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春风略过大地的时候,遍地的桃花一树树的开了,红彤彤的,煞是吸人眼球。
对于很多人来说,春天是真的来了;也就是,对于女人来说,春天一到,意味着可以穿上自己喜欢的裙子,清凉的招摇过市,对于男人来说,春天一到,就可以看穿着裙子招摇过市的女人们了。
可是现在,我怕这个季节,我怕别人对我说男人和女人的关于春天来了的话题,这是对我极大的讽刺和打击;我不是不喜欢这个灿烂的季节,只是,我的身体和精神都经受不住这个季节的洗礼。
我甚至都出现了ED症状,但是我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是这样,因为我只是心理上怕,并没有接触过更多的女人,所以我并不确定。
2
两年前的春天,我来到这个小镇的一家卫生纸厂上班,我来的时候,正值桃花繁盛的时节,这个小镇美丽的桃花风光吸引了我,当时我就决定要在这里安家,并且发誓要在小镇的桃子成熟前找到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女人,哪怕以前她是属于别人的;等桃子熟了,我要带着她到桃园吃遍所有品种的桃子。……
夏季,小镇的第一批桃子上市的时候,我也确实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她是我的同事。
我向她兑现了我曾经给自己的诺言,带着她到田野的桃园里吃桃子。
那段日子,我们过得很快乐,很幸福。
3
一年之后,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基石更加牢固了。
春天又如约而至,桃花依然遍地的盛开着,我盘算着,在那个春天,桃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恳求她嫁给我。
但是,到了桃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她却离开我跟别的男人到城市里去了,她告诉我,小镇没有她想要的生活,即便我可以给她一方面的她想要的生活。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栽一个再大的树桩,能够拴住一头发疯的公牛,却未必能够拴住一头发情的母牛。她的人和我在一起,可是,她的心却未曾真正和我在一起过。
4
把热水倒进冰冷的玻璃杯,它很有可能会破碎,而我,那颗火热的心脏,却是被泼了冰冷的水,一样的,碎了。
她走的那个春天,我便像失去了魂魄似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音容笑貌。
更让我没有料到的是,桃花慢慢凋谢的时候,我病了。
我没有躺在病床上,没有去医院,也没有人知道我病了,我只是不去上班了,我在小镇的街上流浪——我得的是间歇性情感障碍;通俗的说,就是疯了。
在这个年代,一个男人,失去一个女人,竟然会疯了,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爱得太真,还是爱得太深。
除了医生,在这个小镇,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关注间歇性情感障碍或者是间歇性精神障碍,只是,一个人出了问题,行为、言辞古怪了,不同往日,不同常人了,肯定就是疯了,大家看到他的所作所为,就知道他是一个疯人,行为不能自制,比较危险,要远离他,于是,同样,所有的人都远离了我。
5
而镇上的人之所以发现我疯了,除了不上班,语言风格转变,不洗澡,衣衫褴褛外,最明显的是我的行为。
那是一个灰蒙蒙的闷热的快要下雨的午后,赶集的人几乎挤爆了小镇的街道,人们肩并肩,慢悠悠的走着,摩托车、轿车和货车穿梭在人群中,不耐烦的按着刺人耳膜的喇叭,叫卖声和叫骂声不绝于耳;我混迹在人群中,随着人流波动;属于夏季的暖风吹来,我解开衣扣露出胸膛,任那暖风肆无忌惮的吹,我几星期没有洗的身子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味,可惜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也许没有人会在乎那么一点味道了。
看到一个穿短裙的女孩,于是,就上前捏了她圆鼓鼓的屁股一把;她大叫一声,然后哭了出来,周围的几个年轻小伙闻声赶来,把我摁倒在地,揍了一顿。
虽然他们站在正义的那边打了我,但是从他们的眼光中,我看得出,他们是羡慕我的,只是他们精神正常,不敢做这种事情——其实,有这样的想法,应该也是我间歇性情感失常,疯了的一种表现。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能体会,因为即便我经历过,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当我间歇性情感失常,我疯了的时候会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季节变换,春天过完,我好了的时候,我很后悔,只要别人一说起带有“春”的字眼,我都会全身起鸡皮疙瘩,会脸红,火辣辣的,很难受。
不过真正让我抬不起头来的是,在我疯到最鼎盛的时候,在小镇的大街上,我脱得一丝不挂的奔跑过。
而在春天,我唯一能够明白的,就是别人不能在我旁边说关于春天的任何事。
曾经有几个人在我旁边说他们学生时代,春天一到,老师还带他们春游……
于是我的病情愈发严重,发作得更加厉害,我想上前打他们,但是我又清醒的想起我曾经被打过,我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刚用凶神恶煞的眼神看他们一眼,他们都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只好打消了和他们火拼的念头。
这时恰巧附近的小学生放学,有几个男孩朝我走过来,我上前一把抓住其中一个的衣领,扇了他一耳光,大声骂道,说话时注意你的措辞!
那个小学生被我打蒙了,过了几秒钟才哭出来,等他哭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跑了很远了。
我怕家长和派出所的找我麻烦,打了小学生后,一直都没有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小镇的街上;白天我就饿着肚子在一个桥洞里休息,晚上十二点以后又到镇上的垃圾箱里找吃的。
就这样,熬了一个月。
6
从初春到夏末,这段时日,我总做着一些符合疯子身份的事情。
初秋的时候,天气变得凉爽了许多,我也恢复了正常,我还时常想起我一年前的那个女人。
卫生纸厂的老板和同事们也已知道我疯了,所以,我不再是卫生纸厂的人,没有人会管我,那个春天疯掉前上班所得的工资也没拿到。
7
我想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但是已经没有哪个单位敢用我了,哪怕是扫地。
我依然在小镇游荡,看起来正常了,没有再惹是生非。
倒是冤家路窄,我又遇上了那个曾经被我骚扰过的女孩,她依然那么漂亮,她身旁还有几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女孩;我面带笑容看着她们,想表示我的友好和歉意,只是,她脸上厚厚的粉底也没有掩饰住她那因为看见我而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
就在一瞬间,她用力擤了一把鼻涕,狠狠地重重地甩到了我的脸上,并且骂道,狗日的,你今天再敢对我想入非非,再敢动手,老娘就把你,像劁猪一样的劁了,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碰女人?去你妈的。
我没有回击,也没有抬手擦脸上她甩来的粘稠的热乎乎的鼻涕;我想,我的生活已经够单调,够枯燥的了,干脆就把那鼻涕当做我生活中的一点润滑剂吧。
毕竟,如果哪个陌生人忽然从背后朝我的屁股摸了一把,我也会不高兴的。
8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只是间歇性情感障碍,只是季节性的变疯,只有在春季才会发病;他们都以为我一直是疯着的,他们还是那样躲着我、防着我、看不起我;我索性就装疯卖傻,在小镇混着吧。
但事实是,我自己都混不下去了,最基本的就是我的温饱问题,我精神已经正常,在垃圾桶捡到的残羹冷炙,那股味道,我已无法下咽。
我的病,掐断了我的经济收入,掐断了我正常的生活轨迹,掐断了我的人脉,掐断了我的所有;我深知,掐断了我的这些,就仿佛掐断了我的命根子,从今往后,我注定只能孤零零一个人了。
我决定离开小镇,到别的地方另谋出路,等到春季到来的时候,我又迁徙到这个伤害了我和冷落过我的小镇,到那时,我再为所欲为的以小镇人眼中的我的常态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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