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孩死亡之谜
青青收起被风刮翻的折叠伞,顶着豆大的雨点,一路小跑。炎夏的天气真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青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头钻进破旧的筒子楼。二楼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整齐的扎着两根羊角辫,穿着齐膝的碎花小洋裙。青青认识她,是对面楼的四层的小姑娘小七。小七的家庭富裕但并不幸福,爸爸经常彻夜不归,估摸着是外面有了新欢,小七的妈妈自从生下小七后就落了忧郁症,眼下常年一片乌黑,整天对着阳台的鱼缸呆坐着,对小七不闻不问,所以小七特别懂事,不仅要自理,还要顺带照顾妈妈。青青蹲下身子,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心中不由一阵同情。
“小七,雨下这么大,你怎么不回家啊?”
小姑娘听到有人说话,慢慢抬起头,青青瞪大眼睛看着平时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哆嗦着嘴唇没有说话。
小七的眼圈是黑色的,指甲是黑色的,连嘴唇都是黑色的,平日里善意的笑容都透出诡异的光芒……
我叫青青,从小在在孤儿院长大,但我并不抱怨父母抛弃了我,也许他们只是害怕,我周围的人都会害怕。因为我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可以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长大之后,我才知道,那叫阴阳眼。
傍晚,我看到隔壁楼刚刚下葬的王大爷拎着两条鱼悠然自得的往家走,,十二楼的晓旭每天重复从阳台上坠下,经历血肉模糊的痛苦,起初我也害怕过,但是后来时间久了,知道自己无力改变后,渐渐变得麻木,习以为常。
雨越下越大,风似乎也更大了,窗外的芭蕉树被吹的歪歪斜斜的,同样歪歪斜斜的还有对面阳台上的女人,她吃力的抱着女儿的身体,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可惜太远听不清,可惜她的女儿再也不会回应她了。小七伸出乌黑的小手,心疼的挠着玻璃,嘴里喃喃不清的叫着妈妈,妈妈。
隔天小七的爸爸陈青云来了,抱着小七的尸体大声怒骂着自己的妻子,可是眼底却看不到半点悲伤的神色,也许这一切之于他来说只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形式罢了。倒是身边年轻女人脸上的轻蔑,得意显得比较真实。
警察带走了小七的妈妈,但是我知道凶手不是她,她还没有疯到要毒死女儿的地步。我问过小七,她也不知道是谁害了她,只是记得那天妈妈去医院复查,她放学回家口渴了,喝了高脚柜上的一杯水。小七的身体被拿去做了尸检,发现胃内有大量的氰化物,可是是谁下的毒呢?又为什么要害死小七呢?我怀疑肯定跟小七的爸爸和那个年轻女人脱不了干系。
小七越来越虚弱了,我只能整日的拉着窗帘。老人常说,七天回魂,我知道想找出杀害小七的凶手只有这个机会了,因为头七过后,小七的魂魄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我在马路边雇了个江湖术士,其实说白了就是个神棍,在小七父亲下班的必经之路上摆摊算命。
果然第二天,遇到了小七爸爸和年轻女人一起买菜回家,神棍按照我的吩咐预言头七夜里小七回魂,二人虽然嘴硬不信鬼神但还是心有余悸。
许是信了神棍的话,小七的爸爸和年轻的女人规规矩矩的守在小七的灵堂,就连做饭的张姨也安静的站在一旁。十二点一到,当~当~当~,我设置的闹铃声如寺院的大钟,声声扣的人心里发怵,按动事先放在小七灵位后的小型转叶扇按钮,烛台上的白烛断断续续都熄灭了。年轻女人害怕的缩到陈青云怀里,浑身抖得像筛米一样。
“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了?”陈青云惊恐的瞪着一直安静的张姨,忘了回答。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发出的是孩子的声音,还叫他爸爸,想必他已经知道其中的原因。
“爸爸,我好冷,你来陪我吧”张姨眼中闪着恨意与渴望交织的光芒,一步一步逼近。陈青云一把将年轻的女人推到张姨脚下,“小七啊,不是爸爸要害你的,是于珊啊,而且药是给你妈妈喝的,爸爸没想到会害死你啊,你放过爸爸吧!”
张姨迟钝的扭动了下脖子,盯着脚下曾经破坏自己家庭的女人,面目越发狰狞,笑容越发诡异。女人像被传染了似的,嘴唇变得乌黑,脸色铁青。眼睛里漆黑一片,分不清眼仁和眼白。
“小七,不要”我赶忙挡在女人的前面,“小七”缩回泛黑得指甲,安静的低着头。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谁,“为什么坏人活得这么心安理得,好人却早早丢了自己的性命,为什么?”
“小七,跟姐姐回去吧,人在做,天在看。坏人自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我们没有权利要了他们的命。”
我不去看她可怖的嘴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浑身散发的怨气。小七终究还是善良的,即使做了鬼,也不能如他父亲那样绝情。
小七一离开,张姨身子像一摊烂泥横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凌晨三点钟,我知道小七要走了,因为她已经虚弱的发不出声音,皮肤上隐隐散落下银色的碎屑,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敢睁开眼睛,最后留在手中的只有一件碎花小洋裙。
陈青云和年轻的女人都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了重刑,小七的妈妈也因为女儿的离世变得彻底疯癫,终其一生只能呆在精神病院,每个清明节我都会去看望小七,跟她聊聊天,仿佛她还在……
(二)养魂
无聊时总是喜欢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形形色色的人过往,活在自己或欢喜或哀愁的世界里。今天要给大家讲的是一个关于养魂的故事。
别人常说,贫民区的人活得像蝼蚁,忙碌而贫穷,而我曾经有幸认识了两只富裕的。
他们就住在我家隔壁,男人是一家大型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女人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他们很低调,很内敛,从不吹嘘炫耀,也很奇怪,几乎很少出门。深褐色的窗帘整天整夜拉着,大概别人觉得身边的怪物除了我就是他们了。每次见到女人都觉得她似乎比上一次见到更虚弱了。
上夜班的小双病了,我要替她上半个月的夜班。这也就意味着我要从晚上七点钟上到次日凌晨三点钟。不过超市的客流不多,过了十二点基本都无所事事。
习惯了不听天气预报白话,就得遭受挨浇的命运。细密的雨珠透过纱窗打湿了货物箱。我急忙把窗户锁死。不知道是哪的高压线出现了问题,居然停电了,虽然我自认为没什么好害怕的,但是看着漆黑的窗外时不时划过两道闪电,还是觉得心底发凉。一阵陌生香气由远及近,说不出名字却摄人心魂,我脑中突然晃过<灵魂摆渡>中赵吏的那句话“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你好,进来可以避会雨么?”一个低沉的男声拉回我飘远的思绪。
“当然可以”,我从收银台拽了张凳子递给他。
“你的眼睛似乎跟别人的不一样啊”他借着蜡烛微弱的光打量着我蓝色的瞳仁。
“是啊,我可以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半玩笑半认真的说。
“是鬼么?真的能看见么?”他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男人叫肖宇,和妻子小诚是大学同学,熬过了毕业分手季,一起省吃俭用,终于在市中心买了套一室一厅。可是最近妻子很古怪,说家里的屋子太小了,硬是搬到了城西郊的贫民区,我微微讶异,听他说的地址,俨然就是我的邻居。
本来就不大宽裕的两居室,次卧还被妻子上了道锁,每当问起原因,妻子总是支支吾吾,说不出头尾。小诚经常把自己锁在次卧里,好几个时辰才肯出门。
更让肖宇不解的是妻子总会在他熟睡时坐在一旁盯着他,那眼神专注的吓人。配合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不禁让人觉得从骨子里渗出的恐惧。
妻子似乎越来越憔悴了,眼窝陷的很深,颧骨不和谐的突出着,连平时细嫩的双手都布满细细的沟壑。肖宇给她买了大堆的补品,还是不见好。有一次,肖宇居然发现镜中没有妻子的影子,后来每当妻子路过镜子前,他都偷偷观察,从来没有。肖宇觉得,小诚或许不是人了。
铃铃铃~铃铃铃~,肖宇的手机突然铃声响起,吓得我们晃了下心神。原来是小诚,问肖宇怎么还没回家。
三点了,我收拾下台面,跟早班的妙妙交接好,和肖宇一起出了门。肖宇一边走一边说妙妙不懂礼貌,他主动打招呼都不予理睬。我紧了紧发白的牛仔外套,轻声叹了口气。
再见小诚是三天后了,她佝偻着腰在倒垃圾,胸腔发出沉闷的干咳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咳出血来。
“你还要瞒他到什么时候?”我轻轻拍着她微微颤抖的后背。
“我不知道,我离不开他”她似乎对我的问话一点都不惊讶,裂了裂苍白的嘴唇。
“我不知道怎么去接受他死了的事实,没有他我不知道要怎么活!”她哽咽了一下,却没有掉眼泪。
“啪嗒”熟悉的zippo掉落在我脚下,我一转身,就看到了同样颤抖着的肖宇……
其实肖宇早就死了,将近两个月。小诚患有轻度的妄想症,时不时的对着空气说话。但她清醒时知道肖宇不在了。
次卧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香火味,呛得人嗓子发干。醒目的是肖宇的遗照,含笑的嘴角微微扬起,像活着时一样温暖。遗照下摆着一副白色的键盘,上面布满了血红色的渍,像弯弯曲曲的沟壑。肖宇终于明白为什么镜子中没有小诚的影像了,因为他们一直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是用小诚的鲜血打造的……
“取逝去之人钟爱之物,以血饲之,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招魂。;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这样一句话,我仿佛看到了小诚抱着满是鲜血的键盘,微微扬起脆弱的嘴角……
再见小诚是她搬家的时候,脸色有了薄薄的嫩红色,身边没有肖宇。肖宇扔掉了剩下的生犀角,带着他对小诚的爱,永远离开了,但是我知道,在小诚心里,他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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