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星火隨着清羽剑一挑一拨四散飞窜,大厅之上可燃之处霎时间烈焰熊熊。
有者闪避不及而遭星火击中,登时衣衫燃起火焰,凄厉的惨叫哀嚎响彻大堂。
众人不由阵脚大乱,早已顾不得剿杀盖聂等人,纷纷夺门而逃。
盖聂眼见火舌狂舞,一声呼啸:「撒!」 率先往外冲去,门外之人正欲堵上大门,见盖聂大喝奔来,慌得连滾帶爬逃之夭夭。
日落,无双大殿已深陷火海之中,冲天烈焰映得山林一片红彤彤,伏兵亦逃散无踪。
田孟扼腕叹息道:「只可惜让郭贼给跑了!」
鲁勾践豪气道:「今日烧了他的窝,明日咱们杀到京城去,揪着他的狐狸尾巴,看他还能逃到哪去!」
田孟正色道:「鲁老弟不可!郭贼总算也说对了一件事,赵王迁确实昏庸无能,如若不是,又豈容郭贼肆无忌惮,为禍朝野!」
盖聂感慨道:「我等若在大王眼皮底下拿郭贼,反让大王将我等当贼给办了。」
姬梦亦愤慨道:「郭贼党羽遍佈朝野,早已一手遮天,可王上对他却是信任有加,如今只能伺机除去此贼了。」
姬梦说罢望向荆轲道:「弟弟,你的剑法又精进了,可喜啊!」
荆轲由衷道:「姐姐所行之事让我万分钦佩,各位前辈的侠义之举,让荆轲惭愧啊!」
田孟笑道:「荆少侠客气了,此番还多亏了你那一把火呢,哈哈!」
鲁勾践扯开嗓门嚷道:「咱说啊,这里有风有火,却没有酒,走!咱们饮酒去!」
盖聂微笑道:「呵呵,鲁老弟到底是憋不住了,走吧。」
鲁勾践行至姬梦面前弯下身子道:「来,妹子,让咱揹妳下山吧。」
姬梦娇羞道:「大哥干嘛呢。.我自个可以下山,你也不害臊……」
鲁勾践执意道:「上来吧!妳以为大哥没瞧见妳光着脚丫子吗?来吧!」
盖聂等人皆转过身子,装作没瞧见似的,鲁勾践笑道:「咱们行走江湖,光明磊落,又有啥可害臊的,走,大哥给妳买双绣花鞋去,呵呵!」
姬梦抝不过,只好红着脸让鲁勾践揹着下山,一边问道:「弟弟,你还记得三年前圆月山庄的单十吗?此次便是他向郭贼揭发姐姐的身分呢。」
荆轲省起道:「嗯,难怪适才我总觉得那人很面善,不过他已死在乱箭之中,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昏黄的暮色中,烈火在晚风吹拂下席捲了整座楼宇,发出如猛兽的咆哮吼叫。
郭开早已轻骑逃至山脚下,回望半山浓烟滾滾,不禁恨得咬牙切齒咒骂道:「盖聂老儿!我郭开不杀你誓不罢休!」
郭开虽恨,却也惧怕盖聂等人追杀而至,马鞭一挥,朝邯郸方向匆匆奔去。
咸阳,夜色深沉。
将军府,樊于期紧锁眉头,独坐花园石櫈上,似有无限心事。
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樊于期没有转过身子,开口道:「夜深了,夫人还未歇息?」
来人正是当年兰花夫人许配於樊于期的秋蝉,三年共枕的相处,秋蝉从未见樊于期如今夜这般心烦,心知定有重大事故。
秋蝉关切道:「快冬天了,寒夜风凉,老爷却不怕受了风寒,我特意泡了花茶让老爷暖暖身子。」
樊于期忙起身端过木盘,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夫人的花茶,香!和当年一样香啊!」
秋蝉浅笑道:「是啊,日子过得可真快,却不知谷主夫人此时身在何处?」
樊于期叹了一囗气,感慨道:「还有荆轲老弟……不知如今可好……」
说罢将木盘置於石桌,紧紧拥抱着秋蝉道:「咱老樊这辈子有夫人相伴,知足吶,老天对咱也算厚爱了。」
秋蝉不安问道:「老爷……你是怎么了,自从昨日大王召你入宫之后,你便满怀心事,能告诉秋蝉吗?」
樊于期搖了搖头笑道:「咱老樊能有啥事,夫人别多心了,大王召见咱不过是说些军务之事,夫人就别理了。」
樊于期望着黝黑的天际,心里却是思潮起伏,那些年镇守函谷关的日子,总是让自己感叹怀才不遇,好不容易被调回咸阳,却在出兵屯留攻打赵国那年,胡里胡塗的捲入了成蟜兵变。
凡坐连者不是被诛杀便是流放,樊于期却奇蹟般不受牵连,当时秦王嬴政只说了一句: 寡人信你。
樊于期至今仍然是充满着感激,这些年也确实战绩赫赫,没让秦国丢了国威。
可这一次,秦王让樊于期领兵十万攻打赵国,背后的密令却也让樊于期心烦意乱。
秋蝉见樊于期沉思不语,於是斟了一杯花茶道:「老爷,趁热喝了,早些歇息吧。」
樊于期接过花茶,一口饮下,缓缓说道:「夫人,大王说了,冬天一过,便让咱出兵攻赵……」
秋蝉点点头,收拾了茶具道:「老爷,别想太多了,歇着吧。」
樊于期接过茶具道:「是该歇息了,这会小胖娃也睡得香了吧?」
秋蝉笑道:「他呀,可像你了,睡下雷打也不醒呢。」
樊于期大笑道:「哈哈~这小胖娃!」
两人说说笑笑往厢房走去,身后悄然落下了数点雪花,风,突然变的更冷了。
樊于期感觉到了下雪,更明白待雪溶解以后,他的人生已不再属于自己了。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寒冷,秋蝉心里却特别温暖,若非王上召见,樊于期是足不出府,整日里陪着秋蝉与孩子。
然而,这一年的冬天似乎也特别短,日子在不知不觉之中过去了,转眼之间天气变暖,樊于期心里反而有了一丝寒意。
冰雪稍溶的清晨,樊于期便让王上召入宫,直至黄昏方才回到将军府。
是夜,樊于期抱着一坛酒入房,拉了秋蝉陪着饮酒。
樊于期连饮几碗以后,望着窗外道:「夫人……咱天明便动身。」
秋蝉愕然道:「这么快?」 樊于期不忍看见秋蝉眼里的惆怅,於是低下头望着碗里的酒应了一声。
秋蝉静默一会,起身道:「我去给你收拾收拾。」
樊于期却在秋蝉转身的霎那,瞥见一滴泪水落在酒碗里。
「夫人!」 樊于期拉着秋蝉的手,将她紧紧搂着道:「甭收拾了,咱明早換一身衣裳也就动身了。」
樊于期低声道:「夫人,有些事咱老樊必须得做,这趟出征没那么简单,妳得信咱,也得信王上的安排,懂吗?」
秋蝉柔声道:「老爷,你是怎么啦,往常出征从不曾见你如此,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樊于期不能说,也无法说得清,只好紧紧搂着秋蝉叮咛道:「咱走了以后,这一家子老小就辛苦妳了,将来小胖娃长大成人,也别让他去当将军,只盼到时天下太平啊……」
秋蝉心里虽然极为不安,也只能靠在樊于期胸膛上感受此刻的踏实。
遙远的东方却无情的露出鱼肚白,樊于期仿佛听见了战马奔腾的鼓动声。
天明,露未干,樊于期換上戎装与秋蝉看望了仍然熟睡的小胖娃后,毅然拜别了家人,策马离开将军府。
朝阳升起,十万大军集结城外,只见旌旗蔽日,戈戟参天。
无数军旗在晨风之中猎猎作响,虽然风中依然有寒意,然而每一个军士皆热血沸腾,情绪高昂。
秦王嬴政一身戎装,立于高台之上,李斯与赵高陪同在侧,望着让六国皆惧的秦军,神色甚是得意。
樊于期大步行至嬴政面前跪下道:「大王,此番攻赵,樊于期必竭尽全力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嬴政扶起樊于其道:「将军请起,寡人信你!」 说罢抽出青铜剑指向天空,大喝道:「众位将士,今日我大秦发兵伐赵,乃顺天而行,扫平六国,天下一统!指日可待啊!」
十万大军发出如雷一般的欢呼,嬴政双眼闪烁着光芒,仿佛已看见了天下归一的局面。
嬴政从赵高手中接过一碗酒,別有深意的敬予樊于其道:「此次出征,樊将军辛苦了。」
樊于期一饮而尽,慨然道:「承蒙大王赏识,于其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嬴政笑道:「哈哈!樊将军有长进啊!」
樊于期大笑道:「哈哈!咱这般说话还真有些别扭呢!」
李斯微笑道:「可见樊将军是性情中人呐,这一仗关系重大,您可别辜负了大王的厚望才是。」
樊于期双目圆睁道:「咱老樊誓死不忘大王所托,李大人大可放心。」
嬴政沉下脸道:「你必须给寡人活着回来!」
樊于期眼眶一红,跪下叩谢道:「于其必不辱使命,大王保重,于其去了!」 说罢昂首步下高台,翻身上马挥舞大刀喝道:「弟兄们!出发!」
隨着十万大军的移动,戈戟在朝阳照射下闪亮前行,浩浩荡荡往赵国前进。
嬴政目送大军远去,问李斯道:「十万军士……李斯啊,你说值得吗?」
李斯答道:「若以一个大秦而言,不值,若以一个天下而言,值!况且,无损我大秦之军力。」
嬴政不再言语,李斯也不多说,其实李斯何尝不明白嬴政的心思。
「太子丹,你应当会有所行动吧……」 李斯暗自思忖着。
公元前233年,秦王嬴政十四年,樊于期领兵十万,自上党越过太行山,深入赵国后方,一路势如破竹向前挺进。
赵王迁惊惶失措,临危召回李牧,令其赶赴赤丽抵挡秦军的进犯。
其时田孟正与李牧共聚,李牧知情势危急,匆匆拜别田孟而去。
田孟语重心长道:「我与将军多年知交,知你为人坦荡,此番归去,你务必小心郭开这奸贼设计陷害。」
李牧拜谢道:「李牧多谢大哥关心,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我怕他作甚?」
田孟心知李牧为人耿直坦荡,而此次临危受命,郭开一时之间自然无法加害于他,於是也就不再多言。
李牧帶领边防军主力,日夜兼程赶往会合赵军主力集结二十万大军,于肥下(宜安东北)与樊于其的十万大军展开围歼战。
这一战,秦国十万军士尽数被歼,仅樊于其与少量军士突围逃脱。
时值春天,阳光明媚,樊于期与部下一路奔逃至秦国边界,众人已是筋疲力尽。
樊于期悲怆道:「咱已无颜面对大王,尔等回去据实稟报,料想大王亦不会降罪尔等」
众人急道:「大王对将军向来器重,将军何不一同归去?」
樊于期搖头道:「非也!十万大军啊!大王定不饶恕咱,回去豈不送死?想当年,咱于燕国太子有恩,若去投奔于太子丹,何尝不是一个去处。」
众人不禁苦苦相劝,樊于期喝道:「咱去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劝,诸位保重!」
樊于期说罢勒马转向北方,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待续)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