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佳在众多的坟丘中间找到了奶奶和母亲的坟墓，就把供果、烧纸和香分开放在坟墓前边，用一个土块压上以免被风吹走。爱佳开始祭奠奶奶和母亲了，她先把奶奶坟墓前的烧纸和香点着，把各类供果都掐一点扔进燃烧着的纸里。爱佳看着升腾到空中随风飘扬的纸灰顿时一阵心酸。在这飘飞着的像黑蝴蝶一样的纸灰中，她仿佛看到了奶奶那皱纹满面慈祥而宽厚的笑容。爱佳说：“奶奶，今天是‘清明节’，我给您送银子钱来了，您要是缺钱花了就给我托梦，我就来给您送钱！……”爱佳说着说着抽泣起来，她想起了奶奶的很多好处，想起了小时候奶奶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往事就像是一幕幕电影的镜头一样历历浮现在她的眼前……
爱佳记事是在四岁那一年，那一年的春天她得了一场大病，一场可以夺去爱佳幼小生命的肺炎病，奶奶尽管背着她找了当地许多医生，打了针吃了药可一直不见效。一天夜里，奶奶望着躺在小床上呼吸困难、满面通红紧闭着眼睛的孙女，当即就产生出一种奇异的想法。奶奶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村头的菩萨娘娘庙前，先烧了黄裱纸，再点上香然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说：“大慈大悲的菩萨娘娘，请您救救我孙女吧！我的孙女是个苦命儿，生下来就死去了母亲，她是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舍不得她离开啊！您老人家要是让我小孙女的病明天就好了，等到小孙女十二岁那年我给您送一猪一羊，永记您老人家的恩德。”奶奶祈祷完又磕了三个头才回家了。说来也奇怪，这天夜里天快明的时候奶奶忽然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位虚着长发、包着白头布的婆婆来到了床前，笑眯眯地说：“你小孙女的病天见亮就会好的。你孙女是农历腊月初一生的，命太硬，刚落地就妨死了亲生母亲，还有……”梦中老婆婆还要说什么，奶奶忽然听得一声喊：“我要喝水！”就醒了，原来是做了个梦。奶奶坐起来给爱佳倒了半小碗开水端着让她喝了，心想，看起来我小孙女的病就要好了，菩萨娘娘都托梦显灵了。果然天亮以后爱佳就出气融和了，也有精神不再咳嗽了，还吃了半小碗饭。邻居们说这是吃了秦先生开的中药发挥了效用，因为中药治病起效较慢。而奶奶只是笑笑不说话，她心里是有数的。
这些都是奶奶以后告诉爱佳的，爱佳当时正在昏迷中，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奶奶为她夜里求菩萨娘娘的事。不过，爱佳十二岁那年，奶奶还菩萨娘娘一猪一羊愿的事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爱佳十二岁那年上小学五年级，十二岁的爱佳已经长成了一个人见人爱漂亮的小姑娘了。这年的秋天夏志咏回农村老家看女儿，奶奶就把父亲拉到一边说：“志咏，妈妈想托你买回一头猪和一只山羊，买回后我先养在家里。”夏志咏说：“妈，现在肉又不缺，你养猪养羊弄啥用？”奶奶说：“我有用。”接着就给夏志咏讲了爱佳四岁得病、那天夜里求菩萨娘娘保佑的事。夏志咏一听就笑了，夏志咏说：“妈，你是人老糊涂了吧！啥年月了还相信菩萨娘娘，爱佳病好那一定是吃药打针发挥了作用，与菩萨娘娘没有一点关系。”奶奶说：“啥年月人说话办事都得讲信用，人神虽然不同道但同理。我既然许下了爱佳十二岁时要给菩萨娘娘一猪一羊的愿，就一定要还。你要是不给妈买猪羊，妈就自己去买！”夏志咏说：“妈，我没说不买，我是不让你相信迷信。”奶奶说：“人还是迷信一点好。现在我看有的人嘴上说着，下边祛着，不讲信用尽干缺德事，早晚都得遭报应。”
农村给神还愿都是在农历腊月十五那天夜里五更天，提前把牲物杀了洗净摆在当院，然后烧纸焚香祈祷。那天夜里五更天爱佳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奶奶叫醒了，奶奶说：“爱佳，你快起来，咱要给菩萨娘娘还愿了！”爱佳就急忙穿好衣服跟着奶奶来到当院，牲物奶奶已经让人摆好。奶奶先跪在地上，又让爱佳也跪在地上，奶奶点上黄裱纸焚上香说：“菩萨娘娘，俺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您让俺孙女的病好了，还让她平平安安的。这是俺许的一猪一羊和送给您的银子钱，请您笑纳。还望您老人家多发慈悲，保佑俺孙女爱佳一生平平安安的。”奶奶祈祷完毕自己先磕了三个头，又让爱佳也磕了三个头。……
爱佳想到这里眼睛就湿润了。时间过得多快啊，转眼就十多年过去了，自己已经二十二岁了。爱佳掏出手绢擦了一下眼睛里沁出的泪花，说：“奶奶啊，您孙女对不住您了，您孙女在一个城市酒店做小姐，很少来给您上坟。您就原谅一回您孙女吧！”
爱佳给奶奶烧完了纸又来到亲生母亲的坟前，爱佳点着纸焚上香跪在地上说：“妈妈，我亲爱的妈妈呀，您刚把女儿生下来就走了，您真实的容貌是什么样子女儿也不知道。妈妈呀，女儿好想你啊！你如果不撇下女儿走的话，女儿也不会受到后妈的欺负，女儿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你知道吗？女儿已经有了对象，女儿的对象叫王化堂，是一个既帅气而又非常潇洒大方的人，女儿是爱他爱得要命。妈妈，您现在要是活着的话，我会带他到家里来让你看看，让你看看你女儿的男朋友，您一定也会满意的。可您不在了，女儿我就自己做主了。妈妈，亲爱的妈妈，我知道是母亲都爱自己的女儿，您的在天之灵就保佑女儿吧，保佑女儿的男朋友做生意赚到钱平平安安地回来。女儿给您磕头了！”爱佳祈祷完毕，就双手按住地给母亲磕了四个头。
爱佳给奶奶、母亲烧完纸正准备站起身回城里去，忽然一阵哭声传来。爱佳抬头一望，那哭声来自于不远处的一座新坟。新坟上插着一根带幡的竹子。竹幡在春风里来回飘扬着。哭坟的是一位年轻的少妇。少妇越哭越痛越哭声音越大，哭声在春天旷野的上空经久不息地回荡着。少妇是在哭谁呢？是哭她的丈夫还是恋人？哭多了是要伤身体的，自己应该过去劝劝她。爱佳想着就不由自主地朝那座新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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