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栀子花开的盛夏。栀夏在机场昏昏欲睡,窗外烈日炎炎,候机厅里安静得像一座古老的森林。空调带来丝丝的凉意,她在睡梦中裹了裹外套。醒过来的时候,一架飞机正在起飞,缓缓地爬上了天空,不久消失在蓝天上。
到达龙塘的时候,天正下着小雨。她呆呆地看着无声息的雨,脑袋一片空白。上了一辆出租车,开往龙塘第二医院。这次来,主要是来看碧安的。在医院门口的花店里买了一束鲜花,拎着一个水果篮子走进了医院。站在电梯口等去八楼的电梯,医生说没有什么人来看碧安,而碧安执意要打电话给栀夏,医生没有办法,于是拨打了栀夏的电话。
坐在会客室里,将鲜花和水果篮子放在桌子上,不久碧安跟着护士出来了。碧安瘦了很多,脸上只能看到她两只眼睛在转动。看到栀夏,她愣了愣,坐了下来。
“你瘦了,碧安。”栀夏轻轻地拍着碧安的背,轻轻地说。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突然碧安就哭了,“栀夏,我没有杀人。”
“是啊,我们的碧安没有杀人,那只是你的幻想。”栀夏替她擦干眼泪,“幻想是假的,在医院里配合医生治疗,好好生活,记住了。”说完,栀夏给她剥了一颗荔枝。
两个人再也没说话,碧安安安静静地吃荔枝。在医院里,没有人来看她,其他病人吃零食的时候,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后来在吃零食的时候,她干脆找个角落装作睡着了。
许久,碧安抬起头说:“谢谢你来看我,以后你有时间,还来看我。在这里,我很孤单。”
栀夏抱住她,忍不住哭了。不久,过了探视的时间,护士进来把她带进了病房。栀夏愣愣地坐在椅子里,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医院,走在热闹的大街上,这个季节,街心公园的茉莉花开出细细碎碎的花朵,一丛丛,一簇簇,清香扑鼻,很是美丽。龙塘,是一座鲜花盛开的城市。
下午她在上岛咖啡厅里喝咖啡,临街的座位,能够看到街道上的汽车群像一条长蛇在路面缓慢地移动。拿出手机,查找春安的电话号码,按下了拨号键。不久春安开着车来了,她看他将车停在路边,匆匆地下车,跑进了咖啡厅。
见到他的时候,他有点喘气。站在门口,扫视了一遍,大踏步地向她走来。
“你怎么突然来龙塘了?”他坐在她的对面,有点喜出望外。
“来看朋友。”她淡淡地笑了笑,喝了一口微微泛凉的咖啡。
“碧安?”
她微笑着点头:“她住院了,我们是在调酒师培训课的时候认识的。我不知道她有抑郁症,很严重的病。她是个作家,我找过她的书,看了,是个思想和视觉都很独特的作家。”
“我带你去吃下午茶吧!我知道一家,很正宗的味道。”春安直接打断她的话语。
“见过你之后,我就要回去了,晚上的航班。”
春安挠着脑袋,绞尽脑汁地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生日。”栀夏双手合十,将指尖抵住额头。
“瞧我这记性。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餐厅你定。”
“我对龙塘不熟,不如买些食材回家做。”
“我与寻歆熙在一起住,这样不太方便吧!”
栀夏笑了笑,并不说话。春安也低下头,不说话。
沉默了很久,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栀夏起身说:“我要走了。”拎着手提包起身朝门口走去。
春安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阳光中那瘦弱的身躯,让他心里很难受。栀夏,与寻歆熙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做选择。最后他颓然地窝在沙发里,看着窗外的天桥发呆。
栀夏并没有离开龙塘,每天都去医院,一到中午,就拎着食盒去看碧安,看她在会客厅里狼吞虎咽地将餐盘搜刮干净。吃完后她笑着望着栀夏,眼神里有一丝木然,看起来呆呆傻傻。
“很木讷,对不对?”她也感觉到自己的肢体不太受大脑的控制,“吃了药就是这样,特别嗜睡,看起来就没精神,脑袋有点木然。”
栀夏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
栀夏预约了碧安的主治医生,医生向她说明了她的情况,说是急性精神分裂症,目前病情稳定,再有两周的巩固就可以康复出院。
栀夏买了一大堆的零嘴让医生转交给碧安,安静地走出了会客室。室外,阳光依旧明亮,而碧安独自一个人生活在一群没有意识的病人之中,那阴暗的如牢狱般的病房里,阳光透过窗洒落在干净的地板上,躺椅上横七竖八地睡着或坐着几个病人。
碧安出院的那天,栀夏特意穿了一件色彩比较明丽的衣服,看起来也喜庆点。她来到医院,帮着她办理出院手续。拎着一袋子日用品坐出租车回碧安的家。那天碧安的精神特别好,脸上还泛起了红晕。这一段时间,栀夏把她喂得珠圆玉润,碧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转过头腼腆地看着栀夏。
“今天出院,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我只想回家看看父亲。”
在一条很破旧的巷子口下车,碧安牵着栀夏的手向巷子里走去。
“父亲一直在老屋里生活,说是忘不了群我母亲。”碧安说完,眼泪流了出来,“我母亲死得早,都是父亲带我成人,我哥哥是个哑巴,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能听见这个世界。”
“别哭了,时常回家看看父亲,尽尽孝心就好。”栀夏微笑着帮她擦眼泪。
站在地铁站里,远远地看到碧安在忙。她在地铁里开了一家花店,因为靠近医院,所以生意特别的好。花店的名称很特别,叫“水车”。碧安说:“我看过最美的风景就是湘西凤凰河边的水车,后来我回到龙塘,将花店开在地铁,取名为‘水车’。湘西的水车在河边缓缓转动,扬起的水花散落在河面,清清亮亮,特别漂亮。”
栀夏看着康复后的碧安,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转身,走过长长地电梯,转到地上。龙塘是座安静、优雅而美丽的城市,这里有一个她用心牵挂的碧安和一个她无法忘怀的春安。无论身在何处,她都不会忘掉初次见到春安的情形。看着他安静的笑容和明亮的双眸,仿佛这个世界都变得静谧。
栀夏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在这里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她突然想起了远在沽阳的父母,她算了算,已经很久没有回沽阳了,二老时常在电话里要她带个男朋友回家。她招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机场,直接买票去沽阳。
回到那条熟悉的小巷,进到那间熟悉的院子,院子里的石榴已经结出青色的果子,窗台上的红梅已经枯萎,只剩一根根弯弯曲曲的虬枝。父母见到她先是惊讶,随后边哭边笑地拉着她进屋。
“栀夏,这么些年,都不怎么回来,你是要急死我们啊!”父亲拎着购物袋,骑着电动车买菜去了,母亲系上围裙进厨房。不久就端出一碗糖水鸡蛋,放在桌子上说:“早知道你来,我去乡下买一只大水鸭来,给你煲汤喝。”
栀夏吃了一口糖水鸡蛋,还是小时候那个味儿。
“栀夏,老早就听你在岩池找了男朋友,这次怎么不带回来让妈妈看看?”
“他很忙,管理着一间酒吧,酒吧不能离人的。”栀夏依旧坐着,吃完了,看着空掉的碗,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年轻人忙事业是对了,可前外不要耽误了终身大事,你可别嫌妈唠叨。”
栀夏低下头,微笑着。结婚的事,萱草没提,她也不好意思提。
晚上,睡在自己熟悉的房间里,枕着有荞麦面味道的枕头,睡着有太阳味道的床单,酣然入睡。无论走多远,她都断不了父母亲那份深深的爱与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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