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白色路灯上的小风车在咸湿的海风中悠悠转动,刚下过雨的午后,太阳笼罩在一朵厚重的乌云层中,如钢锥般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大地。车内很拥挤,过道上站满了人,中途有人上上下下,售票员频繁地开门关门,并提醒乘客到站下车。
售货员说:“龙塘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准备下车。”栀夏拎着黑色的行李箱下车李,她站在种满榕树的街道上拦车去酒店。萱草说在龙塘有一次调酒师培训,栀夏一直想学调酒,萱草替她报名了。
等了半天,空旷的大街上没有出租车经过。她蹲了下来,将高跟鞋脱下来,穿上一双白色的平底鞋,拖着行李箱穿过一条安静的小巷。巷子里能看到很多老人与孩子,老人坐在门口抽水烟,孩子蹲在门口玩泥巴。两旁都是木房子,偶尔能看到一道斑驳的矮墙,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藤叶,冬天到了,茎叶依旧绿意盎然。踩着被雨水冲刷得十分干净的青石板,脚底传来一丝凉意。走出小巷的时候,夕阳照在巷口的柳树上,栀夏拿出相机,抓拍了一张日落图。
她记性不太好,刚走过的路口就消失在脑海里,走了很久,又累又饿。经过一家兰州牛肉拉面馆,她走了进去。将行李箱放在墙角,叫了一碗小碗牛肉面,在等面的空隙里翻开地图找路。吃牛肉面的时候,她抬起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拿着一个破旧的碗从店门口走过。她拿出一只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行字:还有什么值得忧愁,美食当前。
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了,洗过澡后,倒头就睡。凌晨三点醒了过来,换上一身白色的裙子和一双同色高跟鞋,去了二楼餐厅。点了一杯牛奶和一碟甜点。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天亮,当蓝色的晨光洒满大地的时候,她睡了过去。只因为晚上做了一个噩梦,醒过来的时候,再也不敢睡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抬腕看了看表,离培训课还有两个小时。她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去前台结账。走出酒店,在空旷的大街上游荡。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条小吃街。这个点上,很多学生在街头小餐馆里吃早餐。她挤进了人群,叫了一碗米线,坐在一个角落里吃。
吃过米线,她搭公交车去了培训中心。车子走上高大的立交桥,来到了龙塘市中心。繁华的内环,车来人往,街头熙熙攘攘,行人脚步匆匆。她站在人群里,仰望那座高耸入云霄的大厦,头有点晕。快九点了,白色的太阳照在头顶,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走进大厦,电梯口站满了人,都是参加培训的年轻人。随着人流上电梯,电梯上的数字一直在变,最后停在了八楼。走进一个宽大的会议室,找了一个靠后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双手托腮,望着窗外发呆。
龙塘的街道很简陋,唯一让她觉得舒服的事情是,这里的植物特别葱郁,再炎热的阳光,站在树下都能感到凉爽。入夜时分,当地人会在树上系一个吊床,躺在吊床上乘凉。龙塘是一个节奏很慢的城镇,在这里,依然能够看到红色棚子的三轮脚踏车行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她喜欢这里的吃食,街头的糖渍红李,酸甜可口的菠萝,成熟的木瓜。……买一份炒冰,在街头慢走,走着走着就到了三味书吧。进去翻翻书,里面都是一些旧书旧报纸。这里的日子都很慢,可以花一个上午在临街二楼的茶铺喝茶吃糕点。下午走进一条狭小的小巷,脱下凉鞋,石板上的凉意渗透在脚底板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九点整,会议室里依旧乱哄哄的。不久走进来一个身着浅蓝色西装的培训师。栀夏一直低着头看前头分发过来的培训资料,并没发觉培训师已经进来了。培训师扫视了全场,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了坐在后面的栀夏,她低着头正在认真的看培训资料。突然,栀夏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栀夏惊讶地捂住了嘴巴:那个培训师竟然是春安。春安拿着名单,一个一个点了过去,念到“栀夏”的时候,他顿了顿,看了她一眼,然后接着往下点。
春安说:“我会尽量讲得很详细,因为你们的水平参差不齐,所以我会尽量照顾初次接触调酒的学生。”说完他看了一眼栀夏,栀夏眼神闪躲,并不敢看他。
整堂课栀夏都在走神,木然地看着大屏幕,一张张图片在脑海里变成了浆糊。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听了下去,拿起笔尽量详尽地记笔记。这堂课对春安来说,很快。可是,对于心乱如麻的栀夏来说,很漫长。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她抬起头发现已经下雨了。她盯着窗外的雨,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抬头迎上了春安责备的目光,她不安地低下了头,仿佛做错事的孩童。
下课已经很久了,栀夏还在座位上磨磨蹭蹭。她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打招呼,春安离开自己这么多年,再次见面,竟然生分了许多。春安在关投影仪,整理桌面上的教案资料。栀夏走了过去,看了他一眼,向门口走过去。
“栀夏!”春安喊住了她。
她愣了愣,肩膀抖了抖,回过头换上微笑说:“好久不见,春安。”
“天在下雨,我送你回去。”说完,春安拎着一个黑色的电脑包走了过来。
她站在酒店门口等他去取车,雨下得越来越大,略带疯狂。抬头仰望天空,冬天的雨带着刺骨的凉意,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身边,春安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她身边。打开副驾驶的门,她坐了进去。
“你住哪家酒店?”
“几度春秋。”
“郊区的酒店,路程还是有点远,你不怕迷路?”
“我看地图。”
“一起吃个午饭。”春安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
“春安,青麦死了。”栀夏望着春安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他眼神依旧明亮。
春安面无表情的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我心里很难过,尽管我不爱她。对她,我只能说抱歉。”
车厢里陷入沉默中,春安专心的开车。栀夏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春安,我不想吃东西了,有点累了,想回酒店休息,你送我回酒店。”
车掉了头,朝郊外开去。半个小时后,车停在“几度春秋”的门口,栀夏下了车。春安也下了车,跟着栀夏进了酒店。
“栀夏,晚上还有课,你要记得按时来。不懂的地方,直接问我,我会教你。”
栀夏转过身吼着说:“难道你心里对青麦没有一点爱?她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我们的世界,你不懂。”春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车消失在雨帘里。
栀夏回到房间,踢掉高跟鞋,倒在床上嚎啕大哭。青麦那双明亮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和干练的齐耳短发,这些,一幕幕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一个人去了二楼餐厅,无论如何,她都要吃饱饭,这样才能活下去。点了一盘意大利面,一杯牛奶,吃着吃着,发现春安坐在对面。
“对于青麦的事,我向你道歉。”春安一脸的认真。
“你应该向青麦说对不起,而不是我。”
“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有点缓不过劲儿来。”
“不用抱歉了,我懂。”栀夏放下叉子,用膝盖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春安沉默了很久,抬头换上了微笑说:“吃好了没有,我接你去培训中心。”
栀夏点点头,在心里,她已经原谅了春安。她上了春安的车,车子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春安一直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内心的痛,内心的伤,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有时候,你看他在笑,其实他心在滴血。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春安。’如果我老了,而你未老,我会像个老奶奶一样这样对你说。”
——栀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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