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钟长鸣
长春村为修点养路费,村委会决定在离国道10米处的村道上设一栏杆,规定大车每过一次收20元,小车收10元,木材一立方米收10元,楠竹每一根收1角,村长请木匠做了栏杆埋在路中,两边各有一米宽让行人通过。车来了必须要人启动栏杆。
恰好栏杆处有一间牛栏没关牛。于是村里向这家村民租了这间牛栏给人住,并安排村民王忠守栏杆。原来王忠为村挖煤压断了一条腿,每年补助他几千元钱。现在以收费的20%作王忠的工资,取消村里的补助,这样一举两得,王忠也乐意了。
于是小王把这间牛栏收拾得干干净净。购来一捆薄膜把楼和窗用图钉钉得严严实实,墙壁用石灰粉刷一新,地面用水泥筑得平平整整。他从家里搬来了一张木床,床底铺了稻草,草上摊了席子,席上又是毛毯又是电毯,一床鸭绒被把床堆得满满的。窗前放一张办公桌,一条方凳。屋中一只烧14号藕煤的铁炉,一张小方桌罩在铁炉上面。桌东有办公凳,桌西以床沿为凳,桌的南北面各放一条围凳,火炉一生火整个屋子暖烘烘的。晚上,一只60W的灯泡把整个屋子照得亮堂堂的。于是招来了许多闲逛之人来屋里嘻戏、聊天、打牌。有时床上、办公桌上都坐满了人,这些人不但为小王驱逐了孤独和寂寞,而且还能为小王收费助威。因为有些司机是不愿交费的。所以小王巴不得他们来凑热闹。一有人来,男的递烟,女的倒茶,非常热情。特别是眯子、二乃、花秀是这里的常客。眯子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她的丈夫去年帮一个体窑主挖煤压死了。窑主赔了20万元,够他和一个一岁多的儿子花的。但没有男子便觉空虚。她常把自己打扮得非常妖艳,粉脸红唇,黛眉金发,坦胸露肩,很有性感,招惹着许多后生围着她转。小王因脚有点跛,二十七八还没有找到对象,性欲难填时与她有过几次肉体交易。因此眯子总是先来这小屋里玩到半夜三更才回去。他们的主要“工作”是打牌。打块钱一胡的跑胡子,她总是输,但输得起,反正是人家赔的钱。甚至不要花老本,有那些嫖客的钱也够她花天酒地半辈子。二乃是个大男子,30岁还没有结婚。他身强力壮,一表人才。他既不搞种植养殖业,也不打工、开车、下煤窑,经常和一些无事人打牌,由于他专一是这事,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因此他总是赢得多输得少。他用赢来的钱基本上够他蔬菜闲饭的基本生活,但没有钱存。花秀爸爸是个煤窑老板,一年收入几十万,自己靠吃青春饭一年收入也有好几万,任她花天酒地生活。她好吃懒做与二乃臭气相投,经常和二乃厮混,想结婚二乃又无钱,况且花秀爸爸也不肯把女儿嫁给他。
腊月中旬的一个傍晚,月朗星稀,寒风凛冽,干冷干冷。可检查站小屋里的铁炉,火苗熊熊、温暖如春。小王伏在办公桌上盘点着一天的收费。眯子溜进屋里,以被褥作枕头,横躺在床上。小王一反面,发现眯子只穿一件青色短裙,一双银灰色的长袜从一双红色的高跟靴筒往上裹到大腿,裙的上方齐齐的遮住乳罩,两根黑色的裙带挂在肩上,白玉般的臂膀像蟒蛇那样圆滚,丰满的乳房隆起两个小小的山峰,两峰之间的沟壑柔腻而舒畅,桃红色的瓜子脸上露出一对小酒窝,唇红齿白,柳眉金发。小王看得心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地扑过去用手抚摸着她细腻的皮肤,从大腿到腰肢,从臀部到乳房。用舌舔她的乳头,用嘴吻她的唇舌。眯子也伸出舌头与异性尽情地吻着,两手紧紧地搂住对方的颈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任凭对方滥摸狂吻,欢笑了一阵,双方不约而同地去解对方的裤扣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小王一个骨碌爬起来装着一副严肃的样子坐在办公桌前的凳上,眯子坐在床沿上随手拿起一张报纸装着认真阅读的样子。门推开了,来人一头秀发撒在肩,穿一件棕红色的羽绒大衣,领后倒挂着一个袋鼠似的风雪帽,棉裤皮靴,乍一看像一个椭圆形的灯笼。与眯子一对照,整个屋里寒暑交加。小王一边倒茶,一边问:“花秀,怎么二哥还没来吗?”话刚落音,一个西装革履,打着领带的帅哥来了,这就是二乃。小王笑嘻嘻地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接着递了根白沙烟给二乃,自己一根,摸出打火机,“啪”地一下,火苗迸发,二人额头一靠,嘴里都喷出了烟雾。眯子伸出一只鹅掌在鼻边不停地搧着,唠叨着:“呛死了,呛死了。”花秀从二乃嘴上把烟夺过来猛吸了一口喷在眯子脸上,于是一人一下在对方的肩上拍打着,嘻戏着。小王说:“别闹了,还是‘工作’为重。”他从抽屉里摸出一付纸牌,哗啦啦地洗完放在桌中,二乃腰了牌,四只手来回地在桌子上伸缩。“小九!”“大拾!”“出牌!”“吃牌!”时不时吆喝着,狂笑着,小屋里烟雾弥漫,进行着一场紧张的拼搏。
不一会儿,一辆汽车的喇叭“嘟嘟”地叫开了。小王赶紧把牌翻转放下,宣布暂停,跨出屋门。司机递了根烟给小王,又拿出20元钱交路费。小王开了收据,用力将拦杆的一头压下,拦杆慢慢地启动了。司机跳上车,一踏油门,发动机隆隆作响,车灯一亮,急速地从拦杆下驶过去。
大约晚上八点钟,一辆集装车来了,小王赶紧将拦杆放下。车停了,一个身材魁梧头发花白的老人从车上跳下来。他对小王说:“我是县政协的,在你们村购了36桐木料回去做两具棺材,请让我过去吧!”小王说:“根据我们村的规定你两具方料要收20元的过路费,你交了钱放你走。”这位老人也不和小王争论,只是从腰间摸出个手机,用拇指按了儿下键,放在嘴边喊着“喂!王村长吗?请你马上到你们检查站来一趟。”五分钟后,雪亮的车灯由远及近射向检查站,一部摩托嘟嘟地疾驰而来。王村长跳下车将小王叫到一边,耳语道:“这位老人是我们的老县长。他在我们村购的木材也是优惠价,还能收他的过路费吗?况且我们村今后办采矿证,要扶贫款,还不是靠这些人吗?”小王瞧见司机室里还有我们山区的特产冬笋、茶油、蜂糖。似悟非悟地说:“你们干部送人情我管不着,只是少了我四元钱。”王村长笑着说:“哎,老弟。这钱到结算时补给你就是。”小王无可奈何地将栏杆的一头一压,汽车从栏杆下一溜烟地冲出去了。小王咕哝着:“背时,连一根烟也冇得吸。”
直到午夜,赌博常胜将军二乃输了,而且输得很惨,心里有些紧张,尿也来了,赶忙去路边撒尿。月亮正当头顶,夜晚如同白昼。二乃望见一个人挑着两个袋子来了。等那个人来到跟前,他仔细一瞧,袋子面上凸凸凹凹,知道里面装的是冬笋,心想我今晚输了,可有个财神送钱来了。他忙截住这个挑笋的人喝道:“谁叫你偷贩违禁的笋,你犯了破坏森林的销赃罪,笋没收罚款100元。”此人一听,吓软了,忙解释说:“我是下岗工人,听说你们山区的冬笋只有二元钱一斤,县城能卖四元一斤。我两天贩一担笋,除去车费伙食也能赚几个钱,办点年货,让一家老小欢欢喜喜过个年。我带的钱只剩下十元车费,哪来的钱交罚金啊?”二乃横眉竖眼瞪着笋贩,伸手到他的衣袋里搜了一遍,确实只有十元,他一把夺去装进自己的腰包。一手抓一个笋袋往屋里走去。笋贩慌了,哀求着说:“同志,请饶了我吧,我不知道你们还没到交春就禁止挖笋,我再也不敢来了。”接着死死地抓住笋袋与二乃抢夺着。屋里眯子出来了,妖声妖气地说:“你这个人啊!不罚你就算大爷开恩,你还想把笋挑走,岂有此理?”说完掏出手机,但没按键,故意装腔作势地对着手机喊:“派出所吗?请你们来一趟!”笋贩颤颤冽冽地说:“小姐,别喊了,我走,我走就是了。”说完哭哭啼啼,骂骂咧咧,跌跌蹱蹱地往县城赶去。小屋里传来一阵阵狂笑。
第二天清晨,白霜蒙地,雾气里一辆外乡的汽车来长冲拉煤。驶到栏杆处喇叭长鸣,不见守杆人开门。司机不得不跳下车喊门,喊了几句没有应声,只好用力捅门,门没开,但裂了个缝,从里边冒出一股呛人的气味。司机知道不好,肯定里边的人煤气中毒,赶紧去村里喊人。等人们把门打开,一股煤气扑面而来,小屋里烟雾弥漫。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冲进去,他将鸭绒被一揭,惊叫:“哎呀!”床上一头一对裸体男女,全身绿紫,嘴唇紧闭,奄奄一息。老人赶忙搂住自己的儿子小王,泪如雨注,老牛似的吼着:“仔啦!肉啦……”不一会儿,四面八方的人赶来了。眯子二乃和花秀还有一点气,经医院抢救,算捡回了三条命。一个死者的家属搂住自己的儿子:“仔啦!肉啦!可怜啊!我亲亲的儿啊!你为什么这样不懂事啊?为什么这样不注意啊?为什么不把炉子提到外面啊?儿啊!你为什么这样忍心丢下我们啊?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长二十多岁,指望着你们养老送终,谁知今天白发人反送黑发人啊!”老人边哭边诉,呼天叫地,滚子连连。邻居们有的含着泪劝老人节哀,有的硬紧心肠将尸体抬到家堂。装殓完毕。长冲村霎时阴霾笼罩,山岳潜形。溪水凝噎,人心惶惶。哀乐四起,哭声恸地。惨痛教训,警钟长鸣。
长冲村村委会召开了个紧急会议,会议决定:一是拿出一万元安葬王忠,将他父母送养老院;二是撤掉栏杆,争取三年内把村道乃至组道全部修筑水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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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办教师的星期天
春插时节的一个星期天,乌云翻滚,暴雨倾泻。雷公电母大发雷霆,一个放电,一个敲雷,好象要把山炸平、地震裂。雷电下,雨雾里,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薄膜的汉子挑着满满的一担牛粪,大踏步地走,脚下溅起水花四射。路过云开家门时,听到喊声:“思勤哥,这么大雨,进屋避一阵吧。”民办教师贺思勤从天亮挑到半上午,也确实有点脚痛,放下担子钻进屋檐下,歇脚,斗笠上的水在哗哗地往下流。汗水交加的身上直冒热气。云开从屋里搬来了凳子让思勤坐。思勤说:“不坐,我站一阵还要走。”云开说:“等雨停后再挑不行吗?”思勤说:“不行啊!老弟,我们民办教师只靠这个星期天把这星期的主要农活干完。我明天要上课,所以今天上午要挑完牛粪,下午还要耙平这五亩责任田。”说完又继续挑着那担牛粪往田里送。
吃午饭时,在大学念书的儿子打来电话,说学校在催拖欠的50元学费,思勤放下碗就往村里赶。他写了支取教书工资50元的支条要村支书签字,到出纳处领钱。村支书说:“贺老师,实在对不起,村里负债几十万,现在村企业还要投资,那来的钱发民办老师的工资。”思勤恳求地说:“请你想点办法吧,我实在等着钱用,万一村里无钱,你自己看能否借50元给我。”村支书说:“我又不是几年没领工资,哪来的钱?你们没钱可找我们村干部,我们没钱找谁?”听到这里,思勤只好失望地回家,妻子一看沉默不语的丈夫就知道没领到工资。忙说:“我就知道村里无钱。等雨停了,我用车推两百斤谷子到粮站去换点钱给儿子寄去。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下午,雨还是一个劲地滂沱而下,屋檐水如柱,路上成了小溪。河里浑浊的黄泥水滚着枯枝败叶,汹涌澎湃,河底的石头被水冲得像推磨一样隆隆作响。思勤还是背着耙,赶着牛去耙田,直到天黑才收工。虽然累得腰酸背痛,全身淋得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但是心里却很轻松。因为他了却了一桩农事。否则要拖到下星期插田,秧龄期过了,不但不好扯秧,而且会影响产量。
吃完碗饭,思勤又伏在桌上备课。妻子心痛地说:“思勤你昨天晚上熬到深夜,今天冒雨又累了一天,晚上该休息了,你又在写什么?”
思勤说:“我明天上午两节语文课,下午一节数学课,一节美术课都没有备课,我要备完课才睡觉。”妻子也懒得劝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醒来,看到丈夫还在灯下全神贯注地一边思索,一边写画。她情不自禁地拖丈夫脱衣睡觉。思勤挣脱妻子的手说:“不行,我一定要备完课才能睡觉。”妻子说:“你昨天晚上不是在备课吗?”思勤说:“我昨天晚上是做函授部布置的一个练习的代数作业和一篇作文。明天上午教育办领导要来听我的课,这节课是考察我们民办教师的公开课,你说我能马虎吗?再说,我们民办教师每年400元工资,要到过年才能领到200元,其余部分很难拿到手,到现在大队不是还拖欠我千多元工资吗?那些公办教师按月能领到四五十元,过年还有奖金。我努力自学,认真教学,不也是为了把学生教好,争取早日转为公办教师吗?”妻子无话可说,只好在床上翻来覆去。
第二天清早,贺思勤老师又在教室试写板书图,在小黑板上写词语。吃完晚饭又在田里和妻子插秧。
2008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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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仔和狗嘴
“猫仔哥,吃饭了没有?”一年级的学生狗嘴背着书包还没有进猫仔家门就大喊着。猫仔听到喊声赶忙从菜碗里夹了一条圈成铁箍似的油煎鳝鱼放在碗里走出了门。“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放碗。”说完,张开大嘴,用筷子在碗里把饭连连地往嘴里扒,腮边胀得鼓鼓的,又夹着鳝鱼往口里送,上下牙齿一合,鳝鱼咬去了一半。煎燥的鳝鱼被猫仔咬得唰唰作响,接连几口,碗里的饭只剩下沾在边上的几粒了。他把碗筷一扔,碗在架上颤动的声音还未定,他就跨上书包出了门。
猫仔是狗嘴的堂兄,比他大一岁,狗嘴上幼儿班就是猫仔带他报的名。从此,俩人一同上学,一同回家,一同玩耍,形影不离。猫仔的爸爸妈妈在深圳开的士,他跟着爷爷奶奶在家读书。爸妈每年能挣几万元,爷爷只管作好几亩田,锄好一块菜园,奶奶除了做家务,就是尽心尽责照料好猫仔,让他吃饱穿暖好好读书。猫仔吃什么就买什么,只管天上的月亮摘不下。家里糖果、水果展起,还一天给他两块钱买零食。
狗嘴的父母也在广州打工,夫妇俩一年下来除去生活费、回往车费,过年时,只挣得万来元,只能维持一家的开销,他的奶奶早几年就不在人世,只是爷爷带着他在家里,除了作田作土,还又当爸又当妈地带着他。爷爷只能保障他的基本衣食,至于零食,家里很少买,看到其他的孩子吃零食,偶尔把自己用钱时,补来的一些一毛的硬币塞给孙子。狗嘴接了钱就像一只兴奋的小狗叼着主人的骨头到店里买了泡泡糖放到嘴里嚼了又吐,吐了又嚼。
猫仔在离学校不远的货摊上用一块钱买了一只油炸鱼,那香气喷喷,惹得狗嘴在后面伸直脖子,垂液欲滴,猫仔边跑边吃油炸鱼。狗嘴跟在后面,又紧跟了几步,与猫仔同行,小声说“猫仔哥,让我吃一口吧,只要吃一口。”猫仔把鱼塞到他口里。说了句:“别咬得太长了。”
来到学校,猫仔和狗嘴各走各的教室。猫仔来到三年级的教室,只见同学们背着书包围在教室门口。班长看到猫仔来了,忙喊:“方正宇,你会爬竿,看有什么办法爬进教室去把门打开,我不知怎的把钥匙丢了。”
猫仔的大名叫方正宇,农村的人总喜欢根据各人的性格或长相给人取外号。比方,方正宇身材适中,较瘦,但他的肌肉结实,挻有精神,圆圆的脸蛋,乌黑的头发,方方的下巴,喜欢吃鱼、捉鱼和爬树,就叫他猫仔。方正泰高高的髂骨,尖尖的下巴,长长的嘴,贪吃,就叫他狗嘴,还有不整洁的叫油货老倌或油货老娘,胖的叫肥姐,瘦的叫排骨,勤的叫蜜蜂,懒的叫懒虫,憨的叫牛脑,笨的叫猪仔,敏捷的叫猴子,温顺的叫熊猫,俏的叫公鸡等等。因为在学校老师是不准喊绰号的,孩子生怕扣思想分,所以这回班长一本正经地叫着方正宇的大名。方正宇抬起头巡视着一切可以进教室的地方,教室的窗子除了铝合金,玻璃框还有不锈钢做的防盗网,除非孙悟空,没有人能进去。嘿,教室后面不是有个门通向礼堂的舞台吗?这条门平常只关没锁,只要进到礼堂的大门,问题就解决了。可是礼堂的钥匙却在村长家,一时无法拿回,一个个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方正宇说:“我有个法子。”他看到礼堂上方的一个小窗子打开了窗框,忙走操场上背来了爬竿斜靠在窗边的墙上。同学们都知道正宇是学校爬竿冠军,经常爬在学校的竿顶上咧嘴眦牙,抬手做着各种鬼脸,惹得同学们望着他抿着嘴笑。这时,只见他脱下鞋子纵身一跃,两手紧握爬竿,两脚夹紧竿子,两膝一伸一弯,两手不停地往上伸,呼呼作响,不一会儿爬到了窗口,他站在窗上将爬竿拉起,从窗口伸进礼堂里面,只听见呼呼作响,一下子落到了地面。一会儿教室的门“啪”地一响,打开了,同学们一涌而入,将书包放在自己的课桌里。还没听到预备铃声,方正宇又背着爬竿到操场爬竿去了,其他孩子也在下面抱着竿子跃跃欲试。
方家村离学校大约有一公里远,途中有一棵大苏叶柳树,这棵树也不知是那朝那个皇帝那个人栽到河边的,远远望去像一座高耸的郁郁葱葱的小山峰,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茂盛的枝叶遮住了暴雨的袭击,挡住了直射的烈日,树下的一边是一条小河,河水在树下掀起了小小的浪花,哗哗地奔流着,一边是一条村道,树下凉风习习,挑担的都要在树下歇肩,没挑担的也要在树下歇凉,树下没长一棵小草,被人们踩得光秃秃的,人们还从河里背来了几块较平的石头放在树下做凳坐。孩子们也喜欢在树下玩耍,常用一些玉米粒大小的小石子,抛向空中又接起,口里还念着:“一盘吃一,二盘吃二……”
猫仔和狗嘴在树下玩时,看到树上有一只喜鹊巢,这个巢有箩筐那么大,都是喜鹊衔来的枯枝败叶垒成的。黑黑的镶嵌在绿叶下的枝桠上。猫仔对狗嘴说:“我想上去捉只小喜鹊来玩。”狗嘴说:“好啊,猫仔哥,说不定还有鹊蛋,可以让我们美美地吃一顿!”“就你爱吃。”猫仔答。“你爱吃你就爬吧。”狗嘴纵恿着。这个巢有二层楼那么高,柳树的下面约有一人多高无枝,猫仔伸开两手只能抱住树杆的一半,好在柳树也太老了,树杆裂了一条拳头大的缝,猫仔的手抓住缝边,脚蹿在缝里一步紧一步,用尽全力爬到手能抓住最下层的树枝了,他紧紧抓住树枝一悬,脚也跟着上去了。他松了一口气,心里想上面有许多的枝条,任他手抓脚蹿,越往上爬,树杆和树枝越小,越小越好攀登。他小心谨慎地抓住每一根枝条,蹿稳每一步,终于爬到鸟巢下面,他屏住呼吸,不声不响地一只手抓紧一根树枝,一只手慢慢伸到鸟巢里。他以为抓住了鸟的脖子往下一拉,一条长长的绿里泛黄的菜花蛇呈现在眼前,他的手正好抓住了蛇的颈项,蛇张开血盆大口,两根须在左右伸缩摆动,腹尾部在慢慢地滚动。猫仔全身凉了半截,吓呆了,狗嘴在下面看到了,忙喊:“蛇,赶快扔了!”猫仔赶急把蛇使劲一扔。那条菜花蛇扑通一声掉进河里,河水把它冲走了一丈多远,蛇才迅速滚动身子拼命地游到河边去了。猫仔爬到树下和狗嘴说:“我们再也不去掏鸟巢了。”
回到家里,猫仔把这事告诉了爷爷和奶奶,他俩听得毛骨悚然,庆幸菩萨保佑,要不然大祸临头。
暑假时,天气十分炎热,太阳火辣辣的,像要把万物烤干似的。绿油油的中稻里,水晒得烫脚,有的小泥鳅也烫死了,僵直在水里,大多数泥鳅、黄鳝都喜欢钻进田埂脚下,留下一个个小孔儿,他们用手指顺着孔伸进去,当手指角触到柔软滑溜溜的东西,两手赶紧把泥一翻,准会抓到一条泥鳅或黄鳝。猫仔最喜欢吃,他跟着大人们学着去捉黄鳝。狗嘴给他提着鱼篓,跟在后面,两人睁大眼睛,搜巡着田埂边的孔儿,一经发现,猫仔就赶忙下到田里去捉。狗嘴也发现了孔,赶紧喊:“猫仔哥快来,这里有个孔。”猫仔捉到一条又去捉那条,一次也能捉一斤左右。有时他俩还把田边沟圳的水用泥挡在田里,那筷子大的小鱼、小虾乱成一团,他俩用捞勺捞到鱼篓里,捞得多开心啊!狗嘴还喜欢用手在鱼虾身上乱抚摸,弄得两手腥味,俩个人满身是泥。回去猫仔总要分一半给狗嘴家吃。狗嘴的爷爷对其奶奶说:“难怪人家叫他猫仔,原来你这么煞腥。”
“牛是农家宝,作田少不了。”方家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猫仔家养了一条大黄牯,那牛牯黄得像一匹黄缎子,圆圆的大肚子,四条健壮的腿,弯弯的角,长长的尾巴像扫帚似的不停地甩动,逐赶那些吸血的蚊子。孩子们经常赶着牛儿去河边或荒坡上吃草,猫仔看到许多大孩子出出进进喜欢骑在牛背上。他也想骑,由于他家的牛又高又大,试了几次都爬不上牛背。黄牯好像可怜他,低下头一动也不动,猫仔灵机一动,抓住牛角跳到牛脖子上再爬到牛背上,他骑在牛背上非常惬意,牛也觉得自豪,驼着猫仔进进出出。狗嘴家里虽然是一条矮小的黄雌牛,但是他不敢骑,只好牵着绳在后面走。
一天在荒坡上放牛,猫仔去林子里玩,发现一棵桃树,这棵桃树下面的枝被人砍了,在约有两个人的高处,长出许多枝头,枝头上绿里透黄的叶腋下挂满了青里透红的桃子。远远望去,像开着的一把花伞。他赶忙喊:“狗嘴,这里有一树桃子。”狗嘴连蹦带跳奔到树下,一看馋得口水直流,忙说:“猫仔哥,你会爬树,你去摘下来吧!”猫仔巴望着桃子,试了几下爬不上。他用俩手抱树杆,恰好能抱住,才紧紧地抱着,两膝一弯,两脚一夹住树杆将膝一伸直,两手往上一移,就这样一伸一移,不一会儿抓住了一根树枝。哈哈!一个个桃子碰到猫仔头上、肩上、背上,他爬到了树梢,从上到下攀着枝条,小心翼翼地一个个摘下来,扔到树下。狗嘴在下面拾个不停,猫仔有时用一个桃子故意扔到狗嘴的头上,狗嘴大喊:“哎哟,猫仔哥,你好生扔啊,别打了我的头。”猫仔在树上忍着得意的笑说:“有这么多桃子吃,脑上痛点有什么关系。”等猫仔下来,胸前的五粒扣子掉了三粒,狗嘴的衣兜里、裤兜里都胀得鼓鼓的,还一大堆未装。猫仔只好脱下长裤用葛藤扎紧裤脚当袋子,装满一裤,在裤头上也扎上葛藤将裤搭在肩上,像大人给小孩打肩马一样,他俩赶着牛儿回家。狗嘴边走边吃桃子,嚼得唰唰响,两条绿虫子似的鼻涕流到嘴边,下巴流着白色的果汁。过路的人看到,笑哈哈地说:“猫仔、狗嘴的名字真是取全了。”
一天晚上,猫仔来到狗嘴家,一进门就喊:“狗嘴,快来,我把这些东西送给你。”狗嘴一看,有积木、七巧板、皮球、奥特曼等一大堆玩具。猫仔又从书包里把文具盒,连同盒里的铅笔、尺子还有几本小人书和本子拿出来一并要送给他。狗嘴问:“猫仔哥,你这是为什么,这些都是你心爱的东西,怎么舍得送给我?”猫仔爽直地说:“我爸爸昨天回来了,他要我明天跟他去深圳读书。”“你要去深圳把这些东西带去还用得上。你还是带去吧,我不好意思要你的东西。”狗嘴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推回去,“我爸爸在深圳什么文具、玩具都给我买齐了,都是新的,你不嫌就拿着吧,反正我不会带去,放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猫仔边说又边把这些东西塞到狗嘴怀里。狗嘴只好收下,心里乐滋滋的。
第二天清早,狗嘴把家里所有烤干的泥鳅、黄鳝包了一大包,送到猫仔家。猫仔看到他来了,顾不得接包,双手紧紧抱住狗嘴,亲了又亲。狗嘴含泪说:“哥,到深圳要经常打电话给我啊!”猫仔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哭,狗嘴也跟着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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