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沿上,不知何时落入了两只灰色的麻雀。它们身体娇小玲珑,脑袋像机器人般的左转、右转、仰望、俯瞰,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我大气不敢喘一下,静静地注视着两只可爱的小精灵。过了一会儿,我想它们一定是饿了,大概需要一点吃的东西,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抓了一把小米,仍蹑手蹑脚地回到窗前,再看时,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失落感瞬间填满心房。很奇怪,为什么失落和惋惜会陡然增倍?原来在我心里从未停止过对那些可怜的灵魂的祭奠。
记得小时候,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猎枪,整日里练习枪法。院子里的大槐树每当枝繁叶茂时,便会招来成百只的麻雀到此栖息。枪法日渐成熟的父亲便把这些活泼爱跳的麻雀当成了理想中的活靶子。那个年代,麻雀是四害之一,打麻雀不但不犯法,还算是为民除害,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行为。父亲的枪法可谓是百发百中,有的打到脑袋,有的打到胸脯,鲜血浸透了麻雀浅灰色的羽毛。我则兴高采烈地跑到树下捡拾着丰收般的成果。父亲会把打死的麻雀烤着吃,我原本是不敢吃的,最后还是抵不过焦香味道的诱惑,好多的麻雀也成了我的腹中之物。在我的眼里,它们好像只是饥饿年代里一种丰富的食物,那时懵懂的我竟然不知它们是怎样的一种精灵,正经历着怎样残酷的劫难。后来,麻雀成了保护动物,曾经繁茂的大槐树在岁月中成了枯枝朽木,父亲的猎枪也随着那些娇弱的冤魂一起消失了。从此以后,每当有麻雀从我的视线中飞过,我的愧疚和罪恶感便像金字塔般的层层增长。岁月让我在顿悟中重生,原来世间万物生灵是神圣而高贵的,哪怕它再渺小,依然不容伤害。
我静静地站在窗前,虽然那两只可爱的小精灵已经飞远,我仍紧紧地攥着小米不愿离去。我索性把窗户打开,将小米均匀地撒在窗沿上,期盼着它们的再次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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