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时候还不知道《诗经》为何物,却早已将这些诗句背得烂熟于心。那时我们天真无邪,口里喊着这些诗句,即便无人讲解,也知道写的是爱情 。我想,《诗经》既然来源于生活,那时的孩子大概也如我们一样,吟唱着诗句,口口相传,不求甚解。正式开始了解《诗经》后却发现,《毛诗序》解释其歌咏“后妃之德”,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认可,总之我难以接受。孔子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正是其温柔敦厚的体现,他大概也认可其中男女之间对纯真爱情的渴慕。孔子毕竟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又怎会无故加以抵触?若是后人为了他“圣人”之名有意为之,大概孔子应该叫“铁人”而非“圣人”了。那么,古代的一些学者关于讽谏、关于“后妃之德”的言论,大概在于从经典之中寻找只言片语加以修饰以达到维护阶级利益、稳固统治的目的。理学兴起盛行之后,这种观点在朱熹等理学大师的阐述下逐渐成为主流观点。
再来看看《氓》中的弃妇和《君子于役》中的思妇。《氓》堪称《诗经》抒情诗中的杰作,将抒情、叙事和描写交织在一起,情深意切,意境生动。从“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到“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及尔偕老”成为幻想,“老使我怨”成了常态。“静言思之,躬自悼矣”给我们展示出一个对爱情失去信仰的弃妇形象,“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则让我们看到女主人公的决绝,甚至能够看到她的宽容和大度。这种描写生动真实,可以说很成功地展现出了当时社会中那些质朴民众的生活场景。现实生活中爱情并不一定十全十美,《诗经》没有刻意美化它,当然,也没有恶意贬低。《君子于役》中借助黄昏时牛羊归家的画面衬托思妇的怀人之情,从思妇的视角解读周边的风景,把她对亲人的思念倾注于满眼的鲜明对比,情感愈加强烈。“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丈夫久役在外,叫我如何不想他?细细读来,满满的温柔敦厚呼之欲出。
有人说《伐檀》是“劳动者自豪的吟唱”,也有人说它是一首极辛辣的讽刺诗。若是“劳动者自豪的吟唱”,那么这一定是热爱劳动的勤劳大众,而不是早出晚归的累死累活的劳苦农民。不说当时的农民文化程度有多高,也不说当时统治阶级剥削程度多深,如果只是以地为生的劳动者,发出这样自豪的吟唱也很正常。至于《硕鼠》,其中阶级矛盾的意味就越重了。将硕鼠比作贪得无厌的统治阶级,用硕鼠的恶行进行映射,表达了他们对当时腐化的贵族阶级的厌恶和批判以及内心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如果单纯地理解为辛勤劳作的农民对硕鼠的厌恶,那么在历代学者看来,其中的文学、历史底蕴将大打折扣。如果你所理解的关于这部作品的启示能给我们带来精神上的陶冶,那为什么不多一点原始的、自然纯真的感悟呢?
《诗经》中很多作品意境朦胧,表意含蓄,而留给我们关于那个时代的资料又极为匮乏,我们只能凭借前辈们的钻研和自己独到的见解去吸收其中的精神养分。《诗经》诞生的年代,是已经出现阶级压迫的奴隶社会。从原始社会晚期到奴隶社会,贫富分化已经出现,利益的不均衡导致不同的社会阶层的分化,压迫者与被压迫者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自然而然为反映阶级性的诗作铺平了道路。我们将《诗经》中的朦胧成分与那个时代背景相联系,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会有阶级性的主旨存在了。另外,《诗经》内容丰富,涵盖的社会面广,来源于民间的民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称之为“风”,除“风”之外还有“雅”和“颂”,后两者基本来源于古代的统治阶层,因此从这方面来讲,《诗经》中存在阶级性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文革时期将《诗经》过分阶级化确实让其失去最天然最纯真的本味,然而今天我们再次看它,也不能完全抛开其中可能存在的阶级性而单单执着于追求温柔敦厚了。《诗经》无论在叙事还是抒情方面都为后世文学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通过寻常小事针砭时弊给我们留下很多的想象空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也没有必要刻意辩论这部作品的主旨是什么,阶级性也好,温柔敦厚也罢,都是读者的一份体验和感悟。一本书,无论别人怎么评价,只要它能给自己带来精神上的滋润,就是一本好书,这也便是读书的意义。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