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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地草(第十九章)

时间:2016/10/11 作者: 付春 热度: 84396

  第十九章


  春节期间亲戚们互相走动。每天吃过晚饭,刘芳芳和张胜回县城了。小宝有时跟妈妈回家,有时在奶奶要求后留下。张胜把刘芳芳送到楼下又出去玩了,不是约同学打牌就是和李红约会。他玩的很尽兴,因为既不用上班,过节家里也没事,每天过着象神仙一样的日子,太惬意了。


  正月十六才上班,大家都尽情享受春节。刘芳芳没事睡懒觉,看看电视,很轻松。张胜不回家,她是没法的事,也不顾问。


  正月初九傍晚,刘芳芳刚吃过晚饭,正看电视,接到张胜弟弟打来的电话:“张胜怎么联系不上!爸爸出事了!嫂子。”语气着急的不得了。“爸爸怎么了?”刘芳芳很意外地问。“爸爸下午和院里人打牌玩,一张牌掉地上,他蹲下去捡,下去就再也没起来。大家把他扶到床上,他开始嘴里还叫着小宝,现在只有呼吸了,说不出话了。”兄弟说着快哭起来了。“好,我马上找他回来。”刘芳芳说。她开始拨打张胜电话,打了几次电话终于打通了。刘芳芳听到麻将的声音。“你赶紧回来,小宝爷爷出事了。”张胜正在牌桌上狂战,也没听清刘芳芳的话。“哦,你们打,我儿子出事了。”说完下楼开车回家了。


  张胜开着车急忙忙往家赶。老院子里已来了不少邻居。父亲躺在床上,嘴巴张开着,只有重重的呼吸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好象连人也分不清了。屋子里站满了人,家人和村里张姓人家。家人都着急的要死,个个脸上带着要哭的神情。“已经打120了。”不知是谁冒了一句。“车应该马上来了。”刚说完。120车在外拉起了警报。站在路旁接迎的人把医护人员引到室内。医务人员熟练地给病人带上氧气,然后把人轻轻放到担架上。在大家的帮助下把父亲抬到了120车上。兄弟们和张姓几位身强力壮的人全跟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要求马上打CT。刘芳芳去办理手续交费。大家把父亲送到CT房。医生拿到片子细看了一会,张胜和刘芳芳紧张地看着医生。“说实话吧,大脑里血管破裂,脑髓被淹没了。如果破裂轻微还可手术,但太厉害了,没救了。准备后事吧。”“医生,做手术行吗?”张胜抱着一丝希望问。“做手术也没法了,结果也一样。这是脑溢血。”张胜和刘芳芳听了医生的宣判,绝望地走回病房。父亲挂着氧气瓶,被安排在底楼一间单独病房。哥哥和兄弟还有一起来的邻居们守着。他静静的躺在床上,只听到从鼻子和嘴巴发出的重重的呼吸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睡着了。大家看到垂头丧气的张胜夫妇,感觉事情不妙。


  大家跟出屋子,听张胜安排:“脑溢血,血管破裂,淹没了大脑,开刀也没救了。准备后事。只有把父亲送回家,有一口气前得赶紧弄回家。”


  “还是叫120车送吧,车要稳些。要不其他方式在路上咽气了不能进屋的。”一个长辈说。“好的,你和我去联系120车吧。”长辈跟在张胜后面。“张胜,其实上CT台我抱他时就知道他没救了。我闻到了死人身上才能散发出来的味道,不敢说。”“噢,你怎么知道?”“人要死的时候会散发出一种味道。我给村上好几个要死的人穿过衣服。我抱他时就闻到了这个味道。”“噢,这样。”“路上要注意,千万不能死在外面,死外面的人不能停在家里,所以赶紧让你爸回去。”120车一会儿开过来。大家七手八脚轻轻把父亲抬上车,生怕碰醒了睡着的人一样。开到村子,挂着氧气的父亲还是张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大家把他从车上轻轻抬到床上放好。他还是这样一直吸着气,真象睡觉一样。


  一家人知道了结果,都表情严肃的等父亲咽气。妈妈守在最前面,轻轻的抚摸着这个陪伴自己三十几年的男人。她轻轻的掖着被角和衣服,轻轻的抚摸他的衣服和身体。她不相信现在等的是死亡,他的丈夫只是睡觉的样子。她一想到他脑袋里血管破裂了,该是多么痛苦和难受啊,可又说不出来,只是这样沉闷的吸着气。她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如果人都没死就哭什么呢,万一奇迹出现,他突然翻身坐起来呢。这张他们共同睡了三十几年的床上,今天早晨他不是在身旁一翻身就起来了吗。一早起来把屋里屋外扫了一遍,等她穿好衣服起床,地都被他扫完了。怎么可能呢,太突然了。大家安静的等着,虽然一屋子的人,但静的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到,大家等着死神来带走父亲。这种等待是多么可怕和残忍,可又无能为力,只能如此。屋外风起,竹林摇晃的声音都能听到。快十二点的时候,父亲喉咙发出“咯嚓”声,屋外竹子被风吹的发出“辟啪啪”声,等这声音都静下来时,父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再也听不到吸气的声音了。家人立即大哭起来。有人马上帮父亲换上衣服,要不人一僵硬了穿不上。“哥——哥!你等等我——”妈妈哭的伤心欲绝,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让人发瘆。大家担心她伤心的出事了,叫人看护着她。


  一家人熬了一晚上,妈妈气的得倒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一直让人守护着。哥哥一家和兄弟一家都看着张胜夫妻,不发表什么意见。办后事要用钱的,刘芳芳和张胜商量去银行取两万块钱先用着。张胜开车把刘芳芳载到银行,他在车上等着,刘芳芳一会取了钱出来两人一起回家了。


  领居们七手八脚帮忙,一会儿在老屋设起了灵堂。父亲安祥躺在灵台前一张板子上。灵台前面有香炉和一口大铁锅,人们来了就会上香烧纸钱拜祭。大铁锅里烧了不少纸灰,香炉里一直烟雾缭缭,一缕缕青烟幽幽飘着,象是在诉着着忧伤。临时牵通的广播里放着哀乐。妈妈娘家的亲戚陆陆续续到了,就是两个兄弟和妹妹三家人。他们先给姐夫上香,然后烧了纸钱。妈妈的两个弟弟上前揭开盖在姐夫脸上的黑布,仔细端祥着这张已经没有血色的静静的脸,前两天还一起吃过饭呢,怎么就这样了呢,真是不敢相信。妹夫也跟着看着,他的感受和两个舅子差不多。邻居们和他们打着招呼,叙述着昨天傍晚和后来发生的事情。很多年龄大一点的妇女看着这场景,发着感叹:“张老师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这样走了。不敢相信。”“昨天孩子爸还和他一起打牌呢,太不敢相信了。”“大姐呢?没见她人。”大舅子问邻居。“你不晓得,张大嫂气倒了,到现在水米未进,在外面老三家床上躺着的。有人看着。”邻居中两位大嫂说,语气充满了痛惜。大家知道张老师一走,这家顶梁柱就塌了。现在妈妈又倒下了,三个儿子,老大老三两家比较老实,老三媳妇倒是会安排事,但她们家拿不出钱,现在大家就看张胜夫妻怎么办理后事了,所以亲戚和邻居们自觉不自觉的都找张胜夫妻。其实夫妻俩年轻,从没办过丧事,对于丧事中礼节他们一点不懂。长辈们见夫妻不懂,主动告诉他们。刘芳芳和张胜站在灵台前,旁边围了很多人:“各位长辈,我们不懂这些礼数。有不懂的就要你们教你们了。”刘芳芳真诚地对各位长辈说。长辈们觉得很受用。“没事,芳芳,这么多老辈子他们懂。我组织几个人来帮你买东西跑腿。你只管安排就是了。”邻居宏宏爸说。“感谢你了,宏宏爸。”刘芳芳说。有人帮忙联系了明天火化的事。张胜要请乐队热闹一下,大家不确定请哪一支,姨妈的女儿菲菲说认识一个比较好的乐队,大家关系好,包在她身上。张胜一口同意了表妹的提议。表妹就联系好乐队。明天去火化乐队也要跟去的。这里有个风俗习惯,那家死了人,一个林子里人家都不做饭,全在这儿吃。宏宏爸联系了厨师,又安排三人去买菜。“芳芳,他们去买菜,你拿钱。”宏宏爸把两位兄弟辈人带到刘芳芳面前。刘芳芳一看两位兄弟都是很实诚的人。“大概要多少?”刘芳芳转向宏宏爸。“第一顿,人不是很多,也要三四百元。”刘芳芳从挂包里取了五百递给一位兄弟。“给你五百,多退少补。菜要安排充分,不要太少了,大家吃不舒服。”一会儿,一位长辈对刘芳芳和张胜说:“你爸明天烧回来,用什么装呢?火化场的小盒子,还是弄口棺材?”“肯定用棺材。”张胜脱口说。刘芳芳非常赞成。爸爸教了一辈子书,为人做事如此公正善良,一定要用棺材才行,才六十一岁就过世的爸爸已经让人遗憾的不得了了,能为他做的好一点就做的尽量好一点吧。一会儿宏宏爸找芳芳拿钱,要买东西。刘芳芳觉得这样她也不知道支出多少钱,她悄悄用个小本子把账目记在上面。家人手臂上都戴着黑孝套,腰上拴着麻线,头上披着白孝布。连三岁不到的小宝也不例外,他跟在妈妈后面跑着,白孝布拖到地上了。刘芳芳没精力管他。他有时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有时被亲戚带着一会儿。他听到大人们说爷爷死了,但他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只是家里人很多,家人都很难过的样子。特别是奶奶,最爱他的奶奶好象不见了似的。一会儿做木匠的大爸回来了,他去外面买棺材。“芳芳,这有两个棺材,一是铺子里的,材质差,而且也簿,价格便宜。另一口是一户人家的,我去这家看了,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做工和各方面都好,价格可高了,是铺子上两倍多。人家不想让,是这户人家以前做的,给家里老的预备的,老的身体好,一下用不着。我给他家说了不少好话,他们家听说是张老师,愿意让了。我不敢拿主意。”“就拿这口好的,搬回来。”刘芳芳听完对大爸说。她觉得这是再应该不过了。大爸听了立即去办了。一会儿几位大小伙子抬回一口黑漆漆油亮亮的棺材,停放在录台前。人们都夸这是一口上好的棺材。现在很多人用火化场小盒子,很少用棺材。一口这么好的棺材,大家有点新鲜感。有人请来了了阴阳先生,领头的掐指算着日子,他要算出最好的下葬日子,最后下葬定在七天后。


  妈妈虽然水米未进,看到弟妹们几家人感觉分外亲切。她撑起来把头靠在枕头上,没有哭,但泪痕还留在脸上,脸色苍白。她虽然气的要死,还是担心丈夫的后事办的不周全,对不起他,所以又难过又担忧。大儿子和小儿子家没钱也不会安排,就看张胜夫妻了,可他们没经过事,能办的好吗?


  第二天一早,殡仪馆的车来了。大家早早就起来了,作好了一切准备,老屋子站满了人。张胜平时耍的同学们和牌友全来了,都开了车。大家把车一字排开,送父亲去火化。菲表妹请的乐队也跟在殡仪馆车后。人们把父亲抬进了殡仪馆车子。妈妈和女眷们放声痛哭。妈妈哭的肝肠寸断,连旁边的人都掉下泪来。她踉跄着追着丈夫的遗体,被旁边的女邻居们死死拉住。大哥身为长子抱着父亲遗相站在敞开的皮卡车车厢里,表情严肃僵硬,好象是被寒冷的风吹的僵化了一样。张胜也和哥哥站在一起一路撒着买路纸钱,纸钱被张胜一路撒下。乐手们和他们一起坐在同一车里,吹拉弹奏,发着哀哀的声音。前面是殡仪馆的车,后跟着乐队的车,再后面是一长排小车,队伍不紧不慢的向火化场行进。刘芳芳抱着儿子坐在一辆小车里,思维停止了一般,没有任何想法。


  当车子开进火化场,刘芳芳和张胜到接待处办手续,其他人跟在后面。接待处同志一看刘芳芳披麻带孝的:“是你家里人?”他们问。“嗯,儿子爷爷。”姓李的埋头开票,开好递给刘芳芳说:“这些不必要花的我全给你免了。”“噢,谢谢你。”刘芳芳接过票到收费台交钱。走出接待处,大家一起到火化场后面。刘芳芳虽然来了很多次,一次也没敢往后去过。“哟,你还认识火化场的人,人家给你优惠了好几百呢。前几天我一亲戚来火化比你多几百块。”后面一张胜长辈说。“火化也讲熟人关系哦。”有人开了一句玩笑。刘芳芳和大家一起往后面走去。父亲身上盖着一张黑布,静静躺在告别室的屋子里。最亲的人进去给他理理衣服,作个告别仪式就要送到火化炉里了。其他跟来的人在透明的窗子上能看到告别室内的情况。张胜三兄弟和刘芳芳三妯娌跟进了告别室,他们最后看了看父亲。工作人员问他们可好了,好了就送到火化炉了。大家点头同意。工作人员拉上告别室深蓝色窗帘。父亲被自动被送到了炉膛上。刘芳芳张胜他们跟着工作人员来到另一间屋子,只看见熊熊大火红通通的火膛,等会父亲的骨灰就从这里出来了。半个小时左右,工作人员从炉膛里铲出骨灰,骨灰冒着热气。工作人员把骨灰拨散,散热,等散的差不多了,家人装好带回。张胜三兄弟一起把还有温度的骨灰用一块事先准备的黄丝布包好小心翼翼的抱在胸前。其实人火化后就一小堆,一只大碗就能装完。


  大家上车,原路返回。这次张胜抱照片,大哥抱着骨灰。一到村口,村里人早就站在村口望着了。妈妈看到场景,在屋子痛哭起来,她知道永远永远都不能看到他的丈夫了。


  帮着送去火化的车摆在老院子后面的坝子里。有人早准备好长长的鞭炮迎接火化回来的张老师。有人拿来了红布条,必须要主人给这些去过火化场的车拴上,要不会不吉利的。张胜接过这把红布条,开始给车镜子柄拴上红布条。刘芳芳站在一旁看着张胜拴,她呆呆看着脑袋里空空的,象是置身一个不熟悉的环境一样。就在离刘芳芳不远的地方,一位邻居正蹲在地上点一串长长的鞭炮,刘芳芳浑然不知。张胜正准备拴下一辆车,看见了傻站在那里没有避让的刘芳芳,他冲了过来,拉着她往后退去。刘芳芳被张胜拉着退了十几步远站定,鞭炮就在眼前“噼噼啪啪”响了起来,刘芳芳这才反应过来。张胜想:这个傻婆娘天天陪着自己操心,怎么就这样不小心呢。他过去继续给其他车子拴红布条。


  刘芳芳娘家听说小宝爷爷过世,哥哥和家里亲戚们一起送来了花圈和鞭炮。亲戚们到灵堂恭敬上香,然后坐着休息。他们不能对后事添言少语,因为是外面亲戚。刘芳芳父母不能来参加,因为他们是同辈人。大嫂和弟媳娘家亲戚也一样。哥哥坐在那儿观察,不管什么事,人们都在找妹妹。他知道妹妹根本不懂操办后事,很心疼,却没法。


  刘芳芳做了什么决定,都来给妈妈汇报。妈妈感觉刘芳芳做的很让她满意,甚至有些事安排比她想的还要好,感到一点安慰。刘芳芳没事陪着妈妈说话,“妈妈,你再气,也是这样了,爸爸也不希望你这样。他一定希望我们一大家人好好的过着。过完年,我们就要和张勇他们合伙办猪场了,会越来越好的。兄弟他家叫张胜给找个事做,家里不就过起走了吗。”妈妈听着刘芳芳的话,感觉生活依然充满希望。虽然丈夫去世了,他要在不也希望看着几个儿子过的好吗。他不在了,我得帮他守护这个家,不能让外人小瞧了我们。刘芳芳的话给了妈妈新的希望,她下床了,也开始吃饭了,甚至到处走动开始留意这次后事,有什么情况她悄悄告诉刘芳芳和张胜。刘芳芳觉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礼节有长辈们告诉,事情安排有人做就行了,只管给钱就好,她觉得后事也不难办。一到开饭时间,广播一通知,人们就坐满了老屋院坝,大家吃的热闹。刘芳芳和家人也坐下来吃。菜份量数量都充分,不够又加菜,邻居们背后都说这伙食安排很好。宏宏爸给刘芳芳出主意,每天割肉不划算,不如买头猪来杀,这样划算。刘芳芳同意。下午宏宏爸就买好猪杀好把两筐肉抬了回来。


  晚上要守灵堂,一般是家人或本姓人一起守,不能让香火熄了,一会要烧点纸,香火燃的差不多了,要上香。张胜从父亲出事就没好好休息过了,所以晚上叫刘芳芳帮着守。哥和兄弟家也有人。其余是张姓自己人。他们在灵堂旁摆上麻将桌,一面打牌一面守灵。听说今晚有刘芳芳守灵,个个来了精神,说什么也要把刘芳芳弄到牌桌上。刘芳芳不想打牌,可他们集体罢工,刘芳芳只好上牌桌参战。他们平时就比较喜欢刘芳芳,今天终于逮着机会可以和刘芳芳玩通宵了。灵堂前摆了三桌麻将,大家打的热闹。刘芳芳在其中一桌,她对输赢无所谓,打的随心所欲,其他三家却很认真的打。特别是到了后半夜,刘芳芳巴不得睡了,眼瞎都快合上了,没轮到她时,她就趴在桌上,轮到她时,她就胡乱从自己牌里抽出一张打出去,不是点炮就是发了射张,几乎每把都在输钱。三家兴趣更高了,他们觉得反正刘芳芳不在乎这点小钱,这样下去可以赢点钱。打到天亮,刘芳芳输了二百多块钱。三家都赢钱,觉得熬夜也值了。刘芳芳终于解放了,她早饭没吃,到外面新院子三弟家客房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下午。宏宏爸到处找刘芳芳支钱买东西,找不到人,碰上张胜妈妈才问:“这芳芳到哪去了?有事找她呢。张大嫂。”“昨晚熬夜了,可能在外面院子睡觉。”妈妈一面说,一面到外面院子去找刘芳芳。妈妈看着春节前被丈夫花钱连接起来的院子和红铁大门,可是丈夫却不在了。他一生就为这个家啊,冬天请人把大儿子和三儿了两排房子接成一个四合院,钱用光不够还给他兄弟和大爸家各借了几百块。一想到丈夫的付出,不禁又想掉泪。


  她打开三儿子家客房,果然见刘芳芳正睡的香。“芳芳,你宏宏爸找你有事呢。”妈妈看到熟睡的儿媳妇,真不忍心叫醒她,她温和地说。由于声音太轻,叫了几声刘芳芳才被叫醒。她坐了起来,象早晨刚睡醒的样了,一看时间已是下午三点过了。她穿好衣服来到老院子,找到宏宏爸给了钱。这时她才发觉肚子有点饿了。她到厨房,想找点吃的。厨师正在忙着做晚饭。“哟,师傅,有什么吃的么。”刘芳芳一面问师傅,一面看有什么现成的吃的。“还没吃吗?这儿汤菜刚好,热着呢,中午剩饭可以将就吃。其他还没好,要不等一下一起吃晚饭。”师傅见是刘芳芳热情答着。刘芳芳拿碗舀了一点饭,再加上滚烫的汤菜,将就吃了一碗,要等到晚饭实在有点坚持不了。


  一头猪没到一周就吃光了。宏宏爸说还有两天时间了,再宰猪用不完,这两天只能临时买肉了。刘芳芳完全同意。


  刘芳芳没事来到新院子。大哥家两口子和三弟两口子好象在商量着什么大事似的,看见刘芳芳进来,眼里透出希望看刘芳芳。刘芳芳也觉得他们表情怪怪的,象是有什么事要和她讲。她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三弟媳鼓起勇气对刘芳芳说:“孩子他伯娘,你知道办酒席的事么。”“哦,具体不知道,是妈妈和张胜定的嘛。”刘芳芳答。“你知道他们定的什么菜么,全是工艺菜,比一般的菜多花一万多。其实工艺菜只是名气,好看不中吃,大家根本不喜欢吃这种菜。”“噢,是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刘芳芳问。“你去问他们两娘母。”大嫂接过话语气不友善地说。刘芳芳一听赶紧去找张胜,估计可能是他爱面子才这样做的。他在灵堂前找到丈夫,把他叫到后面竹林旁:“听说你和妈妈定的酒席是工艺菜。”“是啊。”张胜理直气壮答。“可这种菜不适合我们这里人口味,而且多花一万多块。”刘芳芳说。“你一农村出来的,懂个屁。”张胜骂了刘芳芳一句。刘芳芳没和他继续争论,她不想和张胜吵架,尤其在这种场合更不能引起吵架。她打算去做妈妈的工作,边走边想:“你张胜骂我农村出来的。你家不是一样农村的吗,真是太混帐了。”


  妈妈在老三家屋子躺着休息。“妈妈,我给你说个事嘛。”“嗯。”妈妈坐起来斜靠在枕头上。“妈妈,你们定的酒席为什么是工艺菜呢?”“你不知道,上次张老三家就定的这个菜,大家感觉好新鲜哦。“我听说这菜大家不爱吃,而且价格高。”“是的,但你想过没有,你爸一辈子不容易,我就是要给他办的风光点。”“噢。妈,爸在时从不浪费的,做事很有分寸,很务实的。你看爸一走你们这样搞,笨的人说办的热闹,聪明的人会说,你看他家当家的走了,办个事都没分寸,你说是不是这样。还有,把钱浪费在这上面,不如给哥或者兄弟们。妈,你说呢!”妈妈听刘芳芳分析,觉得十分在理。“这样嘛,把厨师叫来,重新定菜。”妈妈心悦诚服地说。


  厨师被喊来时,张胜和刘芳芳哥哥兄弟三家人全在。“师傅,你就按平常的菜来定。菜丰富量够就成。”刘芳芳对师傅说。师傅坐在桌旁一会开好菜单,把菜单给刘芳芳递了过来。刘芳芳并不懂菜,她说:“开好就行了,没事。”她很信任地对师傅说。大哥和三弟两家人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清楚多花一万多,按照农村习俗父母后事得儿子们平摊花费,这样他们都节约了几千块钱。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家说起明天大夜乐队的事,姨妈胸有成竹地说:“我们菲妹找的乐队好的很,明晚你们就看到了噻。”有人问了句:“好多钱?”“我听说要三千好几。请好的歌手。”姨妈得意地说。“什么,这么贵!乐队那有这么高的价格。”有人马上接过话说。有人悄悄把这事告诉了张胜和张胜妈妈。妈妈听了气得不得了,她知道这是被坑了。乐队也就不到两千,那有这样贵的。她悄悄找张胜商量。“这乐队怎么办,价钱高的离谱。这菲妹……”“这么高,不要她请的人,退了!重新找!”张胜也很生气。他叫菲妹打电话找来乐队管事的。


  妈妈和张胜把管事领到老房子后面竹林旁谈事。“老板,他兄弟家条件不好,不同意做乐事。”妈妈很委婉客气地说。“哎约,老辈子,那有这样的,我们前几天都送去火化了,我人也请了,不行哦。”老板是一位三十几岁个子适中,剪着平头的男子。他做事老练沉着,认为绝不可退掉这桩生意,如果退掉还怎么在外面混呢,不叫人笑话吗。妈妈继续请求,可是老板语气坚决不松口。张胜在一旁不知怎么办,也帮着妈妈请求,可是老板还是不松口,这样下去只能被迫做乐事了。


  刘芳芳刚支给宏宏爸钱买东西,有人悄悄告诉刘芳芳:“你妈和张胜在后面说乐队的事。”刘芳芳一听就知道糟了,她知道张胜的性格,关键时候是不能发挥的。她赶紧走了过去,看了看老板,没说话。“老板,你就这样嘛。我们家已这样了,如果做了不是让我家吵架吗,他兄弟家不做的嘛。”妈妈正在哀求老板。“老辈子,你的情况我理解,但你也不能为难我们噻。这个怎么可以不做了呢,肯定要做!”老板虽然说的诚恳,但是没有缓和的余地。“老板,你就高抬贵手嘛,做了真会麻烦的。”张胜也在求着。“你也是在外面混的人,你说有这样做事的么!”老板理直气壮反问张胜。张胜一下语塞。刘芳芳听着,走向前一步:“老板,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做不起,不做了!”语气坚定没有回旋余地。老板刚才和张胜母子辩论一直处于上风,被刘芳芳一将,愣了有半秒,马上反击:“不做!你以为不做就不做了。我在外面混这么多年,你打听打听。”“不用打听,我做不起,不做了!”刘芳芳语气坚定没有一点余地。“你想不做,没这样便宜的事,红黑我都不怕!”“好,就是不做了,随便你来红的黑的,我都认了。”刘芳芳想你还能怎么的,不就提提劲吗。老板见这女的如此厉害,说话没有一点余地,吓也吓不住。“你等着!”然后气愤的走掉了。妈妈和张胜这才松了一口气。妈妈不得不再次看着刘芳芳,平时温婉宽容的人在关键时候竟是如此厉害。


  接下来得重新请乐队,一说请乐队,有热心人马上介绍了一只乐队。张胜打电话联系,谈好价格,也就一千多块。刘芳芳在灵堂前征求人们意见,如果乐队送到火化场该给多少钱,懂行的说了个价格:“给三百块不得了。”大家也附和说最多这样。刘芳芳找到菲妹:“菲妹,这是那天你请的乐队送你大姑父火化,你把这钱转交给他们。”刘芳芳语气平和坚定。菲妹接过钱,只是“嗯”一声不敢发言。她已知道表嫂的厉害,乐队老板打电话气愤的给她讲过了。


  乐队事刚处理好,妈妈找到刘芳芳要她到新院子兄弟客房去,她表情象是有什么机密大事似的。刚一进屋,妈妈关上房门:“你说你这二叔,象人吗!”妈妈说到这眼泪就流了下来。“他亲哥刚走,还没入土呢,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呢!你爸为了给老大和老三家连成个四合院,把钱花完了,还差点,给他和你大爸各借了六百元。这不要良心的在外面说你爸给他借了一千二。”妈妈边说边哭。“你说,这怎么办好呢。就要给他一千二吗。明明借的是六百啊。他在邻居们面前说了,你说怎么办?”刘芳芳凭他对妈妈和二叔的了解,知道说谎话的一定是二叔。平时二叔就是个很见细的人,舍不得吃一点小亏。“噢,这事吗,好办的很,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很好的,你放心好了。”妈妈听刘芳芳这样肯定的说,她相信儿媳妇一定有办法。她停止了哭泣,和刘芳芳絮絮叨叨讲了很多过去的事。刘芳芳认真的听着,不时宽慰妈妈。妈妈觉得这儿媳妇比自己三个儿子强多了,在关键时候总能把事情处理的很好,在需要安慰的时候总能给予心灵的慰籍,她甚至觉得这么多的亲人中最贴心的就是这个儿媳妇。


  张胜单位同事来了很多,余镇长带了办公室同事们,只有李红没有来,也没有给礼,大家心照不宣。


  刘芳芳给单位请了一天假。计生办的同志们来了,其他办公室没什么人来。许主任带着邹梅和刘姐几位同志,刚到老院子,看见披着孝布的小宝正和一位小朋友玩耍,脸上弄很很花。“小宝,快去叫你妈妈出来,说他们单位人来了。”邹梅对小宝说。他们都认识这孩子。刘芳芳有一次把小宝接到办公室,他们拿小宝逗乐。许主任把避孕套吹成几个大气球给小宝玩。出门时,刘芳芳让他把套子丢了,小宝弄死不干,硬是捏着三只吹的大大的避孕套回家。大家都在后面笑这小孩子。小宝听到邹梅叫他,他看了知道是妈妈办公室的人,跑着进院子,孝布在他后面拖着。刘芳芳正坐在灵堂前休息。“妈妈,你们单位人来了。”刘芳芳一听赶紧起来,她没想到有人会来,她只给周书记请了一天假,办公室没说过。“哟,你们来了,快屋里坐。”刘芳芳招呼几位。有人接过许主任手里花圈,有人接过邹梅手上的一床被子。他们跟在刘芳芳后面来到灵堂前。大家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客套话。广播里喊吃午饭了,刘芳芳陪着他们一起吃饭。饭后,又坐一会,他们告辞了。


  第二天晚上,乐队来了,在灵堂前搭起台子。吃过晚饭,天刚黑下来,啰鼓唢喇齐鸣,院坝里坐着的站着的全是人,观看台上的表演。有小品,跳舞,唱歌,唱戏、、、、、、台下人们看的入神,有的伸长脖子,有的目不转睛……人群不时曝发出哄笑声。


  四姨从乐队开始时就站在外围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乐队做的不好,那有我菲妹请的做的好,没看头。”说着自顾自到外面院子去了。人们都在院子看表演,新院子没人,她一人呆在新院子百无聊奈,听到啰鼓唢喇声和人们的哄笑声,巴不得过去了,但刚才自己说的话又让她不好意思过去。其实人们都在观看,她说的话没多少人听到。四姨就这样在新院子受着煎熬呆到表演结束。


  第二天天没亮,一大家人就起床了,今天是下葬的日子。一家老小按大小依次排列跪在灵堂前。院子里站满了邻居们,有些要帮忙的,有些看热闹的。灵堂两边坐着做法事的先行们,锣鼓唢呐齐鸣,响了一阵就停下。接着一位先生念纪文,先生念的抑扬顿挫,把父亲从出生到死亡的事基本诉说一遍。接着家人们开始痛哭,灵堂一片哭声。刘芳芳跪在中间也跟着哭了起来。旁边女邻居们开始劝说。尤其是妈妈哭的撕心裂肺,一位女邻居好不容易劝住妈妈。阴阳先生开始作法事,先是口中念念有词,大声叫:“一叩首——”一家人同时磕头。“二叩首——”一家人再磕头。“三叩首——”一家人又磕头。刘芳芳也和大家一起磕头,连小宝也跪在她后面跟着磕头。阴阳先生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提起一只大红公鸡,公鸡早被缚住了翅膀和双脚准备好的。刘芳芳以为要杀掉,鸡在这种气氛中吓傻了似的,只是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任凭阴阳先行处置的样子。阴阳先生把鸡提起在棺材上绕了一圈,扔在一边,然后端起一碗水,向四周洒去,边酒边念念有词。最后抓起一把斧子在棺木几个部分敲打一通,口里念着什么很合拍的词,大家一句也没听清。最后大声说“出棺———”人们象听到号令一样,七八个大小伙子同时进来抬起棺材出门。这时家人又痛哭起来。一家人跟在棺材后面。天已大亮,村子里人们争先恐后每人扛着一只花圈,于是长长的队伍从村口出发,一直向公路上走去。刘芳芳不知这是做什么,只是跟在人们后面走着。她牵着儿子,生怕被大人们踩着。可是儿子走的慢,渐渐刘芳芳和儿子掉在队伍后面。一位身体壮实的大嫂看到刘芳芳母子走的慢,干脆把小宝一把抱起来背到背上。刘芳芳这才轻松点,她紧跟人群后面。这是当地风俗,人在下葬前要在他生前熟悉的地方走一遍,叫游丧。等游到下葬地方,已快十点了,阴阳先生口中念着词,棺材被平稳的放进墓穴,晚辈都跪在墓穴旁。阴阳先生边念着听不懂的词,边向他们抛酒大米。晚辈们用衣襟接着,越多越好,这是财。泥工师傅们开始砌砖封墓,这下葬礼才结束。


  人们全部来到新院子里,因为酒席摆在这里。厨师们正忙着中午的酒席。


  刘芳芳牵着儿子坐在新院子。“妈妈,爷爷被埋在土里,怎么呼吸呢?”刘芳芳听着儿子的话,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知道怎么给儿子解释死亡。“妈妈,爷爷种在地里,是不是要长出来呢?”刘芳芳觉得儿子的问题真是新鲜。“不会长出来。”刘芳芳说。儿子看妈妈的表情,想了一会,自顾自玩了。


  新院子十分热闹,老院子就冷清下来了。中午开席了,满院子人。吃完酒席,有的人回家了。很多人没事就围在一起打牌。院子里了摆了十几桌打牌的,还有看打牌的,依然十分热闹。


  帮着收礼的林林爸把礼单和钱一起交给刘芳芳,“芳芳,这钱我给你看的仔细,可没有假钱。全在这里了。”“林林爸,谢谢你了。”刘芳芳接过礼单和钱真诚地说。林林爸是本村的支部书记,在当地算是有点号召力的人。之前有人办酒席就收到了假钱,这次林林爸对每个人送来的礼金都一张张细看了的。


  刘芳芳接过礼单和钱就坐在收礼的桌旁随意翻看了一下礼单,其实她也没有真看,其实在考虑这礼钱怎么办。村子里的人和三兄弟的亲戚,朋友礼钱都在这里。刘芳芳想要是按农村规矩办,各家起码拿差不多一万块钱出来。她清楚哥和弟家根本没钱。不能这样做。“哥哥,兄弟,你们过来看一下你们亲戚朋友一共给了多少礼。”刘芳芳招呼在屋檐下坐着的两兄弟。他们表情严肃的走过来,翻着礼单,各人合计好各人亲戚朋友的礼钱。他们很担心,父亲的后事倒是办的不错,马上这钱也会出的不少,可是又没办法的事,这是当地规矩。


  两人合计完报了数,刘芳芳按他们说的数分别给了钱,然后说:“你们亲戚朋友给的礼钱归你们自己,所有花费由我们承担。”当两人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激动的愣在那里。“这——这怎么行。”兄弟不好意思小声地说。刘芳芳微笑说:“就这样,没事。”人们虽然在看牌或打牌其实都在关注刘芳芳家怎么分礼金怎么分配花费。因为有的人家还为这些吵架的。当人们看到刘芳芳的处理方式,一个个很惊讶又十分佩服,他们不得不对这个年轻的小媳妇投以敬重的目光。妈妈知道刘芳芳这样处理,更是激动的想掉泪水,她正担心两个儿子家没钱,怎么办呢。张胜知道了刘芳芳的决定认为非常好,这样他有面子,又帮了家里兄弟们。他都没有这样想过呢。


  刘芳芳分好钱,她的目光在搜寻儿子。小宝正在奶奶旁边玩着。“小宝,过来。”他听到妈妈叫他,走了过了。“小宝,你去把二爷爷和院子里大爷爷叫过来,说妈妈找他们。”小宝答应着走了。妈妈坐在三儿子堂屋旁关注刘芳芳怎么处理下面的事情。一会儿,小宝和二爷爷大爷爷一起来到新院子刘芳芳旁边。刘芳芳站了起来。“哦,来了,大爸,二爸,你们坐。”刘芳芳微笑着温和的打招呼。二位长辈答应着坐了下来。“先感谢你们,爸爸在时一人给你们借了六百元。这个,你们数一数。”说着刘芳芳把钱递到两位长辈手里。人们都停下打牌观看刘芳芳做事。大爸和二爸接过钱说,“信的过,还数什么。”大爸接过钱因为家里有事,直接走了。二爸站了一会,不太自在,讪讪的走了。妈妈一直关注,心理的石头落定了。这老二怎么不敢再说是一千二了,当着这么多人,他敢吗?妈妈觉得刘芳芳办事硬是干净利落。


  人们继续打牌。刘芳芳陪妈妈进屋说话。妈妈虽然心理痛苦,但只要和刘芳芳一起就感到温暖和希望,眼神充满爱意看着刘芳芳,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这个儿媳妇。两个人的关系不象是婆媳,更象是母亲和女儿,而且象关系极融洽的母女。


  妈妈躺在床上,刘芳芳坐床沿。“其实你爸这事有预兆的。”妈妈轻声说。“哦。”刘芳芳很诧异。“大年三十夜,一家人打完牌,你们刚走,陪伴你爸差不多三十年的保温杯“砰”一声爆了。你们出去了,我都没给你们讲。而且他过节前几天我觉得他老是呼吸很重,好象出不赢气的感觉。”“噢。”刘芳芳应了一声。她一直静静的听妈妈讲述。“还有,腊月二十八晚上,我做了梦,梦见你爸骑车到了悬崖边上,车子掉到下面,他挂在悬崖上,上不来。其实梦是反的,梦生得死,梦死得生。”刘芳芳听妈妈这样讲,感觉真是神秘。“噢,有这样的说法。”刘芳芳问。“你不知道吗,是哦。而且你还不知道一事,对面你大爸的妈妈都九十多岁了,年前一直病,病的都快不行了,后事都预备好了,都认为在年前要走的。她做梦见我们屋檐下来了很多人,都是不认识的,非常热闹。你看她还慢慢好起来了,你爸却……”妈妈说到这声音更低了。“噢,有这事。是啊,大爸的妈妈是慢慢好起来了。我春节前也听你们说快不行的了。”刘芳芳感觉生死都是一件很神秘的事,好象冥冥中自有安排。


  刘芳芳和妈妈聊了一会,觉得客人们都在外面打牌,也该出去坐坐,刘芳芳和妈妈坐在堂屋旁休息。一打牌的人需要零钱,他和爸爸年龄差不多,但却和张胜一辈的,是张胜这辈中年龄最大的一位。他五短身材,平时不苟言笑,眼神冷峻出奇,张姓人家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承包了镇上的水厂,还有鱼塘,经济收入算本姓人中非常好的。年轻时有人招惹他家,他会拿出狠劲和对方干,所以张姓人都有点怕他。他在林子里很有威慑力,没人会去惹他,人们对他毕恭毕敬,害怕的因素占多数。他一直享受被人们尊崇的地位。当他看到年轻的刘芳芳在这次操办丧事中表现让人们心悦诚服,人们发自内心地尊敬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小媳妇时,心理是极不平衡的,他感觉有人在无形中取代了他的地位,而且对手是不经意就取得这样的地位。不象他费心机,有时还做出凶狠的样子,他心理很不舒服。他一定要让刘芳芳感觉他的厉害。他老婆一直坐在他旁边看他打牌,他老婆倒是个温和的女人。他递给老婆一张百元的,要她向刘芳芳换零钱。“刘芳芳,换一百元零钱。”这位大嫂把这张一百元递给刘芳芳。刘芳芳接过钱细看,觉得有点问题,但又不确定,只好说:“好,大嫂。”刘芳芳正准备找钱,宏宏爸也在旁边休息,他看刘芳芳迟疑的样子说:“我来看看。”说着拿过钱辨认真假。刘芳芳正犹豫呢,不确定是真是假,她并不会辨认真钞和假钞。他把钱递到刘芳芳手上时,嘴歪了一下,示意这钱是假的。刘芳芳刚把一百零钱找好,连同零钱和这张一百的一起递给大嫂:“这是零钱,你等会再给我钱嘛。”大嫂红着脸接过钱去,把钱递给了丈夫。人们一下就明白了这家伙的用意,大家都不说什么。大嫂和丈夫走也不是,只好继续打牌,打的心不在焉,又憋气。大嫂在丈夫后面坐一阵,悄悄溜回家,拿了一张百元给了刘芳芳。


  吃过晚饭,人们都走完了,妈妈才悄悄告诉刘芳芳:“这个人凶的很,今天是想收拾你的,就想给你假钱让你难堪。当着这么多人,你不好不换钱的嘛,你宏爸爸知道他的为人,所以帮你呢。”“噢。”“你别看这张姓人,还是复杂的。”妈妈补充说。


  第二天要上班了,张胜和刘芳芳收拾好东西回家了。儿子过几天才开学,暂时在奶奶家呆几天。回到家,一下感觉轻松了。看着电视,心思还沉浸生死的思考中。刘芳芳觉得好象从另一个世界回来的一样,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生死之别,她觉得生活中的一切纷争和过分欲望在生死面前显的苍白无力,人活着就该好好珍惜生活珍惜一切拥有的东西。她看了看一旁坐着的丈夫,他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悟呢,会不会因为爸爸的死亡让他好好的过日子呢。丈夫今天虽然没有笑意,但表情要温和很多,好象顽皮的孩子受了打击变的老实了。刘芳芳觉得他的表情给了她希望,一种她期望的转变。因为爸爸的离去让他触动不小,人说没就没了,生命如此脆弱,想都不敢想象,让你措手不及,这时他自觉与不自觉把刘芳芳当成最可信赖的联盟和依靠,这时的自己是如此脆弱与无助,幸好有刘芳芳在,在关键时候,刘芳芳成了他最稳的依靠。张胜今晚没有出去,夫妻看会电视收拾好睡了。其实操办后事都没休息好。


  张胜感觉这后事操办的还行,特别是关键时候刘芳芳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他心存感激。但这种感激并没有维持多久,儿子一上学,上班也步入了正轨,生活又回归到以前的状态。刘芳芳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刚回家时的那点希望在后来的日子里很快被消失掉了,生活又让她陷入无望的茫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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