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走了半个小时,回到了猎户大叔的家里。两个人用白毛巾站在门口擦着头发,雨下得很大,通往山外的路早就变成了稀泥,人走都难,更别说碧安那辆娇贵的汽车。
天色渐渐暗了,雨也渐渐地停了。黄昏的时候偶,在湿漉漉的雨水中,太阳露了个脸。橘黄色的夕阳照在水汽氤氲的青山上,仿佛一场醒不来的梦境。
夕阳西沉的时候,猎户大叔将一张小木桌搬到院子里,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院子里的灯光有些暗,不过碧安能够看到他们一家的笑脸,一家人和和睦睦,多好。突然想起了她又怕又恨的母亲,内心开始翻腾,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就下桌了。一个人站在厨房的阳台上看西边天空冷冷清清的月亮,星星也渐渐爬满天空。
洗过澡后倒头就睡,不知道睡了多久,栀夏醒了,拉开室内的灯,右半边是空的。看了看对面墙上的钟,已经是午夜了。她轻轻地爬上二楼楼顶,远远地看到了碧安。她坐在秋千椅上,抬头仰望天空。
栀夏轻轻地坐在她身边,碧安轻轻地说:“你怎么出来了?”
“睡醒了就睡不着了。”
“我晚上基本上是不睡觉的,我喜欢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一边听音乐一边看书。唯独在这大山里,我能够找到自己洁净的灵魂,不用背负痛苦。我经常来这里,因为在这里我内心会变得很宁静。”
“你为什么要杀你母亲?”
“我以为你睡着了,原来你听到了。”
“我以为自己是做梦,不知不觉睡着了,但是睡着了也能隐隐约约听到你的故事。”
“我既恨她又怕她,从前是我年纪小,不懂如何与她相处,长大了,我选择了现在这条路。从前我时常去家里看父亲,年迈的父亲总在我面前提母亲,所以现在,我也不怎么回家。”
“我不知道如何帮你。”栀夏低下了头,“也许,可以看看心理医生。”
碧安突然起身卡住了栀夏的脖子:“既然你知道我杀人了,我便不能让你活着出山。”
栀夏被她捂着嘴,掐得喘不过起来,这个时候,猎户大叔走了上来,一把扒开了碧安的手,栀夏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们怎么还掐上了?”猎户大叔责备碧安,“你不该掐她啊。”
“大叔,打120,她精神有问题,可能是抑郁症。”栀夏摸了摸脖子,很疼。
“你去!”猎户大叔将碧安按在椅子里,大声对栀夏说。
栀夏赶紧跑到楼下,拿起手机给医院打电话。
凌晨时分,一辆救护车进了院子,带走了碧安。碧安一边走一边说:“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栀夏一直蹲在院子门口,泪流满面地看着那辆白色的救护车,那车顶的红色的灯像血一样红。第二天清晨,栀夏离开了龙塘,她删掉了碧安的电话号码,这辈子,她也不想再见到她了,尽管一想起她就会很难过。碧安被带走的那天晚上,月亮像一块通透的白玉,月光皎洁,可是她的内心,翻江倒海。
栀夏是晚上上火车的,车厢内开着空调,灯火通明,她穿了一件保暖衣和一件风衣,里面暖风阵阵。栀夏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那是一本幽默风趣的书籍,她一边看一边乐,周围的人都瞪着眼睛盯着她看。小四号字体很小,看起来很费神。关上书,将视线放到车外,看到了夜空中流动烟花,火车一直前行,烟花也一直前行,绚烂的天空,照亮了这座繁华城市里的建筑群。突然间,她就想起了春安。春安说,龙塘是个很繁华的小城市,在这里可以默默无闻,但也可以名声大噪,这是一座跌宕起伏的城市。她第一次觉得,跌宕起伏,这四个字,用得很贴切。
情人节那天,栀夏依旧在七棵树酒吧二楼忙得不可开交。午夜时分,栀夏接到了春安的电话。
“栀夏,我刚下飞机,在荷塘。”耳边依旧是春安不温不火的声音,“情人节快乐!”
栀夏放下手中的抹布,去换衣间换衣服。招了一辆出租车去了荷塘,她已经很困了,一坐下就开始打瞌睡。到达荷塘的时候,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
一进门,春安握着她的手,拿出一串红豆手链,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好漂亮的相思豆。”栀夏低下头,脸都红了。
“一共两串,你帮我戴另一串。”
栀夏拿着那串红豆手链说:“你怎么突然来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出差,路过岩池,就过来找你。”
“你该去看看你的父母,还有浅溪,好久都没回来。”
春安说:“过段时间吧!”
不久栀夏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萱草。栀夏在春安面前有些惴惴不安,拿起手机又放了下来。
春安看着她说:“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你别走。”说完倒头便睡。他刚出差,准备回龙塘,一忙完便千里万里地赶来看她。
栀夏也困得支撑不住,坐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身上盖了一件外套,上面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她挣扎着起来,发现春安已经走了。桌面上有一张纸条:以后每年的情人节,我都陪你过,无论路途有多远,都要等我。
栀夏将那张纸收在手提包里,去卫生间洗了个脸,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憔悴,黑眼圈很重,这也许跟她长期熬夜有关系。洗手的时候,她特别小心的不让水沾湿那串红豆手链。对着镜子拌了个鬼脸,坐电梯下楼了。
她一直跟萱草住一套公寓,原本是住员工宿舍的。后来萱草换了一套大公寓,说是一个人住空荡荡的,于是让栀夏进去住。
栀夏蹑手蹑脚的走进客厅,原本想逃过萱草的追问,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坐在沙发上的萱草抓了个现形。
“老实交代,昨天晚上去哪里了?”萱草厉声问道。
“我每个月都有交房租,你管得倒宽。腿长我身上,我想去哪去哪。”栀夏不怕死地顶了一句。
“那件外套是谁的,是不是夜会情人了,昨晚可是情人节。”
“我见到春安了。”
“春安?”萱草低下头,又抬起头,“他在哪里?”
“在龙塘,你不会不知道他就是我培训课的讲师吧?”
萱草盯着栀夏看了很久说:“你回房休息吧,下午四点去顶我的班,我要出差,晚上我会回来。”
“二楼咖啡厅怎么办。”
“你忙得过来你就忙。”
“你这个杀千刀的‘小资本家’,休想榨取我的剩余劳动力。”说完栀夏进厨房,她大声说,“你在家连饭都不煮。”
“这不是你做的吗?我从来都不煮饭的。要不去外边吃?”
栀夏懒得理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瘦肉和一把青菜,洗米煮瘦肉粥。
萱草已经很累了,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她去培训了,他一个人打理酒吧,有点力不从心。年纪越大,越发觉得精力不如从前了。
不久他被栀夏轻轻地叫醒了,两个人一起吃饭。这么些年,忙里忙外,两个人都没有正经地吃过一顿饭,一个白天一个黑夜,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连照面都都很少打过。他准备关掉酒吧,带她去浪迹天涯。可这仅仅是个想法,他目前还没有这个勇气跟栀夏说,因为七棵树酒吧是他们共同的心血,就像一个孩子一样,从襁褓中到青少年,一点一点地成长,他没办法舍弃。
已经到了春天,天气乍暖还寒。萱草坐在酒吧里,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耳朵都有点失聪的感觉。今天晚上的生意比较清淡,栀夏解开围裙,从二楼走了下来。
“一起宵夜吧!”
“青记瓦罐汤。”萱草拿出一张名片,那张名片有些泛黄,上面有一个名字,三号黑体字,青麦。
栀夏听到了“青记”两个子,突然就低下头,眼睛红了,最后抬起头说:“算了吧,换一家。”
“就青记瓦罐汤,听说很好喝。”萱草按下了电话号码,那边竟然接通了。
送汤来的是个小伙子,栀夏认识,是青麦的弟弟。两个人端着汤,萱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栀夏,对不起,惹你伤心了。”
栀夏突然就哭了,她想说:你的命是我救过来的,你为什么要舍弃它!
第二天清晨,栀夏去了城郊墓地。她在坟头放了一束花,静静地站在苍翠的松柏间,清脆的鸟鸣划破天际。仿佛还是年少时,你爱哭,我爱笑,一群人打打闹闹。可斗转星移,人来人往,依旧忘不掉青麦那张倔强而带着干净笑容的脸。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