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控制着我的肉体和我的整个世界,意识只一萤火,或者远处夜空里模糊的一盏星,恍然惶然,不甚清晰,类于童年的那些遥远的记忆。那照亮黑暗的光明,我知道,它不是来自东方,而是从声音开始。
夜醉晨早醒,既然不能沉睡,索性起来,而朦胧间听到天亮也是光到来的声音,是楼宇一侧的机车声,从远远的地方,仿佛极其缓慢的,由远及近的,声音渐渐高涨,却又在临近之际,渐渐地远去;隔好长时间,又有一辆,和着洗脸时水流的声响,在空荡的室内哗哗然,如逢春的鲜花,怦怦的开放。不久,家里的声音和那些车辆声,愈加繁复。而其时的黑夜,黑夜正在全面退缩;天,就要亮了。
却又只是早晨六点的光阴,我翻开一本,是昨晚儿子落在我床铺上的《中学生阅读》,那是我早年间的旧读物。在依然不甚光亮的床头,打开壁灯,翻开它,里面有一个学生的作文和一篇教员的评述。作文是指斥一位滥文的作家,这个我记忆犹新,因其视角独特,不畏之精神,深凿凿,铭刻于心,虽则已过七年,却好像只过了一夜又醒,所谓“仿佛如昨”。
评论是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分析,没有太多的思绪,只有一块,一块儿,却又化学成万千沉重的一种品质————悲悯。那是钻石的光芒,是不再遥远的那颗星辰,是照亮了沉沉黑暗的那束光明。不用提这是谁的评述,我们的阅读中,总有这样的一些观念,在我们人生的某一刻,机缘邂逅,总归要照亮我们的某一段黑暗和黑暗,那些心灵和情怀早已等待。
这一切的阅读,是在七年之后的返照,因为很早我就为儿子预备了这样的书本,预备了这样的光素,很多阅读过的作品或者书籍,总会特意存下来,就放在我的书柜里,默默等待儿子的找寻,或者时光的邂逅。儿子会从懵懂的黑暗中,听到光明到来的声响,在沉沉的黑暗中渐渐苏醒,他不知道,我在他的旁边,已经准备了一路一路的鲜花和光明,就像他们为我准备的鲜花和光明。
此时,我抬起头,黑暗的窗帘,已显露蓝色,天亮了,我的灵魂与肉体,也已全部苏醒。不,是我的灵与肉,我所知道的灵与肉已经苏醒。当然,还有未知的体能和魂魄,依旧在黑暗之中,或者等待着另外的神祗,在远处召唤我的探寻;召唤着我看到黑暗,而奏响新的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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