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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缘(第五章 回归 7)

时间:2017/8/24 作者: 任相岭 热度: 87829
  一想起许家和他家几十年的仇怨,高万全心里就堵得凶,想起汪青山根本不顾他们家感受,明目张胆和许新龙绞得那样紧,高万全就来气。

  高家和许家的仇恨还得从上个世纪的一九三七年说起。不满足于只侵占我国东北三省的日本军国主义者,又在华北地区蓄意策划了“七·七”卢沟桥事变,进一步扩大侵华规模,狂妄的侵略者叫嚣“三个月解决中国问题。”

  中华民族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四川省国民政府和西康省国民政府响应南京中央国民政府号召,在所辖地区内大量征兵,筹措抗战经费和物资,准备出川和敌寇决一死战!

  四川省主席、第七战区司令长官兼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刘湘将军向全川军民发出慷概激昂的豪言:“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鼓励四川军民用自己对民族的忠诚和热爱,用热血和生命,向世界证明中国人民誓死捍卫民族尊严的坚强决心。

  当时征兵的政策是“三丁抽一,五丁抽二”,民间俗称“抓壮丁”。不在征招之列的梨园村青年高启亮和好朋友许鸿轩决心杀敌报国,与别处的袍哥弟兄们相约一起应征。

  二人在关帝神君塑像前结拜为弟兄,决心在抗日疆场奋勇杀敌同生共死,结拜完又去街上买了两块白布,各自咬破手指,将两人的血混在一起,蘸着鲜血,纵笔写道:

  “高堂在上,逆子许鸿轩高启亮泣拜再三:倭贼占我疆土,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在这国难当头之际,儿等义结金兰,誓死以身报国!保护我父老同胞不受敌寇凌辱。不孝儿实不忍亲历与高堂骨肉痛别之状,故留此布诀绝。万望父母们保重身体,容儿等来生再来报答养育大恩!”

  办完入伍手续,他们被分派在一个新兵连里,在四川郫县经过短暂的训练后就奔赴抗日前线。

  淞沪会战中两人都立了战功,他们所在的部队伤亡惨重,通过整编又加入到国军的其它战斗序列,在台儿庄战役里身负重伤的高启亮用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扑上来的日寇同归于尽,壮烈殉国。

  许鸿轩因为杀敌英勇,破格升职为排长,再晋升为上尉,在解放云南龙陵的战斗中被日寇的弹片削去右臂。

  抗日英雄挂了一胸脯的勋章荣归故里。高家人些心里不平衡:一样的去当兵,去保家卫国,我家高启亮尸骨未还,你许鸿轩却安然无恙,还挂起些花花绿绿的牌牌在胸口上到处炫耀,这不是拿刀刺我家的心口么?这里面是不是有啥古怪?说不定我家高启亮是被你撺掇去参军的,他的军功是不是也被你一齐占了?

  许鸿轩的好景不长,还没咋风光就迎来了新政权,他的光荣反倒成了历史问题,农会主席高耀宗发出一连串的提问和假设:你许鸿轩在部队加入国民党没有?担任上尉连长喝过兵血没有?破坏过抗战没有?窃取过别人的军功没有?要是你的手臂没有被削掉,一定会去参加内战,做反人民的事情,说不定我们的人民解放军战士还有人要在你的枪口下负伤或者什么的。

  在民兵的枪杆子面前,许鸿轩不卑不亢,一切如实回答。高耀宗带人到许家搜查,临去搜查前高耀宗先在衣兜里装了张空白的国民党党员证,到了许鸿轩家趁民兵不注意把那党员证放在床上的草席子底下,隔一会派人去那间屋细细搜查。

  高耀宗的这招是从书上学来的,古代那些皇帝们要砍掉威胁他地位的权臣和亲王们的脑袋,将准备剪灭的心腹大患斩草除根,派去抄家的亲信都会带上龙袍玉玺之类的“谋逆”证据去,一“搜”一个准。谋逆篡位,证据确凿,满门抄斩!

  其实真想篡位的人谁是傻子?等到大事成了才置办皇上的行头也不晚,为啥要先给自己制造罪证,授人以柄?

  高耀宗不顾许鸿轩的抗议,用他的逻辑推断:你许鸿轩既然保存了国民党党员证,入没入都不重要了,说明你的思想已经加入,说明你时刻都想着要加入,加入了就是和新政权势不两立的反革命分子,一定是在等待着国民党反攻大陆,用这党员证作晋见礼。

  他马上打了一个紧急报告,并附上添油加醋的说明报到上级部门,强烈要求上级对国民党的残渣余孽许鸿轩予以严厉处置。

  上头派人来核实。许鸿轩拿出一枚军功章讲一段和日寇浴血拼杀的历史:在黄浦江边,为了赢得向大后方转移人才和物质的宝贵时间,他们和日寇血战每一寸街道;台儿庄战役中川军将士在师长王铭章将军指挥下,用简陋的武器和前来进犯的日寇濑谷支队血战,固守滕县,配合友军战胜不可一世的日军第五师团,取得台儿庄战役的胜利,王铭章将军壮烈殉国,川军将士血染疆场,伤亡惨重;在云南松山的每一个山岗,每一条小溪和敌人寸土必争,抗日英雄们血染山河;在龙陵……

  说到这里,许鸿轩解开衣服,露出肩膀前后深深的伤痕,又从里屋拿来一个粗糙的小木盒,打开盖子,小心地拿出一个破烂军旗裹着的小布包,一层层地打开,露出一个黑色的大拇指,他将这大拇指放在手心里,平静地说道:“这是我从自己的断臂上剪下来的,留着做个念想。”

  来核实的人听得心潮起伏血脉喷张,内心里为川军将士为民族解放和尊严英勇杀敌的壮举深深感动。一致认为村农会对许鸿轩的指控证据不足,不但没有依着高耀宗的意思办,还私下把他批评了一顿。

  一九六四年春天,红星大队要在流沙河边新修一座磨房,需要上好木料,高耀宗瞄上了许家祖坟后面的两颗大香叶子树,计划以集体的名义把它砍来做修磨房材料,坏了许家的风水,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许家族人可不是好惹的,全族老老小小六十几号人一齐上阵,保卫家族的风水树。锄头、扁担、砍刀、钉耙组成铁桶阵,紧紧护卫在香叶子树前。许鸿轩独臂横刀,威风凛凛的站在最前面。

  奉命前来砍树的其他人一见阵势就知道这是高耀宗在公报私仇,都不愿意为集体的事得罪许家,当姓高的炮灰,有的人找借口走了,有的想观望事态的发展,撤离到一旁。

  高万全的父亲高耀祖看计划不能顺利实施,心头鬼火直冒,向靠得住的人些挥了一下手,他想用威式吓退许家族人,大叫一声,抡起斧头带头就冲上去。

  镇定自若的许鸿轩见高耀祖冲过来,轻巧地侧身一让,丁字步换成八字步,大叫一声:“启亮兄弟,我是迫不得已啊!”砍刀背在高耀祖背上一拍,顺势踹了高耀祖的屁股一脚,那高耀祖止不住力道,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手里的斧头反把自己的脚开了个大口子。

  许鸿轩向前一步,左脚踩在高耀祖伤口上部止血,把刀朝地上一插,对高耀祖带来的人叫道:“哪个还想来试试?”

  他身后的许家汉子们都冲向前来,站在许鸿轩两边,亮出武器,准备迎战,高家人些一看这阵势,都吓得不敢向前。

  公社里派人来解决,那天在场的刚直村民都证明是高耀祖先动的手,如果要真打,第一回合就会取了高耀祖的性命。

  许家的人有理有节把高耀宗驳斥得无言以对,两家的仇恨从此以后愈加的不可调和。

  高家依仗权势,想通过权力优势弥补道义上的不足,许家的人秉性正直刚烈,与人为善,在民间取得大多数道义上的支持。两家这种水火不相容的关系,弄得村上的人和这两个家族结儿女亲家都要反复权衡。

  上世纪中叶,到处都在处于运动之中。有一段时间,人人都要弄一个一尺多见方木头板板,刷上红油漆,把当时最流行的语录用黄油漆写在上面,出门时都要随身带着,就是干农活也不例外。

  许鸿轩只有一只手,提了语录牌牌就没法做事,生产队派他去耙田,到处都是稀泥,语录牌没地方放,他就弄根绳子拴了挂在胸前,那木头牌子浸饱了了水,十几斤重,勒得他脖子生痛,许鸿轩只好把木板取下来,还是没地方安置,就把那语录牌子挂在牛肩膀上。

  高耀宗来视察生产进度,看见许鸿轩这样弄,大喜过望,这下可有实实在在的把柄了,全大队立即停工召开现场批斗会,新帐老账一起算:对伟大领袖不敬不忠、历史反革命、残害贫下中农,罪行坐得牢牢实实的。

  当天晚上高耀宗就把这阶级斗争的新动向上报到公社革命委员会,第二天,打了鸡血一样的高耀宗在社员大会上宣读公社革委会将许鸿轩定为现行反革命份子的重要决定。

  从那以后,许鸿轩的直系亲属们就低人一等,全成了反革命分子的家属。在大队里夹着尾巴做人,冬天里生产队要开会,民兵排长向明发就挨户通知成份不好的带上燃料去关帝庙里生火供前来开会的社员们取暖。

  每当看见有人在关帝庙的院墙上贴标语,许鸿轩的妻子周春花就赶快回家给老头子滋补身体,希望用营养和关爱帮助亲人逃过这一劫难。

  可是,任随许鸿轩怎样小心翼翼,夹紧尾巴做人,还是打消不了高耀宗要置他于死地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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