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哥。”我对剑平连声道谢
一个秃顶的男子甩手给了我一个耳光,口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哪里来的野猫子,想搭便车呀,告诉你,没门!”我捂着脸,脸上火辣辣地痛。
剑平从手扶拖拉机跳下来,冲上去对那男子猛地一拳,那男子应声倒地,我连连称谢:“谢谢大哥。”
“我们是兄弟呀,谢什么谢!”
我犹豫不决地对剑平说:“兄弟,我们还是别走了。回场里算了”
“跟我来,我们坐拖拉机走!”
“故乡太远了,200多公里呢,坐到猴年马月去了,天气又这么冷。”
“那就坐我的小轿车吧。”
“哪里来的小轿车,只有手扶拖拉机!”
“来来来。”剑平一把拉着我的手臂说:“我开了一辆高级小轿车来!”
…………
“大哥醒醒,大哥醒醒!”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叫唤我。
醒了,原来又是梦,身边一个女子抓着我的手臂轻轻地摇:“大哥,大哥,做梦了吧,哼了好久呢。”
身边这个小女子是谁呀,一时间有点迷迷糊糊,静了静神,哦,想起了,是那个搭便车的女孩子,名字叫青玲。
这次回故乡,老是做梦,联想到在飞机上做的梦,其梦境都是亦真亦幻。
雪花在耀眼的车灯光里纷飞,车内的音乐停了,车身时不时微微晃动,这一切景状,很能催起人的睡意,身边搭便车的女子和刚才的梦,让我想起当年和剑平在农村搭便车的一件往事……
一九七八年的秋天,我和剑平那年还没满十八岁。
那年的秋天真是个多事之秋啊,父亲病了,我在农场接到消息,决定回家探视父亲。我把这个决定告诉我的朋友肖剑平。
剑平长得又高又瘦,脸上总挂着拾了个宝贝样的笑容,是个天生的乐观家,我和他是各自生产队派往采石场做工的唯一两个知识青年。
我比剑平大几个月,但是,他方方面面都比我老练和成熟,在农场,我们以兄弟相称,既没有兄,也没有弟,统称“兄弟”。
在农场,我有什么事情都找他商量,听取他的意见或建议,且每次都按他说的办;这次,他的意见是:他陪我,爬汽车到县城,再协助我爬火车,我回故乡雪陵市,他再爬汽车回农场,由此可见,剑平是个很够哥们的兄弟。
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
深秋的林海四处渗透的薄薄的凉意,原始森林的秋色幽静而深邃,我们走过的山道两旁,灌木林密密麻麻,像一团一团的铁丝网一样。
下了山,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上,发出毫无温暖的光芒。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在一段较陡的公路旁候着,剑平背着一个黄书包,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不多久,来了一辆车,那车是从日本进口的货车,车厢低,速度快。经过农村下放的锻炼,爬车对我们俩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两人先后爬上了汽车,汽车似乎也了解我们的心情,向着雪南县方向飞驰。
或许我们起得太早,随着汽车的颠簸,两人都晕沉沉地打起了瞌睡,醒来发现情况好像不对劲,汽车行驶在一条我们很陌生的路面上,仔细观察:汽车正在开往邻省的雪北县,思忖这车大约在什么地方拐了个弯,与我们去雪南县的路线南辕北辙!车速很快,爬车容易下车难,我俩只好使劲地敲打驾驶室的车顶,一边大喊“停车!停车!”司机毫无反应,汽车速度还加快了。
我急的手足无措,剑平不慌不忙地脱下外衣,爬上驾驶室的车顶,用衣服一扑一扑地去遮掩司机的视线,汽车一个急刹车,嘎然而停。
驾驶室下来三个男子,全都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其中一个男子,头顶的头发稀稀拉拉,脸上左嘴角一颗硕大的黑痣上长出一撮黑长毛,恶狠狠地训斥:“什么时候上来的鬼崽子?不要命了,给我下来!”
我一声不吭地下了车,“啪”,我还没弄清咋回事,脸上就扎扎实实挨了一耳光。
说时迟,那时快,剑平飞快地从车厢跳下来,冲上去,一拳打在那男子脸上,男子的嘴角立刻渗出了血。剑平如此仗义为我出气,我脱口而出:“谢谢大哥!”
另两个男子见状,立马冲上来围着我和剑平,而剑平变戏法似的,从书包里摸出了一把长长的尖刀,口里说:“莫乱来,莫乱来,不就搭个便车嘛,别打人啊。”那三个男子一下子怔住了,同时双方也僵住了,还是动手那打我的那个男子一边捂着嘴,一边扬着手说:“好,好,莫乱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三个男子上了车,汽车“轰”地一声,扬尘而去。
“兄弟,你还带着刀呀。”惊魂初定,我忍不住问剑平。
“也是以防万一。”
“真打起来,你会动刀?”
“那就看情况了,今天我们两个对他们三个,你说我们打得赢吗?刀子亮出来,架就打不成了。”
想想也是如此,要不是剑平带着刀,和那三个壮年男子打起来,我俩肯定会吃亏的。我沉默了,也不去想打架和刀子什么的;下放农村以来,由于对未来的无望,做什么事情都凭意气,不太在意前因后果。
望着眼前的公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想剑平应该和我一样,心情除了惆怅就是无奈。两人就在路旁默默蹲着,半天也不见一辆汽车来往。
太阳无声无息地过了头顶,肚子里此刻也不争气的“咕咕”地叫唤。剑平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走吧,向东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公路两旁和尽头没有一个人影,整个大地毫无生气,午后的阳光偶尔从云层的空隙里照耀着大地,深秋的风在寂静又寒凉地吹拂。我边走边凝视天空;那似乎一动不动的云堆,随着我们脚步的移动在迟疑而又缓慢地向南移去。
走了一个多小时,看见路边不远的地方有个老农在菜地里干活。剑平立刻上前打招呼:“嘿嘿嘿,老叔,你好啊!”
“好咧,听口音,是知识青年吧。何解跑到这里来了?”
“是呀,搭个便车迷了路哦,老叔,能弄点吃的不咯?”
以我的个性,我是开不了这个口的,像叫花子一样的,而剑平脱口而出,十分自然和洒脱。
“哦哦,前面十来里路有个知青点,你们去找他们吧。他们有食堂的。”老农给我们指示了大致的路程引向。
“谢谢老叔了!”我俩如打了一针吗啡般地振奋起来,我们知道:知识青年不管东南西北,相互间还是挺关照的。我们怀着疑虑的心情向老农指引的方向走去,走了约莫7、8里路,果然在一片树林中看见了两栋红砖青瓦房,心中不由大喜。
到了两栋平房处,四周十分寂静,随意地敲了一扇门,里面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等等……”。
一个姑娘开了门,我伸头望去,里面两张床,另一位姑娘躺在床上。
我一下子被开门的姑娘给吸引住了,那姑娘非常漂亮,尤其那眼睛,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眼眶里的眼波如泉水般的清纯,漆黑的瞳仁让人一望而忘俗。
姑娘有些惊异:“找那个?”这姑娘一口乡音,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呐呐地说:“我们是知青,是雪陵市的。你们也是雪陵市下放的知青吧。”姑娘点点头,让我们进了房间。
“我们爬错了车……”我们叙述自己所面临的困境,当然,省略了打架的细节。
床上的姑娘起来了,听了我们的叙述,咯格地笑过不停,“两个活宝,再睡会,车子就把你们装到雪北县去了,哈哈,真是两个活宝。”
“走吧,你跟我去伙房,看还有饭不。”听说我们早、中饭都没有吃,给我们开门的姑娘带我去伙房,天可怜见,伙房的铁锅里居然还有些剩饭剩菜,够我和剑平吃了,我端着饭菜来到房间时,剑平已经和那位姑娘聊得热火朝天了,一进门,剑平就用主人一样的口吻对我说:“兄弟,来,介绍一下:这是小丽,小丽,这是我兄弟青林。”
小丽挺大方地对我笑了笑,说“你好,我叫小丽。“,接着又指着给我们开门的姑娘说:”她叫小红。”
小丽长得富态,稍厚的嘴唇和丰满的身材。很可爱的模样。小红默默地坐在床边,垂下眼帘,好像要把眼眶那泉水般的眼波遮饰,嘴唇的两角微微向上,就像一轮弯月。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已经多次悸动!
“咕咕”叫唤的肚子已容不得客气了,我和剑平一边吃一边和她俩聊。
“你们下放在雪陵山采石场呀,那里离我们这里100多公里呢,你们两个人的瞌睡打得蛮久呢,真是一对活宝,哈哈。”小丽边说边笑。
剑平:“我们是插队落户的,抽调在场里做事,昨天睡得晚,今天起得早,没休息好,吃饭后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采石场肯定很累吧。”小红轻声问。
“累是累点,但是工分高,一天记12分,在生产队只有9分。”我很想和小红姑娘说话,小红的话不多,小丽却叽叽嘎嘎讲个不停:
“我们这里是县知青茶场的一个分场,女知青出一天的工才8工分。”
“今天轮到我们两个下厨”
“你们爬的车是日本进口的货车呀。”
“那辆日本货车就是到我们知青茶场来的,现在和其他知青们进大山拉土产品去了;下午回来,我来跟你们说,让开车师傅捎你们去雪南县城。”
“…………”
事情居然那么巧!我想起了那个“秃头”,想起剑平书包里的刀子;能不能搭上车心里可没底,不过这两个姑娘却是我们的幸运女神!尤其是美丽的小红姑娘,我想以后在家乡遇上她,一定要好好感谢她,起码也要交个朋友,或许还能恋上呢。人就是这样怪,刚刚填饱肚子就想入非非。
她俩把我们安排在男知青的宿舍里休息。上床时,剑平嘴里嘟噜了一句:“就在那里休息多好,一个抱一个。”说完怪笑一声,还对我扮了个鬼脸,看来这家伙和我一样,吃饱了也起怪念头。我没吭声,一路的疲倦催我进入梦乡,我做了一个未婚男子经常做的那种梦,也梦见自己顺利地回到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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