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娴脚穿红色高跟鞋,胸前别一朵红花,粉脸儿映衬得更加娇美。过了一会,她去换了件粉色绣花旗袍,秀美的身段淋漓尽致凸显出来,她刚一到院子就引来一片惊呼和赞叹。送亲来的姑娘们急忙把她团团围着,不让别人靠近。
林华芳可不管这些,颤巍巍过来拨开人群,拉着胡慧娴的手:“乖孙媳妇,婆婆要和你唱段歌,还记得你第一次到我家唱佛偈子不?婆婆早就盼着和你一起唱歌了。”
胡慧娴把老人扶到椅子上坐好,喜滋滋说道:“婆婆,孙媳妇先给你行个大礼,然后好好唱一段。”
林华芳慈爱地握着新过门的外孙媳妇,清了清嗓子,轻声唱起来:
梨子花开白茫茫,喜气盈盈满华堂。
行善人家余庆多,积德修行福绵长。
多谢亲朋与乡邻,真情实意把忙帮。
席上荒疏少酒浆,望其众客要原谅。
院子里打牌说话的人们听见老人在唱歌,都侧过身子来,静静地听着。胡慧娴等婆婆唱完,立即接过来唱道:
核桃开花吊吊长,侍亲如佛敬高堂。
看那瓦口屋檐水,点点滴在原位上。
刘建苹笑眯眯走过来,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拉着新过门的儿媳妇,放开喉咙即兴唱起来:
大樱桃开花成团团,善因才能结善缘。
慈母贤媳在两边,红绫挽成双飞燕。
今春儿媳迎进门,来年孙儿绕膝前。
亲朋好友大声喝彩,几位年长的老婆婆过来围在“活菩萨”林华芳旁边,刘建苹急忙叫人抬来椅子,请老人些坐好,又亲自去提了壶茶来,倒好一杯向胡慧娴介绍一个,胡慧娴便上前叫一声长辈,挨个敬茶。
站在人堆里的钟家骏把手伸过去,握着蒋丽娅细腻的纤纤玉指,在她耳边低声说:“丽娅,我现在就向你求婚,愿意不?”
蒋丽娅羞红了脸,指尖在钟家骏手心划了一下,悄声回答:“人堆里头求婚,你才想得起来,晚上再求一次,说不定就准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永革挎了个皮包来到汪青山家大门外,刘建苹见了,急忙出来招呼:“他伯伯,你前前后后忙了几天,这么早就起来,多睡会嘛。”
张永革笑道:“弟妹,我背起十多万块钱,咋睡得着,昨天看你们忙累了,我就和陈岚约好,今天才来对账交礼钱。”
汪福明听见说话,走出来喊:“永革哥,有话进来说,不难得站啊。”
“我咋晚夕梦到干爹干妈,他们在那窝大柿子树底下编背篼,叫我坐他们旁边学编,可惜那梦不够真切,醒来一直回想他们样子,兄弟,你给我的老人相片放在成都家里,隔会你再拿张给我,我去照相馆放大了,挂在这里屋头,想看他们时方便。”
汪福明把张永革拉进屋,趁机说:“哥,我们跟你商量个事情,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爹妈嘞儿,修好新屋却不来住,叫我们咋想,让别人咋说我们。现在新屋修好了,三楼那套房子已经打整出来,你必须搬进来住,不然,兄弟情分都没得了。”
刘建苹在一旁帮腔:“你不搬过来就是看不起我们,那些弟兄亲情话都是假嘞,管你愿不愿意,二天办房产证我们是要把那层屋写到翔云名下嘞。你看,这修屋用的建材,哪一样不是你拉来?你住一套屋也是理所应当,天底下那么多人当知青,就你到我们家来,你说,这要多大缘分才行,你不来住,我家老人些在那头都不安身。”
话都说到这份上,张永革还能说啥呢,他明白现在是青山侄儿大喜日子,努力把热乎乎的感动压在心底,走到二老遗像前,深深鞠了个躬,拿了三炷香点上,抬起潮湿的眼睛望着老人们说:“干爹干妈,我张永革几世修来的福气,你们在生时收留我保护我,现在还保佑着我和兄弟两家平平安安,我和福明弟会像一家人一样,互相帮扶着过。”
汪福明见张永革同意了,松了口气,过来拉着张永革的手:“哥,我们一起上楼去,你看看还要添置哪些家具和锅碗瓢盆。”
他们刚上楼,陈岚就来了,刘建苹依着儿媳妇叫道:“姨妈,你先坐,我去泡茶。”
陈岚笑着说:“建苹妹子,你这样叫我还一时不习惯呢,还是喊我姐姐,张老板来了没?我们说好早上来交账。”
“你叫他张老板,我咋听起有点不顺耳,你就和我们一样叫永革哥要得不。”刘建苹笑嘻嘻的把陈岚拉倒沙发上坐起,在她耳边说“你觉得我家永革哥人品咋样?”
陈岚冲口回答:“有情有义嘞好人,你们真像一家人,他回城这么多年,发达了还回来帮青山创业,言谈举止自自然然,那份真感情是从心头流出来嘞。”
“是啊,永革哥是好人,可惜他现在岁数也一大把了,老伴不在,一个人孤孤单单,翔云又经常不在身边,有个病痛端口热水都没得人。”刘建苹急忙抓着机会说,“他要是能找个知书达理的老伴就好了。”说完有意拿眼睛看陈岚。
陈岚从来没朝那方面想过,也认真附和道:“是啊,不晓得他有啥标准,缘分到了没得。”
正说到这里,张永革和汪福明商量着走下来,刘建苹只好压下话题,起身倒茶。
张永革朝陈岚点头致意,把放在茶几上的皮包提起来说:“我们抓紧把账交了,免得我难得挎。”
汪福明接过皮包,拿出里面装钱的红袋子:“还要交账点数啊,麻烦不麻烦?幺婶,你把记录本给我,我们二天好回礼。”回头对妻子吩咐:“去弄早饭。”
“慧娴早已经起来,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了。”刘建苹收拾着饭桌上的东西回答。
汪青山洗漱完进来,一一叫了老辈们,打了个哈欠说:“顾成兵老板打电话说急着要进货,我们吃了饭要去开门。”
张永革把手伸向青山:“把钥匙给我,大喜日子,你们就在家里头,我和幺婶去。”
刘建苹抢到儿子面前,眨了几下眼睛示意:“是呀,老风俗是有讲究嘞,今天你们出不得门,就等你伯伯和姨妈去。”
青山看母亲神态异常,有点明白其中深意,马上说:“好,那就劳烦二位老人了。”
汪福明看了妻子一眼,嘴角动了动,帮腔道:“我和你妈结婚时候也是这样讲究嘞,今天你们就必须在家里头,老规矩该讲就要讲。”
薄薄的晨雾飘忽在白茫茫的梨花海洋中,梦幻般的仙境里,一簇簇艳丽的桃花闪烁着,给花海增添了缤纷色彩与无穷活力。
太阳出来,朝霞拂过花海,薄雾不见了踪影,细细一看,花瓣上还沾着些晶莹的小露珠,在朝阳的映照下发出宝石般的光芒。桃花的清香,梨花的微甜,李子花的馥郁被风儿拌和在一起,浸润着每一个角落。
张永革把车停在视野开阔地方,站在车门旁痴痴地看着第二故乡的旖旎风光,嘴里不停用小声的嗯嗯来表达内心的赞美。
陈岚站在另一面,望着漫山遍野的花树,忘情地念起丘处机吟咏梨花的诗句:“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
还没念完,发现张永革赞赏的眼神投过来,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赶紧掩饰道:“永……慧娴她大伯,我们走得了,人家顾老板在等着呢。”
大路两边的红花和灯笼在晨风中招着手儿,张永革突然停下车,从地上捡起一朵掉下来的红花,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然后细心地将红花拴在梨花枝头,弄完就站在这株花树下,拿出手机对车里的陈岚说:“幺婶,请帮我拍几张,我发到知青群里头,眼红他们。”
等陈岚拍完,张永革过来拿起手机,一起看拍摄效果。
回到车上,陈岚问道:“张老板,昨天那辆车咋就轻易回去了呢?”
张永革轻轻一笑:“梨园村男女老幼都出动了,他们进来天理都不容,我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民心向背的巨大威力,何况我们还有高人暗中帮忙,他们自然是进不来。人啊,靠耍手腕是长久不了的,一旦丢了人心,任凭你咋折腾都枉然。”
陈岚估计张永革指的那人是谁,不便进一步探问,看着花枝上的红花灯笼说:“苦李子做不得核桃嘞脚树,性格安排了命运,绕来绕去最后都会归于那个必然的结果上。”
李媒婆站在鸭梨树下采摘花朵拿回去制作花粉,昨天汪福明家为儿子大办宴席,她去赶了礼,本能地把戴着红花坐在一起的陈岚和张永革来回瞄了几遍,没看出啥苗头,她抓了几把喜糖装起,把汪家新屋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就回家了。心里头有个疙瘩一直堵得她不舒服,这汪家祖坟当真是开始冒青烟了嗦,一顺百顺。
她埋怨高万全不把婆娘娃儿思想工作做通就来找她去做媒,一定是那高樱枝在汪家拿架子耍大小姐脾气才把事情搞黄了的。
在她的理念中,结婚凡是没有媒人就是男盗女娼,就是不合礼教,就是有辱祖宗。可惜,现在自由恋爱的比例越来越大,人们也不大在乎婚礼上有没有媒人这环节,李媒婆感觉自己在梨园村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能当汪青山的槐荫树是多么荣光的事,可惜这好事让陈岚和张永革白占了。
她正情绪低落时,江可琴兴冲冲跑进来说:“死婆娘,你还在屋头窝起咋子,大路上在耍把戏喽,听说是有人捣鬼,把汪家多占土地修房子的事告了,政府嘞人来找他家摆龙门阵,人些都去大路上看热闹了。”
李媒婆一下站起来,埋怨道:“死婆娘,咋才来跟我说。”
“老娘好心来叫你,你不感激还怪我,人家也刚听说,马上就来约你看热闹,不去算球。”江可琴一侧身摔门走了。
李媒婆赶紧跟着跑出去,看见不远处一群学生围着一辆车,老年协会的腰鼓队在大路中间扭着秧歌。她看不出有啥精彩地方,又埋怨江可琴:“惊风火扯嘞,我还以为当真已经干起来了,原来离肠子还有八十八丈远。”
江可琴眼睛紧紧盯着大路上说:“你在急到投胎嗦,事情是慢慢变化嘞嘛,精彩节目都放在最后头。”
两人正满心期待时,只见那辆车子往后退了一截,掉转头走了。
突然,她们俩对面的小山坡顶上,一窝梨树打摆子一样的抖了几下,江可琴吓了一跳,边快步离开边说:“拐喽拐喽,梨园村要变天了,青天白日嘞树子都要发疯打摆子。”
李媒婆掐完一杈花,抬头突然看见陈岚正在和张永革拍照,拍完后两人头挨着头看手机。
她在心里冷笑道:“哼,平时在老娘面前装出一副高贵样子,男人才死了几个月,就和张配军搅在一堆,还不是看在钱嘞面子上,老娘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哪一天。”
骂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张永革是高万全的儿女亲家,又是汪福明的干哥哥,陈岚是汪家的姻亲,这两家现在是梨园村的红人,自己咋都惹不起,陈岚的事最好参不得言。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份低微,越想越生气,狠狠将手里的鸭梨花摔进篼篼里头。
摘完花,李媒婆心情稍稍缓和了些,回家路过大核桃树下,爱翻是非的本性又占据了主导地位,不把这惊人信息传递出去她是寝食不安,于是决定不忙着回家去抖粉烘粉了,一屁股坐在石板上东张西望起来。
正是授粉的大忙季节,家家户户能做事的人都没闲着,她坐了好一阵才有个人过来搭理她,李媒婆等江可琴坐稳当,笑骂道:“你婆娘娼到哪里去了?这半天才冒出来。”
江可琴回击道:“你婆娘才是一天到黑到处娼呢,老娘天天制粉授粉搞球不赢,有啥时间陪你翻是非。”
李媒婆挪了挪肥屁股,冷笑道:“老娘以为当真是要修贞节牌坊呢,平时在老娘面前鼻孔都朝着天,哪晓得男人坟上嘞青草还没发芽,就跟其他人裹起了,哼,不就是看人家有钱。”
江可琴只估摸到她暗指的是陈岚,不晓得那男人是谁,于是假装不晓得李媒婆说的是谁,一脸迷茫地问:“死婆娘,神秘兮兮嘞,要说就明说,老娘难得猜哑谜。”
“你婆娘拧筋掼骨呢,一踩九头翘,跟老娘装疯迷巧,我说那右派后代呢,光天化日之下和男人脸贴脸看手机,要贴床上去贴,哪个看到都恶心。”
江可琴站起来做出要走的姿势:“究竟是和哪个脸贴脸嘛,神神秘秘嘞,不明说就算球,吊我胃口。黄力奎家吃闲饭嘞老娘这段时间糊涂比清醒多,一点都靠不住,我还烘起粉在呢,温度过了就白干。”
李媒婆冷哼一声:“还有哪个她看得起?成都府来的有钱人嘛。”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桃子上市季节。
高万全感觉身体机能日益下滑,劳累一下,睡了一夜都还恢复不过来,现在浑身疲软,正趴在村委会办公桌上打瞌睡,酣口水顺着桌面滴到地上。
突然,一阵晃动传来,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脑壳头迷迷糊糊的,实在想睡得很,就没多想,又趴下去继续睡,还没睡安稳那晃动又来了,这次晃动比第一次更加强烈,他才意识到是地震,脑子一下子清醒,一下子跳起来,将藤椅掀了个四脚朝天,飞快窜出屋子。
学校操场里已经聚集了大批学生,李校长指挥老师们迅速跑到各个教室查看还有没有学生没跑出来。
王涛冲到二楼一间教室前,听见里面有哭声,他用力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才发现门框已经变形,把门卡得紧紧的,他后退一大步,一脚踹开变形的木门,把躲在课桌下的两个一年级学生拉到门外,一只手臂抱一个就往楼下跑,简西风和李校长见了,一起跑上去接应,他们刚跑下楼来,第三波晃动又来了。
王涛老师跑在后面,听见三楼上教室里还有哭声,他又返身跑上去,在走廊里刚跑几步,剧烈的摇晃让他站不稳脚步,他急忙扶着栏杆,借力向前跑几步,听见哭声从面前的教室里传出来,他用肩膀使劲一撞,门没撞开,门上面的砖头落了几匹下来,砸在他头上,王涛顾不得晕眩和疼痛,也不管头上热乎乎流下来的血,再次用肩膀狠命一撞,门一下子就撞开了,他止不住那惯性,一头栽进教室里,惊慌中的孩子看见老师冲进来,迎面就扑上去,王涛冲进来的力道大,将那学生扑倒在地。
操场上的老师们看见王涛被砖头砸了还冲进去救人,几个男老师立即往上冲,把浑身血污的王涛和学生背下来。
李清远叫人马上把王涛老师送医院,然后吹响集合号,各个班主任举起双手,把惊慌失措的孩子们团在自己身边,其他老师四处安慰哭泣的孩子,要他们回到自己的班级里去。
高万全看见墙面的白灰还在掉,心里一阵狂喜,跑过去对李清远说:“李校长,我看情况危急,把娃娃些留在学堂头出了事不好向家长些交代,我做一回主,你们老师些分头把娃娃些送回家去,免得大人些心焦,你看行不?”
李清远打电话到乡中心校请示,信号中断了,想想高万全的提议也有道理,就把全校集合起又清点了一次人数,然后安排老师们分各条路把学生们送回家。
高万全看人些走完,在操场边抱了个篮球一样大石头,跑到教室走廊上,对着齐腰高的护栏往外就一阵狠砸,砖头灰沙纷纷掉落下去,砸完一处又去砸其它容易垮的地方。看见楼底下一地的烂砖头和灰尘,他得意地笑了。
向如琼从小卖部里走出来,惊异地看看狼藉的地面,再抬头看看走廊上面目狰狞的高万全,赶紧回身跑进屋里,把门死死的关了。
高万全跑下来叫她开门,向如琼吓得浑身发抖,在里面哭道:“我啥也没看见,我不要在这里经营了,我男人嘞下落已经晓得,过几天就带着娃儿去他那里,永远不回来了。”
第二天,学校全都停了课,高万全用相机把学堂受灾情况拍下来交上去,没过多久开来两台挖掘机,将学校夷为平地,准备灾后重建。
高万全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里狠狠地说:老子硬是脱裤子打屁,还淘神费力去砸墙,政府为了保证娃儿些安全,所有用预制板建的学堂都要换成坚固嘞现浇房。姓汪的想用这把柄要挟老子,哼!这下子我高万全天王地老子都不怕,老子要想尽一切办法甩开膀子搞连任。
王家坟地最顶端是一片古老的乱坟岗,由于年代久远,这些乱石堆都成了无主坟,乱坟堆间的空地东一块西一坨,不成规模,土壤又贫瘠,再加上地势比较陡,没人愿意来这里耗费劳力开荒,野生的桐子树马尾松和灌木丛趁机抢占了地盘,成了这片地里最显眼的生命。
黄力奎在成都把到手的巨款整落了,一闲下来就会想起那件锥心事,心口就一阵阵刺痛,三十一万啊,白花花的银子,说没了就没了,他为此甚至产生过撞墙跳楼的念头。
江可琴对他的成都之行一直怀疑,一有空就追问探究,整得黄力奎更加难受又无处发泄。
为了逃避老婆无休止的纠缠诘问,黄力奎有空就来这片僻静的乱坟岗开荒,这天正在乱石坟前用钢钎撬树根,突然看见面前那坟堆的石块动了起来,还发出嗑嗑嗑的声音,他以为是坟主发怒了,要冲出来找他算账,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磕着头结结巴巴乞求道:“先人老祖宗,小的不敢再来打扰您清修了,明天来给您烧香烛纸钱赔罪……”
突然,下面地里有人在大声说:“好凶的地震啊,树子都打摆子一样。”
黄力奎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四下无人,松了口气,沾着湿泥的手在脸上狠狠扇了一下,抓起钢钎继续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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