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独沽酒山水郎

不若谪仙，凡尘间，仗酒销愁；轻屑神君，玉楼上，坐拥琼华；笑卜前尘，山水里，赊枝清梅。

                                                                   ——题记

清都一隅，风寮立，一瀑流水和鸣。“‘风烟俱静，天山共色’，当比那阊阖宫千万白玉金风缅邈悠远”我碟坐，哑然笑。佐一杯皓月，撩拨琴弦，兴起幽游，染翰落熟宣，水墨浓厚，画景空灵，正着雨雪霏霏，纷纭虚实；天都玄仙风月慕，却不知，你可煞得我这指尖一卷红尘山水？

天帝戏虐，笑我应卜前生，是个怎样的不谙风流天地的人，尽数疏狂予今世，由来了手下多少放荡山水色。却偏厌纡紫带，何处留你？我信手挥扇，淡思几息：“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你麾下天地寥廓，徒留平川，但容我纵马千里；徒留江湖，亦容我泛舟半晌；呵，浮生可渡”。

一戏腔的“醒时赏琼花玉树，醉时观星辰日暮”绕在我房梁上。一枚手令，四季长风袭万物，掂来纷繁的墨客言词，我则笑听旧时的茶楼里仍拍板说着的故事；三分云雨湿了谪仙的“望湖楼”；玄法复打，宿雨惹了几人的未央夜里相思，我降下清酒，呓语中，却始终不懂戏何愁。

我与那满身木犀馥郁的仙子酬酢尊前，却不知引来了凡尘间的多少“悲欢离合”，我倦了这聒噪，撩拨来稀云，酝酿了三分睡意。惺忪晨间，沧溟似又添了些许墨意，辗转回眸，月宫里的伊人却已不再；蓦然邀山水，淡忘了失落，赋水涧，一时的无心却也恝置那昨夜清忧的云彩。

洛城里的酒肆正清，旌旗飘扬，烟火城郭好不撇脱。我卧坐看络角星河长，一觞酒罢一诗吟，满庭芬芳外是人面桃花的遗憾。纸卷喧哑，看尽了愁如何？知晓了恨又如何？酲醉片刻，不也均是杯中浮影？落英缄默，揽得了喜如何？借得了悠又如何？一念须臾，不也只为一世悲欢？

王侯讥我青衫水衣浪子迹，我却蔑得他人缛服繁礼束本性，负了山河缥缈。涧低沁泉堪玉液；我笔下的草木味酽，也敌过那宫苑之中的细花溪草。隔岸繁华，我却只湎在了这清逸之中。紫陌道，唼喋音，孰是孰非应归去？支离冗绪几缕，却是径然答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懒去那清都的府邸，琼华里却少了吾山吾水，空有建出来的灵意，褪去了自然。诸君言我不识美景，我默默，风来，你们却不知这独有的风中月。我不醉，慵在水亭中，慵去金阕。我虽淡泊高爵，但乐得做掌山水的郎君，短笛吹远山眉黛，岚雯阑入，你再唤吾一声山水郎可好？

雪起，洛阳银装。我狐裘披身，看着竹炉汤沸，雪烹茶，眉眼间是等待的神色。东家笑说今年雪雱，湮没了一路枯枝残叶，更是茫茫，不知今年的玲珑......我插了一语：是否能开？然对酒，东家哑呷。冬日半逝，自言便匪独与酒同消万古愁；车琳琳，马萧萧，我正闻得洛都梅花香。

“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君闻雅香，疏影愈妍；我沐寒风，闲说雪月；十里不远，细瞧，我是那个山水放翁。

                                                    ——记 朱敦儒《鹧鸪天-西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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