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先退到松树林里,等向如斌一离开,为首的人叫高个子在西北面举着一根木棍,自己跳到东南方,从衣兜里拿出一枚带萤光的仪器左右瞄着,不停地伸手指挥同伴摆动木棍定位。
固定好方位后,他在中心处燃起一对紫色蜡烛,眼睛紧紧地盯着蜡烛火焰的跳跃,嘴里不停地念念有词:
“明走阴,暗行舟,切记搭肩不搭手;
绕黑棺,倒黑楼,驱尸画符点额头;
开阴关,沉铜椁,搬山御岭发金锁;
天苍苍,地茫茫,石牛石鼓在近旁。”
一边念十个手指还在不停计算着,等蜡烛火苗停止了摇晃,才掏出发丘中郎将的雕像放在地边的一个大石头上,几个人恭恭敬敬地跪在雕像前磕了几个头。
又在东北和西南、正南等几个地方插上不同颜色的标记,老大理弄完毕后吩咐道:“抄家伙!各人按方位分工,夜长梦多,从紧要的地方下手。”
几个人从背篼夹层里熟练地抽出外层看起像大篾条的东西,三下两下就组合成镐把和长长的洛阳铲柄,又从腋窝下、大腿前,背上取下贴在身体上面的零碎物件,三下两下就组合成一套套完整称手的小工具。
虽然是秋天,山里下半夜的风依然凉飕飕的,干累了的这伙人正坐在凹处歇息,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咳嗽,他们大吃一惊,抄起家伙四处张望,却啥也看不见。
天还没亮的时候,向如斌背些熟食和水来了,看见那三个人正在用枯草树枝盖新挖出来的泥土。向如斌想:不是说要等阳光照着才晓得从哪里下手,老子一离开你们就动手,分明想要支开我,弄到东西就开跑,到时间老子啥都得不到。他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把带来的东西丢在地上,一个人坐在那里郁闷。
那三个人抓起向如斌带来的东西就开吃,吃完围着他问道:“你早就来了?”
向如斌正不高兴,赌气答道:“老子就没走,看你们发财呢,吃的是同伴拿来的。”
高个子突然扑过来,向如斌有所戒备,等自己的背刚一挨地就势一滚,跳起来叫道:“你们休想灭口,老子的同伴在山下呢,如果老子有啥闪失,他马上报警!”
矮个子大哥示意高个子不要再动手,对向如斌说:“兄弟,这世界弄得到钱才是王道,逮不到老鼠的猫都会饿死,你想发财,我们理解,但是你不能监视我们一晚上,这太不够江湖义气了吧。”
这下轮到向如斌吃惊了:“我真的是刚来啊,哪个龟儿子惑你们。”
那矮个子跳起来低声叫道:“下半夜那边山上咳嗽的不是你?”
向如斌一跺地面:“糟了,我忘了这事!这山上还有个看林子的,让他晓得麻烦就大了,那是一头不肯转弯的犟牛。”
“现在我们抓紧把新土盖严实,千万不能叫人发现,这里的人快要上山来做农活了,我们快退到树林里。晚上赖兄带我们去看那管林子的,咱们见机行事。”矮个子安排道。
第九章 波澜
汪青山他们在派出所把情况说清楚出来已经是早上九点过了,大家和家里报完平安才感觉到饥饿难耐,一起去吃了些早饭,然后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汪青山先买了张创口贴把脸上的伤口贴了,在去铺面的路上碰见在机关上班的高中同学周雅从单位溜出来买菜,劈头就抱怨汪青山道:“你的电话咋搞起在的?昨晚上王强叫我联系你,先是通了不接,后来干脆关机,当真是当老板了,看不起老同学,怕人粘到你嗦?到海南发财的蒋丽娅回来了,同学些今天下午六点在红樱桃酒店给她接风,你要准时来哦。”
汪青山抱歉道:“我手机弄的是静音,又遇到些事情,还没来得及看呢,下午我一定来。”
到了铺面,看见胡慧娴正在忙着和顾客结账,他悄悄走到胡慧娴身后凳子上坐下,还没等把板凳坐热,眼皮一下就往下垂。
胡慧娴结完账一回身,看见汪青山在椅子上沉沉的睡着了,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全是疲惫样,创口贴下面还有血痕,她的心里涌起一阵阵的爱怜,轻轻摸了摸创口贴,去里面拿了件厚衣服盖在汪青山身上,还是忍不住在男友额头亲了一下。又一次想起他们一起经历的一切,心里又涌上来一阵甜蜜。
她怕有人来打扰心爱的人休息,轻轻走到门口,来这儿买东西的都在那里问好后才一同进来,还特意吩咐不要弄出大的声响。
汪青山一直睡到下午一点过才醒来,胡慧娴早把午饭准备好了,汪青山一边吃饭一边讲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没讲完,胡慧娴放下碗,走到青山身后,靠在他的背上,双手绕到前面抱着汪青山,俏脸在他的头顶摩挲,深情地说:“山哥,以后不要冒这样的险好不,如果那些人有枪,你们就危险了,你的娴儿很怕失去你,我们的老人些也希望我们平平安安的,遇到这种事情报告公安部门就是,他们比你们有把握。”
汪青山反手过去抱着胡慧娴,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在汪青山背上的胡慧娴羞红了脸,急忙说:“山哥,外头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的,看到不好,快把我放下来,等关了门,我在你背上不下来,压垮你。”
“想起来了,下午六点我们高中同学要在红樱桃酒店聚一聚,给一个从海南回来的同学接风,你要记得提醒我一声。”
汪青山突然想起这事,虽然他对同学会不大感兴趣,但是已经跟他说了,不去不好。现在形形色色的同学会遍地,真正为同学情分聚在一起的其实不多。发达了的人想在同学面前显摆,有人趁机会当着众人面对有办法的同学提要求,令对方不便推脱,也是同学聚会的主要原因。
下午六点过,二十来个同学在红樱桃酒店聚拢,大家免不了一阵寒喧,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
同学们戏称从海南回来的班花蒋丽娅是“海归”,蒋丽娅抿嘴一笑,把金黄的卷发一甩,明媚的脸上笑意盈盈,举起粉拳,大大方方的说道:“本人在海南白白消磨了几年光阴,今天穷归故里,以后还希望同学些多多关照,让我翻身。”
同学们都笑了:“你是怕我们向你借钱吧,先把路堵了。”
又闹了一会,班长王强站起来提议:“大家安静,今天我们的主题是欢迎蒋丽娅同学回来,题外话就不说,我看这样,我们分成两桌,第一个要求是男女同学间插着坐,这样气氛要和谐些,第二个要求是请成家的人举手,哪个成家没有我是晓得的,居心不良乱举手的要罚酒三杯!”大伙轰然叫好,齐刷刷的举手,
汪青山把手抬了一半又放下来,心里想,臭王强,你这不是成心气我么。
王强巡视了一圈,笑着宣布道:“两个单身汉蒋丽娅和汪青山坐过来挨着,其他同学志愿结合,最好还是按第一个要求,男女交叉着坐,这样便于调节气氛。”
班长话音刚落,几个男女同学嘻嘻哈哈的上来把汪青山和蒋丽娅拉在一起坐下,周雅一手按一个的肩膀,笑道:“你们俩个是我们班上最后的单身汉,争取明天就不是了,汪青山啊,你一定要主动点哈,把我们的班花侍候巴适。”
汪青山没奈何,对旁边的蒋丽娅抱歉地笑了一下,好像这安排是他的过错一样。蒋丽娅一点不生气,伸出雪白的手指把头发往耳朵后面理了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然后对汪青山莞尔一笑:“你还是那样子,打不出粮食,高中三年我就没看到你和哪个女同学接近过。”
蒋丽娅这样一说,汪青山更加不自在:“我是自卑呢,你们公主一样的人些,我可没胆子接近。”
一个女同学在旁边插话:“汪青山汪老板,你不要逗我们哦,我从来就看不出你自卑来,天天在你卖建材门面里头的大美女是未来的老板娘吧,我看你们巴适得很,啥时候请我们吃喜糖?”
汪青山笑了:“要请你们嘞,只是时间还早,条件还不成熟。”
“早?我们的娃儿明年就读大班了,你还不慌,是不是一直在等同学里头的哪个?”王强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蒋丽娅一眼“今天是良辰吉日,大家放开喝,醉了好拜堂,大家说好不好?”同学们轰然大笑,齐声叫好。
周雅站起来叫道:“好啊,这么多红娘还愁办不成啊?来啊,大家都把杯子头的干了!”
蒋丽娅大大方方的端起酒杯对汪青山说:“玩笑归玩笑,同学情是有的,汪青山,来,我敬你,听说你在卖建材,说不定我们还要打交道,到时间要关照到起啊。”
汪青山赶紧端起杯子:“老同学来照顾我的生意,巴不得呢,你想要的货数量大就先打声招呼,我们事先做好准备,不免得耽搁了你。”
“那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到时间好联系。”蒋丽娅一仰头把杯子里的啤酒干了,从提包里拿出手机丢到汪青山手上。
吃完饭,有几分醉意的王强又建议去歌厅唱歌跳舞,大家在街上摇摇晃晃的走着,男同学勾肩搭背的说着酒话,回忆高中时期好耍的事情,要清醒些的女生则躲在后面指指点点的看男生笑话。
音乐响起,暧昧的灯光晃过一张张醉脸,微醉的蒋丽娅走过来拉起汪青山就往舞池里去,汪青山礼貌地搂着她的腰,蒋丽娅把粉脸靠近些,在他耳边说:“我在外头打拼了几年,累了,想回来发展,搞个化妆品销售和美容健身一体的小产业,现在正在找合适的地方,等我找好店铺,你给我提供装修材料,帮我把好质量关。外面折腾了些年成,真想回来好好休整一下,找个可靠的肩膀休息。”
她一边说一边真的就把头靠在汪青山的肩膀上,蓬松的卷发在汪青山的脸上磨蹭,柔软的腰肢微微的贴近了些,握着汪青山的那只手放开,伸过来抓着他腋窝下的衣服,嘴唇在他的肩胛骨下方轻轻的磨来抹去,淡淡的酒气弥漫在二人之间。
汪青山不知道咋办才好,读书时候美丽高贵的公主竟然就在自己的怀里,肢体语言好像在暗示着什么。他吓得心里砰砰乱跳,手心冒汗,想推开蒋丽娅,又考虑到有这么多同学在一旁,不能让高傲的公主下不了台。
蒋丽娅清楚的听见汪青山激烈的心跳声,以为他也和她的心思是一样的,心里暗喜,把绵软的身子全靠在汪青山怀里,轻声说道:“汪青山,抱紧一点我,我有些恍惚,等我靠着你。”
汪青山不敢动,随着舞步慢慢带着靠在怀里的蒋丽娅朝墙边走,想离同学些远点,不要他们说笑自己。
软绵绵的蒋丽娅又领会错了他的意思,趁灯光暗时,伸出左手勾着青山的脖子,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汪青山一眼。
汪青山真的怕了,现在在他的的心里只有胡慧娴,他怕胡慧娴知道了误会自己,怕因此影响他们的感情,想到这里,他顾不了许多,趁这首曲子完,对沉醉在自己怀里的蒋丽娅说:“老同学,我还有事,女朋友等我回去,我看你也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哪天我和她一起请你吃饭。”说完又觉得自己做得过分,还是牵了蒋丽娅的手一同回到座位上。
一个男同学摇摇晃晃的过来请蒋丽娅跳下一曲,蒋丽娅摇摇手说:“等我歇一会,下一曲我们跳。”正好汪青山的手机响了,他跑到外面接完电话进来,对蒋丽娅抱歉地说:“我有事要走了,我们哪天才一起说话。”
蒋丽娅明白汪青山的意思,有点不高兴,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一下:“哪个稀奇你,要走就走。”
汪青山起来和其他同学打了个招呼,说明离开的理由,才匆匆出来。
高樱枝把张翔云接到家里,又是抱怨又是怜惜:“你二天不要和他们伙起瞎跑,那些人是捅破天不补嘞,哪里闹热就去哪里缠,早迟要整出事来。”
张翔云练了十几年的武,今天晚上才算是真正的用在有意义的地方,心头格外高兴,也理解女朋友的心情,知道自己不该不打招呼就跑了,笑嘻嘻的不为自己争辩一句,任由高樱枝抱怨。
林青莲在旁边看不过,阴阳怪气地对女儿说:“你紧说些啥啊,人家是兄弟情深,刀山火海都要一起上,不过我先把话说在这儿搁起,你家两爷子对汪家巴心巴肝嘞好,人家可就不一定啊。”
张翔云听了这话心里不舒服,想反驳几句又觉得不合适,站起来说:“我还有几十件梨子没弄巴适,明天一大早就要去看看有没得合适的车子拉出去,现在去看看箱子些码好没得。”
高樱枝知道他的心意,也站起来:“你等到我,我去换件衣裳我们一路去。”
林青莲看见女儿和男朋友牵着手一起上楼去,感觉自己又被遗弃了,心里一下子空空荡荡的。
看着连自己都嫌弃的一天天臃肿的身材,女儿一门心思都在张翔云身上,把她一个人撂在一边,老公成天在外头鬼缠,回家来对自己看都懒得看一眼,一挨枕头就扯鼾。
两个孙孙让媳妇们些调教来对自己生分得很。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只是表面风光,实际上是过得一团糟糕。
她恨自己的父母,强迫他嫁了这么一个男人,在她的意识深处,永远觉得自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林青莲越想越难受,心乱如麻,想洗个澡睡觉,去里屋找发夹别头发,拉开写字台的抽屉,看见一份新造的受灾补助表格,上面写着领款人的姓名,她仔细的看那些名字,都是和他家沾亲带故的、向来支持高万全工作的,她慢慢看下去,在第二页上发现了向如琼的名字,这名字可是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地方,那女人原来可没有资格进他们家圈子的。
她也听说向如琼的男人闯下祸事后留下字条跑了,向如琼一人在家应付许家的压力,高万全这段时间亢奋得很,进门了还在哼小曲,除了吃饭睡觉在家,平时影子都看不到。
凭着这么多年对丈夫的了解,她马上意识到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心里恨得不行,抓起笔想把向如琼的名字涂了,半道上还是停了下来。她在心里骂道:“又一对狗男女,啥时候配上了嘞,高万全,畜生不如的东西,老娘上辈子造了好大的孽啊。”
林青莲骂着骂着,泪水禁不住的流下来,想到这些年自己为家庭为丈夫为儿女付出的一切得到的却是这样些回报,想到自己暗淡的人生,越来越孤单的日子,越想心头越伤感。
处于更年期的林青莲万念俱灰,觉得人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她流着泪到浴室里把身子洗干净,将平时不舍得穿的衣服穿在身上,在镜子前面照了片刻,走到堂屋的全家福像前凝视了十几秒钟,抽泣着去杂物间拿了瓶农药来,屏着气一仰脖子全喝了下去。
高樱枝在自己的房间里和张翔云亲热了一会下楼来,准备和男朋友一起到他的出租房里去过夜,看见茶几上放着的空农药瓶子,抱怨道:“我家妈硬是,才好大点岁数就丢三落四,农药瓶瓶都当成茶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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