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威镖局的镖旗在咧咧寒风里瑟瑟颤抖,雪越下越大,龙远威端坐在枣红马上,冷冷地看着远处的高山,陷入了沉思。
岁月不饶人,如今年过半百的他已是连鬓斑白,可他的双眼灿如寒星,坚定地如同远处亘古不变的高山。那是三十年前,他凭借手里的一口刀,立下了龙威镖局的威名。他还记得那一天,也是雪天。苍山五虎倒下时呻吟痛苦之声,血染红了雪,他拿着刀疲惫地站在雪里。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动镖局的货了。不是因为他们不爱财,而是因为他们更惜命。
想起当年的情景,他冷峻的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龙爷!”一个声音从背后打断了他的沉思,李峰儿从背后赶马追上他道“看着天儿,一时半会不会好了!前方二十里处正是福来客栈,不如今夜就到那里歇脚!”
龙远威回头看了看紧随其后二十多个镖师,微微点点头。
李峰儿看到老头子点头,忙拉紧马笼头,不敢让自己的马超过龙远威。
对于李峰儿,龙远威是很满意的,在他身上,他看到了昔日自己的身影,这个跟随自己十几年的人更像自己儿子,干练冷静,沉默寡言,从来不向自己索取什么。
镖队行进一片树林里,龙远威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看着周围,然后挥挥手,让众人停下来。镖师看到他这个缓慢的手势,却如临大敌一般,各各抽出家伙围立在镖车周围。
李峰儿驱马向前道“哪里的朋友?何必出来一见呢?”
刷刷刷从树上跳下六个人来,这六个人皆黑衣打扮,黑布蒙面,手里拿的都是一样的短剑。
镖车周围的镖师都是走了一辈子镖的人,几尺之间竟藏了这么多人,而自己却毫不知晓,心中不禁大惧。
为首的黑面人道“爷爷是此山的太岁,得知龙威镖局的车到此,特来取点闲财,龙老头,爷爷知道你都半截入土了,识相的把镖车留下,回家坐吃等死去吧!”
龙远威冷冷一笑,道“阁下说是此山的太岁,我看未必,阁下的身法确似武当的嫡传!”
那黑衣人一听,一怔,道“爷爷不认识什么臭老道,少废话,快把镖车留下,否则让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无耻鼠辈,敢在我们龙威镖局面前撒野!”一个黑色身影从龙远威身旁闪过,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手持一根熟铁棍,站立在黑衣人面前。
此人名叫萧五,乃是自幼跟着龙远威的弟子,性子急躁,此时看有小毛贼拦道,顿时忍不住冒了出来。
“五哥,莫要放肆,一切都听老爷子安排!”李峰儿忙喊到,一双眼睛看着龙远威。
只见龙远威道“既然阁下想要龙威镖局的货,先和我的五儿较量一下吧!”
“你娘的,老子可不管你是哪山的太岁,今天让你变成此山野鬼!”萧五怒道,说吧熟铁棍就向那人头上招呼上去。
别看萧五生性火爆,可自幼跟随龙远威习武,加之天生神力,不知多少江湖大盗死在他的棍下。
那黑衣人见熟铁棍携着万钧之力袭来,忙挥剑来挡,随后使出一招夜叉探海急攻萧五的下盘。
龙远威咦得吃了一惊,夜叉探海本是悬家三十六路刀的一招,此人以剑为刀,招式老辣,绝非庸碌之辈。
“峰儿,你可识得此人的武功?”龙远威道。
“龙爷,此人先用悬家的刀法,后来便是武当的剑法,再来是崆峒的棍法,短短数招间,连用几派的武功,且极为熟稔,弟子实是不知他是那派的高手?”李峰儿答到。
“嗯”龙远威颔首道“你能看出此人的武功,也熟不易,此人短短几招,皆用各派绝招,无外乎是想人炫耀和掩饰自己出身,可你看他的身法!”
李峰儿定睛细看,黑衣人腾挪躲闪间,身如飞燕,惊道“莫非此人是?”
“不错,此人是青空门的!”龙远威道。
“可弟子听闻青空门弟子多是酒囊饭袋之辈,绝不会在五哥棍下走十回,可此人的武功却远在五哥之上!”李峰儿百思不解道。
“你小子说的不错,”龙远威道“此人绝对可谓一流高手,若非他想隐瞒自己身份,此刻你五哥早就败了。”
“莫非他是青空门掌门青灵子!””李峰儿吃惊道。
龙远威默默点点头。
李峰儿不禁吃了一惊,青空门掌门青灵子虽说算不得什么正派侠士,可堂堂一派掌门,怎会做如此拦路抢劫的勾当。
再看前方萧五与那人斗了二十余招,若非萧五天生神力,而黑衣人手持短剑,甚不合手,此刻萧五必败无疑。
只听当的一声,萧五手里的熟铁棍已脱手而去,萧五虎口震裂,鲜血直流。
那黑衣人若此时补上一剑,萧五必定命丧当场。
“五哥,小心,”李峰儿大喝一声,正要抽剑相助,却被龙远威挥手拦下。
那黑衣人却也不乘胜追击,却将剑插在雪里,一动不动。
“青灵子,你我虽未见面,我却也听过你的大名,何不已真面目相见,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龙远威喝到,如饿虎一般。
那黑衣人冷冷一笑,撤下自己的面罩,漏出一张白净书生的脸。
“龙爷不愧是一辈子在刀口上过活的人,连区区在下也认得!”青灵子悠悠道。
“听闻青空派掌门熟知各派武功,今日一见果然相同,阁下一派掌门,何来区区之言!”
“姓青的,爷爷刚才一时大意,着了你的道,咱们再来比过!”萧五怒喝道。
“放肆的畜生,若非青前辈相让,你的脑袋早就搬家了,还不赶快退下!龙远威道。
萧五见师傅生气,忙翻身退后,躲回镖队里。
“龙爷的弟子,果然非同凡响,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青灵子拱手道“在下虽没见过老先生,对老先生的武功和威名,也是仰慕得很!只要老先生将运货放下,在下兄弟们绝不为难老先生!”说罢,回头扫了一眼后面的五个人。
“哈哈哈”龙远威大声笑道,如同洪钟。“想要取龙威镖局的货,得先问问老头子手里的刀,答不答应?其余的五位也别藏着掖着了,漏出真面来,让老头子瞧瞧,三十年来,终于有人敢动老头子的货了。”
青灵子身后的五个黑衣人,同时扯下面罩,露出本来的面目。
“熊家三雄,柳氏双鬼!”龙远威冷冷道“没想到老头子这么大的脸面,有幸可以见到黑道赫赫有名的几位!”
龙远威身后的镖师一听这几个人的名字,不禁都脸色大变。熊家三雄是称霸白山黑水的塞外豪霸,平日都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在北方之地无法无天,无人敢惹。而柳氏双鬼更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杀手,遇到两鬼,黄泉路就不远了。此时两家合手,更加上一个难缠的青灵子,此战必定凶多吉少。
“姓龙的,我们熊家兄弟,一向卖你几个薄面,今天留下货,咱们进水不犯河水,否则兄弟们把你这老骨头,拆了煮了喂狗!”熊朝宗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怒喝道。
而龙远威则冷冷道“那要看看你们熊家三雄,有没有这个本事!”言罢,挥刀由马上飞身,向熊朝宗欺来。
熊朝宗人高马大,练得一身外家硬功,挥剑硬要接下龙远威这由上而下的一击。
只觉一股大力欺身压来,仿佛千斤巨鼎由天上坠落下来一般。熊朝宗忙向后一闪,可手里的短剑差一点被震脱手,咧咧跄跄差一点跌倒。
高手过招,一招就见分晓。熊朝宗本来自负一身硬功盖世,虽听过龙远威的威名,可毕竟只是听说,再者欺龙远威年近六旬,气血已衰,必不能久战。
可没想到一招即败,心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这老头果然厉害!”
熊家其余二人见大哥已败,再不出手怕有闪失,忙扑上去与龙远威助力。
而李峰儿,萧五等手下的镖师也一股脑扑了上来。一时之间双方陷入了混战。
龙远威独战熊家三雄,李峰儿萧五等镖师与青灵子柳氏双鬼纠缠起来。
熊家三雄能够称雄塞北十几年,而无人可制,手下的功夫极是了得。而龙远威挥刀如风,如一只下山的猛虎一般,势不可挡,熊家三雄虽说正当盛年,却也只是守多攻少,苦苦支撑。三个人虽是绿林的好汉,倒也知道面前的老头子厉害,心中期望多拖延些时间,耗尽他的真力。
而在旁边不断发出啊啊的惨叫声,龙威的镖师虽说对付山间小盗绰绰有余,可青灵子身法如鬼,剑似闪电,一个个镖师不是受伤倒地,就是成了剑下之鬼。
萧五李峰儿双战柳氏双鬼,斗得旗鼓相当,难分高下。萧五拼命苦战,无奈刚才与青灵子打斗时受了内伤,功夫不过发挥了七八成,而李峰儿不知怎的,招式凌乱,守多攻少,气得萧五在苦斗之余,咬牙骂道“李峰儿,你今早是没吃饭怎的?这般无用!”李峰儿却面无表情,视若未闻。
龙远威看到此等形势,心道,不妙,这些镖师眼看不支,而萧五李峰儿苦战不下,如若再拖延下去,就会演变成众人合攻自己,那时己方取胜恐怕更加不易。
想到此,龙远威更是加紧攻势,虚向熊朝宗砍了一刀,反身一跳,一招猛虎下山,向柳氏双鬼中的老大柳无常扑去。
柳无常正集中全部精神与李峰儿萧五酣战,怎会想到背后有人袭来,待感到背后有冷风袭来时,已为时已晚。柳氏一鬼今日没送别人见阎王,他自己倒提前成了无头鬼,到阎王殿报到去了。
如此一变再电闪雷鸣之间,让众人大感一惊。而另一方面,青灵子的剑已刺穿最后一个镖师的喉咙,挥剑飞飞身向龙远威袭来,紧接着是熊家三雄。
龙远威哈哈哈大笑道“今天老夫就一道送你上黄泉路!”
青灵子,熊家三雄和斗龙远威,柳无恨此时变成柳恨深,不管李峰儿萧五,也来和龙远威拼命,誓要为大哥报仇。
李峰儿萧五挥剑持棍也陷入战团,一时间剑飞刀来,棍飞刀走,杀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龙远威双眼如炬,如猛虎般凶狠,嘴里还道“在江湖上混,就这点本事,还留的住吃饭的家伙么?哈哈哈”
青灵子沉默不言,挥剑抵挡,而熊朝宗性裂嘴快,骂道“不知死活的老家伙,待会爷爷就送你们师徒仨去阎王殿去!”而柳无恨似饿狼一般,只攻不守,定要取龙远威的性命。
只听一声惨叫,萧五已被青灵子的短剑插入腹中,待龙远威回身相救时已晚,萧五已气绝身亡。
眼看爱徒惨死,龙远威怒不可遏,对身旁畏手畏脚的李峰儿道“今天你我师徒跟这帮恶徒拼了!还待怎的!”
言罢,一招大浪到沙,刀如骇浪直扫柳无恨下盘,顿时将柳无恨双腿齐齐斩断,柳无恨顿时痛死过去。
青灵子见这老头要要拼命,忙挥剑护住自己的全身,而熊家三雄杀红了眼,拼命与龙远威相抗。
龙远威杀的兴起,刀刀无情,狠辣。只听背后一阵剑风裹着真力而来,大叫不妙。
一柄青锋已灌入自己的后背,龙远威回头一看那双此剑手,那是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手,因为那手曾经被他握过千百遍,那持剑的正是自己的爱徒李峰儿。
“你……你……”龙远威是疼痛毋宁说是心寒“峰儿,你为什么要……对……我?”
“为什么?”李峰儿冷冷道“为了你座下的那把椅子,老不死的东西!”双手一推,剑已一半入腹。
“好……好,哈哈哈”龙远威凄然笑道“不愧是我龙远威的弟子,你这招青龙探海,没给我丢人,哈哈哈,”说罢,反手一掌向李峰儿扑去。众人以为老头身受如此重伤,如垂死之鹰,已无半点力道。没想到死虎一击,更具威势。这厚重的一掌竟将李峰儿击出数尺之外。李峰儿顿时口吐鲜血,跪地不起。
击出一掌后,龙远威真力耗尽,体力不支,颤然欲倒,他以刀插入雪地中,勉强站着,气若游丝,凄然道“老头子半生刀口过活,不想……今日……丧命于爱徒之手,鼠辈,想要老夫的命,你们也配!”言罢,挥出最后一掌,直击数尺之外的自己马背。那马吃痛,嘶叫一声,奔向远处山间。
龙远威登时倒地身亡。
待那马奔出数尺之外时,青灵子脸色猛惊,大叫一声“不好!”忙飞身追赶飞马,熊家三雄却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青灵子一边飞奔一面回身道“三个蠢熊,那货就在马身上!”
变故如此之快,熊家三雄初见青灵子飞身追马,还以为他贪那匹坐骑是匹千里良驹,心中还笑话青灵子一派掌门,没见过什么市面。
待听到青灵子的话后,才知道龙远威最后一击绝非无意之举。忙也飞身去追赶那匹奔马。
四人之中,青灵子轻工最高,而熊家三雄本已硬功见长,轻工泛泛,加之后起追之,远远被甩在后面。
那马本是龙远威重金勾得的良驹,此时受得重击,更是四踢如飞,急急奔向远方。待青灵子追出百米之后,只能看见一个黑点在远处的雪地里,眼看是无望再追上了,只得停下脚步。
待等了一会儿,熊家三雄才气喘吁吁,如三只大狗熊一般追上来,熊朝宗上气不接下气道“青兄弟……马呢?”
“让它跑了!”青灵子冷冷道,看着累得半死熊家三雄。心里道,没想到熊家三雄如此脓包。
熊朝宗抬头看了看远方,道“兄弟,不必担心,我们招集些手下,一定将那匹马捉来!”
青灵子面带愠色,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雪越下越大了,很快遮盖了死尸和地上的血。一切都归于了平静。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福来客栈此时正值人来人往的时候,微胖的贾老板此时正躲在柜台后面,拨弄着算盘,看来今天生意不错,又有不少的进账。
店小二吆喝着,招揽着来往的旅客。酒香菜香飘满了这家小酒楼。
此时大步走进个人来,只见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怀里抱着一个包袱。进来后只奔向贾老板面前。
“虎二哥,许久未见!不知今日来有何贵干?”贾老板眼睛眯成一道缝,笑嘻嘻地道。
原来这大汉是山村的一个猎户,有事没事老爱来此喝酒,是当地有名的一个酒鬼。猎户手头没什么银子,时不时提着野味来讨几杯酒来喝喝,每次所带的野味都是难得之货,故贾老板也十分喜他来访。
“他奶奶的,大雪封山十几日,俺就是想来喝酒,也飞不来过,”虎二咧嘴道“今日好不容易待到雪化,才来贾老板处讨碗酒喝!”
“酒有的是,可就不知二哥带来啥好东西?”贾老板道。
“来看看这个!”虎二展开怀里的包袱,递到贾老板的面前的柜台上。
贾老板一看,竟是一柄古旧黝黑的长剑,那剑四尺长短,形式古朴,甚是古雅。
“呵呵呵,二哥说笑了!咋连吃饭的家伙都带来了。”贾老板道“想是大雪封山,猎物难觅,二哥肚子内的酒虫子又折腾得厉害!才要把看门的家伙都典当了!”
“去他奶奶的,这玩意怎能打猎,大爷惯使钢叉,弓弩,”虎二道“跟你说实话,这把剑是我在山间捡到的,看样式是件故物,拿来与你换碗酒来喝!”
“呵呵呵,二哥若是带个野兔,虎皮来,酒自然是有的,如今带把破剑来,给我,何用?”贾老板道“砍材烧火还不如我院后那柄破斧头呢!”
“你老儿可别有眼不识货,我看这剑定是古物,与你换几碗酒,有何不可?”虎二不耐烦地说。
“这位小哥!”一个声音从一角传出。
虎二忙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靠窗的一个青衣打扮的中年男子。
“这位小哥!”中年男子拱手道“能否借在下看看你手里的剑!”
“嘿嘿,识货的人来!”虎二对贾老板笑道。忙几步将剑递入那人手里。
那人嗖得抽出剑来,砍向桌面,桌面瞬间断为两截。中年男子收剑回鞘,道“不知你要多少钱?才肯将此剑相让!”
虎二搔搔后脑勺,嗫嚅道“这个……十两纹银!”
一听到十两纹银,旅店内的人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贾老板更是打趣道“想是你小子穷疯了,十两银子,都能买一屋子这种破铜烂铁了!”
虎二刷得脸色通红,如同平日里喝醉酒一般。十两纹银也不过是他漫天要价,真要那么多银子,他想都不敢想。
“好!十两纹银,”那男子掏出十两银子放在虎二手里。
在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之际,那男子将酒钱掷在柜台上,道了一句“讨扰了!转身离开了酒店!”
此时贾老板才反应过来,挥起大巴掌照小二头上就是一巴掌,道“没长眼的东西,快给虎二爷上酒上菜!”
虎二简直不相信发生的一切,此时一股纯酒的香味飘到他面前来……
这中年男人乃是天禽门的俗家弟子,陆展元,路过此地正是奔赴师傅天禽子的七十大寿,眼看后日便是寿辰之时,天禽门就在几十里之外,可寿礼却一点也没有准备。陆展元本是蜀中名门大户,金银财宝本就不缺,可师傅天禽子自视甚高,自然不会将此等俗物放在心上。如今偶得此等宝剑,献予恩师,既表仁孝之心,又不至于让旁人耻笑,想来恩师也必定高兴。
天禽门算不得武林大门大派,可那是在天禽子没成为天禽门掌门之前,如今天禽门的声誉日隆,几与武当少林并驾齐驱之势。天禽子少年英雄,六十四招天禽掌横扫江湖,几无敌手。加之其人年轻时性情刚烈,嫉恶如仇,掌下不知击杀过多少恶贼败类,如今虽年到古稀,声望却与日俱争。
如今天禽子七十大寿,昔日受过他大恩的门派古交,自然都欣然来贺,自是热闹非凡。
陆展元来到山下时,已是正午时分,远远地看见天禽子身道袍,和众弟子在门口迎接来贺的宾客。
陆展元忙跑到天禽子面前,跪道“恩师七十大寿,弟子姗姗来迟,罪过罪过!”
还没等展元跪下,天禽子就一把拉起他来。笑道“你这娃子,就是礼数忒多了,来了就好,什么晚不晚的!”
陆展元抬头看看恩师,只见天禽子头上虽多了些白发,可底气充沛,面色红润,心中自然高兴。一看后面站立的是四位师兄,乃是天禽门的四大弟子:飞鹤,惊鸿,白羽,琼雕四人。忙向四人行礼。
四人见几年没见的小师弟,心中自然高兴,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起来,甚是融洽。
飞鹤道“小师弟万里迢迢赶来师傅寿辰,快去后堂喝茶休息!”
“师哥说得哪里话!”陆展元道“小弟虽远在蜀中,也是天禽门的一分子,如今师傅大寿,怎敢不来,如今师傅,诸位师哥都在此等候贵客,却让小弟回后堂休息,难道将我视为外人不成?”
“呵呵呵,鹤儿,展元既然要在这里,就让他留下,与我等一道迎接贵宾。”天禽子笑道。
众弟子见师傅如此说,也只好如此。陆展元便站在四位师兄身旁,躬身迎接贵客。
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少林的玄竹大师,武当的静灵道长,崆峒的木泽道长,还有各门各派的掌门,三山五岳的侠客,三江五湖的帮主等等,不一而足,来了不下二百余人。
待到日暮时分,客人才陆续到晚,众人在天禽门大摆宴席,向天禽子贺寿。
天禽子端坐在正中央,其下便是玄竹,静灵,木泽等人安辈分就坐。陆展元,白鹤,惊鸿等门下弟子,站立两旁,为宾客倒酒端菜。
天禽子端起一碗酒,道“老头子七十贱辰,没想到尽然惊动武林这么多豪杰,老头子无以为报,先干了这碗酒再说!”言罢,咕咕将一碗酒灌入腹中。
众人一看,天禽子古稀之年,豪迈不减当年,均都端起眼前的酒一饮而尽。只有玄竹大师乃出家之人,只得以茶待酒。
“天禽掌门乃武林名宿,今日华诞,我玄空方丈本该亲自到贺,无奈年近九旬,身多疾病,只得托老衲前来”玄竹道。
“大师说得哪里话?玄空大师一代高僧,想我年少时曾受业于前,算的在下半个师傅,在下何等人物,怎敢惊动他老人家!”
“掌门说哪里话,”说吧,玄竹示意身后的弟子递上一个黄皮手绢,道“此为静虚师兄手书《金刚经》一卷,特来于掌门贺寿!”
白鹤忙恭敬接过,献于天禽子手中,天禽子展开手绢,细细端详,道“昔日天禽子年少无知,只懂得打打杀杀,那日无意冒犯玄空大师,大师不与在下计较,还予我讲授无边佛法,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此《金刚经》妙语,还是五十余年前,在下听玄空大师所言,没曾想岁月流逝,已过如此岁月!”
言毕,将手绢折好,恭敬放下旁边的礼盒里。
静灵,木泽两人虽为道士,却不失豪迈之气。三年自幼相识,并称武林三杰,静灵善剑,木泽善拳,而天禽子的天禽掌更是一绝。故三人甚为熟稔,说话也极为随便。
“天禽子,老道士穷得很,本也想手抄一份《道德经》送于你,可耐不住性子,后来一想不过来吃顿酒,我每年不知来几回,五十多年来不知喝了多少酒,也就不送了!”静灵道长道“我从武当后山采得一株千年灵芝,本来想自己享用,可一想你老儿脾气火爆,怕命不长,特来送于你,怕再过二三十年,没人陪我喝酒了!”
“没有了天禽子,我木泽不行吗?”木泽道长道“武当山家大业大,都喊穷,无礼相送,我崆峒门更是别无长物,老夫我是准备空手而来的,”木泽道“不过半道上,喝酒时被一个家伙打扰了雅兴,我一看那人的脑袋不错,本想提来给你贺寿,只是后来弟子提醒,拿着个脑袋给你贺寿,不免晦气,才换做他手里铁锤带来了!”
众人一听,才恍然大悟,前几日危害一方的狼天星被人杀死在酒馆里,后来听说是个喝醉酒的老头儿。今日才知道此老头便是威震天下的崆峒掌门木泽道长。
“呵呵呵,你这两偷酒的小道士,想当年你我三人在洛阳观月楼大醉七天七夜,杀了天煞子一帮恶徒!此情此景,犹在昨日。千年灵芝虽好,我更喜欢便是天狼子的人头,此人的恶名,我也早有耳闻,本想下山一趟,取了他的性命,无奈寿辰在即,弟子苦劝,后来听说天狼子被一个醉酒的糟老头子杀了!”天禽子道“我当时就想那糟老头就是你老儿!”
“嘿嘿嘿,”木泽道长端起一碗酒道“那天狼子狂妄得很,自以为武功了得,还说什么武当剑法,天禽掌,都不是他的对手,老夫气他不过,心想,你们两位的武功虽不及我崆峒派的七伤拳精妙,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当下就和他较量起来,没想到他是个嘴上功夫了得,手脚功夫稀疏的家伙,三招两下就死在我的崆峒拳之下!”
众人中不乏有和天狼子交过手的侠客,他们深知天狼子绝非只是嘴上功夫了得,此人一身邪功源于西域云灵山,年岁已近六旬,也算是当今武林的佼佼者。一听木泽道长三招五式就取了他的性命,不禁对他暗暗佩服。
惊鸿,白羽忙恭敬地接受两位道长的礼物,放在了礼盒里。
贺礼的宾客依次想天禽子送上贺礼,众人饮酒同乐,场面自是热闹!
“弟子,祝恩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陆展元待众人道贺完毕后,跪在地上道“弟子前日得到一柄利刃,献于恩师,望恩师喜欢!”
陆展元虽只是天禽子的俗家弟子,却极得他的欢心。今日他能不远万里前来贺寿,天禽子心中自是高兴,又闻他有贺礼献上。忙道“展元,快些起来,今日你也是宾客!不必拘礼!”
只见陆展元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将那柄宝剑高举过头顶。低头道“弟子自幼受教于恩师,一身武功,皆是恩师所赐,岂敢如此无礼!”
天禽子拈须不语,倒是身旁的飞鹤道“小师弟哪都好,就是读了一肚子书,成了个腐儒,快点起身吧!这里在座的都是武林豪杰,不是官府衙门。”
陆展元这才忙起身,将宝剑递与天禽子手中。
天禽子接过宝剑,看剑鞘古朴典型,确然是柄好剑,忙抽剑来看。不禁脸色一惊!
“巨阙!”天禽子吃惊道。
本来堂下众人都在饮酒作乐,对于宝剑之事也不甚介意。突然听道巨阙二字,顿时热闹非凡的厅堂一下子安静下来。
天禽子细细打量手中的宝剑,对静灵道长道“足下乃用剑高手!识得天下名剑,可否验证一二?”
静灵道长接过宝剑,一面打量一面道“巨阙剑本是春秋名剑,据闻二百年前为宵云剑客云龙子配剑,后来不知所踪,在下年幼时,曾有幸听祖师提及此剑,今日有幸得见,实为大幸!”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静灵道长乃当世数一数二的名剑客,他断定此剑为巨阙剑,定然无疑。
“哈哈哈,没想到堂堂天禽门弟子,也做得杀人劫物的勾当!”一个声音由宾客中发出。
众人听到如此言语,心中纳闷,何人敢如此大胆,敢在天禽子高寿之时说出如此之话。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青年人,那人青衣白袜,腰间挂一柄青锋,此人正是李峰儿。
原来李峰儿身受龙远威一掌后,并未死去,返回龙威镖局后,撤谎说师傅师兄和一干镖师皆被大盗所杀,自己杀出血路,才得以逃得性命。在龙威镖局养了半年伤,才慢慢康复,如今得到天禽子的寿帖,也来给天禽子贺寿。
“李峰儿,你这话是何意?”琼雕怒容满面道。
其余三大弟子也是脸色极是难看,只是碍于师长跟前,不敢太过放肆。
“雕儿,不得无礼,”天禽子道“不知李少侠此话何意?”
李峰儿走到厅正中央道“一年前,晚生陪师傅众人押运此宝剑前往福州,途径云横岭时,被人劫杀,师傅,师兄诸多镖师无一幸免,晚生得以不死,实是侥幸,那日我们押运的就是巨阙剑,而今巨阙剑出现在你天禽门俗家弟子手里,与你天禽门脱得了干系吗?”
众人一听此言,大惊。龙远威被杀本是轰动武林的大事,可谁都不知当时所失之物正是巨阙剑。
“李贤弟,”陆展元拱手道“此剑乃是我今日才献于师傅的,此事与天禽门无关,要找就找我陆展元!”
“展元!”天禽子道“此剑你从何处得来?”
“恩师,”陆展元回身扫视一眼堂内众人道“不管众人信与不信,此剑是我从山间一个猎户处购得!就在前日福来客栈内。”
“你奶奶的,这种鬼话,也说得出口!”一个龙威镖局镖师骂道。
“就是!”其余镖师你一言我一语道“你这话只能骗鬼!”
天禽门的弟子见龙威镖局的镖师口出恶言,顿时都怒色满面。天禽门如今如日中天,少林武当各门各派无不礼敬有加,你个龙威镖局也敢在这里放肆。
龙威镖局的镖师越骂越凶,什么脏话恶语都骂出来了。而天禽门的弟子只是门规森严,要不早就上去撕打起来了。
“展元,既然李少侠说此剑是龙威镖局的,快把此剑还与他们吧!”天禽子道。
“此剑明明是愚徒购得,献于师傅过寿,他们一句话,就给他们,未免……”陆展元待要把话说出去,见师傅面带不悦之色。只得把剑归还李峰儿。
李峰儿今日在天禽门见到失踪多日的巨阙剑,已是非常高兴,又见凭自己的三言两语又要回此剑,更是得意。想到天禽门势力威望,皆是龙威镖局万万不及的,便不再纠缠下去了。
第二天天亮后,天禽子送走各门各派后,只招门下四徒和陆展元来到后堂。
“师傅,那柄剑确是弟子购得,绝非杀人夺来的!”陆展元道。
“你的为人,为师岂能不知?”天禽子道。
“那师傅干嘛让姓李的带走宝剑?”琼雕抢话道“难道我们天禽门怕了他们不成?”
“鹤儿!你可知为师之意?”天禽子答非所问地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飞鹤道“师傅怕是此等凶器为我天禽门带来血腥之灾吧!”
“我就不信把巨阙留在天禽门,谁人有这么大胆子来拿!”琼雕不屑道。
“此剑乃千古利器,如今重见江湖,恐怕以后江湖多事矣!”天禽子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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