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浅溪正常毕业。半年前她已经在医院实习,因为表现优秀而留在了医院。这样,她不用像她其他同学为了找工作而四处奔波。她在医院里当护士,每天按点上下班,周末依旧去慕辛家帮忙照顾老人。当然,这是要收费的。这不禁让她感慨:钱再多,生病了,在医院里,那就是纸。
慕辛与芮颖两家人在筹备婚礼,两个人仿佛没事的人一样,也不怎么见面,见面慕辛也是低着头不吭声,两个人也不知道该谈些什么。这让两家的家长特别着急:婚礼都快举行了,这两个人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慕辛每天会去医院里送花和巧克力给浅溪,这让浅溪感到很迷惑。抱着他送来的白玫瑰,呆呆地站在窗口,从十四楼看下去,地面上的人像蚂蚁在爬,而那一片片开满野花的人工草坪,只剩一片淡淡的绿。护士站里的护士对慕辛很是好奇,见到她就七嘴八舌地问。浅溪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不明白,他有女朋友为什么还给自己送花。
头上戴一个淡蓝色的护士帽,穿着护士裙和白色护士鞋,走起来轻盈,不累脚,慕辛喜欢她的装扮。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白衣天使,慕辛也是。她拎着篮子,拿着一篮子的药水乘电梯去十四楼。刚到十四楼,就看到护士站的护士们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地说八卦。她将药水放在木台子上,一半工作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讲什么。
听了大半天终于听明白了:一位大学生向心仪已久的女生表白失败后,纵身一跃从楼上跳了下来。这则新闻让她匪夷所思,她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啊,真是任性。
不久外科医生和骨科医生进来了,吩咐她说:“准备好血浆,要开始手术了。你誊一下这张表格,换衣服准备手术。”
浅溪拿起笔,在姓名栏填了一个名字:卡古,很奇特的名字,像少数民族的名字。誊完表格后,她将表格夹在文件夹里,换好衣服,拎着血浆走进手术室。
四小时后,她和另外一位护士将病人推出了手术室。医生摘下口罩对校方代表说:“手术很成功,麻醉一失效就会醒过来。”然后转过头对浅溪说,“病人转入重症病房,特级护理,先观察两天,再转入普通病房。浅溪,你负责这个病人。”
浅溪扫了一眼床头的病号牌,上面写着:卡古,二十二岁,左腿骨折,轻微脑震荡。原来他就是新闻中那个从三楼跳下来的失败告白者。轻轻地叹了口气,用热毛巾轻轻地擦拭他露在病号服外头的肌肤,他依旧沉睡。
忙完护理后,她看了看快滴完的垫底,拿着药单子,拎着空篮子去三楼取药。回来的时候发现卡古已经醒了,他皱着眉头看了浅溪一眼,闭上了眼睛。他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说话,内心一直抵抗医生和护士。他流着泪喃喃自语:“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浅溪走了过去给他抽血,她故意弄得他很疼。他“咝”啊“咝”地倒吸气,却始终不喊疼。
“你真是个大傻瓜,疼都不知道叫出来!”说完狠狠地在他手上一拍。他“嗷”地一声叫了起来,她转身将血样送到化验站。躺在床上的卡古,闭上了眼睛。麻醉药已经慢慢失效了,腿部隐隐作痛。他按了床头的铃,叫来了护士。
浅溪看着皱着眉头的卡古,微笑着说:“伤口开始疼了是吧,麻醉药快失效了。”
卡古就是不说话,对任何人,包括每天照顾他的浅溪在内。浅溪每天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依旧不开口。她坐在床头给他剥橘子,一边剥一边说:“你表白的那个姑娘已经疯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你从上面掉下来,地上血红一片,吓成了精神病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谁都不认识。”
卡古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她的话句句都是痛点,也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她敞开了说,他突然就泪流满面。浅溪给他手绢说:“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我希望你坚强。”说完她走出了病房。
再次回到卡古的床头,卡古微笑着坐了起来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浅溪拿下工作牌递给他,他接过来看了看说:“浅溪护士,谢谢你。”
不久浅溪安排他与心理科的医生见面,接受心理疏导。不久卡古渐渐地变得开朗,也爱说爱笑,经常“浅溪护士长浅溪护士短”地缠着她讲笑话,病情恢复也很快。
那天慕辛依旧给浅溪送花和巧克力,只是送完后没有立即走,浅溪不在护士站,他坐在走廊的木椅上等浅溪。
等了一上午都没有等到她,她正在陪卡古做复健运动。晚上他们一起吃饭,约在了一家西餐厅。餐厅里放着钢琴曲,欢快的琴音,那首曲子她会弹,是《卡农》。慕辛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许久,才缓缓地说:“我和芮颖快要结婚了。”
浅溪愣了愣,即刻换上笑容说:“我祝福你们!”
慕辛苦笑着说:“我给你送了这么久的花,你难道没有一点表示?”
“怎么,还想当落跑新郎?跟着我私奔?芮颖姐也挺好的,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慕辛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真是木鱼脑袋。”
她吃疼地摸了摸头说:“哪有?”
“当我情人。”
浅溪愣了愣,随即踢了他一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以为这是古代啊,可以三妻四妾?”
这顿饭慕辛食不知味,买单后拉着浅溪走出餐厅。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请浅溪坐进去,浅溪摇着摩托车的钥匙说:“我没有芮颖那么端庄,也没有那么高贵。我骑摩托车回去,谢谢你的款待,红酒真不错,只是我不会醉。”说完发动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地离开了。骑着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她一边抹眼泪一遍骑着车向前狂奔。
天突然下起了雨,她骑着摩托车走在一条两边种满法国梧桐的安静小道上,身后一直跟着一辆车,副驾驶上坐着芮颖,驾驶座上坐着慕辛。浅溪骑着车在雨里狂奔,车子打滑,撞在树上,她飞了出去,像一片羽毛在空中飘啊飘,轻轻落地。躺在地上摘下头盔,无声地嘶吼着。她喜欢用这种方式宣泄内心的不痛快。
芮颖想打开车门去扶浅溪,慕辛冷冷地说:“算了,别多管闲事,回家后她又是活蹦乱跳的。”说完打了转向灯,车子悄无声息里离开了。
浅溪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一辆车离去,那个车牌号她很熟悉,突然鼻子一酸,难过地哭了起来,雨还在下,脸上流淌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全身湿漉漉地将摩托车送往维修处,淋着雨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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