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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地草(第十四章)

时间:2016/8/30 作者: 付春 热度: 72669

  第十四章


  邹梅毕业于一所师范学校,她本该去教小学的,但工作分配是灵活的,如果能找点关系花点钱就可以分到政府或更好的单位。邹梅不想教书,她的父亲也希望女儿到更好的单位,于是找关系把她分到中兴镇。


  当时镇上大多是招聘的人员或这样那样的关系来上班的,学校毕业分来的人不多。和邹梅同时分到党政办的有三位女孩。一位从农校分的来女学生,她皮肤白净,个子高挑,性情活泼。还有一位通过关系招聘的高中生林佳,她个子高挑,皮肤白净,五官非常漂亮,披着一头顺顺的长发。但她的头发总是遮掩了左边的脸,不知道以为这是一种样式,其实她的左脸有几颗又黑又大的痣,这样披着头发是为了遮挡它们。她也想过去医院做掉,她妈妈就是医院的医生,认为痣又黑又大不,风险未可知,不敢让她做。她的眼神里透出一股傲气,让人很难接近。三位同龄人相处融洽。


  党政办之前就分配了一位从农村考来出来的本科生张择,他个子很矮,皮肤黝黑,五官实在不怎么样。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脸被眼镜遮了一截,本来不醒目的五官更模糊了。他不多言语,领导吩咐的事就认真做好,给人很老实的感觉。


  党政办还有一位办结婚离婚的郑大爷,快六十了,一张马脸,皮肤白里透红,薄薄的两片嘴唇,说起话来声音不大,但语速不错,而且一条条一款款的,让来办事的人除了回答时可发言,其余都是他一人在讲。特别是遇上来办离婚的,更是被他一条条一款款说到最后不离婚,灰溜溜的走人。只有遇到实在想离的,只听他说,不答言,不管他说什么,最后回答都是离婚,即使遇到这样坚决的人,也要被他劝说半天,然后实在不行,才给办手续。办了离婚手续,也不立即给离婚证,让一月后来取。


  三位新来的姑娘没事就去围观郑大爷办事,她们是好奇结婚的人或离婚的人。郑大爷看有新人围观,他的演说发挥的更淋漓尽致。凡是来结婚的小两口,从两人怎么认识,怎么恋爱,如何想结婚……细细问询。三位姑娘象听姑事一样一旁细听,觉得饶有兴趣。她们到处讲郑大爷工作时问的有多细,多笑人,不久全单位都传遍。以前同事们都没有注意这个事,被三位姑娘一传说,有时别的办公室人没事也会去围观郑大爷办事过程。一提到郑大爷办事大家就相视一笑。


  办公室主任卓正莲,是一位四十好几的个子高大的女人,一脸的雀斑,穿着朴素,对工作认真负责。


  办公室副主任是前年分来的一位本科生杜松,男孩子个子适中,五官长得清秀,戴着一副眼镜,显的斯文。他家就在县城。


  还有一位就是后来到统筹办任主任的余大哥。余大哥经常写材料,不多管事,不说长短,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心态很平和。他年轻时也曾积极努力,工作做的不错,很得领导们赏识,曾经任过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有一天晚上,儿子发高烧,妻子要在家照顾更小的女儿,走不开,他把儿子背到医院打针吃药,守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又象往常一样提前去上班。他忙了一上午工作,吃过午饭,瞌睡上来了,就在办公室沙发上躺一会,谁知这一躺就呼呼睡着了。县长带了人突然到乡镇检查工作,办公人员来不及报信。县长也是一位极其认真负责的人,他问办公室人员党委书记在哪?办公室人员支吾着。县长直接冲进余书记办公室,看到睡的正香的余书记,勃然大怒,脸色铁青,退了出来。余书记醒了,什么瞌睡都跑光了,他象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跟在领导后面,不能解释也不敢解释。


  县长来到办公室,当着全镇人员宣布拆了余书记党委书记职务。第二天,组织部的拆职通知就送了下来。


  当时余书记才三十来岁,他做梦也没想到前途就这样断送了。他懵了,不知所措,在工作中挥洒自如的豪情,被人尊重的尊严自豪感,对未来的憧憬设想……一瞬间全部消失了。而且一点挽回的可能也没有了,因为县长是一位说一不二的人,在当地县委政府很有威信。


  他想着自己一路走来也不容易。自己一名高中生,(在那个年代,高中生算是一名知识分子了。)写得一手好字,在部队里锻炼了几年,一直被评为先进。分到地方后,对工作认真负责……亲人朋友都很看好他的前途。他强忍着这种打击带来的痛苦,迷惘……慢慢的调整心态,最后无可奈何接受了这个事实。


  后来找人帮忙才调到中兴镇,这样离家近,他的家就在中兴镇西街。有了这段过去,他在工作中基本不被重视。中兴镇安排他在党政办是因为知道他写的一手好材料和好字,而且他对人真诚,工作负责,用这样的人做事领导十分舒心。虽然他在办公室没有职务,领导对他也很客气,同事们对他也很尊重。


  办公室一下分来三位女孩子,在工作上都是新手。卓主任安排三位守电话,收发一些文件或通知事项等。三人成天粘在一起,以邹梅和农校生带头,成天嘻嘻哈哈,没大没小。本来提倡干工作“严肃活泼认真”,完全被三人弄成了“活泼认真”,一会儿听到三人叽叽咕咕,一会听到三人笑声。尤其是邹梅和农校生表现更突出,笑声有时传到其他办公室。卓主任看在眼里,嘴上没说什么,心想:这些小孩子不懂事,慢慢学着做事做工作。可是一段时间后,三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有点地皮踩熟后的自在感。卓主任用严肃的眼色看她们一眼,马上又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主任这点微妙变化没有逃过邹梅的眼睛,她私下说:“注意到主任,她好象不高兴我们。”“我没看出来,和平时一样嘛。”农校生说。后来大家也察觉了主任的眼色,虽然和她们说话时脸上挂着微笑,甚至语言也很温和,但一些瞬间不经意的表情还是泄露了她的不满。只要主任一来,邹梅装的一本正经,很严肃认真的样子,但一转身又恢复到本来面目。时间一长,三人和主任心理发生了微妙变化,主任觉得三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才分来不久,又是有人打了招呼的,不能马上踢出办公室,心理象哽了一只苍蝇似的。邹梅觉得天天看主任眼色,自在感被紧紧扼住,心理不畅快。因为主任脸上雀斑很多,她私下给主任取了外号“麻婆”。农校生倒是没有这样深的体会,没觉得主任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林佳根本不把主任放在眼里,不过一个土里土气的中年女人而已。


  林佳虽然和皱梅农校生一起私下胡闹,完全是因为同龄人带动下才显出的同龄人的本性,她和她们在平常表现还是迥然不同的。她不是那种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每天把镜子拿出来照了又照,对着镜子理她的一头长发,很注意把左边脸遮掩一部分。这一头长发又黑又多又顺,非常漂亮。走路也特别讲究,挺胸收腹,傲着头,不苟言笑,很难接近样子。如果有帅哥出现的地方,她更是把头傲的高高的,似乎更要显出她的与众不同一般。她对单位上人事领导的关注更高一些,有时三人说起单位人事,她虽然说的不多,总能比两位有更深的想法或看法,这时两人在她面前显得幼稚单纯了很多。


  张择觉得自己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人又长得没有优势,没有任何关系背景,除了学业可以,没有让他感到自信的条件。之前有人给介绍过一女孩子,是城边上的农民,女孩子长得秀气。两人交往一阵,女孩子不同意。一般跳出农门的男孩子不愿意找没工作的或农村的,自己辛苦读书分配的一国家干部没有嫌弃你没有工作,反被这样拒绝,对他打击很大。他觉得唯一的有利条件也被否定了,变得更不自信。工作中更是看不到希望,自己在单位就是无足轻重的工作人员。大学文凭仅给他带来这份工作而已。他考上大学时以为从此一跃龙门,家里的贫困,父母的老实……一切都将因为自己的这一步而改变,人生从此一帆风顺。可是当进到大学时,他就感觉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自己除了读书,好象其他什么都不会一样。有的同学家境优越,教养良好,阳光自信;有些多才多艺。班上的同学中,他算长得又矮又黑又丑的了,这些无形的对比让他自卑。特别是看到个别男生耍女朋友,他连妄想也不敢,任何一个女生他都不敢想,因为自己这条件一点可能也没有,谁会看上自己呢。但青春的躁动却在内心时不时蹦哒,也幻想有一位美丽温柔的女孩子和他相爱,甚至想的更多、、、、、、


  当办公室分来三个女孩子,除了邹梅个子矮胖一点,另两个在他心理象仙女似的,他连想都不敢想。他曾奢望可不可以接近邹梅,但当他看见邹梅的种种表现,明白这女孩子根本瞧不上他,这一点点希望瞬间破灭了。


  他在单位过的苦闷极了,这个年龄是该结婚了,可是老婆在哪?工作不能有什么发展,至少现在他看不到一点点希望。领导安排的事他就埋头做好,基本不多说话。有时看到别人开玩笑,他会笑一下或偶尔接一句,显的格格不入似的,别人会用怪怪的眼神看他。慢慢的大家心理形成一种潜意识,这人有病,不正常。尤其是被单位一些爱说事非的女人一传,大家也觉得他好象真有病一样。有些学习不好,通过关系进来的一些人更是觉得心理平衡极了,我自己学习不好也不影响我的生活,这不是一现成的例子,上个大学成这个样子。一个人不能融入其生活的环境,被视为另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他当然能感觉到,窒息的快疯掉了,但又找不到人生的出口,只能这样煎熬着。


  杜松也没有女朋友,当三个女孩子来报到时,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林佳。虽然是傲了一点,但是漂亮内敛。在单位,他一点没有表现出来,得观察了解了情况才好开始。他是一个沉稳的年青人,对工作认真负责,对领导同事谦虚谨慎,不卑不亢。算是很受领导喜欢的年青人,第二年就被提为办公室副主任,他并没有表现出骄傲或自满的状态。他对三个女孩子表面看起来一视同仁的样子,当偶尔有机会单独和林佳一起时,他的眼神变的柔和而温暖。这点小小的差异没有逃出林佳的眼睛。开时头一两次,她也不敢确定,次数多了,她已完全明了他的心意,但她装着不知道的样子,有时也很不经意回应一下这样的眼神。这简直起到了奇妙的作用,让小伙子心嘣嘣乱跳,这女孩子有意于自己。他更加想要接近她,晚上躺在床上,更是胡想连篇,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借口。因为工作很重要,他一心想要在工作上有所发展,所以不能影响工作,在单位有人的地方他一定克制自己不表现出来。他对三个女孩子的种种行为要包容很多,有时看到邹梅和农校生率直的傻笑,他一笑置之。


  他和林佳眉来眼去一阵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鼓起勇气递给女孩子一封信。女孩子接到信,表现羞怯的样子,其实早就预料到了。她曾渴望早点收到他的信,但又不想收到这封信。因为她心理有一个标准,男朋友一定要个子高高的,才和她身高相配,家里条件也要不错的。杜松虽然长得清秀,可是个子不高,如果自己穿上高跟鞋和他一样高了,想到这种场景她就泄气。听说他家条件也不怎么样,父母做点小生意,几个兄妹,一家人挤住在南街一条旧巷子里。她捏着这封信象一个烫手的山芋。她家条件优裕,爸爸是一单位副局长,妈妈是县医院主治医生,自己从小就被亲人朋友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家里能给的,都会满足。从小就被人称赞是个美女,这点她是充分骄傲的。参加工作后,单位上的女同事在她眼里都是衬托她的丑小鸭,所以每一次在人多的地方她总要把头昂的高高的,身子挺的直直的,显示她的与众不同。杜松不是没有让她动心的地方,一是年纪青青就当上副主任,二是大学生,三是长得清秀,她这样犹豫不决真是烦恼。


  杜松在单位也是好几个女孩子心中的目标,只要他随便向她们示一点好,这几个女孩子一定打着趔趄向他倒过来。他对这些女孩子实在没有任何想法,所以表现平静冷淡,扼杀了这些女孩子心中的希望。这点林佳是很清楚的。


  有一天,当一个清瘦的外地口声男生出现在办公室,说要找农校生时,大家才知道农校生在学校就谈有男朋友的。这下刺激了林佳和邹梅,特别是看着他们有说有笑亲热的走出单位时,更是羡慕的不得了。


  林佳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比她们更甚一层的,居然有人比自己还先有男朋友。她接受了杜松的心意,两人开始悄悄约会。有一天,被单位上人碰见,一下在单位就传开了。两人也不回避,下班后相约一起走。他们成了单位上所有没有结婚男孩女孩羡慕的对象,大家都看好他们,一个是仕途光明的大学生,一个是家境优越的美女。杜松沉浸在爱情中幸福无比,他觉得生活太眷顾他了,上学一路绿灯,工作顺利,爱情美满。干好工作,和林佳结婚生子,幸福的生活,这幅幸福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展现了无数次,也激发了他每日工作生活的热情。


  林佳从同事或旁人眼中感受这种羡慕,她觉得很享受,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当她约会完回家后,一个人呆在寝室就会有一种失落和不满。特别是杜松对她百依百顺,爱的让她发腻时,这种不满更加突出,老是从心底冒出来。慢慢的不经意的表现出她的不满,很多时候是无缘无故的她就生气了。开始男孩子赔着小心,以为对女朋友照顾不周。后来女孩子老是生气不理他,即使这样他还是主动联系,尽力讨好她,可是这些努力好象一点用也没有,反而让她更讨厌的样子。男孩子无可奈何,不知如何才能抓住女孩的心,他开始痛苦了。


  邹梅也耍了男朋友,是一同事介绍的。男孩子在另一乡镇上班,当兵回来就业的。小伙子长得端正,一看就是那种很踏实的人。邹梅听说对方家里在城边上有几间铺面,虽然也是农民出生,但毕竟是县城边上的,比纯粹乡下农民强多了。她知道自己又矮又稍微胖了点,城里条件好的看不上自己;再说自己也是农民出生,虽然现在已被征地,到底是农民出生的。之前家里亲戚给她介绍一警校毕业的小伙子,亲戚告诉邹梅,这小伙子他们很了解,是个非常不错的人。邹梅见了一面,小伙子长得还行,可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生,家里太穷了,邹梅找个借口推脱了事。


  三位女孩子都恋爱了,有时会在办公室讲述各自的男朋友。农校生和邹梅对恋爱是很满意的。林佳不经意说出她的不满。当所有人都羡慕这对美女才男组合时,邹梅已察觉到这对组合存在的问题,她总感觉杜松早迟会被林佳折腾甚至踹掉。几个月后,传出两人分手的消息,杜松成天耷拉着头,没一点精神。林佳就在同一办公室,可是就不理他,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杜松不死心,反正她一天没有新男朋友,他就有机会,而且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他抱着复合的希望,即使林佳不理他,他还是象往常一样关心她,一样在工作上照顾她。林佳的态度慢慢有点缓和。邹梅和农校生两位的恋爱很火热。农校生男朋友通过家人努力调到了这个县城农业局。下班后,农校生和男友出双入对,象一对小夫妻一样。


  杜松一直努力着复合,林佳一下也没有找到新男朋友,这个年龄正是恋爱的季节,也许是被男孩子的真诚感动,也许是空着的感情需要填补,林佳又答应和他交往了。杜松象是缺水的植物被浇了水,又生机勃勃了。但林佳始终不能完全投入,杜松的身高和家境一直是她难以逾越的坎。就象一件新衣服,虽然觉得不错,但上面有个小小破洞,也不可能购买回家。杜松的心情基本随着林佳的情绪波动着,他的情感不知不觉被林佳牢牢掌握于手中,他对这分感情完全被动。两人不停的产生矛盾,林佳不停的说着分手,杜松完全无力驾驭这段感情,他痛苦,但又舍不下。有时也想咬咬牙放手,可是一见到她,什么决定都土崩瓦解了。他们的感情纠纷被邹梅看的清清楚楚,她痛情杜松,可是他愿意被林佳这样折磨,谁又能帮上忙呢。有人私下对杜松说,林佳心气太高,如果你能当上领导,估计你们的感情才会稳当。这象迷路的人看到一线曙光,他想想也很有道理,如果自己努力当上了领导,她和她的家人也不会嫌弃自己家穷了,也能门当户对了。从此后他更努力工作,在领导面前象忠实的奴才一般。他想当官,他想留住自己的爱情。他的这种变化慢慢被同事感觉到,有人为他惋惜,有人觉得他在官场开了窍,前途光明。


  可是不管杜松如何为林佳发生改变,她也不当会事。他们情感象一锅夹生饭,难以下咽,加水重煮又不行。


  林佳一次路遇一高大帅气的警察,两人一见钟情,她彻底把杜松抛弃了。这段投入了一年多的感情以这样方式收场,杜松很长一段时间难以释怀,后来在他姐姐的张罗下找了一位中学老师结婚。


  张择在亲戚的介绍下和一乡下姑娘结婚。


  农校生和邹梅先后结婚。


  卓主任和三位女孩子的关系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其实她特讨厌邹梅什么事都明察秋毫,看懂了但却管不住自己的嘴,林佳的傲气和冷漠让她不舒服,农校生太爱笑了,听到什么事笑的无所顾忌。主任想:有机会一定把三位踹出这办公室。当新的一年工作调整时,卓主任找个借口第一个把邹梅踹出了这个办公室,心中舒畅多了,这个个子矮胖头脑好使的人终于不在眼前晃动了。


  当邹梅到城关片报道时,她明白是卓主任把她踹出来的。从机关到片上象是被降了级似的,至少是在机关上混不下去的。邹梅也反思,知道自己太爱说了,其实很多事即使看到了应该闭上嘴巴才行。农校生傻乎乎的,什么事都看不懂,人家还呆在那里。她在心理暗暗发誓,有机会好好收拾“麻婆。”她觉得在单位尽量少说,这是她在机关呆一年多来的深刻教训。她被安排在城关片计生办。


  每次在刘芳芳和刘姐面前提起卓主任,她就会降低声音恨恨地说:“姓卓的阴的很,心机重!表面上装的好,私下会收拾人的很。你们根本不了解。她表面上对谁都一样。”


  有一天邹梅和刘芳芳一起出去办事,到二楼,在大厅正好和卓主任碰个正着,邹梅赶紧讨好似的招呼:“卓主任。”对方微笑着点头。刘芳芳把头别在一边,很不经意的样子,根本没有要招呼的意思。卓主任反而堆满笑对刘芳芳说:“芳芳,你就是长得好看,我们单位的美女哦。我要是男的,肯定追你。”“我哪有漂亮。”刘芳芳转过头微笑答了一句。大家各自走开了。


  “天哪!你才厉害,居然敢不招呼她。我早告诉你她阴的很,不怕她收拾你!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她,可我还是陪着笑脸招呼她呢。”邹梅语气充满吃惊。


  “我就是不想招呼她。”


  “为什么呢?你和她有什么?”


  “几年前的事了。你知道以前打字室人些嘛。”


  “知道,尽是些……呵呵。听说当时你在里面日子也不好过。高主任也是个属阴的小人,我们都知道。打字员黄巧蓉素质更差,象个三八婆似的,到处显摆他男人。说白了,嫁不出去的才找部队的,能嫁的出去的哪个找个部队的嘛。”


  “哦。有一天就我和黄巧蓉在办公室,那天我穿了一件皮衣。我的皮衣是结婚后第一个冬天,孩子他爸在成都王府井买的,打折的,但还是贵。很多人的皮衣就在县城买的嘛。黄巧蓉也有一件皮衣噻,那天没穿。卓主任来了就找她打材料,边递材料边问:哎哟,你今天没穿皮衣哦。有的人皮衣一看就是歪的。我听着,一句话没说。从此后见到她从不招呼她,她想干嘛干嘛!”


  “天哪,太伤人自尊了!不过你有脾性,有个性。哼,等我男人有一天当官了,看我怎么收拾她!”邹梅真诚赞赏。她很舒心,居然有人敢和堂堂的主任对着干,而且这样彻底。她在心理把刘芳芳掂了掂,是一个很有质量的人。同时也让她对刘芳芳有一种同事之间难得的信任,这也是后来她敢于在办公室说单位上的人,事,特别是和刘芳芳私下相处时,更是畅所欲言的原因。


  “其实这个女的还是有点能力的,而且做事用脑的。不象有些人用身体在做事。”刘芳芳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是的,这姓卓是有头脑。听说她以前在另一乡镇差点当了副书记的。本来要提拔她了,领导去开会学习了,她就在单位象领导一样指挥号令。领导开会回来看她那架势,气得不得了,才把她踹到中兴镇的。这些人都是在官场里斗争过的角色。”邹梅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你知道么,这姓卓的和分管邹书记关系不一般,单位人都是这样说的。我以前在机关党政办,也有感觉,两人关系好的很!邹就是她的靠山。可是我奇怪,这姓卓的长得丑得嘛,一脸麻斑,除了个子高,没有优势哦。这姓邹的更阴,平时不多说,收拾人更一套一套的。书记镇长就是喜欢他,他会整,关系搞的稳。”


  “邹书记我和他没有接触,感觉是一个心机极重的人。说实话,他们是同一类的人。他们平时做事不张扬,但一旦落到他们手上,会下狠手整你。领导就喜欢这样的人,不张扬,稳当。在一些不好处理的人事上他们下的了手,在领导面前又很听话的样子。你是领导你都喜欢用这样的人。”刘芳芳分析说。


  “其实,打字室姓高的也是他的人,姓卓的他们是一伙的。余大哥这个人从不整人害人,以前当过书记的,在党政办也被排斥,只是叫他做活路的。杜松是后起之秀,不过可惜了,和林佳耍朋友,被折磨惨了。而且他想上爬,必须过邹这关,邹在镇上把着人事关。书记镇长都换了一届了,单位人事还是要听他的。杜松姐家和上届书记家有点关系,要是书记不换届,他还有点希望,所以他在单位上也没多大起色了。党政办有点本事的都不得用你,除非你要非常听他们的话。现在他们居然用张择了,他现在是党政办写材料主力。他们以前不是在背后骂他神经病吗。张择一点关系都没得,又听话,合他们胃口。”邹梅眉飞色舞分析单位的人事格局和形势。“反正现在各个办公室人事调动或人员安排都掌握在姓邹的手里。”


  “这样说来,就算是换了书记镇长作用也不大。因为新来的还得靠他撑起,因为他更了解整个中兴镇的情况。”刘芳芳分析说。


  “就是,中兴镇有三四百人,尽是这样那样的关系。有些素质好差哦,你是看到的嘛。你和我想都不要想了,反正这样混嘛。”邹梅说。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


  邹梅经常和刘芳芳私下谈论一些单位的人事。


  刘芳芳做报表,每月报县城人口出生和死亡。出生人数倒是好统计,要生小孩的要来办准生证,生了要上户口,必须要到计生办办理,每月在登记表上统计就行了。可是死亡的人家又不来找计生办,所以没法统计。刘芳芳报了半年报表,只报了一个死亡。刘芳芳也专门问了,前任做报表的也是这么干的,只要领导不提,大家相安无事。


  可是这次,机关分管领导在大会上讲:“县城二十万人左右,半年才死一个人,这个合理吗?”开会的人全笑起来了。开过会,周书记找到徐主任要他把工作落到实处,下不为例。许主任在办公室作了安排,到公安户籍科抄死亡人数。打电话联系后也不行,因为很多人死了家人不去销户口,所以也不能确定死亡情况。最后许主任想了一主意,干脆到火化场去抄死亡名单,这个绝对准确,因为人死了必须火化。三个女同志一听,大叫起来。“到火场!不去,好吓人哦!”尤其是邹梅声音最大。“不行,要不完不成工作。这样你们三个一起去,一个月去一次。”许主任好说歹说,总算把邹梅说服了。刘芳芳和刘姐没多说什么,虽然心理一万个不愿意。刘芳芳活到这么大还没去过火化场,她只是小时候听妈妈说过,火化场是火化死人的地方,阴森森的,好可怕哦。外婆去世时妈妈去过这个地方,每次说到这个地方,能看见她畏惧的样子。


  月末了,三个人硬着头皮骑着自行车去火化场。火化场在距县城五六公里的地方。刘姐去过的,她爷爷去世时她去过。三人骑车穿过县城,到了东门外,沿着一条水泥路,这条路通往山上。骑了有一公里的样子,前面出现一条分叉的水泥路,路口就能看见一些纸钱,这是来火化的人家丢下的买路钱。“就这条路,进去到头就是火化场了。”刘姐说。其实不用刘姐说,刘芳芳和邹梅都已猜到了。刘芳芳心理有点怪怪的感觉,邹梅也是。刘姐虽然害怕,一是她去过,二是她年龄大些,只好骑在前面,刘芳芳和邹梅紧跟后面。路边一旁住着人家,小青瓦的房子掩映在青翠的竹丛中。一边是山丘,山丘上种满了蔬菜,还有一位大嫂在地里拨草呢。路上行人很少。三人没有遇上来火化的车队,一路上显的特别清静。刘芳芳生怕后面突然冒出什么鬼怪妖精似的担心着,她虽然明白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什么鬼怪之说,可还是这样担心着。越往里走,三人越感觉冷清阴森。骑了有一公里多,看见前面的房子了,要不是一路上留下的买路钱和预先知道这个地方,还以为这是什么普通单位呢。虽然是夏天,骑过车满脸的汗水,可是刘芳芳一点没感觉热。


  三人进了大门,直接去了旁边接待处,这是办理手续的地方。往里走还很大,里面才是整容和火化的地方。三个人都不敢往里去,连平常特别有好奇心的邹梅都老老实实的跟进了接待处,不敢擅自满足好奇心。三人到了接待处,接待处有好几位同志没事儿在聊天,有男的有女的,和大家平常上班没有两样。三人出示了工作证,说明来意。一位管事的很漂亮的女同志对一男同志说:“把登记簿拿出来给她们抄。”刘芳芳和邹梅都很好奇这么漂亮的女子竟然在这种地方上班,不委屈吗。这女的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皮肤白晰,五官精致,标准的鹅蛋脸儿。递给他们登记簿的男同志说:“你们慢慢抄,没事。”“你们怕吗,这种地方上班。”刘芳芳悄悄问。“不怕,怕什么。”男同志笑着说。“你们这儿净是美女帅哥哦。”邹梅笑着说。男同志听了很受用。“呵呵,是噻。你看我们杨主任漂亮不嘛”这男的努了努嘴。“漂亮!说实话,比我们镇镇花还漂亮。你也帅啊。”男同志听了更受用。现在没有人来火化,正没事干,来了三位女士,有点新鲜事了。三人一面抄一面和这男的聊着。男的姓李,三人叫他李帅哥。半小时就抄完了。三人向几位同志感谢,并说明每月要来一次,以杨主任为首欢迎她们每月来。三人每月月末来抄一次,和接待处几位同志混熟悉了,但还是不敢往里走,每次抄完就逃似的走了。


  一天,接到镇计生办通知,邹梅发的准生证出了问题,要许主任带计生办全体和镇计生办汇合,到山上拿一超生的。一早,刘芳芳和邹梅刘姐在许主任带领下和机关上张主任,杨丽,李大姐,李老师汇合到山上抓超生的。镇上另外还派了一车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同去。车子往山上开去,一路上车子蜿蜒前行。刘芳芳记起来了,这就是去杨云家的山路。车上人很兴奋,大家开着玩笑,聊着。开了一个多小时,在一山边停下,大家下车。


  张主任说超生的就这山上,大家得翻山进去。山不矮,大家跟在张主任身后往山上走。开始大家还兴奋,可是走着,走着,山路越来越陡,而且好象看不到尽头一样,有点不知所措了。刘芳芳和几位女的掉在后面,都大汗淋漓,有点支持不住的感觉。平时没事谁会这么长时间这样爬山呢,而且还是爬这样高的山,可是已在半山,下是不行的,只能咬牙前进。张主任和几位男的一直走,他们把几位女的甩在了后面,到了中午,他们终于看到一户人家了。张主任招呼大家等女同志上来一起去,因为做这种工作不能全部男同志,大家原地等着。好不容易刘芳芳和几位女同志才到了,个个精疲力竭,累的半死。刚歇一会,张主任催促大家走,当天还得下山,得抓紧时间才行。


  当大家突然出现在这户人家面前时,一家人吃了一惊,这些人好象从天而降似的。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子在院坝里晒太阳,她的公婆和爷爷也在家。大家把孕妇围住做思想工作。“你把准生证拿出来。你明明在办结婚证前就生了一个,办结婚证后又用这些手续来领了准生证。准确说这叫骗取准生证,违反国策的。”孕妇觉得这次是跑不掉了,只好交出准生证。大家带着她一起下山,去做人流手术。到了山下已是下午三点过了,男同志们都精病力竭,女同志们就更不用说了,个个象是生了重病一样。因为都是早晨出门吃过早餐,没有吃过午饭,又累又饿。张主赶紧在路边找了一家餐馆,大家围坐一大桌。“有什么吃的,赶紧端上来。”张主任对店家说。店家一会儿切上一盘卤肉,上桌没两分钟,一盘肉被大家夹光了,互相看着都在笑。只有张主任没有夹菜,让同志们吃。一会儿店家上第二道菜,筷子几乎同时伸进菜盘,菜一下又没了。店家端来了饭,大家盛上,往嘴里刨着白饭,一面等着上菜。继续上了几道菜,都是上来就光了。后面上来的菜才终于没被一下夹光。大家上车想想刚才的场景都在笑。


  张主任向分管领导汇报了这次行动。分管作出分工调整,准生证发放交给刘芳芳办理,邹梅做报表,两人交换了手上工作。


  刚接手新工作一周,星期一早晨,大家刚把卫生做好,坐下闲聊,机关上白主任进来了。她高挑的个子,不下168厘米,在单位算高个子了,走在街上也算是高个子了,四川女性个子偏矮小,平均身高不到160厘米。她一进来就笑着招呼三位:“三位小妹好,我来办个准生证。”语气充满自信和欢快,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微笑,她的笑露到六七颗牙齿,脸上皮肉向外推开,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甚至笑的时候眼神都在游移不定,她不管见谁都是这样笑着。刘芳芳从第一次见到她起就一直看她这样对人笑的,有时在想,这笑是不是被训练好的,形成条件反射,凡是见到认识的人就会这样。当一个人轻易地随时地这样笑着,让人感觉一种媚态和贱态。“白主任,是我在办。”刘芳芳很礼貌答到。“噢,现在她在办。找她。”邹梅补充了一句。“哎哟,刘妹妹哦,你在办吗!我这有个熟人星期天找到我,要我帮她领一张准生证。你给办一个。”白主任脸笑的象花,语气又客气又讨好,语声拖的有点缓但底气足,边说边把结婚证和户口本递了上来。刘芳芳接过材料细看。“这男方不是我们县的,而且还是再婚的,这女的也不是我们县的。不该我们发放准生证,在他们户口所在地发放。”她客气温和说着把材料推到白主任面前。白主任一直站着的,她认为以她的主任身分到下属的片计生办一定会买帐,一会儿就给办好的。“哎哟,拿一张准生证又不会怎么的,这政策是死的嘛,人是活的噻。”白主任收起了笑脸,很耐心的劝说刘芳芳。“可这不符合政策哦。我不能办。”刘芳芳解释说。“而且上周才因为发错准生证到山上拿人,领导在会上发火了的,我们怎么敢呢。你理解。你这个真的不符合政策的。”“怎么就不行了,你发给我怎么就不行了!”白主任语气明显不耐烦有点冒火,脸上完全没有一丝笑容,站在刘芳芳办公桌旁,黑着一张脸,眼睛瞪着刘芳芳。邹梅和刘姐看到白主任的架势,觉得来者不善,两人不敢说话,只是看着。“这准生证我是不敢发的。你觉得可行,这样嘛,你打许主任电话他说行就行。”刘芳芳态度坚决,但语气一样礼貌。“我打电话!老子才不打呢!你妈的,一农村出来的,敢这样对我,把我当农民一样对待!”白主任见刘芳芳根本不会办理,气得骂了起来。刘芳芳被激怒了,她抓起桌上的结婚证和户口本直接扔到办公室外面过道上。“滚!你给我滚!”刘芳芳指着白主任说。白主任懵在那里,她实在措手不及,根本没想到刘芳芳会来这一手。平时她到各个办公室或片上办个事,哪一位不讨好似的接待她。邹梅和刘姐吓了一跳,目瞪口呆两秒两人站了起来,担心两人打起来了。虽然白主任年龄有三十好几了,但个子高大,真打起来刘芳芳不一定打的过呢。因为是周一,又是早晨刚上班一会儿,同事们听到吵声从其他办公室围拢过来静观。两人站着对峙着,刘芳芳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和害怕非常镇定,白主任傻站这儿,自知理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更丢人的是带来的材料被刘芳芳扔在外面过道上,刘芳芳根本没有要给她捡的可能,这台阶下不了。“哟,白主任在这儿啊,发生什么误会了!”分管洪书记已知道原委,假装客气地说着,边说边把材料捡起来递到白主任手上,同时轻轻示意她走。白主任接过材料灰溜溜地走了。她前脚一走,同事们就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尤其以邹梅声音最大:“刘芳芳很客气很礼貌给她解释了的,她太过分了。我们一直看着,生怕她们打起来了。”“这婆娘该收拾,刘芳芳你今天做的好!”四十多岁的陈大姐直向刘芳芳竖大拇指。“你不晓得,这个婆娘成天想当官,又贪财,以前和我们一起,没哪个她不想法收拾的。我被她冤枉惨了,被领导修理了的。仗势以前老书记给她撑腰,老书记说她长得漂亮,喜欢她的很。这婆娘就是烂货,那个领导她不上嘛。你今天帮我了。”陈大姐说完又对刘芳芳报以感激的笑。其他同事也说着白主任的劣迹。刘芳芳听着,不知说什么好。她想我不是为了你们,我只是就是论事处理嘛。其实以前她也听过关于白主任作风不检点和到处揩油的德性。单纯的刘芳芳不会因为你是什么主任就会讨好开后门。其实在这种单位,很多人不象刘芳芳这样处理事情,他们不会这样较真,会互相帮助。这场纠纷也让人感觉到刘芳芳可不是一个不爱说话随便欺负的对象,至少让人感觉到这女子不能惹过火了。


  一天,有人举报有超生的,许主任悄悄察看了,但没有发现人。片上统一布曙,晚上带人蹲守。刘芳芳吃过晚饭带着儿子下楼准备到广场去玩一会,接到许主任电话:马上到单位集合,守抓孕妇。刘芳芳答应着,可看着儿子有点傻眼了。“小宝,妈妈要去加班,你到张阿姨家玩一会,我叫爸爸来接你,妈妈忙完就回来。”“嗯。”儿子同意了。她把儿子送到领居张姐家。“张姐,你帮我看会儿小宝,我得加班。他爸一会儿回来接他。”“好,你去嘛,没事。”刘芳芳给张胜打了电话说了加班的事和让他回来带儿子,张胜在电话里答应着,刘芳芳这才放心到单位集合。同事们都陆续到了。计生办四位同志全部到了,还抽调了十位驻居委会同志,片上分管领导洪书记带队。要等天黑才去,村上干部在悄悄守着,镇上同志们不能打草惊蛇,等孕妇出现了才集体出动立即拿下。大家等在单位听指挥,坐在办公室无事闲聊,有的互相开玩笑。刘芳芳坐在一旁,有心无心的听着,她不会开这些荤的玩笑,她说不出口。同志们说的轻松自在,哈哈大笑。连老实的刘姐也在一旁抿嘴笑着。有人和邹梅开着玩笑,邹梅上去打他们。同志们觉得这加班也是乐趣不少。等了很久才接到通知,孕妇已回家,大家马上出发抓孕妇。


  大家早就坐的无聊透了,该聊的该笑的都试过了,现在要出发了个个来了精神。上了单位门口停着的面包车,一直开到村上一户人家门口。村上干部一直等在附近的,两边汇合,村上干部去敲门。男主人开院门,狗狂吠起来,主人吼住狗儿。大家一下涌进院子。这户人家有后门,村上早就安排人在后门堵着。主人一看来了这么多人什么都明白了。“儿媳妇不回来,你们白跑了。”主人说。“没回来?我们调查的清清楚楚的,刚进门一会。”许主任接过话说。“你们最好主动点,要不拉扯起来对孕妇没好处。”主人有点慌了神。这时主人的老婆跑出来,大声说:“你们这是抢人啊,我就不信呢。”很不怕事地冲到许主任面前,做出要打架的样子。“你别这个样子,比你凶的我看到过。好好配合,违反国策的事我们就要管,和抢人没关系。”徐主任严厉地说。女人继续撒泼,她伸手来抓许主任的脸,许主任脸一侧,没有抓着。同志们立即上来架住这撒泼的妇女。村干部带着大家进屋找孕妇,在一间寝室找到正坐在床沿的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小媳妇。大家给她做思想工作,小媳妇也知道今天是跑不掉了,只好跟着他们上了外面的面包车。车子直接开到县医院。平时做人流在指导站就行,可这位孕妇有六个多月了,计生办怕出意外,安排在医疗技术最好的县医院。其他同事就都回家了,留下计生办三位同志守孕妇,刘芳芳,邹梅的刘姐三位陪着孕妇睡觉。一会儿她们和孕妇聊起来。原来这孕妇不够结婚年龄,可又怀上了孩子,两边家里办了酒席,但办不了结婚证,成了非婚怀孕。计生工作是一票否决制,不管你这个镇其他工作做的再好,只要有一例非婚生育或超生就算没有成绩,所以一旦发现有非婚生育或超生的镇上下死力拿下。看着这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子刘芳芳心理不是滋味,明天这个肚里的孩子就会被处理掉,想一想也害怕。邹梅悄悄附在刘芳芳耳边说:“其实这也太残忍了嘛,反正人家早迟都要生的,早一点生又怎么嘛,估到给人弄死。”刘芳芳听着没有吭声,不知该说什么。


  第二天早晨,女子被送进手术台,三位这才松了一口气,守护工作算完成了。昨晚撒泼的中年妇女也来了,她在医院过道里对着许主任背影大声怒骂着:“你这个断子绝孙的,把我孙儿弄死!你这杀人犯。”刘芳芳听到这种怒吼声中的绝望和无助。“不要理她,她骂她的,我们工作完成就行了。”许主任很有经验地说到,同时补了一句:“我杀死的小孩子不下二千多嘛。”刘芳芳听的心理发颤,“刽子手”心理冒出这个念头。大家守了一晚上非常疲倦,单位让她们回去休息一天。刘芳芳拖着疲惫的身子刚走到楼下,就遇到张姐。“哟,你回来了。小宝还在我家呢。”“噢,你儿子聪明的很,我让他睡床上,他弄死不干,一定要睡在沙发上等你。”“他爸没来接他?”“没有啊。”刘芳芳懵了一下,立即又清醒了,得到张姐家把儿子接回家。她来到张姐家,儿子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睡在沙发上。儿子一直想着妈妈昨晚迟迟没睡着。她上前抱儿子,儿子象是有心灵感应一样醒来,看到妈妈高兴的不得了,盼了一晚上的妈妈终于回来了。


  刘芳芳牵着儿子回家,身体的疲惫加上心上的绝望让她没有知觉似的,她现在多么希望有人帮她带带儿子,让她快崩溃身心能休息下,能静一下。可是不管多累,不管心情有多么不好,也要打起精神来带儿子。丈夫从来没有关心一下,从来不会体谅她,让她休息一下,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刘芳芳实在太累了,她今天不打算送儿子去学校,让他在家玩一天,自己休息一下。她告诉儿子:“妈妈太累了,你在家看电视,妈妈到床上躺一会。”“嗯。”儿子答应着,他很高兴今天妈妈在家。他打开电视看动画片,看的津津有味。刘芳芳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只是这样要舒服点。想到丈夫这样无情,连儿子都不回来带,绝望让她的心象是被抽空放进了冰块的感觉。


  中午时候,刘芳芳睡的迷迷糊糊听到敲门的声音。儿子跑进寝室说:“妈妈,有人敲我们门。”刘芳芳起来,到猫眼一看,小宝的爷爷和奶奶站在门外,她赶紧开了门。“爸,妈,你们来了。”“爷爷,奶奶。”小宝在家呆了半天,突然看到爷爷奶奶高兴得很,一下开心起来。“唉,小宝怎么没去上学呢?”爸爸询问刘芳芳。妈妈把一塑料袋土鸡蛋放在茶几上,坐了下来,边坐边说:“我忘记带钥匙了。”爸爸也坐下来。他们看到刘芳芳疲惫不堪的面容,以为是和儿子吵架了。奶奶把孙子搂在怀里又亲又爱,小宝快乐的笑着,奶奶也笑着。爸爸迟缓地说:“张胜是不是又怎么了?”“不是,我昨晚熬了一通霄抓大肚子,早晨才回。昨晚给他说叫他带儿子,我把儿子放在张姐家的,他一晚没回。所以我没送小宝去学校。”刘芳芳轻轻说。“这东西,太不象话了。”爸爸气愤地说。奶奶也停止了逗小宝,觉得儿子太过分了。他们知道儿子爱打牌,妈妈一走,家里事全落在刘芳芳一人身上,最可气的是居然敢通夜不归。他们爱怜的看着刘芳芳,心疼儿媳妇,多好的孩子,怎么受这个罪呢。妈妈更加能理解儿媳妇,一个女人,男人成天在外玩的不归家,对这个女人不管不问,会是什么感受,过的太不容易了。“打电话,叫这东西回来!”爸爸严肃地说。妈妈打了电话。不多会,张胜回来了。


  张胜一路上都在生气,他以为是刘芳芳在父母面前告了状,既然这样,干脆今天就说清楚离婚算了。半小时不到,大家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嘭”的一声,张胜黑着一张脸站到大家面前。父母看到张胜根本没有理亏的样子,好象比他们还气愤似的。大家互看一会,爸爸严肃问:“你昨晚跑哪去了,孩子都不管。”“值班。”张胜冷冷的毫不思索地回答,任谁也听出来他在敷衍撒谎。“你这么大人了,都当父亲了,怎么就这样不懂事呢。男人不管在外怎么样心理要装着家啊,要不家庭怎么搞的好。”父亲非常严厉地说。小宝在奶奶怀里虽然不完全听懂说什么,知道是爸爸挨骂了,他扬着小脸认真的听和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爷爷奶奶这样。刘芳芳坐一旁一言不发,她不知说什么。张胜也不在和父亲说什么。父亲也不知怎么责骂儿子,气氛变的凝固了。突然,张胜不紧不慢地说:“我想我和她是过不下去了,我想离婚。”“什么!离婚!”妈妈第一个叫起来。父亲气的身子抖动了一下,嘴唇发着颤说:“你凭什么离婚!”然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妈妈赶紧放下小宝,用手在父亲背上拍着抚摸着。父亲一怒一激动,血压直冲头顶,呼吸变的有点困难。张胜知道父亲是气着了,高血压犯了,他不敢再刺激他。父亲好一儿才缓过气儿呢。妈妈心疼地看着丈夫,又抚摸又揉着他后背。“你是想把你爸气死吗。我当没生过你!”妈妈看爸爸缓过气了,伤心地说。张胜这时不敢说什么了,他真怕把父亲再气出什么不好的状态。可他心理更讨厌刘芳芳了,这个该死的女人,都是你干的好事。父母见张胜不在说什么,以为他被吓着了,不敢离婚了。休息一会,刘芳芳说:“都中午了,我们下楼把饭吃了。”一家人到楼下小饭馆吃饭。张胜找了个借口走了。刘芳芳带着儿子和公婆一起吃饭。父母看着故意走掉的儿子,气的不知说什么。“他就这个脾气,刚才批评过他,他不想和我们一起吃。”妈妈为儿子找了个借口。吃过饭,公婆走了。刘芳芳把儿子带回家。她已明白张胜离婚的决心,没想到这样快,原以为会等到儿子大一点呢。儿子才三岁多一点点,怎么办呢?父母面前怎么交待呢,妈妈当时就不愿意这门婚事的,结果是这样。单位离婚的人少之又少,怎么面对同事们呢,他们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一想到这些,刘芳芳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找不到一点支撑,一个人苦苦的熬着吧。她选择沉默,再沉默、、、、、、即使离了就只能这样了,哪一方的压力她的心都承受不起。她的心没有生气和抗力,是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早在这种婚姻中一点一点把心淘空了,善良的女人在一点一点的付出和忍让中把自己架空了。


  当晚,张胜没有回来。第二天,刘芳芳和儿子吃完饭收拾完时,张胜回来了。刘芳芳正在解围裙,儿子在看动画片。“你到寝室来一下。”张胜对刘芳芳说。刘芳芳把围裙放在沙发上跟进了寝室,她凭感觉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张胜轻轻把门推上了。他居然没有换鞋,客厅到寝室留下一串皮鞋印子。两人在寝室站定,象外人一般的感觉。“我想,我们实在不适合,离婚吧。”张胜平静地说,他隐隐担心刘芳芳会不同意。“嗯。”刘芳芳平静地说。“你把协议写好,我签字就行了。抽个时间办了吧。”刘芳芳补充了一句,说完,刘芳芳开门出去了。张胜反而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平静,原以为她会舍不得他的,或者会哭吧。可这样让他有点措手不及,有点不甘心了。这女人平时对自己不敢造次的,即使不回家,不理她,每次换在家的脏衣服和袜子全是这个女人洗好熨烫整齐挂在衣柜。对自己父母家人当自家人一样对待。那么用心的带着儿子,自从妈妈回去后,一年到头全是她一个人在带,自己从没帮他带过一下。张胜边想边开门走了,只听“嘭”的一声。刘芳芳快崩溃了,可是她知道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了。她今天没心情带儿子出去玩了。儿子倒也好,一人自己也会玩的尽兴,不管是看动画片还是把玩具倾倒出来玩。


  张胜一走,几天没回来了。其实他现在不想离婚了,他很犹豫,真要离,又舍不得了,可是那样慎重和她谈了,他有点逃避的意思。最后决定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刘芳芳在家带孩子,打理家;自己在外和李红这样着,其实不影响什么的,何必要自己折腾呢。刘芳芳等了两天,没见着张胜人影,主动打了一次电话让张胜回来办手续。张胜只是在电话里答应着,其实是铁了心不离了。后来张胜几天不回,刘芳芳也懒得理会了。日子这样过着,刘芳芳这样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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