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国企职工懒散还真就是一通病，最起码张顺民在的企业职工是这样，八点开早调会，散会后大伙相约吃早餐，一杯茶、一只烟；一张报纸看半天。不到九点，断然不会有人去干活，领导认可，员工执行，似乎没有什么不妥。若是赶上发工资这一天，附近小酒馆便是最好的去处，中午聚在一起大吃大喝，酒足饭饱之后，麻将、扑克起上阵，不输到金光惨淡，不肯离场。车队就有这么一位极品－檀香哥，檀香哥名字由来无从考证，只知道他在来车队之前就有这个外号，他赌钱豪爽大方，输钱、赢钱他都不会提前离开，故而他也是车队输钱最多的一位。赌尖、赌滑，不赌赖。赖就不好说了，抓住了，叫赖，抓不住，叫技高一筹。檀香哥的性格恰恰不适合赌钱，拿到一幅好牌，手抖得像筛糠似的，一看都明白了，谁还会跟你比大小呢？有一次，檀香哥好不容易抓到一幅好牌－AKQ顺清，激动的手轻微抖动一下，大伙都把手里的牌丢了，只有何卫东和张平嘴里说着不跟，私下里拿着牌互换说：“要是把你的这张4给我，我就是豹子，肯定能赢檀香哥。”也不知道是檀香哥太激动，还是太兴奋，竟然没听到他们俩的谈话，看到何卫东手里还拿着牌便催出道：“东东，你跟不跟的喲。”

　　何卫东正拿着牌一边惋惜，一边感慨，冷不丁听到檀香哥叫他，他兴奋的笑道：“还有我的呀！跟，上50。”

　　丢掉牌的人先是面面相觑，转而捧腹大笑。檀香哥只顾手里的好牌，对周围人的笑声虽有疑惑，仍坚持上钱，而且把筹码加到100。何卫东深怕大伙给笑黄了，赶忙制止道：“大家不要笑了，看来今天是遇到大牌了，我要是赢了这扑牌，请大伙吃夜宵。”何卫东从兜里掏出钱往赌桌上一搁说：“我跟，100。”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一间不到二十平方米的房间里，聚集十七八个人，就连刚才还在打麻将的四位，也围拢过来。房间里烟雾弥漫，空气混浊，地面上污秽不堪，到处都是烟头、纸削和一些吃剩下来的骨头杂物。一张圆桌前坐着七八位眼睛放射出昏迷光茫的赌徒，在他们身后还站着十来位看客，圆桌正中早已堆满花花绿绿的钞票。只见檀香哥和何卫东你上一张100元，我也跟100元，谁都没有想看对方牌的意思。这时候，门突然间被推开，所有的人警惕性望向门外。一位外号叫“鸭子”的车队调度走进来，然后掩上门笑着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继续。东东，电解要一辆叉车，说是叉大块铝。”

　　“鸡巴电解就是事多，老子早上去了他们又不叉，现在要叉车没有，告诉他们车坏了。”何卫东把钱往桌上一砸回过头暴怒道。

　　“鸭子”面带难色望着何卫东说：“这不合适吧！”

　　张平赶忙站起身说：“鸭子，我去。”

　　何卫东望着他们俩出门，自己也没有心情再赌钱，便拿着一张100元钞票说：“檀香哥，我们不赌了，我拿这100块钱看你的牌，我的是三个4，豹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牌。”

　　当檀香哥看到何卫东把牌翻开那一瞬间，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在心里不只一次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他绝望的站起身淡淡的说：“你吃吧！”

　　何卫东望着檀香哥离开赌桌，竟然忘记该干些什么，木讷的望着檀香哥背影久久没动一下。直到其他人把檀香哥的牌翻开时，大伙惊呼：“AKQ顺清。”何卫东才缓过神来，高兴地大叫道：“是我赢了，有这么多钱啊！”

　　这件事情过后，檀香哥半年多都没再去赌钱，也吃了半年多的干馒头。有人说檀香哥输了五千多，也有人说输了八千，总之是输了很多钱，不然檀香哥还会去赌钱的。想想看，檀香哥一个月工资就一千多块钱，输了这么多，只怕是元气大伤。当然，檀香哥这件事也成为车队茶余饭后的笑谈。

　　檀香哥是修理班最不会修车的人，他三十多岁才从电解调到车队当修理工，由于岁数太大，没人愿意带他，他也懒得学习修理技术，倒也落得清闲自在，无非就是递递工具，搭把手拧拧几颗螺丝而已。像檀香哥这样的人，在国有企业里占有相当大的比例。若是谁要是敢少发他一分钱，他会找你问个清楚。并扬言要找到分厂领导和总厂领导那里，问问清楚。这个檀香哥的名气在电解铝厂还是很大，不管是分厂领导还是总厂领导到车队，看见檀香哥都会主动打招呼，和他亲切握手，还要发上一只香烟。张顺民好奇私下问檀香哥：“你怎么这么大的面子呢？”

　　檀香哥笑笑说：“这些领导都是从我们车间出来的，有些还是我的徒弟呢。”

　　“那你怎么没有混个一官半职呢？”张顺民瞪大眼睛问道。

　　“唉，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啊！一生好赌，几个月几个月的不上班，怎么能当官嘛。不过，铝厂的官都是从赌钱开始，慢慢赌上来的。”

　　“你不要鬼扯了，怎么可能嘛。”张顺民哼笑道。

　　“你还别瞧不起赌钱，想当官，你还非走这一步不可。你瞧一瞧我们原来那个车间里，有北大研究生，中南大学和昆明工学院等毕业生，直到现在还在班组里倒班，为什么？”

　　“不知道。”

　　“这些人自命清高，从不把领导放在眼里，用领导的话来说，就是读书读傻了。想当官，无非有几种。一种是朝中有人，俗称官二代，这种人当官自然不是问题。还有一种是同学帮，一人当官，鸡犬升天。如果两者都不是，怎么样接近领导？赌钱就是最好的方法，谁家有婚丧嫁娶，便和领导围坐一桌，学会打业务麻将，领导自然欢心，你的名字很快就记住了。一打麻将领导自然而然便会想起你，一来二往既可成为‘朋友’，只要你及时把领导家的事，看成大事，万事皆可成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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