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永康老爹去世了。
消息是从庄东头三牛家的花狗拼命地咬叫声中传出来的,三牛是永康老爹的三儿子。这是花狗在咬来锁永康老爹魂魄的“黑白无常”,这里的小孩都知道,畜生是因为能够看到“地府”里的物件,所以“阎王爷”就不让它们说话,而百畜之中狗的嗅觉是最灵敏的,所以半夜时狗拼命地叫不是喊贼就是叫鬼。
花狗越叫越凶,紧接着三牛号啕大哭一下子就给花狗的声音淹盖了。东头半个庄的灯全亮了,全庄的狗都开始叫开了,也就把消息传给了全庄睡梦中的人们。
“都说永康老爹卧床一个月了,大牛和二牛从没有伺候过。”
“也不知永康老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他生了这样两个儿子。”
“也怪他们都是个软骨头,窝囊废,根本就不配那一撇一捺。永康老爹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三个儿子拉扯大,到老了却——哎——堂堂七尺男儿再怕媳妇也不能把这样的爹给忘了。”
“眼瞅着过年了,就是三牛心眼儿好使,从小打工挣钱帮两个哥哥成了家,好不容易轮到自己娶媳妇了,却把钱都给老爹治病了,到头来两个哥又都不管,三十来岁的人眼瞅着要打光棍,这回连老爹都撒手不管了,看他这个年怎么过,唉!三牛真是个命苦的孩子。”
“柿子呀,就专拣软的捏!这世道真不公平,谁说好人有好报?”
“那也未必,以后时间还长着呢,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咱往后看,我看那两个东西会有什么好下场。”
……
亮了灯的家里的男人和女人边穿着衣服边议论着。
……
亮了灯的家里的男人和女人边穿着衣服边议论着。
木匠李和抬棺黄四来的最早,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又有生意了。尤其是黄四,光棍一条就靠给远近几个庄里抬棺材混口吃喝,给谁家抬棺材少说也能吃上两顿饭喝上两顿酒,还能得上两包祭奠用的点心。
三牛哭喊累了跪趴在炕头边上,头埋在永康老爹还有些温度的手里。大牛、二牛披着大衣急匆匆地一路小跑来了,大牛一身泥巴,是刚才脚一滑一不小心摔在谁撒的尿泡上,还有点尿骚味。
“爹——,你醒醒呀,你醒醒。我是大牛啊,我不是人啊,爹。儿子窝囊啊,可谁让咱在她那儿有短处啊。你都起不了炕都一个月了,我没敢给你买一点东西,我不是不想啊,是那个挨千刀的母老虎,一分钱都不给我啊。爹,我这个做长子的还有什么用啊……”大牛拼命地抽着自己的嘴巴,二牛拉扯着按住了大牛的挥动的手。
“哎呦,你看是谁在唱大戏呢,多好听啊,我们大牛好象还长出息了,啊?”披头散发的大牛媳妇披着衣服趿拉着鞋,一进门听见了大牛的哭诉,立刻瞪着眼撇着嘴双手插腰扯开了嗓门。
“爹都死了,你他妈的还想咋样?今儿我也豁出去了,谁没生儿育女,以后等你老了看你有什么下场。”大牛猛抬起头,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拧着鼻涕,顶着悲痛劲第一次还了嘴,在一旁觉得天都塌下来的三牛,感到了一丝安慰。
“好你个‘武大郎’,你这个窝囊废脾气还见长了。是谁都生儿女了,可谁都会一碗水端平。这老天爷的眼睛也没长合适,同样都是人,我哥就没有你大牛有福气。同样都是儿子,却只把宝贝都给了一个儿子。亏你现在还能装好人,人家在给东西的时候谁想过你还是个大儿子。”大牛媳妇左手依然叉着腰,右手的食指用里力地顶着大牛的天灵盖,由于用力过猛一脸横肉有节奏地一颤一颤的,丹凤眼一吊满嘴喷着唾沫星。大牛长得个矮人又丑家里又很穷,三十好几一直找不到媳妇,本来大牛还有个妹子,前些年和大牛媳妇换亲到了大牛媳妇家嫁给了她哥,但去年得了急病撒手去了。大牛媳妇虽然长得有些肥胖,但和大牛在一起还是不般配,她心里一直不平衡,这回嫂子又死了她就更为自己鸣不平,平时对待大牛也是非打即骂,大牛也常常带伤,但始终觉得对不起他媳妇,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永康老爹也总说,是咱先对不起人家的,不管她怎么对待咱爷俩,也都不为过。
“正好你让二牛媳妇给说说理,他二婶你说这老东西给你们留下个啥,你好给尽尽孝?”二牛媳妇一进门正想干哭上几嗓子,其实是哭给外人听的,这里的习俗是如果老人去世了,做晚辈的不哭两声是让庄里人看不起的。
两个胳膊已经抬到了头上,二牛媳妇手一僵,张着的嘴顿了一下,眼珠子一转,突然“啊”地干哭起来:“爹呀,爹呀,爹呀,我那苦命的爹呀,媳妇没看到你最后一眼啊。你老可别怪我啊,爹呀。”声音几乎是唱出来的,而且嘎然而止,“给我留下啥?我自从嫁到他们家,除了给了我三间破瓦房和一个没娘的儿子,啥都没给我。要不是村长帮忙我们那日子谁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子。”
“你放屁,你还有脸提他?再说了我没娘那怨我爹?要不是我爹又当爹有当妈把我们拉扯大,哪能有我?要是没有我你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二牛哭丧的脸面向他媳妇,二牛媳妇一看二牛来真的了也没有敢再开口。此时左邻右舍的人们都来了,急忙转过头一低头一折腰地连哭带唱地叫喊起来,甩开她穿的那件嗖嗖冒风的花棉袄的袖子,刚才穿衣时一着急把胳膊一下子穿到了棉衣外的外罩的单袖口里,刚想再穿过来,一看大伯子在场,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强忍着,小脸儿已经冻得有些发白。
大牛媳妇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看二牛媳妇干哭起来,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开始号啕大哭好象又是在唱:“我那苦命的爹呀——你怎么不等我来看你一眼就走了啊——我怎么就没赶上呢,都怪儿媳妇啊——我要是再早起一点就能看到你了——爹呀……”
“爹呀,爹呀,爹呀……”二牛媳妇也不甘示弱,整个院落在这两个媳妇的主持下,显得哀声四起,让每个人到感到了亲人离去的无限悲痛之情。
邻居的男人们陆续进来,因为天还没大亮,女人们还要照顾孩子所以都没有来。无论哪家出了红白喜事,男人们都会主动来帮忙。两个媳妇哭得更凶了,越显得伤心,音量也是越高,但就是怎么哭都没有流出眼泪,真可谓“干打雷不下雨”。三牛看着两个嫂子的干嚎更是伤心不已,极度伤心的三牛欲哭无泪,欲喊无声,目无表情地望着任自己怎样叫怎样哭都不理自己的老爹,他第一次感到死亡是那么的可怕。娘去世的时候,三牛才三岁什么都不知道,二十几年过去了一直老爹相依为命。三牛是个老实的孩子,长得个中等个儿头,圆圆的脸蛋,不大的眼睛一笑起来就会眯成两道弧线,让人一看就有一种塌实本分的感觉。受永康老爹的影响他不管干什么就只认一个死理儿,就是做人一定不能做坏事,做了坏事是会遭到报应的。
对门刘二妈把孝服和装老衣裳拿了过来,并把做衣服剩下的二十八块钱给了三牛,三牛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二妈,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孩子,别伤心,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妈。”刘二妈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摩挲着三牛的头,随口又安慰了他几句,唉声叹气地正要离开,三牛又把两百块钱放到了她的手中,叫她帮忙给买上一些酒、菜,因为白事也要宴请前来奔丧的亲戚朋友们。三牛的妈去世的早,这么多年来永康的三个儿子四季更换的衣服都是刘二妈做的,大牛和二牛成家以后,刘二妈就只管三牛一个人了,还经常做一些好吃的给永康他们爷俩送来,在三牛眼中刘二妈就和自己的亲妈一样。三牛无力地将孝服先放到了炕沿边上,自己哽咽着为老人穿着衣服。大牛和二牛忙着在院子里搭灵棚,大牛媳妇和二牛媳妇也在忙,只是她们在忙着比对哪套孝服大,因为大的用完以后可以多缝制一个装面口袋。长着一脸横肉的大牛媳妇抢到一个较大的孝服后,急忙出了屋,由于她腿粗脚小臀大走起路来硕大的屁股就像个轴承,一拧一拧的,一不小心踩到了睡在门口的花狗的尾巴,惊醒的花狗惨叫一声,回头一口咬在了大牛媳妇的脚后跟上,虽然她穿的是皮鞋,但由于没有把鞋子穿好,脚后跟还是被咬出了血,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牛媳妇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连骂带跑地冲出了院子。
三牛把装老衣服给老人穿好后,给老人洗了洗脸,梳了头,用新被子给老人盖好。又慢慢地穿好自己的孝衣后,整个人就摊在了炕沿上,他累了。
东方逐渐露出了鱼肚白,东头西头的大公鸡都开始扯开了嗓子,女人们都做好了饭将各自的男人叫回了家。
大牛和二牛在乡亲的帮助下把灵棚搭好了,又把三牛烧坏的凉席做了灵棚的顶盖。烧坏的凉席是三牛才换下来的,永康老爹病了以后,正好是刚进腊月,天气转冷,时时还飘些雪花,季风气候让这片土地刮起了西北风,三牛怕他着凉拼命地烧炕,炕太热了把凉席都烫出了大窟窿,永康老爹的病却出奇地好转了。二牛一高兴又买了一席新凉席,盼望着老人能够早日康复,欢欢喜喜过了这个大年,谁知这是永康老爹回光返照,三天前开始不吃不喝,老人自知自己大限在即,把三个儿子和两个媳妇都叫到身边交代临终后事,还把村长也叫来了,为的就是让村长作个公证人。村长戴着个金丝眼睛,长得有点尖嘴猴腮,外号“金丝猴”,因为他大舅哥是县上的一个局长,所以在村里几届换届选举中,都一直占据着村长的宝座,平时也是个欺压邻里、雁过拔毛的家伙,因为他有后台连乡上的人也都让他三份,村民们也就更是敢怒不敢言了。老实巴交的永康老爹觉得这样的人如果管自家的事,三牛在他去世后也不能受到两个嫂子的气。
永康老爹拉着泪流满面的三牛的手,三牛偏坐在炕沿前不停的用毛巾给老爹擦眼泪,二牛和大牛分坐两边,两个媳妇都站在各自男人的后面,村长坐在凳子上正对着靠近窗子的炕沿对面。
永康老爹颤抖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从他的喉结里发出:“村长啊,我的病你也看到了,我想我是过不了这个大年了,今儿你给老哥作个公证人,我死后我的所有产业都留给三牛,我的那两个儿子,哎——”
大牛和二牛听了,眼泪不约而同地流了出来,两个媳妇的嘴撅得好象都能栓头驴。大牛媳妇嘴里嘟囔着:“连病都看不起,哪里还有什么产业,”边说边撇嘴还翻起了白眼,“我说爹呀,我们都知道你就生了三牛这么一个好儿子,是你的福气,我们都没有那份孝心,你留给三牛啥我都没意见,就当你只生一个儿子,你说对不他二婶。”大牛媳妇阴阳怪调地说。
“大嫂说的对,我们没伺候过爹我们不孝,爹你也知道咱家的条件,你两个孙子都要上学,没那么多钱给您看病,您就多担待一点吧,你给三牛啥我都没意见,是吧二牛?”二牛媳妇一向都是蜜嘴狼心,平时也是把二牛调教地服服帖帖。
“会生儿子了不起啊,说不定是谁的野种呢。”大牛媳妇一听二牛媳妇说孩子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主要是她先天没有生育功能。在这个地方,女人不会生孩子,不会生男孩那就一定不是个什么好女人,都说草鸡占着鸡窝不下蛋,就只有宰了炖汤的命。
二牛媳妇刚想还嘴,“金丝猴”先发了火:“干什么,啊?你爹都这样了,你们还想干什么?”
二牛没说什么,只顾擦眼泪,也就算默认了。虽然,平时两个儿子都当不起媳妇的家,对老爹也是爱搭不理,但看着亲爹眼瞅着就不行了,不自觉地想起了从小把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一幕一幕,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永康老爹紧紧握住泣不成声的三牛,老泪纵横半睁着双眼对着村长:“村长我们家的情况不用我说你也清楚……”
三牛已经三十来岁的人了还没有娶上媳妇,本来三个月前有人给介绍了临村的一个老姑娘腊梅,也是一直没嫁出去,本来计划年前就把婚事办了,但一进腊月永康老人脑充血,病来得非常急,三个儿子准备每人凑点钱给老人治病,但大牛和二牛的钱都在媳妇手中掌管着,两个媳妇都称自己手中没有钱。眼看着老爹的生命垂危却没钱治病,三牛看着“三脚踹不出个屁”的两个哥哥,无奈将这几年来在城里建筑工地上干活攒下的六千块钱全都拿了出来,媳妇的事也就差点黄了。腊梅家坚决反对这门亲事说是到这样的穷家,就是把姑娘往火坑里推,幸亏腊梅姑娘看中了三牛这股孝顺劲,觉得他是个能够托付终生的人,答应等三牛把老人伺候完了,攒够了钱再嫁给她。有了腊梅的这些话三牛感到体内有一股热流和无穷的力量在涌动。
老人的病得到了及时的救治,性命是保住了,但是却落下了卧床生活不能自理的后遗症,临出院时医生交代如果能熬过这个大年,明年一开春兴许永康老爹就能下地了。这期间腊梅也经常来照看永康老爹,永康对腊梅非常满意,只是觉得自己在拖累着三牛。三牛没有结婚一直和爹一块过,自然天天守在永康身边。大牛媳妇和二牛媳妇看到老人已经没有多长时间的活头了,生怕大牛和二牛给老人买东西,把钱控制得更紧了,这两个人更是庄里有名的“妻管严”。永康老爹也没指望这两个儿子孝顺,他是看着三牛是既心疼又高兴……
三个儿子依然痛哭流涕,两个媳妇把手插到口袋里,眼珠子左转右转嘴还是撇着。
“三牛啊,你到门口那棵老槐树的树洞里把一个小槐木匣子拿出来,上面还压块砖。”
两个媳妇眼珠子一下子就定格在三牛的身上,隔着撕破的窗户纸直勾勾地盯着三牛的背影,花狗听到三牛出门的脚步声在惊醒中咬叫了两口,一看是自己的主人又讨好地摇了摇尾巴,三牛此时已无暇顾及摸摸它的头了。
三牛很快就把永康老爹说的槐木匣子拿到了他的眼前,三牛一直在琢磨,这么多年从没听爹说过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自己也在这个老槐树上拴了多少年的牛了,还往这个树洞里塞过喂牛的草,却从没发现过这个匣子。
三牛把里三层外三层用红布做的小包裹打开后,一看是一副翡翠手镯还有一头小金牛,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直了,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两个媳妇的嘴再也不撅了,手也伸了出来把眼睛凑了过去看着金灿灿的小金牛和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大牛媳妇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爹呀,都怪儿媳妇不懂事,这两天我总跟大牛说,一定要对爹好一点,以后我们都啊,要给自己积点德啊,爹呀,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
二媳妇也不甘示弱,上去就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刚才儿媳妇说的都不是人话啊,您千万别见怪,明明生了三个儿子,我们要是真的不管爹,我们还算是人吗?二牛,去把我那箱子底的存折拿出来,里面还有三千块钱先给三牛,就当当初给爹看病时先借三兄弟的,年一过我就带着聘礼给三兄弟提亲去。”说这话时,二牛媳妇眼睛瞥了一眼村长,村长推了推金丝眼镜框摇了摇头。这二媳妇就是村长给二牛介绍的,庄里人都知道二牛媳妇长得是百里挑一,只是一直和村长有那种关系纠缠不清,这不,眼看着肚子要大,没办法只好找个人家给嫁了。别人都不甘戴这顶“绿帽子”,二牛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虽然长得还可以,但沉迷于赌博经常输得分文不剩,永康老爹管不了,声称要脱离父子关系,谁还敢嫁给她。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人长得又那么漂亮,最主要的是通过她还能得到一些赌资,也就认了。结了婚村长依然把着二牛媳妇不放,这也是村长和二牛公开的秘密协定。
“晚了,太晚了,本想将这三件传家宝给你们哥三个一人一件,可大牛、二牛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想你们也明白这东西还能不能给你们。村长啊,今天你给我做个公证人,等我死后这三件宝贝全给三牛。我就有一个要求,不要给我火化,我要留住肉身和我老伴埋到一起。”
“永康老哥,你的话我都记住了,但是现在政策可不允许,必须得火化。你没听说张庄张老汉埋了以后,都让乡里的人给起了坟还是给烧了。”
“可李庄李二猴子他妈不也是埋了吗?”
“那是人家儿子有钱把礼送到位了,可能是找了乡里哪个领导。”
“我这几件宝贝也能值几个钱,就给他换成钱吧,我觉着送礼肯定能够,剩下的钱把我们的房子给翻修一下,再把三牛和腊梅的事给办了,可别再给三牛耽误了。村长啊,这送礼的事还得你给张罗张罗,你在乡里认识的人多,老哥我这辈子就求你这最后一回了。”
“我说老哥啊,这个事真的不好办,现在上边抓得正严,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村长说话时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三牛手中的红布包,“另外你那东西到底能值多少钱还不能确定,我还得先请个人给鉴定一下。”
两个媳妇还想说一些什么,被永康老人定睛的眼神给吓住了,他突然说:“如果谁敢打三牛的主意,我就是死后变成鬼也放不过他!”这句话让在座的人都感到脊梁骨抽风顿起鸡皮疙瘩,两个媳妇失色地离开了屋子,花狗依然旺旺地咬个不停,大牛媳妇顺脚踢了它一脚,花狗嗷嗷地躲开了,拼命地咬着她的背影,幸亏花狗是拴养的。
“永康老哥你放心,这事你就放心吧,就是再难也把老哥你的最后一桩心事给了了。”村长心里也在发毛,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
“三牛快过来,给村长磕头,咱一辈子也不能忘了咱的恩人啊!”永康老人见村长答应了,眼里露出了激动的泪花。
三牛应声跪在地上,村长连忙去扶三牛。这时,刘二妈端着还冒着热气的一大碗饺子进来了,一见屋里的情景,三牛在跪着,大牛二牛在抹着眼泪,刚才还碰到两个媳妇一脸不高兴地跑出,村长坐在中间翘着二郎腿,更引起她注意的是那金光闪闪的金牛和翡翠镯子。聪明的老太太好象明白了什么,故意岔开话题:“三牛他爹,我给你下了碗饺子,快趁热吃了吧。”
村长边扶三牛边趴在他耳边轻声说:“把这东西要保管好,你家的事我会帮忙的,可不要听别人瞎咧咧,啊,要不你爹的遗愿就很难实现,知道吗?”
三牛应声答应着,随后村长也匆匆地离开了屋子。
两个媳妇都没有走远,只是蹲在三牛家门口,见村长出了门,又进了三牛的屋。
大牛媳妇连踢带踹揪着蹲在炕沿边的大牛骂道:“你爹都不认你了,还蹲在这儿干啥,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二牛媳妇到是没骂,只是用手用力地拧着二牛的耳朵,疼得他咧着嘴斜着身子跟着出了屋门。
屋里就剩下了三牛和刘二妈,三牛拉住刘二妈的手失声痛哭。永康老爹轻声说道:“三牛你要挺住,有啥事要和你二妈商量,以后她就是你的亲人。”
“永康老哥,你就放心吧。正好二丫女婿从北京回家过年来了,我看那金丝猴没安什么好心眼儿,准要打你那几件宝贝的主意。三牛一会你到我家来一趟,把东西让你二姐夫看一下,他就是搞宝贝鉴定的。金丝猴咱惹不起,但也不能白给!”
三牛将东西交给刘二妈,说:“二妈,你就拿给我二姐夫吧,我爹这离不开人。”刘二妈也离开了三牛家,东西是第二天晚上还回来的。
村长离开三牛家以后,骑着摩托车就往县上去了。二牛媳妇顾不上凛冽的西北风站在庄口等着村长回来。大牛媳妇趴在炕上的窗台前,嘴里不住地叨咕着:“我得不到,她二牛媳妇也别想得到,只要她有了,我也要有份。”
三牛依然悉心地照顾着永康老人,但三天后还是去世了。
三牛痛苦地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幕一幕,手不由得去看了一下藏在土炕中的金牛和翡翠镯子,见它们都完好无损地在一起,三牛心里也就塌实多了,他还要靠它们去完成父亲的遗愿。
村长金丝猴叼着烟卷来了,交到三牛手中三千块钱,让三牛先把事办了,具体把金牛和翡翠镯子换钱的事等这事了了,再由他一手操办,三牛万分感激送走了金丝猴,他觉得村长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不是东西。三牛生得老实本分,没上过几天学,从小就在建筑工地上当小工,两个哥哥娶媳妇的钱,他就给出来一大半,但也没有一丝怨言,别人说什么也就信什么,总觉得别人的心眼没那么坏。等东西换了钱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村长。
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空,男人们吃完饭赶来了,把吹鼓手的椅子和桌子都摆放整齐,女人们都来帮刘二妈洗菜做饭。吹鼓手也都赶到了,大牛二牛已经披麻戴孝准备好,媳妇孩子也都一身孝装。三牛慢吞吞地也把孝服穿好,拿着村长给的钱招待起吊唁的亲戚邻里,吹鼓手们吹起了丧歌。一会工夫,三牛的院子已是哀乐四起孝挽满堂,好不悲凉。
木匠李也急忙赶制着棺材,抬棺黄四也到三牛家的自留地挨着三牛妈的坟边上,量起了坟坑的尺寸。他们也都知道三牛家有宝贝,所以拼命地干着,他们也知道三牛心眼好,好好干他不会亏待自己的。
大牛媳妇和二牛媳妇也讨好似的围着三牛,大牛和二牛已被两个媳妇命令着拼命地给永康老爹哭丧。
大牛媳妇拿来了一件军用黄大衣给三牛披上,口吻很是关心地说:“三兄弟,反正爹也去世了,你可要保重身体,你放心以后你还有嫂子呢,不是吗?”
“哎呦,你这会儿当嫂子来了,早干嘛去了。爹在的时候我说过,我给三牛三千块钱,”说着二牛媳妇将一张存单塞到三牛手中,“好给我那腊梅妹子娶过门,我可不象有些人光靠嘴皮子,不办实事,就看中人家的东西,假情假意的。”
“你说谁呢?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养汉精,你大肚子进我们家门,还有脸在我们家说假情假意,我呸!”
“你说谁是狐狸精,谁是养汉精,我养谁了啊?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为了争着在三牛面前表现自己,两个媳妇话不投机大打出手。
此时,院子里吹鼓手吹得正酣,大牛二牛正在陪孝和着吊唁的人号啕大哭。屋子里两个媳妇滚成了一团,大牛媳妇胖显得笨,二牛媳妇瘦显得灵活,二牛媳妇一下一下地煽着大牛媳妇的嘴巴,大牛媳妇也不甘示弱,一口咬在了二牛媳妇肩头上,两个人嗷嗷地乱叫,花狗也跟凑热闹似的汪汪乱叫,三牛家乱成了一团。
正在这时,一辆小轿车开到了三牛家门口。下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穿着西装扎着领带,留着的小背头用发胶抹得和他脚上的皮鞋一样铮亮铮亮的。小背头一进门,三牛家所有的动静都停了下来,一看是个领导,庄里人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小背头先开口:“谁是三牛啊?”
三牛忙迎过来,“我是,我是。”
“我是乡办公室的王主任,有人举报说你准备想把老人给埋了,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吗?你也知道现在的政策,准备办一下火化手续吧。”
“这,这。”三牛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主任,王主任,你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来来来,抽根烟。”金丝猴急忙赶到递上了香烟。
“村长是你啊,我这也是没办法,人家都举报到乡长那里去了,这不乡长让我过来看看,你也知道这事现在正在风头上,不好办啊。”小背头用手掸了一下皮鞋上的灰,又摩挲了一下油亮的头发。
“这个好说,好说。”金丝猴把三牛拉了过来偷偷地说:“三牛,我跟你说,这个你必须得打点打点。”
“村长都听你的。”
“你给我拿五百块钱。”
“咋这么多?”
“上火葬厂不得一千多块,还给你便宜一半了。”
金丝猴拿过三牛拿出的五百块钱塞到了小背头的手中。小背头斜视了一下手中的张数,一下子脸上就堆满了笑容一边把钱塞进口袋一边说:“这个不好吧,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乡长那边你还得给周旋周旋,人家老人辛苦了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未了的心愿,你要是给了了,你也是积德行善啊!你说是吧,王主任?”
“好吧,我明白,谁还没有父母啊,”小背头转过头对着三牛说:“三牛啊,你也要节哀顺便啊,我知道你孝顺,我会尽力的。乡里还有点事,我先回了。”
小轿车离开了三牛家,小院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只是大牛媳妇和二牛媳妇已经停火了。只见大牛媳妇的腮帮子已经被抽肿了,捂着直哎呦,二牛媳妇的花棉袄被咬破了,肩头还渗出了血,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金丝猴一看二牛媳妇的样子有些心疼,对着大牛媳妇大叫:“你看你,像什么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泼妇,怎么还能咬人?”
二牛媳妇一听金丝猴给她出气,一下子就得意起来,忍着疼还不忘给金丝猴抛个媚眼。大牛媳妇一听就火了,摇起了肿了起来的腮帮子:“你看她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我知道你们之间那点勾当,你肯定向着她说话。要是逼急了老娘我告你们去,我告诉你金丝猴只要是她有的,我就不能没有。好处不能让她一个人给占了”
“好你个大母猪,你个站着茅坑不拉屎,占着鸡窝不下蛋的家伙,竟敢跟老子这么说话,我告诉你明年你家的工分别想完成,我还管不了你了,我就不信。”金丝猴大叫着,小院里再一次鸦雀无声。庄里人都知道得罪了村长,一年都没有好日子过。主要是那时村民都要出义务工,每人固定多少,如果完成了就给折成钱,至于怎么干干多少都是村长说了算的事。
大牛媳妇一看村长发了火,就再也不敢吱声了。
大牛连忙过来解围:“村长,您别是生气,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老娘儿们一般见识。”
“好了,看在今天你们家办丧事的面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以后可要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媳妇,啊——”村长故意拉长声音,大牛连忙称是,总算得到了村长的原谅了,大牛脸上还透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喜悦。
按照习俗,老人去世后要停尸三天,三天后下葬。三牛本以为把乡办公室主任都打点好了,老爹的遗愿也就能顺利得以实现了。
但第二天的时候,火葬厂的化尸员刘明又来了,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这个工作让他提高了不小的身价,虽然他得到了乡上王主任的通知,但他还想来揩点油。他已经习惯了,就是火化了,也要给他送上一条不太赖的烟,因为在取骨灰时他给你取多少,取谁的可就由他说了算,所以谁火化亲人时,都不忘打点一下他。
永康老爹去世后,他就听说了本来计划着又有一条好烟到手,王主任却给他打电话通知他,不要火化永康老爹。他知道一定是小背头得了什么好处,他也不能就这样没了生意。所以他就来了,一进门就煞有其事地说:“三牛,听说你不准备火化了,连乡里都有人给你说话啊,混得不错啊,是不是就不打算通知兄弟了,要是不通知兄弟,不开火化证明,我看你怎么下葬?”
“没有的事,没有,没有的事,这不人刚过去还没来得及了,要不,要不……”三牛支支唔唔地应呼着刘明。
“刘鬼儿,你也来了,王主任没跟你说吗?”金丝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来了,三牛发自内心地感谢他,要是他自己根本应付不了这些。顺便说一下,因为这个和死人打交道的活,别人都管刘明叫刘鬼儿。
“村长啊,是这样我叫三牛跟我去开个火化证明,然后才能去公安局吊销户口啊。”刘明一见是金丝猴有些害怕,因为两年前因为喝酒金丝猴给他打得半个月没下来炕。
“三牛过来,给刘鬼儿拿条烟,你就不用过去了。”
“村长我现在没有整条的烟,要不就给他五十块钱。”
“也行,他就是奔这个来的。”
刘明接过三牛金丝猴手中的五十块钱满脸堆笑地对金丝猴说:“村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心里骂着:这个该死的金丝猴给我五十块钱,连一条“东风”烟都得让我垫两块钱,别人怎么着也能给我送八十块钱一条的烟,遇到他真倒霉。
刘明灰溜溜地离开了,金丝猴带着一个高度近视镜的五十岁的老师摸样的人进来了,三牛忙迎过来:“谢谢村长,你总能及时帮我解围。”
“没什么,这都是应该的。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县文化馆的李馆长,我请李馆长给你鉴定一下你那几件宝贝,好给你换钱。”金丝猴推了一下他的金丝眼镜。
三牛连忙从炕洞里把金牛和翡翠手镯,交到了李馆长手中,李馆长从手提包中拿出放大镜,对着一个挨一个地仔细地看着,瞳孔一下大一下小,脸上的肌肉一下紧一下松。嘴里不住地叨叨:“好东西,好东西。”
金丝猴连忙让三牛把东西收好,自己带着李馆长急忙地出了三牛的屋门。三牛看着显得有些摸不到头脑,想不明白为什么村长显得有些神神秘秘。
金丝猴和李馆长边走边说:“李馆长怎么样?”
“那可是个好东西,一件至少能值五十万,那可能是国宝啊。”
“馆长你可别往外给我传啊。”金丝猴忙往李馆长手中塞了两千块钱。
“村长,就这点钱就想堵住我嘴?”
“你也别太黑了,”金丝猴又往他手里塞了三千块钱,随后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弹簧刀,“噌”地一声露出了雪白的刀刃。“你也知道我金丝猴是什么人?”
李馆长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把五千块钱装好后,骑上摩托车跑掉了。
金丝猴转身回到了三牛家,坐在了炕中间点上了一根烟:“三牛啊,刚才李馆长说了,你这三件一件还能值五千元。我就先给你拿上吧,先前我给了你三千,我再给一万二,你就把东西给我吧。”金丝猴一边掏钱一边准备接过红布包。
三牛急忙把拿红布包的右胳膊放到了背后,连忙说:“村长,这可不行,等我爹入土为安的时候我才能把东西换成钱。”
“这个,这个,这个也在理。你要保护好它们啊!”金丝猴有些失望,但又把两钱块钱放到了三牛手中“这个你先拿上,把你爹的事办了再说也好。”
村长转身离开了三牛家,到了门口碰到了二牛媳妇,金丝猴兴奋地把刚才的事说给了她,她一听兴奋不已,脸上显得更加妩媚,金丝猴一看连忙在她穿着孝服的屁股上掐了一下,嬉皮笑脸地说:“今晚老地方,不见不散啊。”
“去你的!”二牛媳妇扭着屁股进了小院。
大牛媳妇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骂道:“你们这对狗男女,咱们走着瞧,老娘让你们好看。”
停尸三天到了,一大早吹鼓手又开始吹起了哀乐,永康老爹安详地躺在了黄四赶做的棺材里,棺材是一头大一头小的,通体刷上了红油漆,大头的一面用黄漆写上“金童玉女结伴去,驾鹤西游极乐天”的字样,中间还画上了老寿星的图案。子孙正对棺材大头跪下,最后向永康老爹道别,一会就要入土为安了。抬棺李和庄里另外七个壮劳力抬着棺材在三牛家小院转了三圈后出了院门。孙子在前打着“领花”引导着送葬的队伍前行,在吹鼓手吹吹打打声中,全庄老老少少都跟着送葬队伍为永康老爹送行,很快就到了抬棺李挖好的坟坑。当哀乐吹到高潮时,音调只变成了单一的声音时,所有永康老爹陪葬的花圈、纸做的车马人都在大火中随着他的魂魄西去了,庄里人都知道不管在什么季节,烧这些死人用的东西风都是向西刮的,是刮往西天的。
总算是把老爹的后事给安顿好了,他老人家也该瞑目了。三牛把所有帮忙的人都按当地的规矩酬谢了,金丝猴给的钱花得也所剩无几了。躺在炕头上忽然想起了腊梅,她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来了,现在也该商量一下他们的婚事了。
想着想着腊梅进了屋门,经过几天的折腾,三牛已经筋疲力尽了,见到腊梅他一下来了精神头。腊梅问了一些关于永康老爹后事的问题后,突然流下了眼泪告诉三牛,她妈也去世了是昨天晚上的事。她妈最后的遗愿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火化,她想留下全尸。她家没钱,乡政府王主任就是先前到三牛家来的小背头,一年前死了老婆,他早就对腊梅垂涎三尺了,腊梅一直没答应。这不腊梅摊上这档子事,小背头主动找到腊梅说会帮忙还给了三千块钱,但是等事办完后腊梅就得嫁给他,她实在没办法就答应了。腊梅离开三牛家哭着留下了一句话:“三牛,你是个好人,下辈子我再做你媳妇。”三牛一下子瘫在了炕上,心里恨不得把小背头掐死、捏死、踢死一千次一万次。三牛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哭着哭着睡着了。
花狗汪汪乱叫,吵醒了三牛,他睁开眼睛一看是金丝猴进来了,金丝猴给了三牛一万块钱,三牛也不假思索地将金牛和翡翠手镯给了他。之后又倒头睡了,他真的累了,身体累,心里更累,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啥事都不能顺心呢?
一阵警笛声再一次把三牛惊醒,一辆警车停到了三牛家门口,庄里人都围了上来,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纷纷猜测着议论着。
两个警察来到了三牛跟前,亮出了证件说明来意:“我是县公安局的,有人举报说你私自埋了人,按规定必须起坟火化,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老实巴交的三牛长这么大还没跟警察打过交道,胆怯地说:“我们已经和乡里说好了,王主任都同意了。”
“这是国家政策,任何人都没有权力违背。这是强制执行命令。”
此时三牛是多么盼望金丝猴能出来再次为他解围啊,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的人影。没办法只能跑到自留地,只见永康老爹的坟已经被挖开了,周围围满了人纷纷议论着,大牛媳妇也在人堆里撇着嘴笑,二牛媳妇一时间摸不到头脑愣在哪里。这时金丝猴正在前往县文化馆的路上,一心做着发财梦,哪里还顾得上三牛的事。
三牛无助地跪在被挖得乱七八糟的坟前嚎啕大哭:“爹呀,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鼻涕和眼泪已将磕头时碰在地上的土和成了泥粘在了脸上,乡亲们拉都拉不起,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体会到三牛这两天遇到的事,他真的失去了活下去的决心。一会儿工夫,刘明开着运尸车将永康老爹的尸体开馆后运走,看着可怜的三牛他也动了恻隐之心:“三牛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将老爹的骨灰给你取得最全。”
骨灰盒是刘二妈跟着去取回来的,结果骨灰盒和火化费交了一千块钱,三牛又到公安局交了一千块钱的罚款。看着老爹的坟被起了,又交了罚款,三牛一下子想到了死,刘二妈连拉带拽地将三牛拉到了他家,二丫女婿正端端地坐在炕上。二丫女婿是省文物馆的研究员,交给了三牛一张纸条,三牛看完后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
原来,这不是一般的纸条,它是永康老爹的遗嘱:我永康一辈子老实本分,两年前捡到金牛和翡翠手镯起了私心,没有交给政府,我良心一直不安,如果我死后不能埋尸而是火化,谁也不怪这是我罪有应得,等三牛将我安葬后要让他主动上交政府。三牛儿谨记:如果你也起私心定无好下场,好人好报一生平安。代我给为你赎罪的恩人叩头。永康绝笔。
三牛哽咽地说:“可我已将东西给了村长。”
二丫女婿笑着说:“他拿的那个是假的。”
“假的?”
原来,永康老爹生前和刘二妈已是有实无名的夫妻,只等着三牛的婚事办了以后,再办他们的事。可永康老爹的病已经打乱他们的计划。两年前,永康老爹在马路边放牛,一辆小车呼啸而过突然扔下一个小布口袋,后面紧跟着好几辆警车鸣着警报紧追不舍。永康老爹拿起口袋一看就是那个金牛和翡翠手镯,一看刚才那阵势,他也知道这一定是个值钱的东西。本来想上交政府,但一想三牛和自己都要办婚事,自己又没钱所以就留下了藏在了槐树洞里,永康老爹将这秘密只对刘二妈一个人讲了。在病重交代完后事后,刘二妈看到了金丝猴对东西产生歹意,就和二丫女婿商量,二丫女婿一看东西知道是两年前丢失的国家一级国宝,就连夜赶回省城赶制了赝品,第二天晚上才还给了三牛。虽然是赝品但李馆长这个半路出家的文物管理人员,想捞点外财硬是坑了金丝猴一把。
三牛连忙问:“那真的呢?”
“真的,我已经以你的名义交给了省博物馆。”
说着说着,刘二妈的孙子急忙跑进门,大喊:“奶奶,奶奶,金丝猴被警车带走了,被警车带走了。”
金丝猴涉嫌走私国家重点文物被逮捕了。
接着又一个消息传来,小背头以权谋私贪污受贿也被抓起来。他和腊梅定下的口头婚约也就取消了。
了解真相以后,三牛主动到公安局将金丝猴给的钱上交了。公安机关根据他的表现,没有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两天后,省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敲锣打鼓地来到了三牛家,给他送来五万元的奖金和一封表扬信。
过年了,鞭炮四起,家家门神对联贴了出来,大红的灯笼高高地挂了起来,大年三十夜三牛和腊梅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晃半年时间过去了,这半年又发生了许多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先是刘明在运尸时,酒后驾驶出了车祸落下了终身残疾,再则就是三牛家的花狗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疯了,一头栽进了臭水坑里淹死了。最让人大块人心的是两个不孝的媳妇都得上了狂犬病可能都过不了这个年了,主要是因为大牛媳妇被花狗咬过,二牛媳妇又被大牛媳妇咬了。二牛因为赌博被公安局拘留了。庄里人都说是永康老爹变成鬼缠了他们,是恶有恶报。
三牛和腊梅商量着把二牛的两个儿子收养起来。他们一家四口来到了永康老爹的坟前,跪在地上:“爹呀,您的心愿也算了了,我和腊梅生活地很好。上边的政策我们也执行,可我就是不明白,就算人火化了不还要装进棺材里埋到自留地里,这火化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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