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色还不曾清亮，沉睡在大山怀抱里的上洼村就被此起彼伏的鸡鸣声搅醒了。习惯了早起农家的窗户不时地亮起灯光来，与点缀在夜空里的一颗颗星星相辉映。不大会儿，东山卯后微弱的亮光掀起了夜幕的一角，把亮色底下线条柔美的起伏山峦衬托成了一道墨色的屏风，给这个灵性的世界带来了凌晨的第一抹光彩。那亮光艰难地努力着，调谐着由淡白逐渐增强着亮度的旋钮，范围逐渐扩大，直至涂上米黄的色彩。像是与夜色抗争，忍痛剥离对夜的依恋，摒弃着陈腐与昨日的过往历程，迎接着一个清新的早晨。清晨的村子在这半梦半醒的时光中被大自然呵护着，沉浸在她的温馨里，像安眠在母亲怀抱里的婴儿，是那般静谧，那般祥和。

　　鸡叫头遍的时候，曹校长就醒了。因为今天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可以说他一夜就没睡得着，大概鸡叫了头遍才迷迷糊糊地睡了去，这会他早已睁大着眼睛等着天色大亮。没多大会，窗户上亮堂了，他起身穿衣下炕，趿上鞋打开了房门，一股夹着泥土潮气的清新空气迎面袭来，不由得使他有意加深了呼吸。顿时，头脑清醒，精神也爽了许多。

　　清晨起了床，不叠被窝不洗脸，先在学校里转上一圈是他从教二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清醒清醒头脑，爽爽精神，何乐而不为？不过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到处走走观察观察，看看昨晚上学校的安全状况，直到确认没啥情况发生，这才放心地返回宿舍去。

　　不过，曹校长今早的心情与往日可大不一般。

　　学校今天就要被撤并搬迁了，离开守护了整整二十六年的学校，心里就像离别历经艰辛把襁褓中的婴儿抚养长大成人的儿女一样难受。他的步子不自主地比往日走得缓一些钝一些，学校这里那里他眊得细细致致，旮旮旯旯他瞧得仔仔细细。学校校舍从起初村民集资修建的土坯房，到砖混结构的青砖瓦房，再到钢筋水泥结构的现浇平房，那一次校舍改造无不浸透着他的心血。学校在校生由原来的近二百学生娃，过了一年又一年，送走一拨又一拨，到现在也只剩下六个娃娃了。上头这几年就一直说要撤，他为了村子里的娃娃们上学方便，和领导死缠烂磨才没撤得了。这次不行了，领导心意决然他没有丝毫办法，村干部去上头找了几次也没管用，回来沟通了下说撤就让人家撤吧，上头政策咱谁也违犯不了！

　　这一圈转回来，转得曹校长心酸，奔五的人了，钻在宿舍偷偷抹起了眼泪，听到外头有学生娃走动了，才赶紧往脸盆里倒了水洗了洗脸，回身拾掇起了被褥。

　　收拾完被褥，就快到升旗的时候了，本来今天不是周一，是昨晚他和秦老师郑老师商量好说再升最后一次旗，并要求学生一律穿校服，佩戴红领巾，把手脸洗得干干净净地。

　　曹校长走到学校的北边围墙角，找到了别在墙缝里有两乍长指头粗的钢筋棍一头焊个螺丝帽的铃锤，瞅了瞅用粗铁丝缠挂在墙角横着的木棍子上的半截氧气钢瓶，“铛铛铛”地敲打起来。一上二下三吃饭，集合铃声敲得乱，曹校长今天的集合铃声敲得急但不乱，那清脆响亮的铃声回荡在校园的上空，穿过沟壑越过峻岭传的很远很远。

　　六名小学生整整齐齐按大小个在没有旗台的旗杆下排成了一行，那碗口粗细的木头旗杆是早些年村支书派人在大路边伐了一颗白杨树去皮做成的，时间长了杆身已干裂开了缝子。自下而上由粗而细，虽有些曲里拐弯，但整体看上去还比较挺拔，每日里那挂在杆头的五星红旗红艳艳的在徐徐飘扬。

　　学校三个老师，只有他一个男的，况且又是校长，里里外外，大事小情都得由他操着心。这不，他手持电喇叭站在学生队伍旁准备主持升旗仪式，秦佳凤老师也在旗杆下手里握着旗绳做好了升旗准备，可就不见郑婷婷老师到位。秦老师只好丢下手中的绳子去她宿舍找，没多大会俩人急匆匆过来了，郑婷婷老师抬起手里提着录音机的胳膊对校长说，忘换电池了，曹校长说昨晚还给你专门说了就不操心。

　　曹校长把手中的电喇叭对到嘴跟前，表情庄重地宣布：上洼初小升国旗仪式现在开始！第一项：奏国歌，升国旗。

　　郑婷婷老师用手指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雄壮嘹亮的国歌声刹时在校园里响起，秦老师手中拉动着旗绳子，同学们行队礼注目着伴随着国歌声在缓缓升起的五星红旗。曲子放完，国旗也升到了杆顶，鲜艳的五星红旗在迎着晨风飘扬。

　　第二项：少先队员代表讲话。

　　掌声响起，站立在学生队伍里的一个比较伶俐的女同学跨步出列走到旗杆下，从口袋里掏出昨晚在宿舍被窝里写好的演讲稿，面对全体学生演讲起来。

　　尊敬的老师们、同学们：

　　大家早上好！

　　在这初秋的早晨，伴随雄壮的国歌声，鲜艳的五星红旗在校园里冉冉升起，迎风飘扬在母校的上空。这是我们学校最后一次升旗仪式了，按捺不住自己依依不舍的心情，想在这里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记得几年前，我们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怀着对小学生活的好奇和向往来到上洼小学。从此，这儿就成了我们的第二个家，在这个温馨的家庭里，校长像爸爸，老师似母亲，日日夜夜操心着我们的生活，关心着我们的学习，在充满欢乐的校园里我们健康地成长着。

　　今天，我们就要告离别母校，告别老师了，最舍不得的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愉快的日子，忘不了生活中的一点一滴，抹不掉母校对我们的哺育之恩。让我们怀揣母校的恩情，带着母校的嘱托，在新的环境里去奋进去拼搏！

　　……

　　激情高昂的演讲声，字字句句打动着在场的每一位师生的心。

　　接下来的第三项是校长讲话，曹校长平静了下自己的心情，抹了抹湿润的眼睛，讲到：

　　老师们、同学们：

　　大家好！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我想说几句告别的话。从今天起，上洼小学将会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之中，回想起我们在一起工作学习的朝朝暮暮，不由得会使人感慨万端，一切都让人那么舍不得，一切都是那么依依惜别。昨天的朝夕相处、喜怒哀乐，都会成为我们永久的甜蜜回忆。同学们将会被分散到就近学校去上学，无论我们走到哪里，请永远的记住彼此！同学们，再见了！

　　曹校长有些哽咽了，不自在地抹抹润湿了的眼睛，接着说道：

　　下面安排几项事情：

　　一、所有同学收拾好自己日常用品。

　　二、打扫干净自己的教室和宿舍以及卫生区。

　　三、在回家的路上听家长的话，注意安全。

　　四、在家尽快准备好学习和生活用品，等新的学校上学通知。

　　……

　　曹校长讲话完毕，示意秦老师和郑婷婷老师说几句，她们的眼角早已溢满了泪水，各自摆摆手说，不讲了。

　　曹校长宣布升旗仪式到此结束。

　　同学们都散开了，秦老师的心情稍微缓过来一些，问曹校长道，黑哥，咱们几个要被“发配”到哪个学校？可能要上乡里九年一贯制吧，具体还没定下来呢，曹校长回过头来说道。那我呢？刚收拾完录音机的郑婷婷搭上了腔，一个临代人家说不让干就不让干了，我看还是打算到城里打工去吧，婷婷的目光里显露着失落和微卑。曹校长对婷婷说，没事，你曹校长到哪婷婷就到哪，这总行了吧！呵呵，还是黑哥义气！没事婷婷，还有曹校长呢！秦老师补上了一句。

　　话到这里有必要补充一下，秦老师对曹校长一口一个黑哥，究其原因有三：其一，曹校长的小名叫黑娃，秦老师和他年龄相差不大，况且又是邻村人，叫起来显得亲切。其二，曹校长这人生的黑，多少年了老婆让他坚持每天用洁面膏洗脸，他也做到了，但就是没见变白了。其三，工作上要求特别严格，就像三对面里的黑老包，钉是钉卯是卯，在他的要求下秦老师和郑婷婷俩人在工作上一向保持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的状态，教学成绩在全乡一直处于领先。不过秦老师在什么情况下怀什么心态叫他黑哥，曹校长心理感觉得很透彻。平时处于轻松和谐的状态下叫他黑哥，表达的是亲近、亲切的意思，是本意，原生态的。在相互戏嘘和相互开个小玩笑的情况下，是说他生的黑，是引申义，歪曲原生态的。在工作上要求严格了叫他黑哥，是说他不通人情，是拓展义，刻意抹黑原生态。呵呵，不过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秦老师叫他黑哥，他都一一答应，一来是尊敬的问题，人家叫咱总不能不应声吧！二是态度上的问题，说我工作上苛刻我就这性格，黑就黑爹娘生的，咋着？！

　　多少年了，不管是校长是老师还是学生，之间相处的很融洽，说白了，就和一家人一样亲密。三个人都是外村人，一部分学生也是外村的，由此，学校就必须有一个灶。在曹校长的一手操作下，学校弄了个小食堂，粮菜老师学生按月按质按规定的量自己带，油盐酱醋的费用按月核算吃多少交多少生活费，老师学生一锅饭，具体事务由秦老师负责。庙小请不起大神，做饭的事就有三个人按天轮换着，每顿饭吃啥喝啥每星期有一个计划，保证了老师学生来则安之，吃的放心，吃得满意。

　　学校撤并了，这灶自然就散了，说深了散的不仅仅是一个灶的问题，他们内心有许多的复杂情感在交织，在纠结，在汹涌，过去的日子里那美好的相处，将会一一铭刻在记忆的备忘录上。

　　走吧，咱们去把灶上的锅碗瓢盆收拾收拾吧，曹校长说。

　　二

　　还正如曹校长说的那样，他们三人果真被安排到了乡里九年一贯制学校上了班。虽说是乡级九年一贯制学校，可规模不算大，是由以前的乡初中和小学的中心校合并组合而成。学校总面积不超过两万平米，学生总数不足三百，教职工总数也就四五十名。因为有老初中的基础和上级党委政府近几年对教育的大力支持和教育资金的投入力度加大，一些基础设施设备和机构设置还是比较完善的。整个校园分为教学区和生活区，校舍也是经过改造不太长的时间，进行了合理的绿化香化，整体看起来布局合理，环境优雅，到处充满着宜人的书香气息。

　　从整个乡来看，这里就是各方面条件最好的学校了。不过秦老师和郑婷婷心里都清楚，他们能来这里上班都是曹校长的功劳，内里不知做了多少工作。尤其郑婷婷对曹校长很是感激，作为一个临时代课教师在撤并学校的时候没有把她随机减掉，使她可以继续有机会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和为个人前途命运去努力去奋斗。从整个乡的教师队伍来讲他们都是业务尖子，且又是刚从村学校合并来的，都被放到了比较重要的一线岗位上。曹校长被安排到小学部当了负责人，秦老师代了小学毕业班的语文兼班主任，郑婷婷代了五年级的数学课兼科学课。

　　到了乡里学校离家就很远了，吃喝拉撒一些生活上的琐碎物什就得一应俱全。秦老师和婷婷商量着在一起合灶，自己做起来吃得贴心，平时谁不忙就谁先做饭。本来还想让曹校长在一起吃，曹校长说那挺麻烦人的，再说也不太合适，不比以前，学校大了人多嘴杂还是上学校大灶吧。

　　这天不忙，曹校长来秦老师的宿舍看来了，说收拾的咋着，秦老师说对凑差不多就行，出门了还能啥都由着自己的意。曹校长说短啥缺啥尽管说，能帮到的尽最大努力。秦老师感动地说，黑哥，平时一些事情也够让你费心了，老是麻烦你心里有时也挺过意不去的，这也算是折理顺当了。我这情况你也了解，娃他爸过世早，我这拖儿带女的麻烦事就会多点，学校里的一些事情也多亏了黑哥的照顾，说着表情显得有些凄然。是啊，曹校长内心颇有感触，这些年了秦老师的确也很不容易，男人在三十六岁上患肺癌医治无效撒手人寰，一晃十几年过去无有心思再寻他嫁，一心抚育两个孩子。大女儿专科毕业参加了邮政储蓄招聘考试，现在县城邮政储蓄银行上班，儿子学业很优秀考取了县一中实验班，今年上高三，是班里拔尖的学生。在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秦老师为了这俩孩子吃了多少苦咽了多少泪，曹校长心里很清楚。

　　一切安排停当，正式按部就班开始了工作。曹校长立即召开了小学部全体教师会议，对工作进行了详细的部署与安排，要求全体教师在注重文化课教学的同时要更多地关注孩子们的素质和特长培养。

　　曹校长是个很有思想有头脑，对工作雷厉风行的人。他一贯认为党的教育方针政策要坚持不懈地贯彻落实，教育培养出来的人才不仅要有扎实的文化知识，更重要的是具有综合素质和各种能力。尤其小学阶段是学生智力开发、行为习惯养成和个性特长的培养的关键期。在人生的起始阶段，第一步走好了并坚持下去将会受益孩子们的终生。他反对把学生禁锢在教室里，应该让娃娃们走在阳光下，更多地参与一些社会实践和兴趣活动，感知绚丽多彩的大千世界，猎取课堂上学不到的学问。可他的思想往往和现实发生冲突，在这分数就是前途就是命运的时代，在工作上往往使他感到尴尬。按同事们的话说，就是党的教育方针在心中，实际工作在分数，你的想法很不错，但现实不容你这样做。尽管如此，在工作中他还是努力贯彻自己的教育思想，能做一些有利于孩子们成长的事就尽最大努力做一做。

　　这天早上，秦老师刚到办公室就被曹校长从办公室叫了出来。看曹校长的表情像是有事的样子，秦老师就问，黑哥，啥事？曹校长说原来在上洼学校有个六年级叫蔡明明的学生，校长听就近入学的那个学校说直到现在还没有入学，说让赶紧处理一下这个事情，不要让人家孩子失了学。嗯，是有这么个学生，瘦瘦的整天家脏兮兮的，不过学习还不错，那咋办？要不咱们凑时间去他家看看去？曹校长说也只有这样了，孩子家里没电话，捎口信也没动静，要不我给校长说下咱下午就去？行，就这样吧！

　　吃过午饭，婷婷说秦老师你们赶紧走吧，锅碗我来收拾。曹校长发着了他的125豪爵摩托，秦老师一屁股坐上去肥胖的身子一下把摩托车压得陷下去许多，曹校长唏嘘地说赶下午回来我这摩托车就被你弄日蹋了，秦老师哈哈笑着说，要不黑哥就租个小卧车坐坐，曹校长说你那屁股还没那么值钱呢！二人嘻哈着匆匆上了路。

　　蔡明明的家在距乡里大约三十多里的深山老林里，离秦老师家的村子还有四五里的路程，一茬山路崎岖不平，摩托车颠簸着一路疾驰，绝尘而去。

　　大山里的天高而蓝，沟壑山峦显得那么明朗。赶上初秋的季节，松柏灌木凝聚着夏的成熟，呈现着一片浓郁深沉的绿色世界。空气也很清新，一切都是那么鲜明，轻轻的秋风略过，使人感觉清爽惬意。

　　从那座山丘的半腰拐过去，一溜下坡到了河底，沿河底干涸的河道边的道路前行，河道两旁的山坡上是茂密的灌木丛，不时传来丁铃作响的牛铃声。嗅着空气中那浓浓的牛粪气息，匆匆前行，远远看着山口的时候，顺着两旁山坡凹凸的坡势零星现出了几户人家的房屋。就着坡势用青石板铺就的村道曲里拐弯，摩托车的后轮子在青石板上打着滑儿，一颠一跛费劲地吼叫着。秦老师见状赶紧要曹校长刹闸从摩托上下来走着。曹校长在前面驾着摩托往缓坡的地方冲，秦老师在后面边走边向过路的村人打听蔡明明家住在哪儿。在村人的指引下，上了陡坡，拐了个弯，在被树木掩映的一个小山洼里看到了几户人家，打听在路边庄稼地里干活的人说第二个院子就是蔡明明的家。

　　一层层石块垒就不算高的院墙上簇拥着厚厚的酸枣刺，院门是固定在长方形木条框里的栅栏门，门半掩着。似乎是听见了响动，随着“汪汪汪”的吠声一条全身炭黑的半大狗儿窜了出来，见到门口站着的曹校长和秦老师愈加躁动起来，那架势就要扑过来。黑子！随着一声呵斥，从屋里蹒跚出了一老大娘，那狗喉咙里咕噜叽呜着乖乖围着那大娘转起了圈儿。

　　你们找人啊？哦，是，是！还在恐惧中的俩人赶忙应声，我们是乡里学校的，这是蔡明明的家吗？噢，是学校里的老师啊！快，快进屋！老人赶紧拢了拢懒散污垢的满头花白丝发，把他们让进了屋内，在炕沿上坐下。屋里光线不是很好，石砌的窑洞墙壁被烟熏得黑黝黝的，墙皮剥落斑斑驳驳，充满着一股烟熏和汗腥混合的气味。秦老师扭头环顾，屋里墙上贴有一些废报纸和发旧的年画什么的，在炕后的墙壁上一溜蔡明明同学的奖状倒显得有些突出。老人的右手颤抖着从灶台边的碗台下拿出两个碗来，又拉开抽屉取出糖瓶来放上糖，在他们俩人的嚷闹中倒上了两碗水来。大娘，你的手是咋啦？我这手啊，老毛病了！唉，上了年纪就不算话了，秦老师似有感慨地说。可不，这人一上了年纪就啥都不麻利了，大娘叹着气说道。

　　大娘，明明这段时间咋就一直没有上学啊？曹校长挑起了话题。唉，知道你们来是说这的，我咋能情愿不让孙子上学呢，我一个快死的老婆婆了，是没有办法啊！大娘激动了起来，你说这么大大的娃不念书，在家能干了啥？挑，挑不动；担，担不动的。他爸他妈呢？秦老师问。这说起来就话长了，我养了个不成器的儿，三十几上才生了他，也怨我把他惯的太厉害，多少不明事理，整天游手好闲的不干正经事，娶了个媳妇没过上几年日月，就和一个在村里煤矿上干工程的老板跑了，丢下个娃还是我抚养大的。他爸过了年就和几个人走了，说是去外头打工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平时吃喝花销是我养几个母鸡下下蛋，还有村上的低保每月能有几个钱，要不是这我娘孙俩早就饿死了！你说我这身子骨咋能把孙娃送到学校念书去？上学的路又远了，吃喝零花倒不说，但说这每星期的接送就是个大问题。思前想后我一个老婆子有啥能耐，实在念不成就算了！

　　哦，是这情况啊！曹校长说，大娘，不管千难万难，娃才那么大，这不念书可不行！你们家的情况我们也了解到了，回去我给人家校长汇报，在一起研究研究看这事咋办，你就等着消息啊！

　　正要问起明明咋不在家，这时栅栏门响，随着叮当作响的牛铃声，明明牵着牛从坡上回来了。衣衫不整脏头垢面的明明见到闻声走出门的曹校长和秦老师一下愣在了门口，局促地站在那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明明，老师看你来了！秦老师的话语触动了明明的心，一下让明明落下了两行眼泪。

　　询问了明明最近的情况，讲了要求他复学的话，明明感激得拉着秦老师的手不肯松开。天色也不早了，还要赶上几十里路呢，他们也没顾得上多停留，赶忙上了返校的路程。

　　一路风尘，西边的太阳快要落下西山的时候他们赶回到了学校。吃过晚饭，曹校长找领导汇报去了，直到近半夜的时候才回宿舍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校长就把秦老师叫了去，坐在校长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她想这是昨晚曹校长和校长俩人对蔡明明复学的事商讨着有了结果。

　　秦老师，你看蔡明明这孩子复学的问题咋办？她说，蔡明明失学的原因有二，一是路途远上下学没人接送，安全得不到保障，二是家庭贫困经济上有问题……，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校长搭了腔，这第二条不是啥问题，关键是第一条。秦老师心里“咯噔”了一下，明白了校长和她谈话的原因，只有她的家离蔡明明住的村子最近。校长意思是说让我负责蔡明明的上下学接送？对！这不昨晚和曹校长说了很久，蔡明明上了学也是你们六年级班的学生，你是他的班主任，又离他家住的最近，也只有麻烦你每周接送一下，除了这也没有其它的好办法，每星期学校适当给你补助一些油钱，再者就是这娃有一段时间没上学了，功课也落下了不少，凑时间还得补补课。秦老师略微思索了一下，心想也就每星期多走几里路的事情，校长也说呢，接送下就接送下吧。便说油钱不油钱的那倒没啥，既然校长决定了，也就这样吧。校长说你同意就好，你就辛苦着点，总的咱们还是为了这娃上学念书。

　　秦老师哪里知道，蔡明明从此在她生活中的不速介入，日后会给自己造就一段人生生死考验的经历，这且是后话。

　　下午的时候，校长在全体教师例会上宣布了此项决定：

　　经过学校校委会研究，蔡明明同学复学一事学校决定如下：

　　一、由于秦佳凤老师家距蔡明明同学居住的村子较近，每周负责接送其上下学。

　　二、学校后勤管理人员安排好蔡明明同学的住宿餐饮等相关事宜。

　　三、蔡明明同学校服、生活费用等一应消费开支由学校通过正当渠道予以补助。

　　四、给蔡明明同学落实国家贫困住宿生生活补助政策。

　　……

　　决定通报完毕，校长对秦佳凤老师乐于助人的高尚风格进行了表扬，并要求所有教师向她学习。

　　三

　　呵呵，秦老师伟大，成了我们学习的榜样啦！下了课，胳膊夹着教科书的郑婷婷来到秦老师的宿舍门口，竖着大拇指嬉皮着笑脸不无调侃地对秦老师说。

　　行行行，行啦！不要寒碜你秦老师啦，有闲工夫赶紧洗手帮着做饭。就是吗，学校能有谁会有这么高的境界和精神，唯有秦老师高风亮节，助人为乐的行为召唤者我们全体师生！能把你的小嘴闭上不，再叨叨看不把你嘴用胶布贴上！秦老师有些嗔怪了。那可不敢，贴了嘴不说吃饭了，连秦老师也夸不成了。哈哈哈哈，二人大笑一番。

　　哎，婷婷，县上的优质课竞赛准备的咋着了？正在插手做饭的婷婷说，正准备着呢，教案改了好几遍，也试讲了两三次，越弄越乱，心里也没个底。你先让基本定了型，看哪天曹校长有功夫把学校几个能手组织起来再听听，大伙再评评课，指点指点，集思广益，也好有个改进。嗯，还是秦老师跟我亲，能为我着想。我说你这嘴能不贫行不，再贫嘴就上嘴上打了！哎呀呀，我可是害怕呢，可不敢把嘴打歪了，婷婷找不下好女婿了！你这嘴不贫我看就活不成了，秦老师也被这贫嘴弄的无可奈何了！

　　贫嘴不贫嘴，婷婷教学还是有两下子的。多少年了，教学成绩在全乡稳占第一，没人能超得过，有挑战者几次考试下来，甘拜下风。尤其是这做公开课在县上还是数一数二的，教学能手、学科带头人、模范班主任，优秀教师等等等等的荣誉证书攒了一大摞，其中还有市级学科带头人和市级模范班主任的，就包括局长和教研室的领导们谈起郑婷婷来无不颔首认可。曹校长几次和局领导说过婷婷转正的事，说是现在单位招人政策上要求逢进必考，现在反腐败这么厉害谁也不敢违反政策。

　　婷婷十九岁在市师范学院专科毕业，命运不济的是就从她这拨毕业生开始国家不包分配了。回到家乡后，由于学校缺老师，在曹校长的引荐下做了临时代课教师，这一干就近十年。期间，外市外县地东奔西走参加了多次的招聘考试，几次入围不是这原因就是那原因总是面试过不了关。亲戚朋友怨怪父母不给娃找关系，做了一辈子农民老实巴交的父亲戚然地说，咱这受苦的出身，四六亲戚打糖的卖针的没有一个是当官的，哪来的关系啊!在这点上婷婷倒是没有怨父母，说人家凭本事考上的人多呢，还是自己还不够优秀，以后机会多呢，说不定那回就考上了呢！看着娃一夜一夜地熬着学习，练过的复习题垒得一摞一摞地，夫妻俩看在眼里心里痛哪！悄悄地去了邻村会算卦的吴神仙那里算了个卦，照五行八卦推算下来说婷婷的命里就没带着吃皇粮的命。父母连声叹气说婷婷是心强命不强。回来就劝婷婷说，来到这世上咋着不是活个人，千里做官为了吃穿，现在这社会到哪不挣几个钱，都能活了人。况且一个女娃家，找个好婆家啥都有了，赶明儿成了家，生娃顾家好好过日子，一辈子晃一下就过去了。这不，这考试哪考试的都二十八九了，对象的事还没个样样，你说这当爹娘的心里能不着急吗？！婷婷嗔怪父母不要一直操她的心，自己也这么大了，一些事情她自己会处理好的。婷婷这么说父母也没办法，只有连声叹气。

　　说起婷婷找对象，倒是也谈过几个，其中一个她最中意的是初中的同学，比她大一岁，小名叫浩浩，直到现在还一直保持联系。小伙子人长得标致，德行又好，在县上重点高中毕业考上省里中医学院，后来被招聘到县医院当医生。因为和她相好，到现在还没成家，一直等着婷婷，还说在财政局当副局长的老爸可以找关系把婷婷安排到医院后勤上班。只是婷婷为前途奋斗了这些年，没个着落心有不甘，一门心思想靠自己的努力功成名就。婷婷也和爸妈说过这事，爸妈说好事是好事，就是人家家庭条件那么好，差距悬浮太大，心里老不是那么踏实，规劝婷婷说咱还是老老实实找个门当互对的，将来能安安心心过日子。

　　老人的话婷婷也不是说不听，长辈的心思她也很知情，天下没有不为儿女着想的父母。可她自己死心不退，爸妈省吃俭用供她上了师范学校学的就是自己喜欢的专业，你说这校还能让白上了，总想为自己在教育行业争个名份，拼个出路。爸妈辛辛苦苦供着自己念了一场书，盼着自己能有出息，而自己却不争气在前途上到现在没个着落，有时真为自己感到惭愧，哎……

　　嗨！在想啥呢！正在办公桌前发愣的婷婷着实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瞧，见是秦老师神秘兮兮地进来了。咋啦？秦老师？听说县上要招考老师呢，小道消息，你听说了没？没啊，是真的？！嗯，要不见了曹校长再打听打听！

　　赶婷婷后来见了曹校长悄悄问起招老师的事，曹校长说他去局里办事在局办公室见到文件了，很快就要下发。不过人家只招本科学历以上的，婷婷可能不够条件。婷婷听说后，绝望的要死，一连几天情绪失落低沉，闷闷不乐。

　　晚上，上罢自习课的婷婷回到宿舍，一天的忙碌使她感到身心疲惫，正准备在床头小憩一会，突然响起了“噔噔噔”的敲门声，随即郝红玲手里拎着个食品袋子推门走了进来。红玲是三年级的班主任，教语文和思想品德两门课，和婷婷同一个学校毕业，相差一届，平时俩人走得比较近，也算是同窗好友吧。

　　红玲把食品袋子放到了桌子上，从里面一件一件往出掏东西。什么鱼罐头，香肠，麻辣片啦什么的，还取出了一瓶高度白酒和一盒细枝香烟。惊得婷婷问红玲这是要干什么？红玲说，没啥，咱俩在一块聚下！

　　红玲拿过婷婷桌子上的两只玻璃水杯，拧开酒瓶盖，咕嘟咕嘟倒了满满两杯子白酒，一杯放在了个自的面前，另一杯给婷婷递了过来，婷婷推搡着说我喝不了酒不能喝。红玲对婷婷说，姐，你少在妹子跟前装正经，妹妹心里憋屈，今晚你就算是陪妹妹我喝几口，行不！婷婷没法，只好接过酒来。然后，红玲拆开了烟盒抽出来一支烟来自己先点上，又给婷婷点上一支让婷婷吸上。

　　几口酒下肚，俩人的脸色都变得红晕，红扑扑的脸蛋分外妖娆迷人。婷婷也被红玲闹得兴奋起来，瞧着红玲说，还没发现妹子这么漂亮，长得像姚晨，就是嘴小了点。红玲哈哈笑着说，你妹子像姚晨？咱这草木之人哪敢和人家大明星PK，不自量力。人家要样有样，要钱有钱，要帅哥有帅哥，咱有啥？哎，说到这可也别说，婷姐这脸蛋还有点范冰冰的味道！去去去，别拿你姐开心了，这哪儿差哪儿的！我说婷姐，咱女娃这漂亮脸蛋长得给谁看的？给帅哥！咱没事就把咱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在那些帅哥跟前晃晃，把他们撩拔得按耐不住的，哈哈哈……，咱今晚喝完了酒，就找帅哥解闷去！我说红玲别喝啦吧，看你话多的！婷姐小瞧你妹了吧？喝！说着又把杯子里的酒添满了。

　　红玲，你心里是不是有啥事？看你心情不好的！婷姐，你妹子心情为啥不好姐还不知道？咱俩是黄莲同根，断肠人遇断肠人啊！他们招老师凭啥不让我们这些专科生考，他妈的咋不全部取消专科院校，早些把这些专科生一个个扼杀在她娘的肚子里，也不至于在这世上受这窝囊气！婷姐，看看咱们这些当临代的活成啥样了？正式的瞧不起咱，挣得那点工资还没人家个零头，苦活累活顶当差事是咱临代的，卑微的在人家面前畏畏缩缩的，他们是人咱也是人啊！都活得快过三十大寿了，工作没正式工作，家没成个家，大好的青春全都白白浪费了！一听别人说临代二字我她妈的就上头！

　　红玲喝得过了，双眼迷离，语无伦次。婷婷赶紧劝说道，咱东方不亮西方亮，以后有的是机会，咱尽力了，奋斗了就不冤枉。姐你就不要拿好话哄我了，这临代我不干了，这还有几天就月底了，等把工资领了，你妹就走，不在这一根绳子上吊死！看妹说的，这还能说不干就不干了，马上走了学生咋办？这不给学校找麻烦出难题！婷姐就是心善，干临代这些年了谁管过咱的长长短短，扯淡！

　　半夜时分，俩人喝得烂醉，宿舍里酒气弥漫，俩人的腿也不听使唤了，走起来踉踉跄跄，蹲在地上哇哇大吐起来，后来东倒西歪地躺到床上呼呼大睡了！

　　四

　　最近一段时间，小学部的一些事情把曹校长搞得可谓焦头烂额。

　　其一，县检查组对学校财务工作进行检查，在小学部寄宿贫困住宿生生活补助款的发放上出了点问题，一位叫武丞煜的学生享受补助的花名单上用的姓名是学籍注册的姓名武丞煜，而在学校的花名册上和平时用的名字是武成玉，不管是武丞煜还是武成玉其实就是同一个人。可检查组认为贫困住宿生生活补助是国家一项关心扶助贫困儿童就学的惠民政策，其评选发放工作态度上应该是严肃的，流程上是应该严格的，武丞煜为何就是武成玉，其说法牵强附会，模棱两可。检查组最后下的结论是：学生武丞煜查无此人，学校有套取国家贫困寄宿生生活补助资金嫌疑，回去将向领导汇报此事要求责成有关主管部门彻查，并对相关责任人予以处理。

　　其二，教师秦佳凤体罚殴打学生事件已引起县上和局里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教育局将成立专门调查组进驻学校，对此事件进行调查。并要求学校和当事教师做好安抚勾通工作，以免其学生家长继续上访。

　　其三，三年级班班主任，语文和思想品德课代课教师郝红玲不辞而别。事情发生后，学校及时安排其它年级的老师进行兼课，可快近一个月的时间了没有找下合适的老师，家长成群结伙到学校闹事，在社会上造成了极为不好的影响，学校领导要求曹校长尽快解决此时，以防事态扩大化。

　　众多的是是非非，搞得曹校长夜不成眠，几天下来人明显的消瘦了一大圈。

　　那天他和县财务检查组的那个组长顶了牛，破了口。说武丞煜就是武成玉我他娘的用泥捏一个武丞煜还是让她妈再生一个武丞煜，还对着组长的面摔了花名册。当时检查组长的脸色很不好看，显得很生气，走的时候下了结论，并表示此事不查彻底不罢休。校长看着形势不对，赶紧陪笑脸说好话，毕恭毕敬千言万语地劝组长吃了饭再走。见组长有留下来吃饭的意思，校长赶紧安排副校长到一个比较僻静的饭店打前站。最后饭也吃了，曹校长赔了情也道了歉，事情可还是没有了结，第二天校长就接到教育局的通知，说局里派人要到学校查清此事。曹校长心里充满了自责，怨怪自己给校长找了这么大的麻烦，就主动到校长办公室给校长承认错误，直到临走听校长的话意思还是怪他给学校捅了这么大的娄子。

　　教育局工作组到学校后，听取了校长对此事的专门汇报。完后，对班主任进行了细致的询问，抽取了小学部的部分老师和班级的一些学生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和了解。随后，要求学校通知该生家长带户口本和身份证件到了学校，然后工作组、学校校长、家长、学生一同来到乡派出所，和所长一起在户籍处予以查证。最后结果为：武丞煜就是武成玉。工作组当即形成调查报告，派出所、学校、家长、学生相关各方在报告上签字盖章。

　　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可事情并不像曹校长考虑的那么简单。

　　局里工作组走后没几天，校长从局里开会回来说，局里领导已向县上汇报了调查结果，检查组说是同一个人有证据证明就算是确认了。只是学校在工作上有纰漏，有玩忽职守之嫌，必须对相关责任人进行处分。校长也是愁眉苦脸的，在深夜把曹校长找来商量此事该咋办。

　　曹校长摸黑来到了校长办公室，听校长说明情况，满腹愧疚地埋怨开了自己。校长说现在不是说谁对谁错，怨怪谁的时候，关键是咱们要想办法把这事给摆平，从根本上给消除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私下寻思还是咱们惹下了人，根结还是在检查组长那儿，事情要想彻底了结，还是要在那个组长那里做工作。要不你明天就下关，想办法和那组长通融通融去。曹校长说，好我的校长呢，我老曹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低三下四求人送礼的事还确实是没干过。校长说，有啥干没干过，是没逼到那步程度，到那步谁都会。你明天就下去，准备上三千两千的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事给抹平了，钱你先垫着，事情办完了我来想办法。娄子是自己捅的，祸是自己惹得，校长安排了，就是千难万难这事也不好意思推脱。曹校长说，那好吧，那我就去试试。

　　第二天天色一大亮，曹校长就骑着他的豪爵125出发了。昨晚他考虑了一宿，把办事情的过程和细节都一一进行了设计。在半路他拐到了一个亲戚家让称了二十斤小黄米用干净的袋子装好了。到了县城，先去了信用联社在自己的工资卡上取了贰仟圆装在信封里，塞进了装小米的袋子里。然后，找着校长给他的号码给那个组长打了电话，电话那头说你是谁啊?曹校长报了自家姓名，紧接着赶紧说下关来了顺便在家里给组长带了点小米。听了这话，电话那头一下就挂了，再打就是正在通话中，人家就再也不接了。

　　这可咋办？曹校长一时竟茫然无措。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已经中午饭的时候了，肚子饿得叽里咕喽直叫唤。操他娘的，死活先吃饭，吃罢饭再想办法。去了附近一家小餐馆要了一碗生炒面，倒了杯茶水边吃边喝起来。吃着饭突然想起了一远房亲戚在县政府上班，决定吃完饭给这个亲戚打个电话，看这事该咋办？

　　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可能是在忙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商家门前音响里爆出的此起彼伏的激昂噪声，使曹校长心情愈加烦躁起来。他把摩托车锁住放在了大街旁，漫无目地地在街上游荡起来。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那个远方亲戚回过来的。

　　顺着左手边的巷口拐进去，避过了街上噪杂的声音，曹校长把情况给亲戚说了个详细。亲戚说那个组长他熟悉，他先给人家打个招呼，指点曹校长说要想去见人家，要等到晚上再去人家家里，并告诉了人家住的地方在桃源街莲花巷从南往北右手第三家。曹校长连声说谢谢，亲戚说看见外的，这不是亲戚嘛，客客气气的像个啥！这下，曹校长心里有了底，看着天色还早，放松了心情在大街上漫无目地地溜达去了。

　　不妙的是天空渐渐布满了云层，天色逐渐阴了下来。赶到天黑的时候天上就落下零星的碎雨点，看着天气不对，趁早就在商店里买了件雨披，完事之后他还要赶回几十里地的学校去呢。曹校长发着了摩托车，拐到桃源街顺利地找到了莲花巷，巷子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通亮。这时，天空的小雨已经淅淅沥沥，闪着亮光的雨滴密密地斜划过路灯的亮光扑向地面。踩着湿滑的水泥路面，按亲戚说的来到了右手第三家的门口，高大的门楼下暗红的大铁门是那般的威严，曹校长感觉自己是那样的卑微和渺小。曹校长心里想要赶紧办完事往回赶，拿出手机来拨通了电话，手机里传出了那个组长的声音。谁呀？曹校长赶紧说明来意。对方严肃地说，一个堂堂干部教师还搞这些歪门邪道，怎么没一点组织纪律性！啊，啊，我说组长不就一点小米吗，能犯了啥错误，你看这这天黑的雨又下得，你总得让我进屋咱俩说几句话吧！好缠烂磨人家才算是让小保姆开了门。进去没过十分钟的时间，曹校长硬是推搡着让人家把小米留下赶紧撤了出来。推着摩托出了巷口拐到大街上，披上雨披冒着雨一溜烟地往学校赶去。

　　五

　　曹校长大概是那晚被雨淋着了，这几天不是打喷嚏就是流鼻涕，说话也是哼哼囔囔地。不过校长说去了几回局里再没领导提起过贫困生补助资金的事，他心里倒是安慰了许多。

　　这天中午曹校长在校长办公室正和校长商议怎么处理秦老师殴打学生的事情，忽然听到大门外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赶出去一看，才是一伙家长来学校找事，要见校长说三年级缺老师的事，被门房的赵大爷挡着不让进。校长看此情形，让赵大爷开了门把家长们让到了办公室。

　　家长们气冲冲地朝校长开了火。我说你这校长是咋当的，都快一个月了娃都没老师，你这校长快把娃们放羊了！要是你校长的娃你就忍心一直这样着？我看你这校长当的有问题，不把娃们的学习当回事，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不看你们脸面了，咱就撕破脸走着瞧，不把你这校长告得干不成，你拉下我吃了！

　　家长们七嘴八舌地，好话脏话一股脑儿朝校长泼过来。校长坐在办公椅上很不是个滋味，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好不是个意思。曹校长从中赶紧说着好话打着圆场，说这事不怪校长，自己管着小学部责任是他的。听到这话，家长们就朝着他来了，说你管的是个屁，你管的啥样子?连个娃们老师都管没了，管的是个球！家长们说就这，限你们三天时间给娃安排下老师，要不下次来还有好看的！曹校长赔着笑脸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要是三天娃们没老师，你们来就找我，你们说咋着就咋着！

　　家长们余怒未消骂骂喋喋走了。校长气的脸白花花的，问曹校长，听你对家长说的意思是找下老师了？好我的校长呢，我在哪找下了啊！那你咋答应人家三天呢？我的校长啊，我不那样说眼看就要挨家什呢！唉，看这事闹得！校长在一旁唉声叹气着。

　　曹校长说，我说校长，这师资短缺是个大问题，上头不派正式老师光给临代名额，这老师还得自己找，工资又少的可怜，人家有一份奈何谁愿干这个啊！人家稍歪捡捡山货，挖挖药材都比干这弄的钱多。这有好几年了县上没招老师，好不容易今年招了，条件又收的紧，招的那些本科研究生的谁愿到咱这山沟沟来受这罪，一个也分不到咱这来。可要知道这些年有一大批师范专业专科毕业的娃在教学一线上已近干了好些年，大多数成了学校师资的中坚力量，他们不怕挣钱少，为的就是不愿放弃自己学的喜欢的专业，熬个机会参加考试有一个好的前途。这样一来他们的心都不稳了，不说再去找新老师，就是他们这些娃还不知留住留不住呢！校长说，唉！谁说不是啊，可这些事情不是咱能改变的，况且凭咱也是改变不了的。眼下无论多大困难，赶紧要给三年级找个老师是真事。嗯，对！一两天我想一切办法把这事给办好了！

　　从校长那里回到办公室，曹校长坐在办公桌前一筹莫展，考虑到眼下的这些麻烦事真是让他头疼。找老师的事在家长跟前夸下了海口，在校长面前做了保证，眼下还没个合适的人选，没个目标。秦老师打学生的事家长们闹得不依不休，现已上访到县纪委，闹得满城风雨。正在愁眉苦脸的当儿，有人敲门，应声进来了秦老师和婷婷。只见秦老师形容憔悴，眼圈发黑，见到曹校长感觉理亏好不自在地坐到了曹校长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婷婷也坐到了一旁。

　　拿我惹的事把曹校长烦的吧？见到曹校长不开心，秦老师不无亏心地说。唉，就不是一头事，现在当务至紧是赶紧要给三年级找个老师，家长们快要闹翻天了！咱也不是说不找，娃们一直没老师也真不是个事，人也托付遍了，就没一个合适的，你看把人愁死不！婷婷插话说，曹校长你也不要愁成那，我有一个同学前几年一直干着老师，后来回去生娃，我问问她还想干不。你看这婷婷，咋不早说着！好我的曹校长，这不才想到吗！行，你马上打电话联系，无论如何让她来！那好，我这就打电话去。婷婷说着就出去打电话了。

　　秦老师打学生的事学校由曹校长牵头也做了深入的调查，就从实质上来讲也不是多么大的事情，也就是屁股蛋上指头大小的一小块淤青。只是这家长是个混蛋不讲理，诚心找事，在那小块淤青上抹了是啥碘酒还是啥的，反正是紫青紫青的一大片，然后请人照了相，在照相馆里洗了一大摞相片到处发相片告状，闹得不可开交。

　　说起这事，秦老师在曹校长跟前落着泪，痛恨自己手长给学校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事。对曹校长说，出了这事从根源上讲是她的过错，可这学生家长不讲道理胡搅蛮缠她心里觉得搁不下。曹校长说，搁下搁不下事情已经出了，从政策上讲，上级文件一再三令五申严厉禁止体罚和变相体罚学生，虽然没有形成多大的人身伤害，可在社会上造成恶劣的影响，这事拿到桌面上就是个事，是性质问题。秦老师你也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有事不怕事，现在只有主动积极地和人家家长勾通，不要让再继续上访告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在一起解决此事。

　　正说着婷婷进来了，说和她那个同学联系上了，现在在家里倒是没有干啥，说起干老师的事人家三心二意的，主要还是嫌工资少。曹校长听了顺手在口袋里掏了一百块钱说，把这钱拿着出去买箱奶和一些水果，咱们马上去你同学家里一趟，咱要想尽一切办法做工作让人家来。婷婷说，那也行，我马上去准备一下。曹校长回头对秦老师说，等这事办完了，咱再见见那个学生娃的家长。嗯，你们先忙吧，秦老师说。

　　打学生这事，说秦老师接受不了，搁谁也不好接受。那个被打的学生就是她每星期负责上下学接送的菜明明，自己是失手打了孩子，可就凭着每星期无论刮风下雨天晴路滑辛辛苦苦接送孩子你做家长的也应该有个人情，有个感恩宽容的态度吧。事情出了后翻脸不认人，不依不挠地，接二连三地找学校到局里县上上访告状。就说没个人情也就算了，就按娃的实际伤情打到哪我给娃看到哪，你不能虚讲实情夸大事实闹得不可开交啊！

　　说起来，自己心里也确实明白打学生不对，事情出了后也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那个周五下午学生放了学后她给学生安排了假日作业，骑摩托送蔡明明回家的路上千叮咛万嘱托，说学校快月考了明明一定要加把劲好好努力争取考个好成绩，回去了一定要把老师安排的作业认认真真地完成了。说实话自从明明复学开始，她把明明当亲娃一样待，吃喝穿戴饮食起居操了不少的心。可谁想赶周一早晨学生到校查作业时明明的作业一个字没写，把她气得火冒三丈，顺手抄起教室门后的一根棍子狠狠地在屁股上揍了几下。这人该倒霉事就往一起凑，没想到下午他爸就从外头打工回来，路过学校顺便来学校看看他娃。明明一见他爸就开始哭，问他咋啦，说老师打了他屁股疼，脱下娃的裤子一看有一块青，这下可了不得啦，立马找到校长大吵大闹，说学校如果不处理合适他就到局里县上告去。完了，直接把他娃领上说去县医院住院去。

　　人家前头走，秦老师就慌忙找到曹校长说了此事，曹校长说让赶紧凑些钱和她一起去医院。俩人匆匆忙忙赶到医院见明明在急诊室里，医生看完了说没啥大毛病，回去抹点药过几天就好了。明明他爸坚持着说让娃住院，医生说屁大点毛病住啥院呢，医院是啥好地方，吃饱了撑得吧。见医生说话不好听，明明爸也自觉没趣。曹校长见势把明明爸叫了出来说，这不医生也给娃看了，也没啥大问题，咱有钱非得扔在医院不行？这不，秦老师给娃凑了五百块钱，你拿着让娃回去在家保养保养。这是五百块钱能解决的问题？你小看人呢吧！不管多少是秦老师的一点心意，你就拿着吧，明明爸顺手拿了钱，领着娃扬长而去。

　　曹校长和秦老师认为这就没事了，回到学校也再没理会这事。谁料到，没过几天局里通知校长到去，说县纪检委要着手调查处理学校教师殴打学生一事，要求校长立即写出深刻检查。对殴打学生的当事教师秦佳凤当即停职，反思自己的行为，等候处理。

　　事情闹得这么大，其根源是明明他爸到处乱告状，尤其现在关爱儿童健康成长是全社会高度关注的热点，体罚学生自然就是比较敏感的焦点。治病要对症，汗要从病人身上出，曹校长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蔡明明家，和明明的家长好好沟通沟通。

　　曹校长骑着他的老伙伴豪爵125摩托单枪匹马出征蔡明明家。因为来过一次路就比较熟，加足了马力没多大功夫就到达了目的地。拉开木栅门迎接他的是菜明明的父亲，看着他人高马大，痞里痞气的样子，曹校长私下心里犯嘀咕，今天也不知和这人能说个啥？这不是前次来的校长吗?蔡明明的奶奶见到曹校长热情地端茶倒水，说明明上学你们确实操心了。

　　几句寒暄，话入正题。曹校长说，秦老师打明明的事，这不那天咱也去医院给娃看了，娃没有大毛病。作为秦老师在娃身上也操了不少的心，这咱们心里都很清楚，今天我说这话也不是让你们承这人情。至于秦老师打不打娃，从她内心来说也是为了让娃好好学习，不要荒废了学业，她对你们一家也无冤无仇的，绝对没有故意伤娃的意思。一时来气失手打了娃，这是她秦老师的错，校长批评了她，她也写了检查，现在又被上面停了职，听候处理着呢！作为家长这一方你们也消消气，事情总要有个处理有个了结，就不要东奔西走地一直告状再闹下去。这时，明明的奶奶插话道，老师，你说的话我听懂了，这就没多大点事，这小娃平时碰啦磕啦都还伤这伤那儿呢，很正常，让我说老师还打得太轻，小树不修不成材，小娃不打不成才，让我说人家秦老师打得就对着呢！明明爸在一旁忍不住了，我说妈，你老糊涂了吧，你这是替谁说话呢？你说我这娃是肉长的，就能随便让人欺负让人打？她秦老师打我娃我跟她算不了，要不返回来让我揍他几下。曹校长说，看你说的，你回头再打秦老师几下就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明明爸气愤愤地说，那不行咱就从钱上说话。我说明明爸，秦老师的日子现在也不好过，爱人早就去世好些年了，每月就那点死工资，拉巴着俩娃日子还不是对凑着过？那我不管她，好过不好过，与打我娃有啥关系，她打了我娃就理所当然？要说心里话我对秦老师也没啥，她秦老师没钱，难道你们学校也没钱？曹校长心里“咯噔”一下，这人不是明摆着要讹公家钱呢！曹校长不露心思地说，那你说从钱上了事，多少能把这事了了。我说老师，看你今天也是实心说这事来的，咱就把话挑明了，下了三万咱不说话！曹校长说这我可当不了这家，咱就不说学校没钱，就算学校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明明爸说，那咱今天就说到这，明天我还照样告状去。

　　曹校长回来向校长汇报了情况，校长心里也很是操蛋。缓了一天，校长和当地村委会领导取得了联系，一起到了蔡明明家再次了结此事，最终以一万元赔偿予以调和。此外，人家还要求秦老师亲自上门向家长和孩子赔情道歉。

　　曹校长怕秦老师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扛不起这沉重的挫折，私下里找秦老师谈心。秦老师身心俱惫，透露着暗淡无奈的眼神，显得出奇地冷静。事情走到这一步一切我都服从，你们为我的事也费够了劲，谢谢你们了!曹校长拿出事先凑的五千块钱说，我也知道你紧巴，这钱你先用着，再凑凑把这事给了了。秦老师没说话，眼眶的泪水默默流了下来。

　　事情总算是稳了下来，没过多长时候，鉴于事件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局里对教师秦佳凤殴打学生一事做出了处理决定。局里以红头文件的形式在全县教育系统予以通报，再者由局分管领导到学校亲自主持会议对全体教师进行师德师风再教育，秦佳凤老师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做公开检查。

　　到此为止，事情处理彻底完结。上级的处理决定，警示了全县教育系统所有的教职工，再一次敲响了安全为天的警钟，使他们引以为戒，时刻牢记安全这条不可逾越的红线。令人没有料想到的是，学校开完大会的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一向早起的秦老师到太阳升起老高的时候还没起床，发现不对，撬门进去一看，秦老师直挺挺平躺在床上，地上洒满了白色的药片。

　　六

　　暑假即将来临，全县一年一度的期末质量统一测评和学校教育教学整体工作评估全面铺开。为了完成县上和学校年末各项工作安排，曹校长乐此不疲，每天都在屁颠屁颠地忙乎着。

　　最近，让曹校长感到欣慰的事有两件。一来是秦老师身体恢复的不错，有望暑假开学到岗上班，二来是婷婷在外县参加了教师招聘考试，笔试面试一概通过。当婷婷兴奋地告诉他时，他不无遗憾地对婷婷说学校舍不得你这样一位好老师，嘱咐婷婷不管到了哪里都要好好工作，最低要对得起国家发给咱的那份工资。婷婷感慨地认同曹校长的说法，说等过几天她要邀请秦老师和他去饭店搓一顿。曹校长说，那好啊，咱们在一起好好聚一聚。那啥时候去报到培训呢，可能还得一段时间吧。那好，没走之前，还要好好工作，站好最后一班岗。那是肯定的啊，还要争取期末拿个好成绩呢!

　　曹校长对婷婷说，你是具体负责学生兴趣小组活动的。年终了，咱们的课外兴趣小组也得有个总结了，你看咱们是不是搞一个活动成果展示会，把优秀的学生表彰奖励一下？那好啊，让学生们露一露自己的小本领，鼓励他们一下。那咱们小学部凑个功夫就开个会，把活动具体安排一下。

　　要搞这样的活动是要和校长通气的，凑校长不太忙的时候，曹校长说起了这事。校长态度很坚决，这马上就要期末质量测试和全面考核了，你要掂量轻重，能放得下的工作就暂时先放下，你也知道这教学成绩是考察一个学校一年工作关键一项，占评估总分值的一大半以上，评估量化得分是要和学校领导的业绩和工作调整以及是否继续任用挂钩的，就说咱不考虑那么多，但就排名靠后咱也在全县丢不起这人。你主张搞学生的素质提升，综合发展，张扬学生个性，我并不反对，也很支持。但我也很清楚，现在是学生娃的学业分数决定着我们工作的好赖，甚至决定着我们的命运，可以说分数决定一切。你还是清醒一些吧，把其他不重要的工作都放下来，集中精力搞好学生的成绩。

　　曹校长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对校长说，是的，干这么多年了我很清楚年末整体考核的重要性。我个人认为孩子们的成长不能仅仅用分数来衡量，他们的综合素质的提升，个性特长的培养都是不容忽视的。孩子们还小正是为自己的终身掌握生存本领，将来在社会上有一技之长打基础的时候，如若我们一味地把娃们圈在教室里打小就培养成考分数的机器，限制他们的思维，抹杀他们的天性，那将来如何在社会上做个有用的人？校长说，你的观点我很赞成，要不在平时你搞的各种提升学生素质得活动我咋不反对，可你说这眼看就期末，家有三件事先从紧处来，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围绕人家上头的考核方案来，如果偏离了就会丢了西瓜抓了芝麻，较着劲了甚至连芝麻也抓不住。到了年终考评结果一公布，弄得一塌糊涂，是咱们不会干工作还是窝囊干不了，到时候不说领导批评指责，就说那个排名一公布，弄个后几名，咱们的脸往哪搁，别人红旗单位得红旗单位，先进单位的先进单位，你说咱脸上好看不？曹校长说，校长啊我也理解你的心情和想法，可咱总得为孩子们负点责任啊，你说每年的高考全县也就那么二三千人，就说有三分之二的考上大学，那剩下的娃们咋办？在学校埋头是学了点文化知识，可要他们走向社会，有没有素质和能力去适应，就是打工挣钱也要会说会勾通，就说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可自己拿不下来，这样就与我们的教育有关了！曹校长就不要再说了，你说的谁都知道谁都懂，眼下的工作就是要全力抓好学生复习，争取在县上期末测评有一个突出的成绩，我们的排名绝对要在前几名，这是我们坚定不移的目标！我说校长，我所搞的一些兴趣小组活动，并没有偏离党的教育政策和方针，国家早就要求我们搞素质教育，注重学生综合素质的提升和个性特长的发展，通过自己一些感兴趣的活动，锻炼学生动手，动脑的能力。一些社会实践活动丰富了学生校园生活，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开展的象围棋，手工科技制作等等活动，训练了学生逻辑思维能力。所有这些在无形之中促进了学生们文化课的学习，学习成绩不但不会下降，反而还会有很大的提升。校长说，我说曹校长，就不要固执己见了，还是静下心来把学生成绩往上抓抓吧！现在家长们都认为娃们没有分数将来哪能考上大学，尤其是这些山里的娃娃们要想以后有个好的前途，有出息，考上一个好大学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啊！

　　校长一直在坚持他的意见，曹校长也不好当面顶撞。他很理解校长的心情，可以说没有可观的分数和排名，就没有校长的仕途和现有职位的稳定性。他的心里也很矛盾，孩子们学习成绩优秀家长们高兴，社会上也会很关心谁谁谁的娃在学校考了第一，认为将来一定会有出息，自然而然对孩子对他们的家长会恭敬几分赞赏几分。返回来说，这千军万马挤在这一座独木桥上，不是每个娃都能如愿上了大学，就是上了大学娃们的交际能力、勾通能力也会有很大的缺失，就不说他们的个性特长得以提高和发挥了。

　　难道说学生素质展示活动就此流产，曹校长犹豫不决。不过校长的严辞拒绝也使他进退两难，思来想去要不眼下就让老师们好好抓学生复习工作吧，等到总体工作评估和质量测评结束了，再找个合适的时间搞一搞。

　　学校综合工作评估工作在学校师生通力协作，共同拼搏努力下得到了县评估组的一致好评，校长很高兴，在全校教职工大会上通报了评估情况，并表扬了全体教职工的辛勤努力，并说这是大家的功劳，希望把这种敢拼能赢的精神永远发扬下去。

　　县上的期末教学质量测评工作也如期进行，为期五六天的测试，从小学部到中学部顺利结束，阅卷工作也高质量地完成了。

　　过了大约两周的时间，县上的综合评估工作和质量测评成绩总排名荣誉出炉，学校名次位居山区系列第一名，并以傲人的成绩跨入全县各类学校前五。尤其小学部的成绩特别突出，从整体上拉前学校的排名，按校长的话说就是没有小学部的成绩就没有我们学校的排名。

　　学校荣获县人民政府“红旗单位”称号，校长也被评为县级“优秀校长”。全县本年度教育教学工作总结暨表彰奖励大会在县人民大礼堂举行，校长披红戴花，上台领奖，县上领导亲手为他颁发了荣誉证书，乐得校长都合不拢嘴了。坐在台下的曹校长一股劲地鼓掌，手都拍麻了，激动地热泪盈眶。

　　学校一年一度的教育教学工作圆满结束，并且取得了喜人的成绩，获得了莫大的荣誉。尤其小学部的成绩令人刮目相看，校长问起曹校长是采取了啥措施或者是用了啥绝招，曹校长微微笑着说，我又不是孙猴子有七十二般变化，能有啥绝招啊，只要能把着眼点放在学生全面发展上，依据兴趣注重他们的基本素质和素养的提升上，学生就会个个去努力，个个有发展，个个就会有好的成绩。这样，他们的学业成绩不但不会落下，反而会促进娃们的学业成绩提高，这就叫均衡发展。

　　校长若有所思地说，是啊，十年树木，百年育人。学生们的成长教育在于日常的一点一滴，滴灌一样地慢慢渗透浸润，才能均衡充分地汲取土壤里的水分和养分，从而薄积厚发，将来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在社会上有所用处的人。单纯地一味把学生封闭在传授文化知识的课堂，以挟持的方式禁锢学生的思维自由，沿着我们这些教育者近乎武断粗暴地设计好的育人教案，让他们沿着不得偏离的运行轨道被动地去成长，这样育出来的人才或是缺乏各种各样的维生素，他们的思想与意识或许是畸形的，以至于他们走向繁杂的社会，面对自己的人生旅途会有过多的迷茫与困惑。

　　快放暑假了，一学年的工作算是扎了个结，有了个完美的结局，背上像是卸下了一座大山般轻松。闲暇之余，校长突然很想咂几口小酒怡怡情，顺手抄起电话给曹校长打了过去，话筒里传过来曹校长的声音。

　　哦，是校长啊！对不起，赵婷婷要去报到培训了，我用摩托去送送，回头还得看看秦佳凤老师去！过了咱再喝，一醉方休！

　　好！好！那行，那行！咱一醉双休，一醉双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