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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刑架下的日本女人

时间:2017/7/14 作者: 贾维斯 热度: 46481
  无从了解俄国女革命家尊敬的索菲亚·别罗夫斯卡娅的心路历程,但在日本女作家濑户内晴美的小说《远声》里,如果企图从女主角菅野须贺子身上找到一种一直在寻求的女性的可贵之质,那么最终会觉得菅野的真实形象给人以太多难言的复杂感,以致于真要用可贵这样的褒义词去形容她实在是过誉。

  在小说前言中译者评介道;“作者采用了纯粹写实的手法,瑕瑜互见的再现了当时的历史人物,就像一幅大自然的风景照。”当然作者是以“无限同情和理解的立场叙述了菅野坎坷的生活道路和为主义视死如归的无畏气概。”

  让我们来看看这位日本历史上第一个为社会主义献身的女性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菅野出生于1881年(属蛇),在她幼年时父亲是个发迹的矿业主,受到娇宠的她因为面目长的难看,从小就形成了倔强、好胜的个性,12岁生母去世,随着凶悍的继母的临门,她就开始了终生的厄运。16岁那年她被继母指使的一个矿工所强暴,在内心留下深刻的创伤,17岁她嫁到商人小宫家,但她愚钝的丈夫竟和他的养母有暧mei关系,她对这一切都厌恶到了极点,当她父亲病倒后,她便来到东京。

  她了解了当时日本的社会主义者堺枯川、幸德秋水等人及其言论,渐渐的通过读报和拜访,她与他们有了许多接触,并培养起社会主义觉悟。1905年她在堺先生的推荐下来到田边担任《牟娄新报》的主编,从而认识了青年记者荒畑寒村(比她小六岁),性格腼腆、纯真直率的寒村执意爱上了姐姐式的菅野,两人在共同生活与工作中幸福的结合了。

  1908年,社会党人在神田的锦辉馆开会,会后他们举着红旗、唱着革命歌曲到街上游行,结果与警察发生冲突,许多人被捕,寒村被判刑入狱,这就是“赤旗事件”,菅野被无罪释放,但她看到了政府对社会主义者的无情敌视的态度。在此之前,菅野就与寒村感情破裂,这时唯独幸德秋水一人坚守阵地,准备出版《自由思想》杂志,菅野深受感染,出于对幸德秋水的敬爱,她主动担任了这位杰出的社会主义者的助手。在艰苦的环境中,菅野与幸德相恋结合,后来杂志遭到查封,他们的人身整天受着警察的监视,毫无自由可言,他们对政府的仇恨也与日俱增。

  1909年,菅野与幸德秋水、新村、宫下、古河等人合谋暗杀天皇的计划,但幸德对此并无热情。不久这出处于酝酿状态的计划还未实现就被人告发,他们几个人全部被捕并尽处绞刑。菅野在公审中始终显出强硬的无政府主义者的立场,明确表示杀死天皇是为了动摇天皇在日本国民心中的神人地位,1911年1有24日,年仅30岁的菅野和她的同志们一起上了绞刑架。

  纵观菅野须贺子的人生历程,她绝对不是那种心地纯真、品行高洁的淑女人物,由于她个人私生活开端的不幸,她几乎从少女时代起就被强行纳入非常的人生歧途。仅仅高小的文化程度的菅野,曾受到关西大阪的文坛权威宇田川文海的扶植,从而逐渐步入新闻界——社会上层。在她身上既包含着倔强女人的猛烈心性,又有受过刺激的歇斯底里的病态迹象。她不属于那种怀有真正的社会责任感、为民众利益所想的革命者,就像她撰写的高度情绪化的文章一样,她投身社会主义运动是在偶然的机遇安排下,受到那些有才能、有魄力的男同志的影响和情感上的支配,她虽是一个文才平平、却不乏志向的非同寻常的女子,正如给她看手相的人说的那样:她是一个大胆的、专门要干翻天覆地的大事的人。菅野身上具有疯狂的冒险家的性格,这种性格的形成对于女性是匪夷所思的,其实是一种压抑心理的宣泄方式,压抑的外在原因是她的家庭的冷酷气氛和少女时代遭受蹂躏的痛楚,而她本身相貌不雅引起的自尊的倔强也是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菅野似乎从未有过认输服软的表现,她的确是一个一往直前、无所畏惧的勇敢女人。在与男人的爱情关系上,菅野敢于同年逾五旬的文坛大人物结合,为了自己的文人前途:在年幼于自己六岁的腼腆青年寒村面前,她不加抵御的接受了他的纯真恋情:在遇到社会党领袖、大名鼎鼎的幸德秋水后,她又无所顾虑的投入这个有妇之夫的怀抱,当这些沸沸扬扬的风liu韵事均以不欢而散而告终时,她表现出爱恨交织的复杂情绪,但唯独没有看见她有丝毫愧悔或者自怨。菅野几乎是一个为所欲为的狂野女人,事实上她也进入过医院治疗“强度歇斯底里症”,这是她个人生活史上伤痛、压抑和她本身力图在未来有所发展的愿念两者共同作用的结果,当爱情不足以充分表示她的内在张力,革命就上升为她人生的第二愿望,而更重要的是革命产生的社会效益是私人感情远远不及的。社会主义者的革命理想在本世纪初属于过激的、被无情压制的危险事业,它随时都会使实践者成为牺牲品,而此类牺牲品是何等引人注目?浪漫?辉煌?它同样能像爱情那样在人的心底掀起狂热与激情,所以情绪亢奋的菅野由衷的选择了爱情与革命来作她生命的内容与价值。

  从菅野的无所顾忌的、放纵的爱情经历,和她内在隐秘的、极端女性化的受虐的狂野心理,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缺乏柔和素养、心性张狂、骨子里却痛苦异常的女性,这种女性将招致的非议在这个男性社会里早已屡见不鲜,尽管她后来以生命的代价使自己成为日本历史上第一个为社会主义而献身的女性,但我们无法因此对她作出真正肯定的赞扬。不是浅薄的认为菅野品行不端,而是觉得由菅野这样一个过于复杂的女性担当如此重要的、开创性的、光明角色实在是历史与她个体的谬误,私人的爱情与公益的革命在菅野身上没有呈现统一美观的形状,一个缺乏诗情、意境欠雅的女人,浑身充满阴晦的、凶焰腾空的地狱气息,身上传递着毁灭的恶讯,无论是爱情还是革命都不过是菅野死亡的别名。从她并不超常的天赋和她非人的磨难命运里,无不散发出残虐的阴气。我们能够指望从这样的厄运者身上得到多少光明的亮度?她怎么能像一个坦然、正直而又高洁的女性那样来实现自己的光荣使命?她真的能以女革命家的骄傲、无愧的形象慷慨的走上断头台?永垂青史的菅野,她的名字并不芬芳馥郁,当贵族小姐索菲亚的高贵形象浮现在俄罗斯的历史册页,我们对日本的这位菅野女士不能不表示些许遗憾。也许是日本东方社会过于封建黑暗,菅野的境遇和命运又过于悲惨,以及日本民族本身具有的颓弃极端的气质,这一切都使得菅野无法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革命家,而在当时的贵族和知识阶层里,那些幸运的女性又没有谁能达到革命的令人仰慕的高度,因而只能极其奇特的让菅野充当了日本的这第一个现代女性的角色:一个缺乏灵气与理性,狂情滥爱,伤痕累累却又沽名钓誉、虚无颓弃的不幸女人,她的绝无成就却又敢作敢为的一生向人们证明的既不是女性的荣耀,也不是女性的悲哀,惨痛在她的刚强面前化成了疯狂的毁灭力量,这力量终于没有使她沦落为失败的女人,菅野须贺子用毕生的精力把失败与成功两者勇敢的加以了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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