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初春,一次小范围的同学聚会结束了。酒席上的那一刻,他的声音从千里之外隐约传来,虽然我借故躲开,可他的手机号码却清晰地从那个与他通话的男生高音喇叭似的声腔里报了出来,11位阿拉伯数字一字不错地潜入我的耳朵,再也挥之不去……
一. 第一个短信之夜
北方的四月之夜,花园里熏风阵阵,我的心和槭树上簌簌而响的新叶一起,抖个不停。我的手指犹疑之间终于按出了第一声问候:
北方的四月之夜,花园里熏风阵阵,我的心和槭树上簌簌而响的新叶一起,抖个不停。我的手指犹疑之间终于按出了第一声问候: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好吗?”
“你呢,你好吗?”
虽然有准备,可手机里迅疾传出的回应依然使我心惊。只这几个字,瞬时鸿沟倾覆。眼泪不争地涌出,十年来一直隐藏在心底、行走在文字间的忧伤迅速扩张蔓延——人,整个地陷入了时空的混乱,再也拔不出来了。
“今晚月光很美,空气中真的有花香,你拉开窗帘就能看到闻到。”毕竟十年相隔,人事或恐两忘。我怕贻笑给他,努力让自己冷静。
“你的话让一切都变得好温馨。”
“好温馨”,这个词不是他的风格。这么久了,他还没有忘记“迎合”我!心微微笑了。
“以为你早忘了我!”我感到自己的文字突然有了撒娇的成分。
“永远把你藏在心里。”
眼睛又湿了。那个春风沉醉的夜晚,三十二岁的我忽喜忽悲,在一种虚幻而又真实的情境里,迷失了。
二. 不知今夕何夕
……以为火早已扑灭了,可是一见你,心又被爱灼伤了……
……以为火早已扑灭了,可是一见你,心又被爱灼伤了……
2006年春天,我终于有机会去那座心向已久的南方城市出差。这是毕业后的第一次南行。我蜷伏在铺上,塞在耳朵里的MP3耳机,一直反复着这几句歌词。
十年了,那盆曾经炙热的初恋之火以为早冷成灰烬,可是,只轻轻拨了一下,火光乍起,竟又熊熊地燃了起来!我们暂时忘记了现实生活中的一切,彼此之间犹豫地试探着,温柔而又缠绵。我能感觉到,那份裹挟着我、令我忘乎所以的“失而复得”的惊喜,同样也袭击了他!
我无意脱离现实。可是,灵魂飘飞了,身体的周围出现了美丽的真空。捧起手机,我的心仿佛重又行走在十八岁的校园小径上。多年郁积的情感喷薄而出,如飞蛾扑火,一行行,扑向千里之外。 他生日的那天,我漫步在温暖的阳光下,满心柔情:
如果有风吹进你的车窗
请不要介意
也不要皱你的眉
那轻逐的讯息
是我十根手指的指尖
弹拨出的韵律
谁敢说那不是歌?
请不要介意
也不要皱你的眉
那轻逐的讯息
是我十根手指的指尖
弹拨出的韵律
谁敢说那不是歌?
如果有飞花飘落
你的眼睛千万不要关闭
你看那细微的粉蕊
每一根触角里
都藏着我
对心上人儿的询问……
你的眼睛千万不要关闭
你看那细微的粉蕊
每一根触角里
都藏着我
对心上人儿的询问……
生活即使再美,它也不是神话。最初的小心翼翼之后,他不再刻意经营,我的讯息常常一去不回。即使收到也是只言片语,与我的动辄上百大相径庭。
曾经的焦虑再一次席卷了我——他总是忙着“挣钱”、忙着“养家”(我们一直回避的话题),而无暇顾及我的小情小调。我恼怒,甩出狠话激他,他还以冷酷:
“我很忙,若每个信息都要回,不可能。”
于是伤心起来,悲辞缠绕,他心软,又来哄:
两个人因为不同才相互吸引。
只喜欢读你的信,像过去一样。
偶然闲暇,他也主动跑出来逗我:“如果我消失了,你会怎样?”
明知这样的交往本来就是一场虚幻一场梦,却还是冒出了眼泪: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这么多年才找到你!
明知这样的交往本来就是一场虚幻一场梦,却还是冒出了眼泪: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这么多年才找到你!
看你,逗你玩呢,又哭了吧?我发誓永远不会消失。
还是不放心!
把心给你看。他少有的温情更加使我心碎,又心醉。
就这样,在两个人轮换的呵护中,频繁的信息,如生命的烟火,在日子一如既往的表象之下、在灵魂的夜空,璀璨地绽放!那段时间,我的情感世界如亿万富翁的钱袋饱满而激情澎湃!
就像一场未及谈完的恋爱,搁了近一个轮回,却又在另一个虚拟的时空里续演开来,两个人忽而会同时忘记了今夕何夕——那个时刻是最美的,管它现在未来——在仿佛真空的世界里,两颗心互相咬着、温柔地碰撞,细数着往昔的岁月,听爱的潮声,时疾时徐,扑向夜幕里寂静的沙岸,彼此沉醉。
我要
把世界上最美的句子
凡我能够想到的
都送给你
以我灵慧的拇指
和赤诚的心
就像一场未及谈完的恋爱,搁了近一个轮回,却又在另一个虚拟的时空里续演开来,两个人忽而会同时忘记了今夕何夕——那个时刻是最美的,管它现在未来——在仿佛真空的世界里,两颗心互相咬着、温柔地碰撞,细数着往昔的岁月,听爱的潮声,时疾时徐,扑向夜幕里寂静的沙岸,彼此沉醉。
我要
把世界上最美的句子
凡我能够想到的
都送给你
以我灵慧的拇指
和赤诚的心
十五个神奇的键码
组合成游戏的方阵
狠狠地点击
轻轻地 触摸
看它们依次变幻
成字 成句
组合成游戏的方阵
狠狠地点击
轻轻地 触摸
看它们依次变幻
成字 成句
句逗叹略
却意犹未尽
可是多好啊
那些字符间流淌的
恰是我的爱情
甜蜜 忧伤
正 浓
却意犹未尽
可是多好啊
那些字符间流淌的
恰是我的爱情
甜蜜 忧伤
正 浓
我的火车,朝着南方那个城市,越行越近。我的心一刻也不能平静。年少时那段纯而又纯的感情、想起来依然会觉得心痛的那个人,他就在那里。可是,从春天走到了春天,我不能确定到底要不要、能不能与他相见?对,还是错?
三. 遥远的梦境
遥远的梦境里,还是那个厚诚的、阳光般的少年,他和我一样羞涩地微笑着,将一本精美绝伦带有两把锁的笔记本放在我的手上,一句话也没说。
夏日的操场上,他飞扬灿烂,闪电般的目光在跨栏进球落地转身的那一刻,总能够穿越人群,准确地捕捉到藏在啦啦队里的我逃避的眼睛。
斜靠着教室走廊,他伸手拦住我,试探地问:能不能一起出去走走?我低着头窘迫得不敢看他,心却怒放了——我亲爱的人,我愿意和你一起走到天涯海角……
遥远的梦境里,还是那个厚诚的、阳光般的少年,他和我一样羞涩地微笑着,将一本精美绝伦带有两把锁的笔记本放在我的手上,一句话也没说。
夏日的操场上,他飞扬灿烂,闪电般的目光在跨栏进球落地转身的那一刻,总能够穿越人群,准确地捕捉到藏在啦啦队里的我逃避的眼睛。
斜靠着教室走廊,他伸手拦住我,试探地问:能不能一起出去走走?我低着头窘迫得不敢看他,心却怒放了——我亲爱的人,我愿意和你一起走到天涯海角……
一枚蝴蝶图样的邮票贴在信封的正中,这是一封不需要托付邮局的信,左上是我的学号,右下是他的学号。里面有三张写满了字的信纸。每张纸的右半边都附着一首汪国真通俗上口的诗,字写得很认真,行文有着明显的雕琢,显得很幼稚。可是,我是那么地满意。后来他说,给我写东西有压力,那封信撕了四次才定稿。我笑了。
那地痞突然地朝他出拳,站在旁边的我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大叫一声:不许打人!现场的同学都震惊了,我自己也愣在那里……
最后一班返校的公共汽车隆隆地开出了站,男生们都敏捷地越过栏杆,赶了上去。准备跳上车的他又返身回来,情急之下握住的手,再也不松开。
在我们相识即将四年的那个初夏的傍晚,我们第一次在南国清柔的晚风中长时间地走,谁也不说一个字,唯十指交握……
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
他终于艰难地说了出来,又急急地补充:让我们做最好最好的同学……
我感到有几滴冰冷的泪打在额头上。他也和我一样伤心吗?
那位“慈父”的面容从我紧闭的眼睛里闪过。我在心里冷笑:好一个孝顺的儿子!
又自嘲:两个清清白白的人,何谈“分手”,何必“伤心”?
……
……
四. 燃烧
如果能再看你一眼
哪怕是远远的一次眺望
就象牧羊的女子
和她的心上人
隔着黄土墚子和沟壑
遥遥地
唱出心底的歌
如果能再看你一眼
哪怕是远远的一次眺望
就象牧羊的女子
和她的心上人
隔着黄土墚子和沟壑
遥遥地
唱出心底的歌
如果能再握你的手
相约在一个花开的春日
而不是黄叶落尽
我想
我必定抓住所有的时间
说出那句
埋藏了千年的话语
相约在一个花开的春日
而不是黄叶落尽
我想
我必定抓住所有的时间
说出那句
埋藏了千年的话语
而不是一味地浅笑
以为转身之后 还会有
长长的相聚
以为转身之后 还会有
长长的相聚
所有的怨与恨,烟消云散。时间只善意地保留了那道曾经在心空划过的闪电!我将所有的精神都用来涂抹长长短短,或轻舞飞扬、或哀怨惆怅的句子,对他——也惟有对他,才如此不设防地倾诉着那份绵延千里、穿越十年的爱情。所有的勇气只用一个“真”字做底,所有的话语只用来表达一个主题:思念!我想他。迫切的。他也想我吗?
总觉得对不起你。他说。
不要你对不起,只要你知道。
我知道。
不,你一直都不知道。我任性也委屈,对他,我有资格。
有机会见到你,把心给你看。他又急了。
我知道你并不想见,为什么要说假话?我刺激他。
既然这么了解,何必写那么多?他反击。
你欺负我!又是泪如泉涌,这辈子只为了这一个人。
其实非常非常想见到你。
这些简单的对话太苍白,已不足以驾御我的心——
一展素笺,蛾眉双怒,三四行嗟怨,五六首愁肠。声声慢里只为了侬伤。
九十月西风,七八片寒叶,十二载轻舞飞去,三千回回怕梦醒。场场空醉难与共。
九十月西风,七八片寒叶,十二载轻舞飞去,三千回回怕梦醒。场场空醉难与共。
自省时,这样情思泛滥的句子自认属于古典的闺怨,真怕整日忙于“挣钱”的他没有足够的耐心读它们。可是,他却忽然地耐下心来,温柔地仿佛呓语:
“你的心病,我明白。见面时再给你治。”
“不!”
既如此又何必当初?心蓦地一冷。
又惊了——见面?!
他对我早了如指掌,任我扔出一个否定,不再接招,只留下我,设想着今生可能会有的“场景”,在夏日的晚风中颤傈……
五. 秋殇
短信的话题渐渐收拢,从天上回到人间。那些曾刻意回避的字眼,比如——家,开始在交流中出现。
他问:“你丈夫做什么的?”
“不告诉你。”反过来调侃:“你的她如何呢?”
“我的她,身高1.66米,体重120斤,三围:28、24、30,脾气一般,爱看韩片,做一手好饭菜,结婚以来从未单独住过娘家。曾经是高中校花,贤妻良母型。”
盯着手机,眼睛和心一起懵了,只怔在那里,灵魂仿佛已经出壳——我看见一副无比和谐美好的家庭场景:忙碌一天的丈夫傍晚归来,在家门前停顿片刻,抖擞起精神,推开门,大声嚷嚷:老婆,做什么好吃的呢?正在厨房忙碌的妻子回眸一笑,秀面芙蓉两边开……
这是他发给我的最情真意切的一段话。这段话杀伤力太大,我身心俱损。
泪眼问花花不语,举杯邀月月独行。草衰虫长鸣。
缱绻取丝丝更重,抽刀剥茧茧竟空。长恨在梦中。
缱绻取丝丝更重,抽刀剥茧茧竟空。长恨在梦中。
这个秋天,我缠绵的词句在他历经八年的真实“日子”前,黯然失色。、
我惊觉,那座耗费了自己全部智慧与情感资源而打造的爱情城堡,只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不堪任何风吹草动的颠簸!我自愧难当。
黄粱一梦啊,而黄梁已熟,梦呢,该醒了吧?
“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是故意的。”他解释。
“正因为不是故意的,才说明是真情流露!既然那么爱别人,为什么还来招惹我?”我激烈地难以控制。“别人”,我知道自己用词不当。
“爱你。只对你一个人写过。”他急了。
“那好,你也对我评价一下。”我孤注一掷。
“你很有才气,心中有团能熔化一切的火。我被熔化了!”
天!我要的就是这样的评价吗!这样的句子又如何能比得过他对“他的她”所写的那段柴米油盐的话?我投降了。
那夜,任凭手机一遍遍响起,我只把它埋在枕下不去理会。为了让我相信,他要亲口对我“说”那三个字!对那样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来说此举非比寻常,可是,我只能心领了。
即使,即使退一万步,我们两情相悦,让那个“爱”字在夜空中穿行亿万次、再穿行亿万次,今生又能怎样?况且,那厚诚的人,可能他还不曾领悟他自己对那个他和“他的她”营造了八年的“家”——深沉的眷恋!
那位“贤妻良母型”的美丽女子,属于你的我并无意侵犯,更无意占领!对不起。
六.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这半年,我的手机短信并没有完全对外屏蔽,而那些曾经流淌的情歌,已依稀远逝。
虽然有那么多的文字做铺垫,可十年后的车站广场,我们是否还能够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捕捉到对方?即使擦肩而过,匆匆的脚步,又是否会因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而稍作停留?
此次南行,我没有告诉他,说出来肯定是场难堪。
那是怎样的一种恐惧——即使容颜未改,面对这恨晚的重逢,人生的印记就写在你我的身上,我们又能捧出什么来,郑重地奉献给它?
再错,就是万劫不复,连最起码的梦亦将无存了!
曾经,那纯真的少年,那总是羞涩的少女,那一行行一字字的诗文,就让他们和它们一起,在依稀的梦的旷野里舞蹈吧 ……
人间四月,南方的天空飞鸟流云,似梦似幻。这一方久违的山水在我的视野里渐渐延伸又渐渐消逝;那浩淼的思绪,亦随着隆隆离开的火车,渐行渐远。
当北方的田野终于在我渴念的眼睛里出现,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块养育了自己三十年的黄土地,已成了生活的必须啊;我想,我的双脚只有真实地踩在它的上面,心房的律动才真的能规范安逸;生命的呼吸,也才能够得以真正的自由、酣畅!
北方,我的北方家园,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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