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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地草(第二十一章)

时间:2016/11/10 作者: 付春 热度: 112042

  巴地草(第二十一章)

  

  刘芳芳吃过午饭,戴了一顶白底蓝花的大盘遮阳帽,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骑一辆紫红色的摩托车沿着河边水泥路往猪场去。这辆车还是去年买的。以前她骑自行车。自从有了猪场后,一是经常要去猪场,二是有时有急事,骑自行车太慢,人也累,于是刘芳芳自己作主买了这车。刘芳芳练习两天就上路了,她知道自己技术不好,一般骑的比较慢。路一面是河流,一面是青翠的竹丛和杂树。夏天的太阳真不小,虽然是在这条有河有树荫的路上,人还是被烘烤的焉焉的。刘芳芳忙着去猪场,还要抓紧时间回张姐那里打牌,如果太迟,就没位置了,所以只好顶着中午烈日去猪场。

  

  她也想过不打牌在家休息,可是夏天真是让人头疼,如果在家没事,她看着电视也会睡着,而且一睡就是几个小时。睡太多,人疲软,没精神,更为头痛的是,等把这疲软期一过,人又象充足了电的马达一样,精神百倍,夜很深了都睡不着。如果这样几天后,人的睡眠就颠倒了,白天没精神,很渴睡,晚上睡不着,所以刘芳芳用打牌来填满没事的下午。这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如果不去猪场看看,刘芳芳打着牌心理也不踏实,总是牵挂着。因为这是合伙的,虽然张勇夫妻是很让人信任的,但在财物方面还是自己心中有数才好。经常买料,每天用料,还有就是母猪生了多少小猪等这些、、、、、、几十头母猪,随时都在生小猪,这些随时都要掌握才行。至于工人工资,水电费等都是好管理的,一月一结算。除非刘芳芳某天特别忙,否则她每天都去猪场作好这些记录,慢慢形成习惯,如果一天没去,心理总是不踏实,所以到后来,她是每天必去,即使中午没时间,下午也抽空去一趟。

  

  刘芳芳推开猪场的大铁门,进门是水泥地皮的小坝子,有五六十平方米左右。坝子往前是两排长长的猪舍,中间有二米左右的过道。紧挨坝子的右边是一堆象小山一样的饲料包。旁边放着铲,箩筐,扫把等家什。往前是一排长长的猪舍,猪舍里关满了白色的猪儿,个个长得肥肥的,快出栏了。过道对面的猪舍里关了几十头母猪,有的生了仔儿,正在喂奶呢,有的垂着圆圆的肚子,快生产了。母猪没有占完这排猪舍,剩下的关了好些肥猪。猪舍里两位工人正忙着,大叔正在开水龙头,给猪舍降温,大嫂在帮着冲刷猪舍。他们打过招呼。刘芳芳去数了数料,然后去母猪舍数小猪。“今早晨又生了一窝呢,有十二个。”大嫂见刘芳芳去了母猪舍,边冲水边告诉她。刘芳芳答应着,作好记录,和两位工人打了招呼走了。她没有去张勇家,虽然只有几步,因为去了总要寒喧两句。很多时候,刘芳芳作好记录直接走了。张勇夫妻也知道刘芳芳每天来的。每月合帐,都没有什么问题。不管是猪儿头数,还是料的用量,其他就更没问题了,所以合作了一年多,两家没有什么纠纷,帐物清楚明了,双方合作愉快。刘芳芳骑车回家,把车子放进车库,一停下来汗水直冒。她径直去张姐那里打牌了。

  

  这天下午,轮到邹梅值守办公室。这样的天气,即使有办事的,一般会在上午来的,下午来办事的廖廖无几。邹梅坐在办公室百无聊奈,办公室的闲杂志被她翻了个遍,睡意有点袭了上来,她刚想趴在桌上睡一会。“这刘芳芳人呢?”刚上任的李镇长出现在她面前,她非常意外,瞌睡也吓跑了。“噢,她下村去了。”“打她电话也没人接听。你告诉她,我找她。”“好,我给她说!”邹梅答应。李镇长没多说什么走了。李镇长一走,邹梅脑袋马上高速运转起来。机关上的领导一般不会到片上来,又是刚上任的,而且指名要找刘芳芳,是怎么回事呢?刘芳芳和他家是亲戚?还是什么关系?刘芳芳和李镇长不可能是亲戚,也不可能什么关系。她得罪了上面的领导?也不可能的。刘芳芳不会主动惹事的。难道是李镇长喜欢刘芳芳?也有可能,刘芳芳长得这样标致,哪个男的不喜欢?李镇长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皮肤黑黑的,为人做事极其老练沉稳,那一对深隧的眼睛总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他本来是一生意人,因为有钱,入了党,进了村委班子,然后又破格录用为镇干部,现在提升为领导,听说花了不少钱才上的。

  

  刘芳芳打完牌回家才发现电话在茶几上,随手拿起电话看了看,有几个未接电话,一个是邹梅打的,另一个是无名的。刘芳芳想早已下班,她不想打扰别人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没有给邹梅回电话。另一不认识的更没必要回了。

  

  第二天上班,刘芳芳在楼梯口碰上一男同事,她象平时一样友好打了个招呼,平时对方也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她招呼,可今天同事显得很兴奋:“刘芳芳,你昨天跑哪去了,新镇长到处找你呢。”语气充满了羡慕。虽然有点意外,可看同事的样子不象是开玩笑的。“哪个新镇长?我又不认识。”刘芳芳莫名其妙答。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新镇长。“哎呀,你真是!李成忠现在是我们镇镇长,才没几天的事。他昨天到处找你呢,还找到你们办公室了。邹梅知道。”“噢,他不是一片区的委员吗,已经是我们镇镇长了?”“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呢。”同事边说边走了。刘芳芳刚到办公室,人还没坐下来。“啊呀,你终于来了。李镇长昨天找你一天,打你电话又不接。他说让你来了去找他。不晓得什么事,估计是好事吧。”邹梅大声地对刘芳芳说,后面两句声音小些,但明显有点暖昧的味道。“噢,他找我什么事呢?”刘芳芳嘀咕了一句,开始擦自己办公桌。“咦!有你这样的人吗。领导找你不去,还在这做卫生。”邹梅带着不解的语气说。刘姐和许主任盯着刘芳芳笑,他们也认为刘芳芳真是有点主次不分。刘芳芳收拾好办公桌,慢腾腾到二楼镇长办公室去了。

  

  其实李镇长刘芳芳早认识。还在打字室时,有一天快下班了,他拿了一些材料来打,这是他的一些私人资料,他平时很少到这里。其他同事都走了,刘芳芳正准备收拾下班。他坐在旁边一直看刘芳芳打字,看着端正美丽的刘芳芳心无旁骛的样子,一种喜爱之情油然而生,但这种喜爱没有非分之想。她的长相和气度总是让人们喜爱,这是一种纯粹的喜爱,不会让人胡思乱想。等刘芳芳把材料打好交到他手上时,他非常感激。就这一次,刘芳芳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后来每次遇到刘芳芳他会主动招呼,显得很真诚,不象一般的礼节性或敷衍的样子。他就是想和这个女孩子说上一句话而已。在他的生活中,一般是别人远远就给他打招呼了,他总是老练的应着,即使他主动招呼也是一种礼节性的表示,除非遇上领导或有利益关联的人,他会用得当语气主动招呼。

  

  党委会上讨论全年的工作重点提到招商引资工作,这几年全县,乃至市上,省上都非常重视这项工作,年底作为目标任务考核。全国都在搞招商引资,所以这项工作不好做,要想年底出成绩,得想办法才行。招商局缺人手,到中兴镇借调人,需要会电脑操作的。领导们打算借调一可靠人过去,县上有什么招商信息也能掌握。一提出这方案时,李镇长脑袋里马上冒出刘芳芳,他在党委会上大力推荐。党委书记刚上任不久,他根本不认识刘芳芳,其他党委成员倒是认识,但私下认为这样的重任起码派个中层干部去才行,可是看李镇长非刘芳芳不可的架势,又怕得罪了他,都保持沉默,以示赞同。党委会最后决定派刘芳芳去招商局上班。会后李镇长找到刘芳芳电话,打了几次就是无人接听,最后实在不行,他才跑到四楼城关片办公室去找她。

  

  刘芳芳到了镇长办公室,李镇长不在,只好折回来往办公室去,刚到三楼过道和李镇长碰个正面。“李镇长,我刚去找你呢。”刘芳芳招呼他。李镇长站定:“嗯,我就是和你说个事,你明天到招商局上班,是借调过去。要帮我们镇搞好招商工作哦,有什么回来汇报。我相信你哦。两边已经联系好了,你过去报到就行了。”他语气温和但又不失严肃。“噢,在哪里?”“在县政府三楼。”“嗯。”刘芳芳答应。

  

  第二天,刘芳芳一早就到县政府招商局报到。第一次来县政府是在工作分配时。她还记得第一次来的场景,已经过去几年时间了。招商局和人事局不在同一幢楼。刘芳芳找到招商局分管人事的李副局长报到。

  

  李副局长个子不高,带着浓浓的外地口音,他做工作认真但说话又很温和同时不失严肃。刘芳芳去时,他正端坐办公桌旁,办公室就他一人,这个办公室就是他一个人办公的地方。“李局长,我是中兴镇过来的。”刘芳芳敲门进去后说。“哦,坐吧。”李副局长微笑示意她坐到办公桌对面,同时很不经意打量了一下刘芳芳。“你是刘芳芳吧。”“嗯。”“多大?结婚没?”“哪个学校毕业的。”“在单位做哪些工作?”李副局长微笑轻言细语问了基本情况。刘芳芳一一作答。“招商引资工作怎么说呢。你慢慢来学习、、、、、、办公室就在过去两间的那个,我昨天叫人收拾好了。还有一位从南原镇借调过来的和你同一办公室。跟我来,去你办公室。”李副局长说着站起来引刘芳芳去办公室。

  

  这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两张办公桌面对面安放着,桌上两台电脑,一饮水机放在角落里,有一张文件柜放在另一墙面。“有点简单哦,有什么需要就找我们。”李副局长对刘芳芳说。李副局长走后,刘芳芳从门背后找帕子擦了桌椅,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电脑她一点也不想打开,说实话,打了几年的字,刘芳芳对电脑没有兴趣。可是既找不到一本书,又没事做,实在没事,她还是打开电脑。电脑没有上网,所以打开也没用,只是起到摆设的作用。刘芳芳觉得第一天,不好到其他办公室串门,她本来就不喜欢串门,所以这种情况更加不会去串门,只好坐那儿。刘芳芳坐到中午,下班回家做饭吃。她找了几本书带去单位。下午没事,她就看书,下午要好过多了。

  

  下班后,县政府各局的人们从楼房里涌出来了,刘芳芳也随着三三两两的人们走出县政府大门。大部分骑自行车,有一部分人走路,有少数开小车的。刘芳芳家离县政府不远,步行不到二十分钟。

  

  第二天,刘芳芳按时去上班,她在过道碰到李副局长“李局长。”她招呼。李副局长微笑着说:“来拉。”过道上又碰上一位和她差不年龄的女的,这是招商局的李科长,比刘芳芳大一岁,长得乖巧可爱。她刻意看了刘芳芳一眼,她们局都知道来了个新同事。刘芳芳不认识她,但刘芳芳已经猜到她是招商局的。“你是刘芳芳吧!”李科长主动招呼她,带着微笑,很和气温柔。“我是李洁。这个办公室的。”说着用手指了指一个办公室。“嗯,你好啊。”刘芳芳微笑答。

  

  刘芳芳进办公室先把桌椅擦了一遍,打开电脑,拿出昨天放在抽屉里的书翻看。刚看了一会,李副局长和一个男的进来了。“这是刘芳芳,中兴镇过来的。这是南原镇来的黄纪伦。你们同一个办公室。”黄纪伦身材毕挺,个子适中,不胖不瘦,有三十六七岁,衣着得体。他微笑看着刘芳芳。刘芳芳站了起来“哦,哦,你好。”她有点意外,来不及细细打量这个人。李副局长介绍完走了。黄纪伦就在刘芳芳对面准备坐下,迟疑了一下。“早晨刚擦了,干净的。”刘芳芳对他说。“哦。”他笑着坐了下来。两人隔两张办公桌面对面的坐着。黄纪伦脸不胖不瘦,皮肤不黑不白,但脸上轮廓分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是单眼皮,配上两道浓黑的眉毛,再合适不过了,鼻子挺直,嘴巴线条分明,嘴角微微上扬。当嘴巴紧闭时,整张脸既严肃又很深沉,会让人产生可以依赖和信任的感觉。特别是这种深沉是如此自然,既不做作也不夸张,恰到好处,散发了无穷的魅力,很吸引异性,让人想要靠近,想要产生幻想。刘芳芳感觉象在那里见过一样,似曾相识,象电视剧中有个性很有魅力的那种演员。他微笑看着刘芳芳,他的眼睛里透着欢欣和喜爱,感觉从没有过的赏心悦目。一张漂亮的脸,既不妖媚也不戾气,稳重得体,从里到外透着一种温婉,清爽,象走的又累又渴的人遇到一汪清澈的泉水,让人喜爱的不得了。第一眼他就喜欢了,心动了。他一直微笑的看着刘芳芳,洁白的牙露了一点出来,嘴角更加上扬了一点,这笑容是如此真诚,如此欢愉。他的眼睛没离开过刘芳芳的脸,他不是故意要这样做,他在平常生活中也不是这样的人,可今天他不自觉就这样做了,竟然没有发觉自己的失态。刘芳芳也感觉这眼神的热辣,但她没有回避,用清澈透明的眼神回应了,于是这热情洋溢象是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没有擦出火花。他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了。“我本来昨天来的,单位事多,走不开,所以今天才来。”他温和地对刘芳芳说。“哦。我是昨天来的。”刘芳芳说。因为都是从外单位来,对局里不熟悉,反而多了一些共通感。黄纪伦主动介绍自己在单位情况。介绍完后主动问刘芳芳情况。刘芳芳也觉得在这新环境里,虽然是第一天见到他,感觉是这里最亲近的人了。两人就这样面对面交流了,轻松愉悦,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我得去组织部交材料。要不下班了。”黄纪伦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

  

  黄纪伦是南原镇党政办公室主任,党政办公室事情是最多的,当领导派他来时,他说不干办公室的事,但党政办的事也离不开他,单位又派不出比他更象样的人,他的能力和形象最合适不过了,领导让他两边兼顾,他没法只好应了。

  

  自从见到刘芳芳,他有空必来,甚至有时下午有空他也来办公室。他和局里的同志们一点不熟悉,每次一来就直接进办公室。即使在镇上做事,他也想赶紧做完,他被一种念想无形的驱动着,象一股暗流涌动,让人内心不得安宁,激励着向一个方向走去。这个方向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完全被一种本能所驱动,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能干出什么,只是刘芳芳象一个磁场吸引他向她靠拢。在这个磁场下,他平时严肃而又酷的样子完全缴械,自觉的变成微笑而又坦白样子。只要见到她和或她一起摆谈一阵,这一天他的心情会无比舒畅,如果没见,心理象是少了什么似的,反正他是每天每天都想看见她。每次忙完手上的事,都匆匆回到这个办公室,看到坐在那里的刘芳芳比回家还幸福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这个地方是他在世上最想呆的地方。他会主动给刘芳芳讲他的工作,他的一切、、、、、、他直视着她的脸,看她认真听的样子。不时她也会插一句。他觉得这真是一件极幸福的事,这种快乐和愉悦在不经意时溢了出来。甚至有一天他的同事和他开玩笑:“开始你还不想去,可我看你很乐意的嘛,是不是还想真调过去哦。”他笑了笑:“不哦,我过去干嘛。”

  

  刘芳芳每天按时上下班,不敢象在中兴镇一样,没事也呆在办公室,有时到其他办公室坐一下。李副局长和其他人没事也一直呆在办公室的。有一天她在李副局长办公室看到一本五六厘米厚十六开县志。“李局,借我看一下,好么。”“好!拿去!就该多了解了解我县的情况。”李副局长很赞赏的说,面带微笑。刘芳芳抱起书回办公室。她想:“这样时间好打发多了,这书得看一阵。同时也满足一下好奇心。”有一段时间,刘芳芳就看这本县志。这书从解放前编写到现在,从人文历史到地方特产、、、、、、包罗很多东西。

  

  刘芳芳和局里的同志们相熟了,了解了局里一些基本情况。招商局就是一个二级局,虽在县政府内,但工作人员除局长外都是事业编制。人也不多,就十来个人,一个局长,六位副局长,其余全是科长,都是中层干部,这局里就没一个小兵。后来,来了一位部队转业的小张,终于有一个小兵了。六位副局长经常在外招商引资,如果不给个副局头衔出去招商引资也没个牌头。除了办公室主任黄大姐和李科长是女的,其余全是男的。

  

  偶尔和李科长在过道上遇到,友好而又客气,刘芳芳也报以相同的礼遇。黄大姐有四十多岁,沉稳老练,穿的都是品牌,很上档次。她自己也表现出一种很有见识和经历的牌头。刘芳芳在她眼里是根没长熟的嫩黄瓜,加上又是别单位借用的,所以她基本没正眼看刘芳芳一眼。刘芳芳对她敬而远之,最多碰上时礼节性招呼一声。包括刘科长和其他年轻点的在她眼里都是:你们的所有表现都是我似曾相识或经历过的,所以不值我兴趣。但大家对她却是有仰慕之意的。年轻的同志们和她说话语气格外尊重。有时李科长悄悄对刘芳芳说:“黄姐家生意做的好,有钱得很。她和她老公都能干的很。”她的语气充满佩服和羡慕之意。局长和副局长们和她说话时完全站在一个平台上的,他们偶尔会一起愉悦的摆谈,有时说到精彩处会彼此大笑,甚至有时还揶揄的开玩笑,气氛轻松愉快。李科长和其他年轻点的几位象是站在一个中心的边缘,看着中心的人物随着他们的表情起伏而波动。几位副局长经常在外跑业务,在单位呆的时间不多。局长是一把手,有他自己的安排。李副局长分管人事,经常坐在办公室,和各科室人员接触了解最多,所以年轻的同志们基本在他的带领和照顾之下,年轻人和他最亲近。刘芳芳虽然也站在这个中心的边缘,但她不会随着中心人物的表情和行为而波动。她觉得自己不是这个单位的,所以不会。其实就算她是这个单位的,刘芳芳也不会因为别人大笑而附和着傻笑,也不会因为中心人物的一举手一投脚而让她效仿的。

  

  有一天下午,刘芳芳正看县志,小张进来通知她,让她到局长办公室去一趟。这是一个多月来刘芳芳第二次去局长办公室。第一次是报到第二天,被叫到局长办公室,局长讯问了一些基本情况,随便看看她本人。局长是一位个子偏高,长得比较精神有点帅气的中年男人。刘芳芳来到局长办公室。“刘局长。”刘芳芳招呼他。“嗯,来了。”局长边整理手上材料,边抬起头,把手上材料放下说:“等会你和我们一起去接待一个外省来的老板。他看中了你们中兴镇一块土地。”“嗯。”

  

  刘局长带着李副局长,李科长,刘芳芳三人,坐上他专车去接待老板。局长对司机说了两句,司机直接把车开到县城一家叫宾归的茶楼。茶楼装修比较富丽堂皇。大家在大堂坐着喝茶,等候局长安排。

  

  一会儿,局长接到电话,带领大家出门,迎接到来的老板。老板是一位胖胖的个子和局长差不,年龄四十多岁的男子。后面跟了三位,一位女的,两位男的。那男的年龄四十来岁,另两位要年轻的多,只有二十几岁样子。局长上前热情握住老板的手:“你好,欢迎你们!”局长说着普通话。迎接到茶楼,泡上了茶,八个人坐着喝茶。局长和老板坐在相邻的位置,两人交谈。局长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对方的普通话也一样。但都能听懂,不防碍交流。这是一位福建来的老板,是被别人介绍来想投资修建别墅群的。其实都来了几天了,也看了几块地,现在看中中兴镇一块依山傍水的地。掺水的服务员把茶泡上到楼上去了,一直没下来。刘芳芳见客人的杯子需要续水,站起来拿过水壶很礼貌给客人杯子续上开水,又给局长和其他人续上。李副局长看着坐在旁边的李科长想:她做事太过死板,只知道跟在领导后面太无主见。后来老板提议要再去看看这块地。刘局长指着刘芳芳说:“这块地就是她们镇的,她就这镇派来的。”老板看了看刘芳芳,这眼神好象是要把这块地的主人认实了的感觉。刘芳芳大大方方地微笑点头。八个人开车去老板看中的地块,沿着一条河边水泥路一直向下。刘芳芳对这条路太熟悉不过了,这是去猪场的路,自己每天跑两趟。在靠山这面一块大扇形地块前停了下来,这里是去猪场的中间路段。这块扇形地有二十来亩,座落着十几户人家,小青瓦房屋掩映在竹林和树中。旁边有一个兔子养殖场,是本县的养兔基地。这块地大部分被养殖场占用,养殖场红砖青瓦,掩映在这片树林里。养殖场传授兔子养殖技术和培育良种苗子,同时也养了大量的兔子,当初建在这里就是想到这环境好,冬暖夏凉。老板指着这块地说:“得把这养殖场搬走,把农户也要搬走,还要把它往山里扩大,把前面的山推平。”刘局长站在一旁附和:“嗯。”其他人站在后面看他们比划这片地块。刘芳芳不懂什么招商引资,但她听说过这带是县里规化的养殖区,不可能为了你一个小老板就改变全部布局嘛。看了一会,大家坐车返回了单位。后来这事没搞成,因为搬迁成本太高,老板觉得承受不起,给价低,镇上不同意,不了了之。

  

  招商引资象一阵劲风在神州大地刮起。有些地方确实有投资优势,资金自然会流到哪里。如果没有什么优势,就要靠人脉关系强拉,给予优惠政策,有的给予免税几年或者更有甚者免费给地。放长线钓大鱼,先把企业引来再说,企业来了后慢慢收税,增加地方财政收入。这样确实解决了当地不少人就业问题,老百姓打工不用再跑到外面去了,也增加了地方财政收入。有人形象说这叫“钩,诓,锯。”在这过程中也有个别狡猾之辈利用一些地方政府急于招商引资心理,空手套白狼把地征用,然后用很少的钱建个简单的厂房,什么都不干,又用这地抵押从当地银行贷款,拿了钱走人。政府和银行也没法。

  

  李科长悄悄告诉刘芳芳:“这宾归茶楼就是黄姐家开的,带宾馆的。装修好漂亮,花了几百万。”“噢。”“他们和局长关系好,有生意都会照顾他们的。”“噢。”刘芳芳答应着,觉得这些和自己实在不相关。

  

  刘芳芳每天看书,也不爱串办公室,办公室有事会通知她。要是黄纪伦来了两人就聊天。聊天轻松愉快,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很多时候黄纪伦中途急忙赶来的,“我把资料弄完就过来了。我真想天天坐在这儿。事多!”边说边坐下来。坐下一会这种匆忙的感觉就慢慢消退了,变得愉悦,满足,从容了,直视刘芳芳脸和眼睛。黄纪伦一坐下来,刘芳芳的手放在摊开的书上,虽然保持看书的状态,但眼睛早从书上飞到黄纪伦的脸上了。她就这样迎着他热辣的目光,听他的讲述或看他微笑、严肃等表情变化。她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异样的东西,但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从他第一眼见自己时的状态,她就感觉到了一些别样的情愫,但她不说穿,不挑明,装着不知道的样子。这让他以为是不是表现不够明显,所以他的眼神越来越热辣。

  

  他讲他的家庭,婚姻,甚至恋爱,孩子,工作,工作中一些微妙的人际关系,甚至他喜欢的人、、、、、无所不谈。他对她的信任和喜爱不仅是眼神中表现出来,他所说的人事的范畴也表明了这种心意。他要让她了解他的全部,知道,然后懂得,然后、、、、、、然后全部给予、、、、、、这种冲动简直不受控制了。有时在县委交了材料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他完全可以直接回家,可是他竟然会下意识来到这里,一看到端坐那里的刘芳芳,心理感觉舒服。刘芳芳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快下班了来干嘛呢?刘芳芳明白:来看自己的。有时工作上实在忙,来不了,他回家后坐在沙发上觉得一天没精神。心理暗暗决定:明天无论多忙到那里去一趟。

  

  一段时间后,刘芳芳对他的情况基本都了解了。他是农村当兵在部队考的军校,后又转业回地方,分在南原镇。他当兵后家里给介绍一姑娘,姑娘眉清目秀,彼此喜欢,可是姑娘想到当兵两地分居,不同意。后来介绍机械厂一姑娘,见面后他觉得一般。回部队后两人通信,当时在部队也没机会接触别的女孩子,就这样将就了,结婚生子。由于两地分居,生活中也没有具体矛盾。他转业回来后,两人生活一起,才发现价值观,生活观,情趣喜好等实在格格不入,两人经常发生矛盾。妻子认为自己这几年一人在家带孩子辛苦了,一旦发生矛盾毫不相让,大有趁机发脾气,赚一点平衡感之势。他很多时候就忍了,有时妻子言语太过分,他会狠狠回击一下,这时他妻子不仅没有熄火的趋势,反象泼了油的火,燃的更旺。他气的把拳头捏了又捏。他的妻子没有注意丈夫快燃起来的怒火,依然故我。

  

  有一天,他目睹妻子把犯一点小错的儿子,狠骂,狠打,还关到门外。他再也不能容忍了,挥起拳头向妻子狠打,象疯了一样,什么也不顾不管了,所有的对妻子的不满对婚姻的失望全部在拳头下淋漓尽致发泄。他打累了,停下来,什么怨恨也没了人也没劲了。妻子瘫在地上没起来。他冷冷看着趴在地上的妻子,没有爱也没有恨。尤其是看到迟迟不起来的妻子,认为她在装可怜,生出一种厌恶之情。他把关在门外的儿子牵进屋子。七八岁的儿子看见妈妈趴在地上,想到妈妈刚才对自己凶狠的样子,没敢招惹她。刚才听到妈妈的声音,他习惯了妈妈的吵闹,也不奇怪。他安排好儿子睡觉,因为明天儿子还要早起上学呢。可是过了很久,妻子还是在地上,没起来。看她好象不能动弹的样子,不是在装,他给妻子的哥哥打了电话,简明扼要说清了事情。反正人已打了,等他们处罚。妻子哥哥来了,他没有责骂妹夫,因为责骂也没用。妹妹的脾气当哥哥的也知道,有时是太过火了。从男人的角度看,妹夫当初要不是在部队,也不会娶妹妹的。他们一起把妻子弄到医院。原来妻子的脾给打破了。妻子在医院住了一阵,出院了。他主动提出离婚,财产全归妻子,他只要儿子。可是妻子死活不答应。他坚决离。

  

  妻子看到丈夫离婚的决心,又哭又闹,坚持不离,想尽办法也要保住这场婚姻。机械厂已垮了,家里全靠男人。一无文凭,二没有什么本事,三人也长得普通不过,她对自己的未来完全没有信心,只有靠在这个男人身上是最好的选择。三十多岁的男人风华正茂,本来就长得一表人材,在工作上春风得意,马上要提升副镇长了。一想到这种局面,她宁愿死掉也不会离婚,一定要阻止这场离婚,哭闹都不能解决问题时,她想到了最可怕的办法,毁掉这个男人。她开始到南原镇党委书记那里反应情况。书记悄悄把黄纪伦叫到办公室,让她安抚好妻子,提干材料已报到组织部,批文马上下来了。黄纪伦忍着,没有提离婚的事。可是不知谁给女人出主意:要是等他当上了副镇长一样可以离你的,不如现在就不让他当,他工作不如意也没劲来离婚了。女人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为了捍卫婚姻,她完全不管不顾了,她到组织部举报,丈夫有家暴,还拿出了住院的证明和材料。组织部经过调查后取消了黄纪伦副镇长后备资格。其他一起报批的后备干部全部上任了,他一人落下。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在工作上完了,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出生农村的他,没有任何社会背景和关系,全靠自己工作上的努力和勤奋。他很失落,但很快就调整好了。他看到有些不在政府上班的人,在外经商的一样活得很滋润,提干不是唯一的出路,这样一想也能安慰自己了。但他对妻子完全死心了,他不想和她多说一句,分床而卧。

  

  他的妻子却变得神经质一样,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来劲了,好象婚姻不是为了过的幸福就是为了这些捕风捉影和印证一些猜疑而存在的。他一句话都不和她解释,任凭她折腾。有一次,一女同事坐他摩托车回城,被妻子撞见了,和他吵了一晚上。后来还去到单位找那女的,去找领导。同事们都知道这女同事不是这种人,而且两人根本没有这种关系,大家当她精神不正常的人看待。南原镇领导说些安慰和糊稀泥的话,把她哄走了事。

  

  在工作上的竞争,他也看淡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工作上没有机会了,只是冷静看着别人的状态和一些微妙的变化。党政办公室从其他办公室调来一女同事,虽然年龄不大,才二十五六,但从面相和身材却象个三十多岁的发胖的妇女。至少黄纪伦第一眼觉得这女同事有点丑。她丈夫在部队,有一女儿,两岁,娘家妈妈帮她带着。才到这办公室,大家相处和平,过一阵黄纪伦发现这女的特别喜欢到领导面前表现自己。有时明明是他主任该汇报的事,只要逮着机会这女的一定抢着去领导面前汇报。甚至有时写材料,她也要争着写。黄纪伦让她做,自己省心。反正自己也没机会了,也没有争取之心了。这女的平时在单位和同事招呼应酬还行,别人都没有发现她在工作中如此积极的一面。

  

  镇长是位五十岁的又丑又显老的男人,每次看到这女的如此积极主动汇报工作,心理乐滋滋的。虽然这女的长得不漂亮,可倒底比自己年轻许多,让这个老男人感觉到了青春和小女人仰视的快感,蠢蠢骚动。要不是跑关系当个镇长,哪个女的会多看一眼。单位上很多女的,最多碰到时打声招呼,象见了鬼似的一下走开了。只有这个女的是如此热情积极地向他靠拢。特别是看她写的稿子,更觉得是遇到了才貌双全的佳人,喜欢,后来是非常喜欢。这种喜欢表现在他的一个手势一个眼神里。其实这些政府的稿子都是一些框框条条的废话,到处找来拼上就行。

  

  有一天,下班了,这女的写了稿子让镇长过目。镇长看完稿子,直直看着她,这女的很受用的样子,镇长见她有点意思,顺手抓住她的手,她不仅没有抽出来,还做着害羞忸怩的样子,那张胖脸加上象中年女人一样的身材做出这种姿态让人感觉极不自然,可是镇长却觉得这是仙女的表现。这下镇长更来劲了,双手搓着女人的胖手。从此后镇长在工作上力挺这女人,只要有机会一定在会上表扬。党委书记对这女的开始有点反感,但看她如此积极工作,加上镇长一直力挺,慢慢也认可了。

  

  第二年在镇长的强烈要求下,提升这女的为办公室副主任。自从当上副主任,她根本没把黄纪伦放在眼里,大有把他置于死地取而代之之势。她和镇长关系更近了,有一天晚上,有人见她从镇长寝室出来,大家心照不宣。她搞好和一般同事关系,一直和黄纪纪较着劲。其实黄纪伦根本没和她一般见识,随她折腾。

  

  有一天,这女的找材料,没找着,硬说在黄纪伦办公桌里锁着。黄纪伦不在单位,在县上开会。她找来钳子硬生生撬开了黄纪伦办公桌,在抽屉里胡乱翻腾。办公室另一个同事看着,不敢吱声。第二天,黄纪伦回单位才看到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办公桌,以为遭了小偷。当他知道情况,非常生气,把这女的骂的狗血淋头。这女的开始还狡辩是找材料。黄纪伦说:“你想当官就直接说噻,何必这样搞。”这女的不认输,两人大吵起来。后来书记镇长都来劝架。特别是镇长心疼的不得了,恶狠狠的瞪着黄纪伦。黄纪伦想:“就你这熊样,还能吓着我。老子这辈子都没机会当官了,还怕你!”书记把两人分别叫到办公室训话,他心理明白这女的不是个善茬,加上镇长后面给她撑腰,这个办公室必须弄走一个。从能力和为人上黄纪伦比这女的更出色,而且用黄纪伦起码不会偏向镇长,一定会听命于他。后来县上工业区成立,向各单位要人,书记趁机把这女的推荐了过去。她又和工业区一老男人领导打的火热,老男人极力捧她,不到两年她就当上了工业区一办公室中层干部。

  

  当他讲述这女人时,心理溢出鄙视。他的眼神里透出的是:那些女人在我眼里是垃圾,而你刘芳芳是值得尊重的女人。他也知道了刘芳芳家的基本情况,一家三口,丈夫在另一镇上班,儿子上幼儿园。刘芳芳没有告诉他自己婚姻的实际情况,他以为她生活很幸福。

  

  黄纪伦自从见到刘芳芳觉得生活有了新的希望,这种希望随着两人接触加深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想变为现实。但现实让他明白,如果刘芳芳有个幸福的家这是不可能的,只能这样每天见到她和她说说话就很满足了。

  

  有一天,他遇到一位老战友,大家好久没聚过了,两人找一馆子喝酒聊天。以前在部队时两人关系就极好。两人从工作聊到家庭,老婆,孩子、、、、、、后来黄纪伦突然想起刘芳芳的丈夫和战友同单位。他装着不经意问:“你晓得刘芳芳老公么?你们单位的,她现在和我在一办公室呢。”“当然知道了!”战友突然把声音降了下来,凑近了说:“不过,这小子、、、、、、和我们单位一女的网起来的,好几年了。其实他老婆长得漂亮哦。以前结婚时看到过。这小子不晓得想的什么。他老婆估计不知道,看他每天活的那个得意样子。”黄纪伦惊得目瞪口呆。他的表情让战友笑了,“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你老婆偷人。”黄纪伦这才回过神来。“哦,有点意外。刘芳芳这女的不错,所以想不到嘛。”黄经伦笑着轻松地说,掩饰自己的失态。“嗯,就是,有些就是想不到哦。”战友接过话说,他没有察觉战友的失态。

  

  和战友告辞后,黄纪伦一直想着刘芳芳的婚姻。他太意外了,没想到刘芳芳竟然这样生活着,同时燃起了另一种希望,一种莫名的冲动加上一点点酒精的刺激,他充满希望,而且觉得这希望是伸手可及的。今天真是让人激动哦。

  

  第二天再看到刘芳芳时,他刻意一直看着。你刘芳芳真不知道你丈夫已出问题了呢还是掩饰了,他真想把她看穿了,让她自己显出来。刘芳芳觉得他今天和平常不一样,诧异的回看他,不明白哪里不对劲。他想让她自己说出自己的生活,而她是如此深藏不露,即使这样,他一定让她自己说出来!夫妻之间出问题,怎么会感觉不到呢!一旦她向自己倾述她的不幸、、、、、、那么这就是向他露出了一条进入的缝隙,他会把这缝隙扩展成一道直通的大门,他一想到这样的结果就兴奋不已。刘芳芳一直感受到他热辣充满爱的目光和信任、、、、、、她明白他的心意,但觉得别人的婚姻不管什么样,是别人的事,自己无权介入,所以即使有好感也会原地停滞不前。她就以这样的心态对待黄纪伦的感情,而且一如既往,始终如一。她不仅这样对待黄纪伦,所有向她表达这类感情的人她都会用这种方式对待。她坚守一个原则,绝不偷窃,所以她绝不破坏或介入别人的家庭和婚姻,不管别人的婚姻家庭怎么样,那是别人的。象一件衣服,别人不喜欢挂在衣柜不穿,可还是别人的嘛。除非别人不要扔了,喜欢可以捡起来穿的。一旦偷来穿上,性质就不一样了。可有些明明是别人喜欢的,还去偷,这当然让主人气愤不已。生活中,一些婚姻明明已死亡,有些人就是不放手。衣服样式过了,旧了,不想穿了,也不想扔掉,放在衣柜布满灰尘也不扔,就这样占着衣柜,虽然没用,放着就是自己的,一旦有人来拿,便跳起来反击,这是我的凭什么给你。虽然不合情但合理,因为这是别人的权利和处理方式。刘芳芳是永远不会把手伸向别人的衣柜的。

  

  他装着很不经意地说:“昨天和我战友喝酒了。我和他在部队就熟悉,他两口子好耍的很,他老婆一会儿要和他闹离婚,一会又不离。其实我们都知道他老婆在外不检点。可他就舍不得,生怕跑了似的。这种婆娘拿来干啥!”“是不是很漂亮!你战友舍不得哟。”刘芳芳笑着说。“漂亮什么,肥的象猪。”他笑着说。“每次他老婆晚上想吃烧烤什么的,他还跑出去给她买。我们战友们都在笑他。后来还是离了,重新找了个,对他不错,他现在就幸福了。”“这就很好嘛。”“不过,他前妻后悔的很,可是回不来了。”“不珍惜!”“战友和你老公同单位哦。你老公是不是在管国土!在他们单位有点出名哈!”黄纪伦故意把“有点出名”拖了一下,让人感觉到话里有话。刘芳芳怔了一下:“他就是有点爱打牌,可能、、、、、、”声音稍微低了一点,想掩饰却又底气不足,她也不清楚黄纪伦究竟听到了什么。“噢,就是爱打牌嗦,这么久没听你说过哦。”黄纪伦的话有点紧逼着。“嗯。这有什么好说的。现在爱打牌的人多嘛。”刘芳芳缓过劲呢。“看来,你老公对你还不错的。你对你老公很满意的嘛。”黄纪伦不经意说。刘芳芳笑了笑,没有回答,表示默认或者否认都行。她感受到他今天讲话不象平常,好象隐藏着什么似的,可又不能问。他一直专注看着刘芳芳,刘芳芳微妙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敢断定她的婚姻一定很糟糕。有些人就是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所以不愿在外说自己家事。他明白象刘芳芳这样的女人不管家庭过的多么不如意,她也不会轻易在外说的。他要让她主动的心甘情愿向自己倾述,那时就是绝好的机会。刘芳芳今天没有倾述的可能,他也不在步步紧逼。两人说着其它话题,一天很快过去了。

  

  黄纪伦觉得生活多了一份触手可及的希望,心情格外好。刘芳芳明白黄纪伦这样信任自己,还表示出非常的爱慕,因而感觉生活有了一点色彩,虽然不会做什么,起码至少每天上班的时间因为有他而过的轻松愉快。只要原地踏步,就能维持这种状况。这种状况非常好,既不伤害谁,又能给生活增添不少乐趣。她确信自己能把握好分寸。

  

  刘芳芳每天按时上下班,局里有什么事她都参加,慢慢和办公室人熟悉了。有时李副局长带上几个年轻人出去办事,中午时间到了,就在外吃顿便饭。即使是这样的小事,李科长总是表现很谦卑的样子,她会双手把筷子捧着送到李副局长手上,微微弯下腰身,脸上尽是奴颜婢膝的微笑。刘芳芳总是表现从容大方,她会从领导开始把筷子挨着分了。吃饭时李科长也极其讲礼貌,菜也不怎么夹。刘芳芳该吃就吃,反正吃好为止。其他两个年轻小伙子也和刘芳芳差不多。李副局长看在眼里,心理直打皱,李科长这种做法怎么能招商引资。他也清楚当初李科长来时,她家里是和局长打了招呼的。招商工作有时也需要女同志,局里除了黄大姐,就是李科长。黄大姐年龄大了,又在忙自己生意。来了几个月,刘芳芳的表现让他很满意,不管是说话处事还是形象气质都让他觉得是最佳人选,他想把刘芳芳调到这个单位

  

  李副局长把刘芳芳叫到办公室。“小刘,坐。我想问问你,你来招商局几个月了,你对我们县招商工作有什么看法呢?你在明天之内交一分你自己对我县招商引资工作想法或思路的文章,而且不要修改,我要看原稿。你现在就去着手写吧!”“好。”刘芳芳退出了李副局长办公室。

  

  上班几年了,刘芳芳除了上学时写作文,还从没在工作中写过文章。自己每天纯粹在这里混时间一样,她有点懵了,根本想不到李副局长会让她写文章。她坐在那里苦思冥想,找不到头绪。下午黄纪伦来了,她象见到救星似的。黄纪伦一听,忍不住直笑。他经常写文章到是无所谓,看到刘芳芳完全没有头绪的样子,他就想笑。“刘芳芳,是不是局里要重用你了,要不怎么会让你写呢。你又不是他们单位的。”“不可能嘛。”“实在不行,我帮你找点资料,你看行么!”“好啊。”“我下班后就帮你找,找到给你送来。”两人闲聊,时间过的很快,刘芳芳脑袋里一个字都没有,已到下班时间了。

  

  这几天放暑假了,儿子被她奶奶带回乡下,刘芳芳感到格外轻松。张胜基本不回家吃晚饭的。她随便买了自己喜欢的菜,做饭吃。一个人看着电视,眼睛虽然盯着电视,但心思却在明天要交的稿子上,可是从没写过稿子的她实在没有一点头绪。

  

  黄纪伦打来电话,找到一些资料,马上给她送来。刘芳芳象得救似的有了希望,她告诉他房子位置和楼层,直接来家里。黄纪伦听到这些心理升起异样的感觉,一种蠢蠢的欲望在身体里燃烧。他手里捏着装有资料的文件袋,象是握着一张通往神秘之门的门卡一样。他坐出租车来到刘芳芳的院子,没有歇一口气,“噔噔”几大步上到了四楼刘芳芳门口。

  

  听到敲门声,刘芳估计是黄纪伦到了。她打开防盗门,黄纪伦毕直的站在门口,脸上洋溢着要笑又掩饰的表情,但每一个毛孔都充满活力,他直视刘芳芳。她把他引进客厅,请他坐在沙发上,落落大方给他倒一杯水,放在他正对着的茶几上,然后坐到另一边,很自然的说起写文章的事:“我完全没头绪,一个字没写。”她说话的口气表明心思全放在明天要交的材料上了,根本没有察觉他的表情似的。其实刘芳芳一看就明白他的心意,所以更镇定自如,完全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黄纪伦每一个毛孔里暴胀的激情都被活活地堵在了身体里,他突然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来之前的一些幻想完全是多余。“噢,这些材料你看看,能用的着么。”刘芳芳站起来拿起他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袋,抽出资料认真翻看,没有找到什么可用的材料。她没有表露出什么只是微笑着说:“我得认真看看,明天就要交了!”“你家就你一个人?”黄纪伦岔开话题。“嗯,儿子放假到他奶奶家去了,他爸回家不太准时。可能又打牌了,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刘芳芳坦然的答着,完全没有别的意思,特别后面一句,更让人不敢轻举妄动。黄纪伦从刘芳芳的言行里找不到一点破绽,他觉得呆在这里太不合适。“你就认真看材料,写了明天交。我走了。”“好。”刘芳芳站起来去开门。黄纪伦走了。刘芳芳还真愁上了,这材料根本不起作用,还得自己想哦。电视里的声音她都忽略了,心思全放在想文章上了,可是越是着急越是一个字都想不出来。她甚至绝望了,想要放弃。这种念头在脑里一闪而过,怎么行呢,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上了几年班,刘芳芳第一次在工作上出现如此窘迫的境况。就这样紧张到十点过了,还是一点头绪没有,她也明白,越急越不行。干脆洗漱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说不定就好了。

  

  她躺在床上,胡想一会,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象平时一样上班。今天黄纪伦单位有事,又是刘芳芳一人,正好可以清静的想文章。她把县志放在手边翻来翻去,象是要从这厚厚的书里找出她要的东西似的。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一天时间了,她反而不急了,也不想外援了,反正只能自己想,自己写了,她静下来,想到县委政府发展的大思路,不是讲旅游兴县吗?我们县的优势在哪里?我们怎样发挥优势?从现有软环境到硬环境、、、、、、刘芳芳的思路突然被打开了。她静静的思考,组织、、、、、、到十点,一篇关于全县招商引资的文章已装在脑里了。她提笔开始写,文字象涌泉一样冒出、、、、、、刘芳芳只管写,完全没管自己字迹有多潦草。她写到中午一点过,这篇文章终于写好了,这才发现早已下班了。

  

  她如释重负,兴奋着,也为自己突发的才情欣喜。她到外面小餐馆随便点了一点蔬菜、卤肉和一碗米饭。这时才发现肚子真的饿了,她吃得很香,但心思还沉浸在刚写文章的成就感上。

  

  下午,刘芳芳双手把这篇几千字的文稿送到李副局长手上。李副局长正没事,他接过稿子先翻了翻页数,看数量,然后细读。这字迹真是潦草,真是原稿呢。第二天早晨,刘芳芳被小张叫到李副局长办公室。李副局长很温和地把昨天的稿子递给了刘芳芳,但没说什么。

  

  刘芳芳拿着稿子回到办公室,翻看了一下,李副局长用红笔批了十几个很醒目字在上面“思路清楚,层次清晰,字迹潦草”。刘芳芳看着这三句评语,很感欣慰。

  

  当黄纪伦来时,刘芳芳告诉他这事,他只是笑。

  

  大家依然这样上班,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几天后,小张又来叫刘芳芳到李副局长办公室。当刘芳芳站到李副局长对面时,他微笑地看着刘芳芳,这笑温暖而又关爱,象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你现在二十六岁,儿子也上幼儿园了,家庭也稳定了。没想过在工作上做出点什么?”刘芳芳听着话外有话,她只是听着没有答话。“你们中兴镇人特别多,有二三百人吧,在这样多的人中想脱颖而出恐怕有点难哦。而且中兴镇是个特殊的镇,关系也很复杂吧。”刘芳芳听着,没有答话。“这局里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需要一女同志。李科长虽是女同志,你也看到,做事不动脑筋。”李副局长顿了一下,继续说:“这社会,知人善任。不管一个人多有能力,不被发现或不表现出来,也不可能被重用的。你们单位有些人我也认识,能力可能有点,可是做事不踏实,让人不放心。”李副局长很认真地说,顿了一下又说:“我说的话,你考虑一下吧,然后给我答复。”

  

  刘芳芳回到办公室,她真的有点晕,有点出人意料,有点让人兴奋。倒不是要调工作的兴奋,而是被人认可和赏识的兴奋。她从没想过要调到这个单位来,这虽然是一个局级单位,但是一个二级局。她听李科长讲过,除了局长是公务员,其余全是事业人员。李科长还羡慕她是公务员身份呢。大部分人一说是公务员表现出的羡慕让人以为公务员是更好的,其实待遇都一样。刘芳芳并没有感受到公务员的优势之处,对公务员或事业人员编制不感兴趣,

  

  黄纪伦来时,她没有告诉他这事。吃过晚饭,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和丈夫商量一下。她打电话把张胜叫了回来。张胜听完,脸上透出比平常温暖很多的表情,到底是自己妻子为家庭争光的事,他觉得很有面子。“我觉得家里事多,要带小宝,要管猪场,如果我去了肯定工作上事多了,这样家里事怎么办?我想还是不去的好。”张胜一面听着,一面思考,他说:“也是,如果不去有点、、、、、、不过,依你嘛。”他说话语气比平常温柔不少。夫妻两个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交谈过了。张胜今天突然对刘芳芳有点刮目相看,他在心理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被自己忽略了太久的女人,原来她还是不错的。自己怎么就没感觉了呢。他的心突然向这个女人靠拢了一点点,但还是没有回到她的身上来。反正不管自己的心放不放在她这里,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不会让他有损失的,所以两人就事论事说了一会话,张胜带着好心情出门打牌去了。

  

  第二天,刘芳芳象往常一样去上班。李副局长也没有催问她结果。当黄纪伦来时,她告诉他这事。黄纪伦微笑说:“我都猜到了,要不怎么会无缘无故让你写材料嘛。”“噢,你有经验哦。”“领导用人,是要看看你写作水平嘛。说明你不错哦,写的可以。”“哪有,完全逼的,你知道的哦。”刘芳芳笑着说。“但我决定不过来。我要回我们单位去。”“呵呵,你不想往上升哦。要是有些人削尖脑袋都来。你还不来!”“呵呵,其实上班哪里都一样的。而且回镇上还要轻松一些,空闲时间多点。”黄纪伦突然心理一紧,这样的美好时光马上要上从眼前消失了。他问:“你打算回你们单位了?”“嗯。”“你回去了,我一个人在这!你回去我也回去了。”“哦。”两人说着话,一晃就到中午了。黄纪伦下午有事,他到其他单位办事去了。

  

  下午,刘芳芳一人坐在办公室看书。李科长居然带着讨好似的微笑走了进来。“看书呢。”李科长边进来边招呼。“嗯。坐嘛。”刘芳芳客气的招呼。她有点意外,李科长基本不到这办公室来的。她坐在刘芳芳对面黄纪伦平时坐的位置上,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的样子,费了很大劲才吐了一句话出来:“听说你要到我们局里了。”说完这句用笑的很暧昧又讨好的表情直视着刘芳芳。刘芳芳没有答话,她又接着说:“其实你知道么,我们局的待遇不好,远不如你们镇。因为没有收入,不会多发钱,平时就那点工资。而且是二级局,我上次告诉你的,除了局长是公务员,其他都是事业编制。你是公务员的嘛,来了就要变身分,不划算。我说的是真的。”李科长看到一直没说话的刘芳芳,补充了一句,“不要告诉其他人我给你说的这些哦。”象是做了坏事心虚的样子,她的脸也红了,显得有点窘迫。听她说完,刘芳芳“哦”了一声,很平静,没有多说一句。李科长觉得所有的话象是击打在棉花堆上的拳头没的回应。刘芳芳的平静,让李科长越发脸红,不自在,她象逃也似的离开了刘芳芳办公室,平时在人前表现的小心翼翼彬彬有礼完全乱套了。她一走,刘芳芳想:“你这个笨蛋,我根本不来,你担心什么呢。”

  

  刘芳芳不得不去给李副局长回话,但一想到拒绝了还呆在这里,有点尴尬。她先回单位找李镇长汇报,表明要回单位。李镇长听说对方挖人,同意刘芳芳回单位。

  

  “我和单位说好了,我给李局长汇报后就回了。”刘芳芳象平常一样对黄纪伦说。“噢,都说好了,这么快!”他突然觉得一种深深的失落和不舍。其实他也早知道她要回单位,可真要分开时,才觉得好象有什么事没有做一样,不舍,遗憾,失落、、、、、、这种情绪让他突然有想要抓住什么的冲动,要不没有机会了。两人相处了快一年,一直面对面的坐着,看着、、、、、、他紧紧盯着对方,鼓起勇气说:“刘芳芳,你老公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你的婚姻真的很完美吗!对我你就、、、、、、”刘芳芳看着他。她明白,张胜在外面一定有了问题,而且不是小问题。她知道黄纪伦不是乱说话的人。“是的,我的婚姻有问题,而且有大问题,我当然清楚。可我的孩子还小,两边的父母,我自己、、、、、、再说,你我都是有家的人,怎么可以呢?怎么可以呢?我做不出这样的事!”刘芳芳声音变的低了一点,但语气很坚定。她的眼里充满了痛苦和不安,好象这些痛苦和不安原本被满满装在一个密封的瓶里,现在被人拨开了塞子,它们溢出来了。黄纪伦隔一张桌子看着对面痛苦和不安的她,突然不知所措了。他理解她坚定的信念,她是不会在婚姻内干出苟起之事的,他不会逼她的。“刘芳芳,你的人品真是太好了。”他喃喃地说。说着,他离开了办公室。他有点茫然,不知是轻松了还是沉重了。刘芳芳一人在办公室,她深吸一口气,调节了情绪。

  

  她来到李副局长办公室。“来了。”李副局长很温和地招呼她,他一直等她回话呢。“嗯。”李副局长看着刘芳芳迟疑的表情已猜到答案。“李局,我们单位要我回去。我就不过来了。”“好嘛,我们尊重你们单位的安排。”李副局长依然微笑温和地说。他看着有点不安的她,不想给她压力。因为他明白所有人都年轻过,所有人都是从这些不安,幼稚一点点被磨练至成熟到世故。刘芳芳从李副局长办公室出来,如释重负。

  

  一下午,都没见到黄纪伦的人影,刘芳芳感觉象少了什么似的。她收拾好东西,第二天就回单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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