雨里疯跑了几个小时,晕倒了两次,后来精神失常了两个月。弦牧蒹永远都不知道那个女孩会是时木棉,他只是说了句:“现在的女孩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傻!”

  炙南赫顿了顿说:“她是你杂志的常客,时木棉。我不能公开患者信息,但是我觉得,既然你对她那么无情,我还是告诉你好了,她爱你,但她想让你拥有你爱的,就是你身边的訾池瑶。她说,爱一个人就要让对方过得比自己好。”说完他转过头看窗外层层叠叠的白云,“当心理咨询师这么久了,这种病人我是第一次见。”

  弦牧蒹靠在座椅上,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傻呢?”

  亳淆的海依旧蔚蓝,像天空一样的颜色,长长的海岸线在夕阳里蔓延,黑色的礁石在天边染上橘黄色的光芒。海边的田野里是去年秋天经冬犹存的甘蔗林,香蕉林依旧青翠,黄牛在田里啃食青草。他改坐火车去她所在的城镇,一路上的景致都没有变过,嶙峋的山体,巍峨耸立。

  他在旅游景点的客栈里找她,一家一家酒吧,茶吧,咖啡吧找过去,直到“南山阑”咖吧的临街窗口,有个声音对他说:“看你是来找人的,进来坐坐吧!”

  他摘下帽子愕然地看着那个带着花布方巾穿碎花布工作服的女孩,手机端着一小杯咖啡说:“先喝一杯,进来歇歇脚。”

  她说她是厄碧舒,“南山阑”的老板,主要经营蓝山咖啡,当然也有果汁和调酒。

  他说怎么叫“南山阑”?

  他说,以前叫“南山南”,一首歌名,后来我一个朋友过来了,改名为“南山阑”。

  他走入后院,一眼就看到了时木棉。她坐在阳光的阴暗里的画架前画一面墙墙上爬满了的绿藤,藤上开满了紫色的花朵。

  “这是什么花?”

  “紫藤花。”她头也不抬,继续聚精会神地画画。

  弦牧蒹一直站在离她一米开外的地方盯着她看,直到她回头,眼睛里没有讶异,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会来的,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千川,给弦总监泡杯咖啡。”

  “他怎么也在?”

  “他是我丈夫。”她平静地说,“我们是注册结婚的,你来了,我叫些好朋友一起庆祝一下,权当是补办婚宴。”

  “你骗我!是不是?”他摇着她的肩膀,画架上的画花成一团。

  “没骗你,这次是真的结婚了。你留下来,喝我们的喜酒?”

  “没那口福。”说完走出了后院,找到我,抡起拳头就砸了过来。我退后一步,抓住了他的双手:“真的是结婚了,撒野也没用了。”

  他大口吐着气,转身走出了“南山阑”,身影消失在明晃晃的阳光里,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最后蹲在桥边望着河水发呆。

  “她不要你,并不代表这个世界不要你了。”厄碧舒蹲下来,递给他一块方格子的手绢。

  “一辈子,我都原谅不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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