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削价呀,看一下,各种冬季服装都有,规格齐全,品种繁多,普遍削价一、二十块,可试、可挑、任选。”石峰在服装摊前,面对人行道时而来的人,不厌其烦地叫卖着。虽然他整个白天都花在了销售服装上,每天天晚了才能回去,但这项工作的可观收入,成了他力量的源泉,工作虽辛苦,但他心甘情愿。
此时,几个中年人向他的服装摊走来,他便叫道:
“看嘛,各种服装都有,有长大衣、短大衣,有中山服、西服,有雪花呢、海军呢、什色呢……”
一位妇女眼睛盯在摊上一件呢子西服,问石峰:“可不可以拿来试一下?”
“可以。”石峰迅速把呢子西服拿起来,将钮扣解开,递给那位妇女。
正在这时,石峰只听得有人叫他,他转身一看,是金老师站在离摊子几米远的地方,向他招乎,示意他过去。
找我有什么事,哼,你们学校的人,哪个不是唯利是图,我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他的面孔马上变得冷清起来。几天前,在这服装摊前,他与金老师的一场不愉快的谈话,还历历闪现在眼前。
那天,石峰在服装摊前,金老师正好从这里路过。他叫住金老师,问他第三年的学习费用,学校考虑的怎样?金老师当即传达了学校的意思,说关于他的学习费用,学校不减仍是二百五十元。原因是以前收的费用够少了,并且电大教学是一个综合性的教学环节,电视、录像、辅导课是应该上的,不去上学校照样出了这些费用,不能因为不去上就不收。石峰一听一下子火了,他当着顾客的面,马上情绪激动地说:
“好嘛,原来是这样,真想不到你们会这样‘照顾我’,这件事我只好去找电大分校,我要去找易校长,我想不通只在学校住宿,课都没有上,却要硬收二百五十元。哼,二百五十元,我上一年还有一百五十元,这几百元我到哪里去拿,我辛辛苦苦在这个公司打临工,一个月才五十元的生活费,我够惨的了,要我有除非去偷、去骗、去抢……”
“算了,算了。”金老师此时神色有些难看,她一下子皱着眉头,对石峰说,“这样,这件事你去找找电大分校看他们怎么说,你去找了再说嘛,你现在不要情绪这么激动。”
“我并不激动,我很冷静。”石峰言辞带点嘲讽的意味,他现在很不客气,包括对这位当了他两年多的班主任老师。
“是啊,”金老师说,“分校你可以去找。另外,近几天上面拿了一份关于写毕业论文的选题范围下来,在邱明那里,你回去看看。”
“我不看,有什么看头,我搞了毕业论文,拿了这个不值一分钱的文凭,有什么用。”
“你不能不这样搞下去嘛,快要毕业了。”金老师几乎在真诚地劝慰。
“我不看,我看不进去,我心烦,我以后就是出去跑滩,也能养活自己。”
……
后来,金老师是怎么走的,他也记不清了,他只是觉得,自己对班主任还从来没有象这天这样不客气过。
现在,金老师叫自己过去说什么呢,石峰面目冷清地走过去,只见金老师把他拉到一旁小声对他说:
“你的费用问题,我到学校跟他们多次进行交涉,现在学校是这样考虑的,你看怎样。”
“啊,怎么考虑的嘛?”石峰不知道他们装的什么葫芦药,便不冷不热地问道,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要为这件事来找他,他们不是没有让步的余地了吗。
“学校答应收你一百伍,这件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但它不包括你的毕业论文实习费用,不过这样也好嘛。”金老师望着石峰小声说。
“一百伍,是不是,不包括实习费用。”石峰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认真看了金老师一眼,“好嘛,不包括实习费用,我去实习干什么,我没有时间,我就在本市搞。”
“不过,你近两天尽快把这一百伍拿来交了,学校领导马上要换人。”金老师带有点神秘的语气,望了石峰一眼,说,“你最好在郑校长调走之前赶快拿来交了,你知道新换的领导来对这件事怎么看,交了钱来的人就不会怎么样,你看呢。”
“好嘛。”石峰虽口里答道,但心里在琢磨金老师话里是不是还有另外的含义。
“你现在没有钱,暂时到别处去借嘛。”金老师此时抬头望望眼前矗立的这座现代化高楼,说,“就是了,你现在在公司上班,你正好可以到公司里去借,借时跟他们协商是每月在工资里扣,或多久一起还他们都可以。”
石峰听着,脸上似笑非笑,想不到金老师连这些都给他考虑好了,他马上说:
“好嘛,我这两天就去找找我们经理,看他能不能给我想想办法。”石峰说了,想了想,看着金老师又说,“我过两天就想办法把钱拿去交。”
“好嘛,就这样嘛。”金老师向石峰微笑地点点头,又马上说,“快去忙你的,不要误了你的生意。”
石峰一下子笑了,马上走回自己的服装摊前。此时,他的神情很有些特别。他真想不到,那天金老师给学校传话时,语气那么强硬,今天一下子又来了个急转弯。那天下来,他似乎在思想上就有了一种特别的准备,他准备为这件事好好地去找找电大分校易校长讲讲理。他想,他决不会在这件事上让步,到时闹僵了,他准备立即打起被包,带上行李,就离开学校,到公司里去住,虽然公司里的条件差。现在,在心里酝酿着的一场可怕战争,终于在他自己的心里悄悄地消散了。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不久,半学期已经过去了,卖服装的可观收入,使石峰不得不天天去上班,在服装摊前,他一点也不能考虑自己要干的任何事情。就连那本装入黄包的千字征文小说,他一篇也没看,不久,又被他重新放回床上的箱子里。当他每天收完服装,回到学校已经傍晚时分,这时,他才迅速去洗把脸,赶快去食堂吃饭。晚饭后,接着开始算白天经营的帐。过后因实在太疲倦,他不得不在床上躺一会儿,然后,才勉强打起精神,拿着书本到教室里去。每到这时,他的心情真是复杂极了,也矛盾极了,他深深体会到,时间对他实在是太宝贵,太重要,自己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自己正该奔的应该是事业,而自己有的是事情干。自己应该好好地搞自己的文学,另外,听说明年三季度市广播电视局,将招收一批记者,自己曾做梦都想着搞新闻当记者,从现在起,确实应该好好准备一下。自己不是正为以后毕业联系单位发愁吗,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再说,为毕业论文的事,也应该找时间,好好地查阅些书刊,确定个论题。可现在,经济的困窘,这段时间销售服装的可观收入,又使他不能不这样,他在现实面前只好无可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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