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得到了好多的绰号。
上学去,大家不喊大名,叫绰号。那些绰号,就像是多事的喜雀,在村庄四处叽喳着。有些女同学听到了,吃吃的笑,自己便回了头,装聋卖哑:“喂,喊谁呀?我咋没看见?”
还别说,每得到一个绰号,反而有点小欢喜的,就像是外国的红十字勋章,自己又挣回了一枚。大家喊的亲切,我答的自然麻利,似乎自己本来的名字就是所谓的“枣核儿”,“王虎儿”,“老王太'之类。那些“正事不足,邪事有余”的学生是怎么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的?我已经忘记了。我以为随着年龄的增大,它们也将烟消云散,成为美好的记忆。但是没想到,有次遇到老同学,又再一次的被这些绰号击中了。这才知道,绰号,是牢牢的在他们的心里生了根的。野草一样,一把火只会烧了个表层。
有次,我上网查了一下,“老王太"原来是民国时丹凤县城最大的土匪,在北山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妈呀,我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得到了如此响当当的代号呢?我是真的不明白。还有一点,给我取绰号的人,文化不是特高的,只是有点歪才而已。比如这个人说话爱汤汤饭(不断地重复),你可以叫他“烂竹竿”,或者是”祥林嫂“。还有,此人爱打麻将,输了,脸色铁青,嘴唇微张,可以取名“死面馍”的。这些,都好理解。而我在古城银行里干保镖,居然也得到了所谓的称号“黑鹰',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取这个绰号的人,是我的领导。那天,我理了个光头,也许是想从头开始,也许是想洗头方便。谁知,被他看见了,就脱口而出了。我怒目相视,不想回答。好半天了,还是低低的应了声。谁让人家官大一级压死人呢。反抗他,有我好果子吃吗?我如果真的穿越到古代当一名土匪,第一个,一定先宰了他。或者,给他取一个绰号,叫“胖冬瓜”或者“酒(就)不死”,让他也尝尝被侮辱的滋味。
关于这个绰号,来历很简单。电影《少林寺》里有个武林高手,人黑而廋,整天剃一光头,打打杀杀。他和自己的脸型非常像,这就像明星之间的撞脸。切,所以我便“黑鹰了”。
被领导这么一册封,在西安城就一溜烟的叫出来了,我的真名字便没有了。
不管是男女老少再和我说话,或者是见面问候,不是称“黑鹰",“老鹰”,就是单独一个“鹰'字,以示亲昵。他们不觉得有何不便,于我听到却是极大的不舒服。我已经不是懵懂少年了,是王小波所说的"钢铁时代",知道了所谓的人格人权等问题。他们叫,我要是不回答,就会招来一句:“吆,还会摆谱了?架子大了啊!”弄得我哭笑不得,哭呗哭呗不是罪。
我有时候躺在床上,看着屋梁上悬挂的蜘蛛网,一动不动。我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的敏感了?明天要不从了吧?
这个冬季,老狼躲在磁带的背后,嘶哑的唱着《同桌的你》。想那纯情的声音背后,掩藏着怎样真实的故事?他为何叫了如此恶毒凶猛的名字?后来才知道,也是他学生时代拜大家所赐赠。这个家伙有股西北狼的犟劲,把摇滚音乐的路走的风生水起。但是我却做不到这一点。我一再的被灌输“旷达乐观”的教育,也许我更应该害羞自己的思维。水浒里不是有个“青面兽”吗?人家以恶为荣,别人越怕,越显得自己威风凛凛,脚踏祥云。
一句话,人生的旅途就是这样,你想在路边看到高大的风景树,结果却看到了卑微的狗尾巴草。你种下了希望,却得到了失落。这就是一对矛盾。人不断在矛盾中抗争,然后消磨着有限的岁月。
再一次听到那个绰号时,我脸色铁青了一会儿,然后假装欢喜的答一句:“哎——”
其实我的骨子里,血液如黄河一样奔流着,汩汩有声。狗日的绰号,啥时候我也送给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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