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咸阳宮大殿。
嬴政手里紧紧握着竹简,脸色铁青道:「十万将士,肥下一战。.全没了,寡人不怪樊于期败在李牧手下,丢了十万将士,寡人可以不予重罚……」
嬴政倏地直起身子,将手中竹简猛地往大殿摔去,暴怒道:「他竟然惧怕寡人责罚而叛出大秦!天下之大,他却偏偏逃住燕国投靠燕丹,此举乃羞辱寡人也!」
李斯上前奏道:「大王,自樊将军叛秦投燕之后,有一食客告之臣下一事,却不知当说否?」
嬴政摆手道:「但说无妨。」
李斯奏道:「听闻当年太子丹私自逃离大秦,正是樊将军于函谷关助其出走。」
嬴政听罢沉声道:「此事属实?」
李斯惶恐奏道:「据臣下之食客所言,此事乃当年守门老士卒亲眼所见。」
嬴政勃然大怒道:「既有此事,当年何以不通报?如此说来,樊于期当时已不忠于寡人,可屯留兵变,寡人何其大度,並无追究其罪责,此人却不知图报,实为可恶!」
王翦大步迈出奏道:「大王,老臣以为,此等不忠不义之徒应予严惩!」
殿下群臣纷纷附合奏道:「大王,务必严惩啊!」
嬴政冷冷道:「樊于期叛秦投燕,辱我大秦国威,其罪当诛……传寡人令!赏千金,邑万家以购叛将樊于其之首级!其父母,家眷宗族一律斩首!」
嬴政说罢长叹一口气,缓缓道:「李斯,此事交由你办理,寡人念在樊于期毕竟曾有战功于大秦,其家眷宗族乃受其牽连,依寡人意就地处斩,免去示众之辱。」
李斯应诺退下,王绾又上前奏道:「大王,肥下之战,我大秦折损十万将士亦引来魏国,楚国,燕国,赵国蠢蠢欲动,据探子回报,楚国调兵遣将更为频密,臣下担心吶。」
嬴政怒道:「我大秦何惧之有!哪位将军愿意替寡人分忧!」
王翦急步上前奏道:「大王,我大秦眼下不宜再动干戈啊!」
嬴政双眉一皺,不悦道:「王老将军何出此言,莫非尔等与樊于其一般贪生怕死!」
王翦跪下奏道:「大王,大秦折损十万将士于肥下,不过近日之事,如今士气低落,实在不宜战事。」
王绾附合奏道:「大王,王老将军所虑不无道理,还望大王三思。」
李斯却微笑奏道:「大王勿虑,臣下有一能人名姚贾,能化解眼前危机……大王可愿意重用此人?」
嬴政见李斯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逐立即传召姚贾入宮。
半晌,只见一儒生抬头挺胸,不急不徐走上殿,跪拜道:「小人姚贾,拜见大王。」
嬴政见那姚贾一幅憨厚模样,不禁颇感意外道:「寡人听李斯言,尔有计策化解此次危机,不知先生有何能耐?」
姚贾抬头道:「回大王,李斯大人过誉了,姚贾别无所长,不过嘴上功夫异於常人。」
嬴政见姚贾一本正经,不禁好奇问道:「却不知先生嘴上功夫如何异於常人?」
姚贾笑道:「小人幼时窝居于深山之內,整日与虫蚁鸟兽为伴,故能与之沟通,进而练就三寸不烂之舌,我若呼喚飞乌栖於股掌,无有不从呢。」
嬴政大感兴趣道:「先生竟有此等本领?寡人今日倒要见识了。」
姚贾道:「小人遵旨,不过……小人有一要求。」
嬴政更感兴趣问道:「哦……不知先生有何要求?」
姚贾正经八百道:「还请大王赐些穀类予小人,若无诱饵,小人这三寸不烂之舌还真无所作为啊!」
嬴政一愣,隨即大笑道:「哈哈,寡人还险些让先生的巧语蒙骗,好!说吧!遊说赵,魏,燕,楚四国,需要何物?」
姚贾大喜道:「小人只求一车金子以及大王的信任,有此二物,足矣!」
嬴政不假思索,立即答应了姚贾所求,而姚贾果然凭着一张嘴及一车金子,或收买或离间,消弭了一场四国合纵伐秦的危机。
燕国,距离蓟城数十里之地,一处小镇。
掌灯时分,一壮汉牵着一匹马,头戴斗笠,风尘仆仆来到小酒馆。
那壮汉要了酒菜,亦不多言,择一角落默默进食饮酒,时而扼腕叹气。
不多时,陆陆续续来了客人,众人酒足饭饱之后,邻桌之间话也多了。
「诸位~可想发财啊?」 只听一人帶着醉意大声嚷嚷。
另一人以嘲笑口吻叽讽道:「呵呵,赵兄弟去了一趟秦国做买卖,门路倒也多了。」
那姓赵之人认真说道:「我可没说胡话,这可是无本买卖,诸位可晓得,当今秦国最值钱之物为何?」
小酒馆顿时沸沸扬扬,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那掌櫃忍不住插嘴道:「我说赵全啊!这里就数你见多识广,你也别卖关子了,何物最值钱啊?」
赵全一碗酒下肚,神气道:「诸位听仔细了!一颗头颅,秦国叛将樊于其之项上人头,值千金万邑呐!」
众人一片哗然,独坐角落饮酒的壮汉不觉身子一颤,放下酒碗凝神细听。
赵全压低嗓门道:「眼下……这颗头颅已到了……燕国!」
那壮汉忍不住开腔道:「这位兄弟,你可晓得秦王如何处置那叛将的家眷?」
赵全斜眼瞄着那壮汉道:「如何处置?自然是满门抄斩啊!」
那壮汉颤声道:「你~亲眼所见?」
赵全口沫横飞道:「喝!血洗将军府呐,那还假得了!」
赵全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阵酒坛破碎的声音,众人纷纷朝那壮汉望去,只见他气得浑身哆嗦,桌下满是酒坛碎片。
那壮汉仰天哀嚎道:「爹!娘!夫人!儿啊!对不住啊!是咱害了大家~」
小酒馆霎时鸦雀无声,众人莫不诧异望着那壮汉的举动。
那壮汉扯下斗笠,猛的一掌击在桌面之上,啪嚓一声,桌子登时塌成两半。
众人只见那壮汉双目圆睁,怒吼道:「嬴政!你灭咱满门,咱樊于期在此立誓,不杀汝,誓不为人!」
那壮汉正是樊于期,自入燕以来,尚未知咸阳近况,今初闻噩耗,悲恸之下自是大失常态。
樊于期拭去眼泪,见众人皆目露贪婪之色望着自己,不禁气极大喝道:「咱人头在此,有本事便来取!」
众人见樊于期面目狰狞,虽有贪念却也畏惧不前。
掌櫃见状,忙捧着一坛酒行至樊于期跟前道:「樊将军息怒,切莫将胡话当真,凡秦国之敌人即为燕国之朋友,我敬将军一坛酒了。」
樊于其瞪着掌櫃,一时也不接过酒坛,那掌櫃满脸诚懇道:「将军勿虑,我确是诚心敬将军呐。」
樊于期长叹一声,接过酒坛道:「如此多谢了!」 说罢仰头大口饮酒。
那掌櫃倏地自衣袖抽出匕首,二话不说朝樊于期捅去。
樊于期始料不及,腹部一阵剧痛,那掌櫃却大喜道:「大伙快上,赏金我等平分了!」
赵全不等掌櫃说罢已飞身扑向樊于期,其余人等随即一拥而上。
众人七手八脚,有者抱腿,有者扯手,有者扑在樊于期身上。
那掌櫃一边捲起衣袖,一边大嚷道:「老丁,快!把柴房那把斧子拿来!」
「呔!」 只听樊于期一声暴喝,浑身使劲一甩双臂,趴在身上的众人不由心惊手软跌坐在地。
余下二人仍然使尽全力,抱着大腿不松手,樊于期手中酒坛子往二人头上一砸,那二人登时抱头翻滾惨叫。
赵全回过神又向前扑去,樊于期将手中酒坛往其头颅猛然一砸,隨着酒坛碎裂,赵全亦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那掌櫃见樊于期神勇,惊骇转身抜腿便逃,却让樊于期一手扯着衣衫拽倒地上。
樊于其一脚踩着掌櫃胸口,一手捂着兀自流血的伤处,怒道:「凭尔等这些手段,竟敢妄想取咱的首级!莫不是活腻了!」
那掌櫃呻吟哀求道:「哎~大爷饶命啊!小的们不过一时鬼迷心竅,大爷息怒!」
樊于期一腔怒火正欲渲泄,冷不防一张凳子飞来,那掌櫃忙喊道:「老丁,快救我!」
樊于期往后一跃避开凳子,只见老丁手中抡着斧子已挥砍而至。
噹的一声,樊于期抽出大刀架开斧子,老丁身子一矮,右腿横扫樊于期下盘。
樊于期往后一翻,双脚甫着地又见斧子迎面劈来,忙横刀挡开,两人硬碰之下双双后退数步。
连番使力之下,鲜血不断自伤处流下,樊于期一阵目眩,那老丁身材魁梧却是灵活如猴子一般跳动着。
樊于期心知久战必不利,当下忍着痛冲向老丁,人未至刀锋如雷霆之势劈去。
老丁却左闪右避,不与樊于期正面接招,几回扑空之后,樊于期气喘咻咻骂道:「是英雄好汉就别躲着,接我几刀!」
老丁边闪边笑道:「呵呵……我不过是厨子,非英雄好汉!」
樊于期脚步一个跟跄,老丁大喝道:「兄弟们!动手!」
四面霎时飞出几根绳索,不偏不倚套着了樊于期,只见五人手执绳索一端,绕着樊于期迅速奔走。
不消片刻已将樊于期牢牢綑绑,那掌櫃一脚踹倒樊于期,接着猛踢数脚狠狠骂道:「让你撒野!让你撒野!」
掌櫃一口唾沫往樊于期脸上吐去,手一伸道:「老丁,斧子!」
掌櫃接过斧子,望着一脸悲愤的樊于期道:「哎,你别瞪着我瞧!谁让你的头颅那么值钱,你也甭怨,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掌櫃举起斧子,往樊于期脖子比划着道:「唉,你就认命吧!」 说罢即高举斧子,准备斩下首级前去领赏。
斧子还没斩下,掌櫃一声惨叫臥倒,众人一时间乱成一团,老丁赶紧查看掌櫃尸首,只见一支羽箭自心囗插入。
老丁一见羽箭,不由冒出豆大的冷汗,脱囗道:「太子府!」
一阵呼喝,只见一群锦衣人簇拥一身着华服,面如冠玉之中年人步入小酒馆。
那身着华服之人一见樊于期,立即快步上前跪下,一手自腰際取出匕首将绳索割断。
樊于期望着那人半晌,急忙跪拜道:「于期多谢太子相救,太子快快请起!」
原来那身着华服之人即燕国太子燕丹,人皆称太子丹。
太子丹自得知樊于期叛出秦国往燕国而来,早已散尽太子府之侍卫前往相迎,却始终不得而返。
今有探子回报,太子丹逐领了一群侍卫匆匆赶来迎接,不想却目睹了众人欲擒杀樊于期领赏之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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