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峰除了每天上午去儿童活动站辅导学生外,下午、晚上,他为生意信息的事到处跑。他不断地到熟人、同学和朋友那里去,他不断地想,我不仅要扩大这次干笋子、蘑菇片的销路,而且,我要不断地掌握各种生意的信息量。每当他捉捕到一则生意信息时,他就用笔记在小本上。几天的功夫实在没有白费,他记下了十多个生意信息,可多数都不能干。比如肥皂,一个个体户要市肥皂厂的肥皂几百箱,可碰来碰去,就是碰不进去,后来他只好罢了。不过,一天傍晚班上同学孙波来了一趟,似乎使他欣喜了好一会。孙波的一位同学跟市里几乎所有餐馆都有联系,且土产公司也有个很好的朋友。孙波关心地问:“这收购价是多少?”孙波要看两地的价格差有多大,可他暂时弄不清楚。这样一来,他便急切地等待赵凯的到来。
到了约定的那个日子,石峰特意给儿童活动站请了假,他一步没走等待赵凯的到来,他想孙波的话对他们具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如果价格差不错,将可以长期干。那么,到那时我这个穷学生,再用不着在这样的大热天穿冬天的黑厚裤,也再不会穿那双娃娃鱼侧面大开口皮鞋了。可他等了整整一天,不见赵凯的影子,第二天也照样如此。他急燥地到市里赵凯三姐家去了一趟,对方说赵凯没去过。他一听情绪就坏了,他走回学校,只觉得心里十分烦燥,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就不顺利。他由此想到联系单位,想到找工作干,想到以后的调动等,麻烦一定不会少。
到了傍晚,班上同学邓轩到他这里来了一趟,不料,使他的情绪变得更坏。
邓轩到他这里来,是向他打听考试成绩的,一会儿邓轩关心地问他第三年交多少学杂费。
石峰心情有些不平静地说:“我不过问它多少学杂费,我准备一分钱也不交,我读这两年书,已搞得我饥寒交迫,可不知道以后出路何在?我交钱等于勒着裤腰带拿钱去甩,听磁带、看电视有什么用,上辅导课有什么用,这些我觉得统统没用,我完全能够自学,我准备住在这里,交点住宿费就是。”
“你这样不对,学校肯定不同意。”邓轩连连摆手说。
石峰看到邓轩丝毫没有同情他的意思,就激愤地说:“我管它对不对,同不同意,我不是不想交钱,我连生活费都没有的人,你叫我拿什么来交嘛。”
邓轩马上说:“它才不管你有没有钱,你来读书就得交钱。”
“可我没有听你的课,我为什么要交钱?”
“我简直不能理解你,”邓轩顿了一下,说,“学校肯定不会同意你在这里住,他可以说,外面有的是旅馆、招待所。”
石峰听到邓轩前一句,感到一阵寒心,说:“你当然不能理解我,你没有我这样的经历,没有处在我这样的境地,说实话有些东西你根本感受不到。”这样说了,石峰心里突然掠过一阵悲凉,他沉了一下,突然说,“他不同意我在这里住,郭老师的侄女不是在这里住,我不是不交住宿费。”
他们的对话,那里象好些天没见面的同学的聊天,完全象争议,不,简直象吵架。石峰看着眼前的邓轩,突然象不认识了似的,他不明白邓轩为什么总是为学校说话。
邓轩坐着,好象感到了不自在,他推口说还有事,便带着不愉快的神情起身告辞。
邓轩一走,石峰回到屋里,他感觉到今天这场对话,使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拉大了。
邓轩走后,这个晚上不用说,石峰的心情烦上加烦。他在床上闷着趟了一会儿,又在屋里踱来踱去,他感到这样的闲在时间对他有多么宝贵,今晚一定要干点什么。可当他拿起不同的几本书,一会儿又统统摔到了桌面上。最后,他干脆拿出几封信出来,随即拿出笔纸,给几位朋友写起信来。
赵凯一连几天没有影子,使石峰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他那天去赵凯三姐家,听说赵凯的爱人谢玲今天要来市里,他下午便去了赵凯三姐家一趟。
恰好谢玲在屋里,谢玲招呼石峰坐,把赵凯这次到山里,收到干笋子价格如何偏高(0。9元一斤),赵凯怕运出来东西脱不了手,别人如何劝他一起做百货生意,他们接着跑成都,买到一批货,二号又进山里,大概要八、九号才能出来,谢玲把赵凯的情况叙述了一遍,完了说:“山里人最喜欢军确,一天一个中年人来,一次购了军确十多条。他们有时一天能赚到一千块钱左右,但他们挣钱很受罪,那里交通不便,有时他们背着东西,一天要走好几十里的山路。
石峰听了谢玲的这番话,才稍稍吁了口气,原来赵凯没来是这么回事,他放心了,赵兄干得不错,可主意变了也应该来一趟啊。接着,石峰把自己在市跑了几天的收获,给谢玲讲了一遍,最后他说:
“这次出来,叫他无论如何到我这里来一趟,如果弄得好,这个我们可以长期做。”
谢玲点点头。
在回学校的路上,石峰已想好,在赵凯出来之前,他准备想法把蘑芋片、木耳和花椒的收购价格打听到手。
去吃饭时,他想,做百货生意,自己以后也可以和赵凯一道干。看来做生意门道还是多的,只要有资本,肯吃苦,我不信钱不会流到我的腰包里来,他们不是一天可挣一千元的可观收入吗。石峰越想越兴奋,把饭端到桌上,他边吃边鄙夷地看了一眼左边几个汽车公司的司机,他们每次来这里,到外面买很多菜,任意大吃大喝。他每次看到,心里会莫名其妙地涌起一种反感,“看你们得意忘形,哼。”他心里愤愤地想。
午后,天气仍然炎热憋闷,石峰在床上热得不能睡一会。
“石峰。”宿舍外有人大声喊。他一听是赵凯的声音,便一跃起身去开门。
赵凯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石峰去接过赵凯肩上的提包,忙送上一杯凉开水,赵凯咕咕喝了几口,便把这次进山的情况讲了一遍。
末了,石峰止不住说:“听说你一号出来,早几天我在市里跑,到处了解货的销路。后来,我的一个同学,说他的朋友跟市里所有餐馆都有联系,土产公司也有朋友,我一直很高兴,想不到你那边不景气。”
“不要紧。”赵凯老沉地边说边给石峰要笔纸。石峰找来笔纸,赵凯便在纸上写了好些货物的名称,收购、出售的价格,赵凯写好后递给石峰说:“你拿去打听一下,看谁要,上面的几种都是中药材。那个树荑子是贵重中药,在树上长出来的,要管三、四块钱一斤。”
当石峰接过纸单,赵凯兴致勃勃去把门关上,拿来提包小声对石峰说:“我拿了几样东西出来,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赵凯神秘地拿出用黄硬纸包着的几块沉甸甸的金属,赵凯凑到石峰的耳朵边说,“银子。”然后,又拿出一块白色与翡翠色相间的玉,一个折断了的小金环。“这两样用了四十块钱买的。”赵凯小声笑着说。
接着,赵凯有声有色地说,他有个同学在那里,关系通天,上至副县长,下到司法机关,各个部门都有他的人,在那里做生意,根本不用担心有什么事。他又兴致地说,那个同学多信任他呀,他根本想不到对方会把这些东西转给他,那里面这些东西有的是。那同学还对本地人吹,外地来了个这方面的大人物,这人资本雄厚,专做上万元的生意,一般的人面都不愿见。
“哈哈,他老兄把我吹神了。”接着赵凯感慨地说,“现在就是没资本,有货拿不出来。”顿了一下,赵凯又说,“不过不要紧,我就这样拿一些出来处理了,再进去提货,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陶林不是有钱吗,你不如去他那里借点钱。”石峰想陶林同赵凯是很好的朋友。
“算了,他这人心狠手毒,弄得不好什么都被他吃了。”
“这就没意思了。”石峰轻声说。
接着,石峰把前几天跑的生意信息,一一讲给赵凯听。说到食品干货时,赵凯手一摆,埋头想了想,拿笔写了几句话,叫石峰回单位去找他的学生曾涛。赵凯说,曾涛会给他生意做的,石峰接过纸条。赵凯才说他几晚上没休息好,要躺一会儿。石峰赶快去理床,一会儿,赵凯踡着身子,动也不动地躺在了床上。
这是石峰第一次亲自去跑生意,在者之前说着生意这个词儿时,显得多么轻松和自在,可把它赋诸于实际时,石峰才真正感到了它的份量。
今天,石峰去离本市三十多里的一个镇上,为原单位采购了几十斤广姜,这种货在这个镇上价格十分便宜。此时,他已把广姜分装成两口袋,牢牢地绑在了车架上,他揩了揩额上渗出的汗水。早知道这家店子价格这么便宜,货也多,何必花那么多时间到处转呢。起先看到那家小店广姜价格1.5元时,自己心喜若狂,终于寻到了最便宜的价格。可那家只有十五斤,后就急切地跟店主讲,叫他马上再去进二十五斤的货。然后就等呀等的,可货还是没等来,自己的情绪就坏了,当他不怀希望地推着车走着时,突然发现了这家店子。现在好了,现在货终于到手了,看来这笔生意成定了。他满意地看看胀鼓鼓的两口袋广姜,再次揩揩额上的汗水,就推着沉重的车子,稳稳地骑上去,上了路。
他两手牢牢持着车把,身体微微弓着,脚用劲一下一下地踩着脚踏板,自行车中速地向前、向前。
今天总的说来还是跑得不冤枉,城里广姜的价钱一斤至少多八角,这一趟能挣三十来块钱啦,这恰好够自己一个月的伙食费呢,他高兴地想。如果这次干得顺利,等于自己在生意上开好了头,以后说不定够顺手的。
他满心畅快地想着,微微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天气真不错,太阳乖乖地躲在雪白的厚厚的云层里,天气虽然有些热,但还满能对付。
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做生意呢,以前自己多傻,记得第一个假期是春节,自己为了可怜巴巴的二十多块钱,孤零零地、老实巴结地守了一个假期的校,连春节都没有同家里团聚。到拿钱时,春节那几天还没有加班钱,学校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可当家里人问起此事时,自己还搪塞说拿的是双工资,自己心里实在感到可悲,可当时只能隐在心里。
现在,这样挣钱多痛快。他想着,把目光落到了那条大热天早该换掉的黑厚裤,和那双此时踩着单车,口子斜裂的很开的破皮鞋。好伙计,等着瞧吧,等我挣了钱,我会把你们换下来,叫你们好好安息安息的,你们也该休息了,是吗。说了他轻轻地笑了。他嘲笑自己出来读这两年书,把自己弄到了多么困窘的地步,自己显得多么寒伧啊!记得一次电大分校举办的一个学生联欢会。在联欢会上,男男女女穿得多么漂亮、别致,他特别注意到个个男的穿着别挺的西装,打着配得很好的领带,他即时感到脸上发烧,自己在那里多别扭啊,后来自己干脆悄悄溜了。这次做生意,如果有了钱,一定要买两套漂亮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出来,一定要打扮得使人羡慕三分。他想自己标标致致的容貌,健美高大的身材,别具特色的气质,一定会显示它的真正面目的,一定会吸引更多姑娘的目光的,他自信地想。现在自己这么寒伧,不是仍时有姑娘悄悄地甚至大胆地注视自己吗,不是时有姑娘暗暗地间接地来打听自己吗。
前面一辆卡车横冲直撞地从身旁驶过,扬起一股尘土,他紧紧地持住车把。卡车过去了,他顺手揩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凭感觉衬衫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了背上。他踩得越来越吃力了,脚怎么有些软,小腿怎么没有多少劲了,看来这段时间早晨没坚持跑步的缘故。伙计,你懒散了,考试一完你就什么都不想干了,你既没有早晨去跑步,也没有傍晚去游泳,你的身体会过早衰老的,你会使你招架不住的,你要警惕啊,他不满地对自己说道。
前面一段下坡路,他的全身心即刻松驰下来。此时,公路边上一对妙龄男女,手拉着手,边走边亲热地说笑,他随意地瞟了他们一眼。
“爱情,无聊的同义词。”他在心里说道,现在他把它看作是无聊的同义词。自从那次那位舞蹈教师与他的恋爱的序幕还没有正式拉开就结束了以后,自从宜宾那位谭云来见了一面,后误会他没有正式职业以后,他就突然改变了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本来后一位姑娘与他的事情并没有结束,他可以解释挽回局面的,可他断然决定不再给她写信,他要使对方摸不着头脑,他要使对方对此莫名其妙。
他微微抬起头,眼睛平视着前方,又是一段下坡。
的确,自己今年三十岁了,该成家了,可他嘲笑地摇了摇头。伙计,你条件不好,你此刻是个寒伧的流浪学生,你在经济上窘困潦倒,你两个星期吃一次肉,你在姑娘面前会原形毕露的,你连姑娘们一个小小的虚荣心都不能满足,姑娘们不会满意你的,他们会对你敬而远之的。自从这样以后,凡是在这方面偶有相识或对他有好感的姑娘,他一律自然而然地、拾到好处地使彼此间的关系转化为一种纯洁的适度的友谊,他要看自己能结交多少这样的朋友,他对自己这样做很满意。“这样做自己心里多坦然,至少避免了这方面的烦恼,而生活又多有趣啊。”他想。此时,他突然想起市职业中学的那位田尹,她对自己多好,她能在自己复习功课最需要营养的时候送来蛋奶精,她能在自己生病最难受的时候,写信来安慰自己,这真不简单,这样的友谊,不是比爱情还纯结吗,不是比爱情还尊贵吗。的确,世界是由男女组成的,男人离不开女人,好男人只有在好女人的安抚中、暖化中,才能勇敢地、豪迈地走向世界。我同样不需要爱情,而勇敢、豪迈地走向世界。想到这里,他愉快地笑了。
前面公路旁是一个化工厂,两侧高耸的烟囱正吐着团团浓烟,离市区不远了,他胸中泛上一丝兴奋。可紧接着是一段长长的上坡,他身体离开了座位,靠身体的重力,使劲地踩着脚踏板,他踩得分外吃力,颗颗汗珠在脸上任意流淌。可他顾不上揩一把汗,他已经感到身体疲倦,嗓子已渴得吞不下一丝口水,肚子早就饿了。可他心里仍然很平静,眼光沉稳地、坚毅地斜视着前面。他相信自己的坚毅,他相信自己能战胜一切困难,困难算什么,全不在他的话下。
把这件事办了该怎么办?他想,看来必须到乐伯父那里去一趟,好久就说去的,要设法好好地同他聊聊,人才交流办公室也该去一趟。现在单位的联系,他一想起此事,心里就感到茫然。然而,现在单位的联系还是最重要的事情,这关系到自己冲破阻力出来读书,能否脱离那个环境的问题。他厌恶那个环境,那个环境使他拼死地奋斗也没有出路,那个环境与他想象的生活相差太远了。在这件事情上,他感到了它的难度,他已作好了一切思想准备。
他费力地踩着车,缓慢地向前、向前。
这段时间得了一次重感冒,每天又忙着去给学生上课,跑生意信息。自己连书都没顾上看,本身该好好地背点东西,写点什么,再抓紧读几本书的,可一样没好好开头,这个假期就过了一大半了,他想到这里,心里就一阵难受……
前面,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座座高大的建筑物,公路上奔驰的市内无轨电车,城市已经在他眼前了。他这时只顾埋着头,一个劲地踩着车,单车又中速地向前,向前。
暑假儿童活动站的工作,今天终于结束了。
石峰同林主任、王老师以及学生们告别后,徐徐地出了活动站的黑漆大门。里面的音乐声还幽幽缭绕在耳边,学生们还在兴致地跳舞,最后一次活动了,看来他们真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暑假活动站。石峰呢,他的确也有些留恋,一个月来,他与学生们天天相处,竟使他与他们产生了感情。起先,在散学典礼结束后的小型音乐会上,学生们一定要他来个节目,于是,他助兴地唱了一支《克拉马伊之歌》。尔后学生们打听他的住址,说下午他们要去玩,石峰当即表示欢迎,但他声明下午的确有事。学生们偏不信,调皮鬼吴敏一下子挽着他的膀子吊住他。心直口快的徐志阳马上说:“石老师,你就是不欢迎嘛。”石峰说:“这样,过几天你们来,我一定买西瓜办招待。”于是,学生们一下子高兴地叫了起来。他们就是这样天真、欢快、无忧无虑,真是没办法。
石峰穿过一段集市,走到大街上。此时正是太阳当顶时分,天气虽然已不十分炎热,但人们仍然喜欢在窄窄的喧哗、拥挤的林荫道上穿梭。石峰边走在林荫道上,边想着自己的事。现在活动站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下一步该怎么办,他真感到自己的头绪有些乱。这段时间,竟使他感到处处沮丧,处处憋闷,处处不如意。昨天,他终于去了人才交流办一趟,不去还好,一去不仅使他失望,还真有点儿使他怒不可遏。当他费心地找到那幢平房的人才交流办公室,向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工作人员问起此事时,那人开始问他:“你们单位放不放?”“怎么不放,我是自费读书。”“自费,你在什么单位?”她略微有点吃惊。“沙镇XX厂。”“你是干部还是工人?”她此时眼睛盯在报纸上,“工人。”“工人可能不行。”她很快地说道,眼睛并没有离开报纸。这句话顿时给他心里泼了一瓢冷水,为什么工人就不行,人家也具备专业知识,是大学生,也是个才嘛,并且当初搞人才交流,你们也并没有说工人就不行。他看着眼前这位神情淡然的女人,很是愤慨,心里象憋着一团火。他冷冷地站了一会儿,尽量平静地说:“你说的不行,是说到事业单位不行嘛,到企业单位还是可以的嘛。”
“是嘛。”
“当初,我填了彭山粮食局,他们差文秘。”
“那也是机关啊。”
他无话可说了。呆呆站了片刻,他转身出了办公室。机关、干部,去他娘的,现在干什么都要干部,中国这么大,需要难以计数的人才,社会上电大、职大、函大、自学成才者,他们大多都不是干部,难道就不让他们发挥作用了。他一想起刚才那个女人谈漠的神情,他就怒不可遏。假的,现在一切都是假的,什么不是关系,如果是她的舅子、老表,不是干部照样可以以工代干,不是大学生照样可以进机关。他推出自行车,飞快地上了车。他浑身感到压抑,一种不能抑制的压抑,现在的年青人就是受压抑!哼,他牙关咬得铁紧,眼睛冷峻地蔑视着周围,他飞快地蹬着车子,风在身边呼呼直鸣,他不怕出事,他恨不得此时去碰上一辆什么车,碰到它的肚子里去,大家同归于尽……
现在怎么办,现在就是通过人才交流到乐伯父的公司去(这样可以保持全民的待遇)也成了问题,那天在他家里,他不是说难吗。单位联系不顺利,他感到忧虑,更感到茫然。这个假期也真是乱折腾,时间不知是怎么过去了的,每天上午到活动站去,余下的时间说好好地做点生意,挣点钱,再干一些其它的事。可生意呢,赵凯自从那次叫他联系一批商品,自己进山以后已十多天过去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出来。他给别人推销茶叶,那几天他每天跑得脚板儿飞颠颠的,可茶叶一斤没推销出去。别人竟说那茶叶不够格,是次品,他泄气极了。其它的事情,背的东西只开了个头。新闻写作,还是昨天晚上为儿童活动站的结束,写了个动态新闻,还不知报社采不采用,现在稿子录用也是关系,哼。小说呢,一篇也没写,这个假期就要过去了。
他怏怏不快地走着,街上那些色彩缤纷、款式新颖的时装,飘动着的眩目的各色长裙,红红绿绿的霓红灯,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牌,此时对他都没有吸引力。
他回到学校宿舍,解下黄布包,从包里拿出一个黑底透明面的精致钢笔盒,里面按放着两支上海永生金笔。这是儿童活动站今天结束时,他们赠送给他的。几天前,林主任征求他们两位老师的意见,问赠送他们什么好。他们就不客气了,王老师说要个相册吧,他则说要一支钢笔就行了,他那支钢笔已用了好几年了。果然他们给了他钢笔,不是一支是两支,他很满意。他此时小心启开盒子,拿出笔打上水,试写了一下还算顺手。他仔细端详着钢笔,他咬着牙,发着狠,一定要用这两支笔,顽强地闯出一条崭新的人生之路来,他愤愤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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