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结婚后,罗一良和邓倩很辛苦,每到周末不是罗一良回来就是邓倩过去。两人这样来来回回跑了半年,罗一良做了重大决定,辞掉工作来到邓倩身旁。人倒是一起了,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有半年时间,两人就靠邓倩工资生活,非常拮据。罗一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找工作四处碰壁,后来在邓倩一亲戚帮助下在一位建筑老板公司做技术活。
老板开始并不看好罗一良,他形象实在不怎么样,因脱不了人情,勉强答应。但在公司相处一阵后,老板感觉越来越好,罗一良不仅技术过硬,人缘关系也处的很好。罗一良慢慢成为技术骨干,待遇也提高了。
结婚后,张胜对生活充满了信心,他要把自己的小家搞好,主动交了工资本,下班就回到刘芳芳住的地方。刘芳芳下班后就买好菜,一会儿张胜也到家了,两人一起洗菜做饭。大部分时间是张胜做菜,刘芳芳在一旁打下手,日子过的简单快乐。有时张胜单位有什么事耽搁了,刘芳芳就盼望着,怎么还没回来,直到张胜到家,心理才踏实。
乡镇都有一个规定,全镇工作人员轮流值班,轮到值班的就在单位守电话睡一晚,值班至少有两个人。结婚后第一次值班,张胜躺在值班室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跟另一值班的同事老刘打招呼:“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听着电话。”他穿好衣服,在外面找了个出租车直接坐回家里。当张胜紧紧抱住刘芳芳时,她吓了一大跳,半夜三更怎么会有个男人抱着自己呢。“老婆,我偷跑回来了!”刘芳芳这才舒了口气。“万一被领导抓住了怎么办呢?你们吴镇长就对你本来就有陈见。”张胜管不了这么多,他紧紧搂着自己的老婆,用嘴堵住了她的嘴。后来每次值班,张胜都半夜偷跑回家。其实和他一起值班的老刘也能理解,年轻人刚结婚嘛,有时会和和他个玩笑,从没举报过他,。
春节时张胜带着刘芳芳一起到乡下过节。
张胜父母知道两人已办结婚证,父母整个春节都过的格外开心,虽然没有办酒席昭示邻里亲戚,这可是自家的人了。妈妈象对自己孩子一样特别照顾刘芳芳,专门挑她喜欢吃的做。妈妈的这种做法,另两个儿媳妇看在眼里,明显感觉婆婆有点偏心眼,当初我们才结婚时怎么没有这样细致周到呢。但刘芳芳对她们都很和善真诚,她们喜欢这个新的家庭成员,虽然婆婆偏心眼,但不是这个人的问题。
大年初二,按风俗习惯,张胜得陪刘芳芳回娘家,两个人高高兴兴回家。不知为什么,妈妈心理就是别扭。这男孩子没有房,两人一起过节,这就是昭示邻里两人关系已确定。女儿就要嫁给这小子!妈妈心理实在不甘心,表现不咸不淡。爸爸和哥哥倒是礼貌待客。两个小侄女围着姑姑。“青儿、玉儿上学乖么?来姑姑爱一下。”刘芳芳亲了大的侄女又亲小的。“上学有人欺侮你们么?村上好几个大孩子,有些调皮,要自己小心点。”“姑姑,不会的,他们让我走前头,我就走前头,让我走后头,我就走后头。”青儿天真地回答。刘芳芳不仅惊讶,只有五岁的小侄女竟然如此聪明。“姑姑我和姐姐上台表演拨萝卜,姐姐扮老爷爷,扮的好象。我扮小兔子。”玉儿认真给刘芳芳讲。“噢,很棒啊!”“你还不晓得,人家是在镇上大舞台表演的,全镇好多人看哦,表演的好,声音洪亮,不怯场。”爸爸接过话骄傲地说。刘芳芳真的很爱这两个孩子,无论从哪方面都爱。她们是如此天真可爱聪明,是哥的掌上明珠。
哥哥对自己多好啊,两兄妹从不分彼此,从小哥哥就爱护她。上了高中,高中要住校,花钱要多些,嫂子当时很不满意,哥哥可不管这些,总是鼓励妹妹好好读书。周末回家,家里总要做点好吃的。知道妹妹在学校吃的不好,哥哥总是把好吃的留到周末妹妹回来。嫂子抱怨:“你心理就只有你这个妹妹!”哥哥也不理她,任她发泄。
有一次,哥哥却为这事把嫂子大吼一通。那天也是周末,在学校呆了一周,巴不得就回家了,每到周末最后一节课常常走神。第二天逢赶集,嫂子一早起来就要去赶集,哥哥让她买肉。嫂嫂故意跑到一朋家玩到下午才提了一块肉回家,这时刘芳芳必须回学校了,因为晚上要上晚自习。哥哥一直盼着老婆回家,午饭前在门口望了几次,就不见老婆影子,他很后悔让老婆去买肉。午饭过了,他憋了一肚子气,一看老婆回来,哥哥冲她吼:“你这不是故意的吗,你明明知道她下午要走。现在买回来,她能吃上么!我们家条件不好,给她的菜钱有限,她很节约的了,你知道么。平时能吃上肉吗?不就盼着周末回来吃顿好吃的么!”哥哥边说,眼睛都湿润了。刘芳芳推着自行车正准备返校,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当她骑出家门后,泪水滑落下来,哥哥是多么的心疼自己啊。
哥哥平时虽不多说什么,可是他的心意她全明白,他是多么爱这个家。
春节一晃就过去了,春节后,刘芳芳感觉身体发软,总也打不起精神。开始以为是天气的原因,春天来了,天气慢慢转暖和,人就会变的慵懒,可是十几天都这样,而且一阵一阵反胃,想呕吐。刘芳芳认为可能是自己体内热太重,应该吃点下火的药,她去药店买了一大包牛黄解毒清热片。这状态好几天了,热重,多吃点,她倒了十来颗药丸,放进嘴里,用水冲服,这下该行了吧。
第二天没有什么好转,后天好象这种状况还加重了,人更加发软,还是一阵一阵的想吐,平时爱吃的东西看见也没胃口。刘芳芳本来没打算告诉张胜,自已忍一下可能就好了,可是情况越来越糟。
张胜也发现老婆这几天不是太好,问了,刘芳芳又说没事。吃晚饭时,刘芳芳吃的很少,精神也很差。张胜很关心的望着老婆,放慢了吃饭速度。“不知这是怎么了,我这几天人老是发软,一阵一阵的想吐。我买了药吃,可没起作用。”刘芳芳对张胜说。“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张胜关心地说。
第二天,两人吃过早饭,各自上班了。刘芳芳实在打不起精神,用手撑着脸,半趴在办公桌上,这样人要舒服点,还好今天手上没有多少事。
十点左右,张胜出现在打字室,他和大家打过招呼。“她人不舒服,我带她去医院看看。”张胜对高主任说。高主任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张胜也不管他,径直扶起老婆,向门外走去,叫了一辆三轮。张胜一直扶着刘芳芳,上车后,她整个身子伏在丈夫怀里,她真的太累了,依靠在丈夫怀里感觉是多么温暖。张胜看着最近变的憔悴的老婆,万分心疼,紧紧搂着,生怕三轮车颠簸了她。
从早晨出门,张胜就一直记挂着要带老婆去医院。他在单位上了一会班,也没有什么急着要做的事,就悄悄坐公交车回来了。
张胜去挂号,交钱,询问了医生。医生让他们抽血化验,打B超。打B超的人有点多,张胜扶着老婆坐在凳子上等。很久,医生探着头叫:“刘芳芳。”刘芳芳进去躺在B超台上。张胜恨不得跟进去,但又不能,只好在门外守望着。医生把一种液体涂抹在刘芳芳身上,用仪器在这些地方轻轻移动,一会儿医生说:“好了,拿这个结果去找妇产科。”刘芳芳起身整理好衣服,拿着检查报告单。
夫妻二人来到妇产科室,前面只等了一位病人。这是一位老医生,皮肤白净,五官和善,让人感觉亲切。“坐这儿。”她边示意刘芳芳坐到她桌旁,边拿起B超单子看一会。“这是怀孕了。”她温柔地说,好象怕惊了肚里的小宝宝一样。
刘芳芳一听,整个人怵在那里,她从心理和身体上都没有做过任何的准备。傻了有一分钟左右,刘芳芳说了一句:“我不要这孩子,做掉!”
张胜听到怀孕,高兴的都要蹦起来了,他要做爸爸了,还没跳起来,刘芳芳一句话把兴奋全给浇灭了。
“你们结婚了吗,多大了?”医生温柔地问到。“结了。我二十七,她二十四。”张胜答。“这可是最佳生育年龄哦!而且你们结婚了。这是头胎,这小孩子发育非常好,有四十来天了。你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药?”“吃过,牛黄清热解毒片。”“你有没有什么反映?如流血什么的?”“没有。”“没有就好,怀孕不能乱吃药,吃药一定要听医生的。你吃的这个药是流产的,但没有影响,就没事。你想做掉吗?有一种女人一生就只能怀一个孩子,独胎。如果做掉,你是独胎,以后就不能有小孩子了。你要考虑清楚!刚才走的那位女的,有三十好几了,就是这种情况。第一个做了,后来怎么也怀不上,都十几年了。”
医生的话把刘芳芳镇在那里,再怎么没准备也没想过不要小孩子呀。要是做了这生都没有怎么办呢。刘芳芳迅速下决定心。“我要这个孩子。”
张胜激动的不得了,他的心情象一个弹球,一下抛到高空,一下又着到地上,又被抛到高空。他是多么感谢这位医生啊。
张胜更加用心的扶着老婆,对他来说,是扶着老婆孩子。生活再一次向他敞开笑脸,他要当爸爸了。张胜把刘芳芳送到办公室,他也回单位上班了。他心情奇好,连讨厌的吴镇长看起来也不那么讨厌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一个人偷着乐。他坐在办公室思考,今后要怎么照顾老婆孩子,觉得自己突然变得高大又有无穷的力量,累点、苦点都算不了什么,他愿意为自己的老婆孩子做一切,十分的心甘情愿。
一下班,张胜没有一点耽搁,急着往家赶,他想早点回来买菜做饭。现在连让刘芳芳买菜都舍不得,生怕累着了心爱的老婆。
他买菜做饭,忙的不亦乐乎。刘芳芳斜躺在床上,看丈夫忙碌,感觉踏实又温暖。她每一天都能感受丈夫对自己的宠爱。她甚至骄傲的想,这样爱自己的男人一辈子也不会和自己分开的,她有一种超级的安全感。
吃饭时,刘芳芳没胃口,实在吃不下,只吃了两口。张胜是多么心疼。“老婆,从现在起,家里所有事,你都不要做了,全部我做。即使我有事不在家,就留在那,等我回来做!”“嗯。”刘芳芳轻轻的应着。
可是不知为什么,刘芳芳反应越来越大,不仅吃不下任何东西,每天吐的稀哩哇啦,根本无法控制。有时吐到黄水苦水都吐完,可还是想吐。有经验的老大姐告诉她,这是正常,前三个月害喜,很多都这样。刘芳芳每天有气无力,就盼着三个月快过去。
张胜见她吐的这样厉害,吐的远比吃的多多了,人一天比一天瘦,心疼得不得了。听人说炖老母鸡特滋补,张胜专门到一农民家里买了一只老母鸡,在蜂窝炉上炖了几个小时,整个楼道都散发出炖鸡的香味,惹得邻居都夸“好香哦!”
他盛好鸡汤端到刘芳芳面前,本来没有吐的刘芳芳,一闻到气味,又吐起来,张胜赶紧端开。
刘芳芳耷拉着脑袋斜靠在床上。怀孕怎么就这样辛苦呢。
“你想吃什么就说。我已找人帮忙买了土鸡蛋,明天我们吃鸡蛋。”
第二天下班,张胜真提了一篮鸡蛋回来。他做了碗荷包蛋,端给刘芳芳。刘芳芳吃了一半就吐了,把刚吃的吐完还嫌不够的样子,拼命吐着。刘芳芳累了靠在床头休息。
做好饭,刘芳芳也没有吃,她吃不下。
“你平时不是喜欢吃猪蹄吗,我去给你端这个。”张胜说着,拿了一只大碗出门了。他到餐馆买了两只炖的很透的猪蹄。出门时天就阴着,刚出餐馆就下起了毛毛细雨,张胜用一张纸把碗盖着,急忙忙往家赶。
刘芳芳从床上撑起来,张胜喂了一块在她嘴里,刘芳芳赶紧示意张胜不要喂了,她感觉再喂一定会吐。“你吃吧,我吃不下。”“这样下去怎么行呢?你每天不吃东西,人一天比一天瘦,脸色也惨白。明天去问问医生!”
第二天,刘芳芳趴在办公桌上休息,她实在没力气长时间撑着,她更没精力管高主任脸色有多难看。张胜又从单位上偷跑回来,他和高主任他们打了招呼,径直带刘芳芳去了医院。
到妇产科,还是上次这位医生,她和蔼地说:“你们有什么事?”“她每天吃啥吐啥,人都瘦了一圈,怎么办呢?”张胜紧张地说。“一般情况下头三个月反应厉害,慢慢就对了。当然也有个体差异,有些一直吐的都有。这种情况就要注意了,吐的厉害,大人没营养,宝宝就长不好。你过了三个月后再来,如果还是这种情况就要做个检查。”两人各自回去上班。
高主任冷冷的瞟了刘芳芳两眼,眼里充满了不满。刘芳芳每天没事就趴在桌上,他真想把她狠狠的批评一顿,但刘芳芳一天跑出去吐几次,他怕别人说他欺负孕妇。刘芳芳吐的越厉害,他甚至觉得有点解气。其他人对刘芳芳的反应都无所谓,他们觉得和自己无关,女人怀孕反应正常嘛。
倒是里面办公室有位大姐来打资料,看见刘芳芳这种状况很痛惜。“芳芳,你脸色好差哦。吐的太厉害了,要不你请假休息一下嘛!”她故意大声当着高主任说。她经常来打资料,比较了解打字室的人际关系。高主任装着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他不敢惹这个女的。这女的不怕人,能说会道,而且非常泼辣。有时没人时这位大姐会悄悄给刘芳芳说:“芳芳,这姓高的不是东西,明显在欺侮你。”刘芳芳听着,不好说什么。
张胜父母知道刘芳芳怀孕了,商量按农村风俗赶紧办了酒席,要不再过一阵,肚子挺了。让张胜去刘芳芳家提婚事。
张胜和刘芳芳回到娘家,刘芳芳家人只当两人回来玩的。当只有刘芳芳张胜和爸爸妈妈坐在堂屋时,张胜郑重其事地说:“叔叔,阿姨,我想和刘芳芳结婚。”爸爸和妈妈都沉默了一小会,妈妈反应快:“你们要结婚,可是房子都没有,结婚住哪里。你们还是暂时不要说结婚的事。”“阿姨,房子结婚后也可慢慢买。”张胜没有底气地说。他也明白,家里现在根本买起房子,也没想过买房子。“没房子,你们这婚先不要结。”妈妈算是回绝了张胜的请求。爸爸一直没说话,他不了解女儿的想法,也不敢招惹老婆,所以一直静观。家人都还不知道两人已办了结婚证。
刘芳芳见妈妈不答应,“妈妈,过来我给你说。”刘芳芳向哥哥家厨房走去,妈妈跟了过来。刘芳芳站定,妈妈紧凑过来,不知女儿向她说什么。她小声说:“我们已办结婚证了。”妈妈听了大感意外,简直不敢相信,勃然大怒,厉声骂到:“你这个东西,我们白养你了吗。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背着我们自己就办了……”妈妈已经顾不了谁的脸面,她气的发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爸爸听到妈妈吵起来了,赶紧过来劝。“不要吵,张胜还在堂屋呢,听见象什么话。”其实在堂屋的张胜听见了妈妈吵的声音,他不知该做什么,保持沉默,就让刘芳芳来促成婚事吧,他想。“象什么话,你知道这死丫头做了什么吗!她结婚证都办了!”爸爸听了也很意外,从小很听话的女儿竟然干出这种事,但他马上镇定下来,“既然这样了,就让他们结婚!把酒席办了。你也不要吵了,吵也改变不了什么!”妈妈象是泄气的皮球,只好同意两人结婚。她心理是多么不愿意啊,总觉得女儿嫁的亏。
定好日子,两边家里请了亲戚、朋友,邻居,请了厨师办酒席。家里非常热闹,亲戚和邻居们头天下午就过来吃饭。他们有的早早就过来打牌,有的坐在那时摆家常长里短。小孩子就在大人们面前跑来跑去,他们是最开心的。有些亲戚平常走动少的,这时也会亲热地摆谈。胖乎乎的厨师在用蜂窝煤搭成的大炉上翻炒着菜,忙的满头大汗。厨师的徒弟在师傅的吩咐下忙着分菜。帮办忙着传菜,把分好的菜端到桌上。坐着的客人们便开心的吃起来。一般人家不可能一次性容下这么多客人吃饭,所以要摆两到三次酒席。第一批客人吃了下桌,帮办快速收拾好饭桌,把吃剩的菜饭分开倒进盆里或桶里,捡走碗筷,马上送到水管旁清洗。第二批客人上桌,再摆。刘芳芳呆在自己寝室,他和家人都要最后一次吃,一般主人都等客人们先吃,再吃最后一次摆的酒席。家里除了哥哥结婚时这样热闹过,这还是第二次这样热闹呢。刘芳芳看着院坝里闹哄哄的人群,自己好象是个局外人一样,她并没有结婚的喜悦,结婚对她来说就是很平常的事一样。酒席就是这里传统的九斗碗,主人一般都加了菜,不止九个菜,有十好几个。先上凉菜,凉拌猪头和卤牛肉,又酥又脆的花生米。接着上炒菜,有木耳肉片,肉丝韭黄,烂肉豌豆……、好几样,然后上起席碗,上面沿着碗排列整齐的一片片大酥肉,下面汤里是菜叶,黄花,肚条等等。接着上一碗透着红亮的糯米饭,再接着上一盆炖好的全鸡。一大碗炖得很透的酥肉……再上焦皮的墩子,再上酸甜膀,后上海带酸汤,反正一张桌上摆的满满当当。头天晚上的菜和第二天中午的酒席基本一样。这里家家户户都是这样。也有个别比较扣的,菜少一点,客人吃过当面不说,背后也会悄悄议论。爸爸妈妈做事可不这样,办酒席就办丰富,让客人吃得尽兴和满意。
最后一轮,天已黑了,一家人围坐一起吃酒席,既没表现出格外的开心也没表现什么不愉快,象平常吃饭一样,大家没有说什么,又象是在用心品尝这顿美食一样。刘芳芳和妈妈坚挨着,吃的很少,尽量吃的很慢,她怕失控吐起来。妈妈也不在生女儿的气,已经这样,生气也没用。一家人也没注意刘芳芳吃饭的反常,以为快出嫁的人对娘家的留恋呢。吃过晚饭,刘芳芳洗涮完毕,早早去睡了。
客人们吃过饭有的继续打牌,有的继续闲谈,小孩子们在大人的身边跑来跑去。
张胜家和刘芳芳家一样,也进行这样的活动。张胜家人明显高兴的多,爸爸和妈妈脸上一直挂着微笑,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笑。他们热情的招呼客人,迎来送往。他们觉得这一切都如期盼的一样完美。张胜也在忙着明天一早接亲的事,花车,接亲的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早晨天就阴起,一会下起了绵绵的春雨,雨不大,但却透着初春的凉意,伴着一阵阵不大的风,天更冷了,有点象冬天的天气。刘芳芳起床收拾好,她自信张胜一定会早早来迎接她。哥哥一家和送亲的亲戚朋友们已准备好。可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迎亲的队伍。
张胜坐在第一辆花车上,他也想快点到,可下着雨,又刮起风,车子开快了会把车头上扎着的花和两个小人儿吹翻,所以只能慢慢的开,整个迎亲队伍只能缓缓前行。路两旁是一片广阔的麦田和油菜田。麦苗碧绿一片,现在正是麦苗疯长期,齐齐整整长在田野里,象是被修剪过一样,间隔有一块块的油菜地,油菜叶子也是绿色,但颜色要泛白一点,比麦苗高出一些,即使老远也能分辨出那是油菜那是麦苗。车队就在这广阔的田野上穿行着,有时还要经过一些村庄。“来了!来了!”外面有人喊了起来。刘芳芳在寝室听到外面声音知道是张胜到了。父母,哥哥,嫂子热情迎接了接亲队伍。张胜打过招呼径直到了刘芳芳寝室。他不仅要接走老婆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呢,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当张胜把刘芳芳接上车后,迎亲的车队跟着缓解前行,哥哥和送亲的车队跟在后面。他要把妹妹送到婆家,这是当地风俗习惯。爸爸和妈妈站在院门口看着上车离去的女儿,妈妈眼睛湿润了,爸爸也是十分舍不得,作为一个男人,他不好表现的很突出。辛苦养了二十多年女儿就嫁给别人家了。女儿上学,工作,在家时间少,可是没嫁人还是自己的女儿,这下变成别人家的媳妇了,感觉就是不一样。到了张胜家,家人热情接待刘芳芳娘家人。
酒席办完后,妈妈把张胜和刘芳芳叫进了寝室。爸爸早在屋子等着,他对小夫妻说:“你们已结婚了,两人好好过日子,把小家庭搞好,把自己工作搞好。”爸爸用眼睛示意妈妈,妈妈取出一个装了钱的信封递给张胜。“这钱,算是我们一点心意,我们也只有这么大能力。你们得自己努力。”爸爸说。张胜走出来后,顺手把钱给了刘芳芳。
刘芳芳在单位只有一间屋子,再过几个月就要生小孩子了,孩子生了,张胜妈妈帮忙带,得有地方住,所以必须租房。张胜租了一套二的房子。这房靠河边,底楼,离城中心远了一点,但价格要便宜不少。进门是客厅,靠右厨房,客厅直走是卫生间,然后两间寝室。
夫妻俩买了家俱,电视机,床,衣柜,冰箱,还添了不少床上用品和厨房用品。主人的皮沙发放在客厅,将就用,不用买沙发了。搬进去,这才象个家的样子。
刘芳芳还是每天吐,基本没吃什么东西,三个月过去了,还是这种状态,人更瘦了,脸色变的更惨白,走起路来都是飘的,头一天比一天晕。在办公室,刘芳芳大部分时间趴在桌上,因为头晕的不行。张胜感觉这样下去,刘芳芳会没命的,他带她去医院。
医生也觉得情况严重,作了各种检查。“情况不理想,由于孕妇长期吐,基本没有吸收什么营养。现在已经是中度贫血,正常血色素140左右,她的只有70左右。再这样下去,大人都危险,别说肚里宝宝了。赶紧补。不补,孩子生下来就是先天性贫血。孕妇不能乱补,只能给她开孕妇专用的药。每天三支,一顿一支,一天差不多十块钱。药很难吃,但必须吃!”医生说。夫妻两人完全按照医生说的办。
药开好,刘芳芳就喝了一瓶,味道真是难吃极了,刘芳芳想到孩子,咬牙吞了下去。每天三次都是咬牙喝药。不吐时,刘芳芳会多吃一点东西。每天吐一至两次。日子就这样过着。
张胜在工作上也没有什么起色,吴镇长分管国土这块,他明白,只要吴镇长在,他休想有翻身的一天。能给他安慰和支撑的就是家,是老婆和未出生的孩子。刘芳芳每天吐,张胜也慢慢习惯了,不象开始那样紧张。晚饭后两人除了看看电视,实在没什么事,只要有同学约打牌,张胜安置好老婆后必去。刘芳芳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丈夫到家就围着自己转,心理没有失落和不安,他打完牌自己会回来的。对张胜来说,和同学们打牌也是他人生的另一种乐趣和支撑。同学中有几个在县城算很富裕的,很多人想和他们一起玩还不一定能呢,可因为是几年的同学关系,大家没有什么隔阂,尤其是在牌桌上,大家更不会分彼此,玩的尽兴。
但同学们的牌越打越大,远远超过张胜的承受力,即使如此,张胜还是有叫必到,甚至一到晚饭后,心理就开始惦念上了,等电话,要是等不及了,他就主动打电话约。打牌成了张胜每天晚饭后的必修课。他喜欢牌桌上赢钱的感觉,那种成就感是工作上没有过的,而且来的这样快。当赢钱时,工作上的不如意算什么呢。甚至有时想,赢钱了能改善家里拮据的状况,老婆和自己工资收入每月加起来才七八百块,运气好,一场可赢几千块或上万块,这让他对赌博更是浮想连篇。如果输了,他瞪着双眼,热切的想翻回来。赌博就在输赢的刺激下,让人不知不觉陷入,最后不能自拨。
有时刘芳芳精神好一点,张胜就叫上她。刘芳芳不想去,张胜就软磨硬泡的把她带去。张胜喜欢妻子在旁边的感觉。他既想赌博,又想和妻子在一起,所以只能这样。
在茶楼定个包间,七八个人围着,烟雾弥漫,他们玩的是扑克。刘芳芳只看到钱从这个人面前移到那个人面前,又从那个人面前移到另一个人面前,个个兴奋异常,完全沉浸其中。赢钱的那种兴奋的样子,输钱的不甘心的样子表现淋漓尽致。烟是一支接着一支,地上全是烟头。输赢大了,到了晚上十二点大家不散场,继续玩。输钱的想翻,赢钱无所谓,心理稳起,还想赢的更多。
刘芳芳被这烟熏的受不了,她冷冷的观察丈夫,他是完全投入。当把对方的牌吃掉时,他就把对方的钱拢过来,大大小小码在前面,那种满足和成就感是刘芳芳从来没见过的。输牌时,很不甘心,表现出一种急切的对下一把牌充满信心的样子。如果牌不好,他就继续对下一把牌抱着满心的希望,总有拿到好牌的时候。拿到好牌时,热切的希望就变成了现实,成就感立马充盈内心,愉悦到极致,这时候的张胜可能连他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刘芳芳对赌博一点兴趣都没,丈夫的输赢她也无所谓。她一个人悄悄回家了。
不知什么时候,张胜才想起妻子,没见着人,他有点着急。茶楼老板告诉他,早回家了,他又继续安心赌博。
有一天,一同学家办酒席,张胜带着刘芳芳一起去参加。吃了酒席刘芳芳要回家,张胜说什么也不回家,到了晚上也没回家。刘芳芳在家盼着……夜深了,还是没见着丈夫的身影。一个人躺在床上,抚摸着隆起肚子,感觉害怕,多么希望丈夫一下出现在自己身边啊。等啊等,刘芳芳迷糊着睡了,但睡的不踏实,醒了,一摸,旁边空空的,没有丈夫的身体。她明白丈夫准去赌了。家里没有电话。她很想去把丈夫找回来,可天很黑,她怕黑,连屋都不敢出。她第一次这么讨厌丈夫,讨厌丈夫赌博,又气又恨,又难过,最后哭了起来,一直到天亮她也没有睡着。她想了很多:孩子都快生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呢。要是生了孩子,他继续这样,这日子怎么过呢。她第一次意识到丈夫的赌博是多么可怕。
第二天早晨,刘芳芳象往常一样起床收拾好上班。一晚没休息好,脸色很差,哭过的眼睛明显有点肿着,她没心情管这些,心情如冰。丈夫到这时还没回来,她还纠集在这事上。
张胜吃过洒席就和同学还有同学的朋友们一起赌。下午手气不错,晚饭后,手气差,把下午赢的全输光了不够。张胜输红了眼,想翻本,可手上已没钱,假装上厕所,找同学借了一万,继续赌。这时的张胜心里除了赌,什么都没有了。一直赌到天亮,主人叫吃饭,才罢休。张胜把借的一万块都输掉八千多,他懊丧不已,心疼透了。这时才想起妻子,昨天要是听她的回去该多好,不至于输掉这么多,要不晚饭后就收手,至少赢了二千多。输了钱不能告诉妻子,她还怀着孩子呢,不能刺激她。
当刘芳芳开门时,张胜刚进门,两人就这样擦身而过。张胜心虚着,没想到和妻子在门口碰个正着。刘芳芳径直向外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这样两个人没说一句话,各自去上班。
晚上张胜早早回家做好饭。“芳芳,吃饭。”刘芳芳没有答应,只是闷着吃饭。吃饭后该干嘛干嘛,就是不和张胜说一句话。晚上睡觉,张胜伸手过来搂她,她把他的手掰开。两人这样过了两天。
这个周末又逢刘芳芳值班,她按时起来吃了早饭去值班了。
今天也没有什么人来复印,刘芳芳坐在办公室,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发呆。她的心情很不好,觉得婚姻没有意思。过着拮据的日子,每个月都剩不下什么钱。丈夫如此不长进,成天沉迷赌博。有点志气的男人应该想法改变这种局面啊。就算工作挣不到钱,但可以做别的呀,找点什么门路,做个小生意什么的,也不至于这样吧。孩子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连生孩子的钱都没有。想到孩子,刘芳芳心沉了很多。孩子生了怎么办,拿什么来养他,没有条件不是让他来受罪吗。如果丈夫继续这样赌,孩子怎么养,一个人养着吗。刘芳芳感觉到孩子到来的压力。
正在浮想,张胜突然闯了进来。“快,关门!我们回家。你妈和我妈都来了。”刘芳芳很愕然。她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张胜,以为他用这种方式和好。但张胜的表情告诉她这是真的。她确信后,关上门和张胜一同回家。果然两位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拉家常。
一到家,两位妈妈都亲切问候刘芳芳,刘芳芳坐到沙发上和妈妈们一起。张胜买菜、做饭。两位母亲都拉着刘芳芳的手,很心疼。她们知道刘芳芳怀孕比常人辛苦。“我们芳芳咋就这样恼火呢!”母亲叹气。“我以前怀他们兄妹时也没害的这样厉害!”“就是,这孩子受罪。”婆婆接过话说。“我给你买了好多土鸡蛋。还有土鸭子,杀好的。还有你爱吃的酸水果,樱桃。”婆婆温和地说。
“你不知道,我昨晚做一梦,梦见你躺在一堆干柴草上,蓬头垢面,好造孽哦。我早晨给你爸一说,你爸非让我来看看不可。他从来不喂猪的,主动帮我喂,催我赶快来看你。你爸好爱你哦!”
刘芳芳静静的听妈妈说,她心里感觉温暖。一字也没提张胜赌博的事,怎么能说这种事呢。
两位母亲看小两口没什么事,吃过午饭各自回家了。
小两口终于和好了,但一丝很细很细的纹理却留在了刘芳芳心上。日子象往常一样过着,张胜继续赌。刘芳芳时不时会规劝一下。“你们牌赌的太大了,而且每天赌。没事周末玩小一点娱乐一下就行了。马上要生孩子了。以前管他输也好,赢也好,就算了”“嗯。”张胜答应着。他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其实妻子很深明大义的了,上次把两人工资输了,没钱吃饭,刘芳芳也没发火,只是让他不要再赌了。张胜到父亲那要了几百块钱回来才解决吃饭问题。
一天,刘芳芳把工资取了本来想买东西,但没舍得买,把钱放在抽屉里。“老公,我把这钱放在这了,存起生小孩。”她边放边告诉张胜。刘芳芳对经济的态度就是两口子不分彼此,完全公开透明。
一次,她听单位几位女同事窃窃私语,讲她们如何管老公,如何存私房钱,把家里的钱都管在自己手里。刘芳芳觉得很可笑,既然已结婚,就是一家人了,为什么还这样,不累吗。
过了几天,刘芳芳打开抽屉找东西,发现里面的几百块钱不见了,她没有大惊小怪,估计是被张胜拿走了,但火气一下就窜上来了。不可思议,明明说好放着生孩子的钱,怎么可以挪着他用呢,而且是用来赌博。刘芳芳感觉很无助,担心孩子生下来怎么办。她对张胜很失望,脑子里甚至产生了离婚的念头。把孩子做掉,离婚算了。她很烦恼痛苦,真不知该怎么办。
张胜回来时,她还一肚子气。“你把这钱拿了?”“是的,我借给单位老刘了。”张胜轻描淡写地说。刘芳芳知道他在撒谎,更加生气。“既然你可以把这个钱拿去赌博,我想这孩子也没生的必要了,我们把孩子做掉,离婚!”刘芳芳冷静的出奇说。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怎么就说出这番话来,虽然有想过,但她怎么可能舍得快临盆的孩子呢。张胜被吓了一跳,这是他们结婚以来刘芳芳最冷的一次。话说到这个份上,好象是下了决心的。
张胜有点慌了手脚,他赶紧求饶。“老婆,我错了。我再不赌了。”说着上前搂抱刘芳芳。刘芳芳掰开了他的手。“你自己考虑一下吧!我想出去透透气。”刘芳芳说完开门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张胜。张胜傻站了好一会,象突然明白什么似的,急急开门出去了。他要把老婆找回来。他在街上四处找寻,就是没有发现刘芳芳的身影。
刘芳芳出门坐三轮到了公园旁边,因为这里安静,她傻坐那儿。虽然放了狠话,可狠事她是做不来的。肚里的孩子……家里的现状……工作……将来……她什么都想,什么都不敢想,前方的路真是太迷茫。
坐到身子发凉,她慢腾腾的走回家。张胜还没回来,她也无所谓。
张胜回来看到刘芳芳,心理一下踏实多了。但刘芳芳冷漠的表情还是让他心理发凉。“老婆,从现在起,我发誓不赌了。你就原谅我这次。生孩子的钱我会想办法的,你不要担心。”边说边上前搂抱着刘芳芳。刘芳芳没有推开他,但心理已没有什么感觉了。生活的压力让她对爱麻木。曾有人说过,吃不饱肚子,没有心情谈爱情,生活压力太大也一样没心情谈爱情。
张胜收敛了几天,两人相安无事。
可是几天后,张胜有点坐不住了,吃了晚饭就开始不自在,他热切思念牌桌上的感觉。有一天,吃了晚饭,有同学打来电话,张胜当着刘芳芳的面接了,支支吾吾的。刘芳芳以为他在委婉拒绝,其实张胜已默许了对方的要求。
张胜不敢直接走掉,他找了个借口。“老婆,我们出去散步,我陪你。”“嗯。”刘芳芳跟着张胜去外面散步。张胜一直往河边走,走到一处倒拐处,是一个河边茶馆。刘芳芳看见张胜的三位同学正坐牌桌前等着,她什么都明白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向张胜发火。“哟,你们两口子才悠闲呢!我们都等你一会了。”一位同学对张胜说。
刘芳芳不好一下走掉,也不好发火,只好压着火气,坐到张胜后面,看四人打麻将。她坐了一会,找个借口回家了。
回到家刘芳芳一肚子气,她非常失望非常无奈。孩子快出生了,一分钱积蓄也没有。每个月张胜虽说把工资主动交了,可是每个月从她手里拿的钱比交的还多。每次拿钱都有合适理由。后来刘芳芳把工资本退还给他,这样他即使用完自己工资,至少不好意思再问要钱。房子是租的,买房的事连想都不敢想。一个月工资最多能买一平方米,不吃不喝也买不起房子。最可恶的是这个男人成天除了上班就赌,根本没有把家搞好的想法,只要有牌打,万事皆好。刘芳芳心理曾有的细细的裂纹变粗了。
张胜在牌桌上战的兴起,几天没有摸牌,今天总算又开荤了。四人打到十二点过,才收场,输赢平和。张胜心满意足回家了。老婆是个懂事的人,不会在外吵架的,他清楚这点。只要今天开了头,明天就可继续打了,张胜得意洋洋。
从此张胜每晚继续打牌。有一天,刘芳芳实在想张胜陪陪自己,张胜又要出门时,伸手拉了他一把,但是却没有拉住。张胜跑的很快,生怕被老婆抓住。刘芳芳的心第一次感觉痛了,几个月前曾经有的绝对安全感和自信感在心中慢慢的降了下来,原来他不可能十分顺着自己的,是什么错觉让自己这样自信。刘芳芳开始后悔这个婚姻,真的想离婚,但马上出生的孩子又让她不能够。她变的沉默,不知该向谁说。刘芳芳不是一个喜欢说事的人,尤其是这种不好的事,她更不想在外说,连吴晶琼和邓倩面前都不想开口。父母亲人更不能说,不能让他们知道了难过。单位更是是非之地,几百人的单位,刘芳芳宁愿憋死都不会在单位说。婚姻带给她的不愉快她独自承受着,她变的郁郁寡欢。
张胜也察觉老婆有所变化,但他不以为然,反正又不会出什么事,就是打牌她有一点不高兴嘛。他不明白,一座房子费了很大的劲才修好,修好就要爱护。他认为修好就不管了,管他掉了块砖还少了几匹瓦,这样日积月累,最后是房子墙垮了,房顶破了。想要再修补时,这里一碰就垮,那里一挨就掉,看起来还是房子,可根本不能住人了。房子已腐朽了,连修补都不可能了。
刘芳芳每月到医院例行检查,最后一个月每周检查一次。还有二周就是预产期了,医生告诉他们一个不好的消息,孩子是立生的,只能手术。不能顺产,刘芳芳既不难过也不激动,等着预产日剖腹。
张胜妈妈提前一个月住进了家里,她要来照顾快生孩子的儿媳妇。妈妈的到来让刘芳芳感觉舒服多了,她嘘寒问暖,照顾非常周到。但儿子天天出门打牌到深夜,妈妈感觉不妥,私下悄悄批评过张胜。张胜当成耳边一阵风,根本不听。妈妈都有点为刘芳芳抱不平,但又管不了儿子,她对刘芳芳更加照顾,好象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儿子欠媳妇的。
到了预产日头天下午,刘芳芳感觉肚子下坠,尿里有一点点血。妈妈说这是起事了,马上要生产的症状。妈妈和张胜把刘芳芳送到医院。医生做了全面检查,告诉他们孩子现在倒过来了,可以顺产了,问他们愿意剖还是顺产。刘芳芳听说顺产的孩子更好,她要顺产。
张胜在医院守着刘芳芳,抱着她睡了。当查房的医生来时,看着张胜抱着老婆的样子,都笑了,因为隔床就空着的。
一直呆到第二天下午,刘芳芳肚子开始痛起来,开始一阵一阵还能忍受,后来痛的疯狂。张胜看到刘芳芳痛苦的样子,一直握着她的手,这也无济于事,还是痛的要命。
医生一会儿来检查情况。“快,送手术台,要生了!”医生命令两个护士送刘芳芳到产室。刘芳芳被两个护士扶持到了产室,弄到手术台上。张胜情不自禁跟了过去。“你不能进去!外面等着。”张胜这才止住了脚步,焦急的等在外面。
他又激动又担心,马上要当父亲了,可老婆痛苦的样子让他放不下心。
手术台上的刘芳芳感觉痛到极致,但她没有大叫大喊,只是默默的承受,象是在细细品尝人间这种痛苦。每一位母亲都是这样过来的。
“用劲!”医生命令。刘芳芳听到医生的话象是战士接到命令,再难她都配合执行,她拼命用力。“好!就这样!”医生表扬她。
过一会,医生又命令:“用力。”刘芳芳忍着巨痛配合着。
这样反复了几次,刘芳芳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她呻吟着说了一句:“要知道这样,就剖肚皮了。”
“快,用力!”医生大声命令。刘芳芳用劲最后一点力气,她昏了过去。“好!出来了!”医生说,语气充满了喜悦。
“这女的不错,没乱叫乱吼,配合的好!”一位医生表扬说。“就是,有些人叫的那个样子。这个女的可以。这小孩长得好,七斤多呢。”
刘芳芳幽幽的醒过来。“是男孩还是女孩。”“男孩。”“他至少不用生孩子。”医生们听了这话都笑了。她们接生这么多人,第一次听产妇这样说。“你刚才配合的好!我们把针给你缝的很好呢。”医生说。医生一针一针在肉上穿过,刘芳芳没有感觉一丝丝痛。其实并不有打麻药,因为和刚才的剧通比起来一点都没有痛的感觉。
医生收拾好,把母子送到病房。张胜抱着才出生的儿子,喜悦的都想跳起来。儿子长得多好啊,饱满的小脸脸,红通通的皮肤。
张胜守着老婆儿子,他觉得多么幸福啊。他细心的照顾母子俩,生怕有一点点不周到。喂饭,洗伤口,抱刘芳芳上床下床,抱儿子洗澡。
妈妈负责做吃的,做好送到医院来。
晚上医生查房时,大吃一惊,刘芳芳既然已生了,为什么肚子依然挺这样高。医生甚至怀疑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孩子在肚子里,但怎么会呢,每个月检查的。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清宫不干净,引起了什么症状,这可是要产妇性命的。医生不敢大意,命令似的说:“必须进产房重新清宫。看看什么情况。”
刘芳芳一听,心完全缩紧了,她吓的哭了起来。才从手术台下来,她知道这个滋味,还要再受一道罪吗。可是不做又要命,她咬紧牙,闭着眼睛,紧张到极致。
被医生们弄到手术台上,她几乎处于晕厥的状态。医生忙了一阵。“这宫是清干净了,没问题。究竟是怎么会事呢!找到原因了,是尿!小孩子在肚子里压住膀胱,现在孩子出生了,压力没了,尿就排不出来,全积在里面了。导尿!”医生果断地说。导出一大堆尿后,刘芳芳的肚子不再高高的挺着了。
刘芳芳躺在床上几乎动弹不得,一动下面的伤口痛的钻心。这种痛和生孩子的痛完全是两回事,这是皮肉之痛,而那是深入骨髓灵魂之痛。妈妈觉得奇怪,顺产的一般第二天就可下床了,可媳妇咋就这么娇气呢。当张胜给刘芳芳擦洗下面伤口时,妈妈才发现刘芳芳下身又黑又肿,肛门肿得比大碗还大,她怎么能下床走路呢。妈妈心理紧了一下,这孩子生个娃娃太不容易了。
从怀孕到生孩子,刘芳芳一想起就心有余悸。她想起了有些超生的,她真不明白,这么辛苦,怎么还想生呢。又想起了妈妈,妈妈生我们时不也一样吗。而且可怕的是,那个年代是在家里自然生产的,没有医生在旁,遇上难产什么的可不是要命吗。在这种状况下死去的女人该多么可怜,一想到这种状况,刘芳芳心紧的要爆裂的感觉。
她曾听妈妈说过,生她是在半夜,没有医生,奶奶让爸爸烧了一锅热水备用,用自家剪刀在火上烧一阵消毒。妈拼死把孩子生了出来。奶奶剪断脐带抱过孩子,让爸爸用手把胎盘紧紧抓住,估到拉出来。胎盘回到母体是要性命的事。刘芳芳这时才体会当时母亲经受了怎样的痛苦和煎熬。生哥哥是头胎,更难,生了两天才下来,母亲差点死掉。想到母亲,她的心一下变的柔软了,妈妈的唠叨已变的微不足道了。
住了一星期,刘芳芳出院了。孩子一天要吃好几次奶,刘芳芳抱着儿子喂奶,儿子用劲吮吸着,小额头尽然沁着密密的细汗,小脸通红,小家伙吃的多香啊。
刘芳芳睡的很香,儿子“哇哇”大哭,半夜哭声显得更大,她无可奈何睁开眼。张胜听到儿子哭他赶紧抱起来,儿子被爸爸抱在怀里马上不哭了。他把儿子放在刘有芳芳身边,刘芳芳把奶头塞进儿子嘴里,小家伙拼命吮吸。喂着喂着刘芳芳眼睛就眯上了,她太想睡了。每晚都要这样喂两次。有一天儿子又哭,张胜起床,走到小床边,儿子听到爸爸脚步声就停止了哭。张胜见他不哭,故意看着他不抱,儿子等了一会,没象往常一样被抱,又“哇哇”哭起来。张胜赶紧抱起,儿子立马不哭。“呵呵,他还聪明呢,听到脚步声就不哭,不抱他又哭。”张胜饶有兴趣地说。刘芳芳眯着眼“嗯”了一声,她头很重,半睡着了。当张胜把儿子送到身边,她把奶头塞进儿子嘴里,自己又处于半睡状态了。
儿子单独睡小床,要每晚起来抱他。张胜说:“让他睡在大人中间,饿了直接喂方便。”睡觉时,张胜把儿子放在中间。两人看着儿子的小脸脸,看他憨睡的样子,很幸福满足,什么烦恼什么压力都不见了踪影。看的疲倦了,两人也睡。不知为什么刘芳芳总担心:要是睡着了,万一翻身压着儿子怎么办。她一直纠结这个问题,不敢睡着,到天亮也没睡。她用手推了推张胜,“老公,明晚还是把儿子放小床睡。我一晚没敢睡,怕压着他。”“好!我也一样,一晚上都不敢睡!”张胜说。
妈妈每天炖鸡,做好吃的,给媳妇补充营养,媳妇养的好,奶水好,孙子才长得好。妈妈每天忙着,忙的开心。她一抱着小孙子就感觉天下幸福都集于一身了,什么烦恼也不会有。没事她就抱着孙子仔细端祥,无论如何都看不够,她太爱这个孙子了。其实这已是她第三个孙子了,大孙子都六七岁了,孙女也是一岁多了,虽然都爱,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最喜欢这个小孙子。
张胜爸爸来了,他抱着这个小孙子,笑容可掬。“你看这脸脸长得多饱满,长得多好!”妈妈指点给爸爸看,好象爸爸不会看似的。两位老人抱着孙子感觉人生圆满了。三个儿子都结婚生子,还想什么呢。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他们生活的平平顺顺,家庭和和美美就行了。
刘芳芳坐月子,每天都几身大汗。吃饭时会大汗淋漓,稍微多动一下也会一身大汗。妈妈说:“正常。产妇都体虚,虚汗多。不要冲澡。”“不冲澡,那多难受。可我问了医生,医生说可以。”她每天冲热水澡。这比怀孕时强多了,至少不吐了,可以自由活动。
有一天半夜,儿子象往常一样哭,张胜把儿子抱到刘芳芳身边。刘芳芳眯着眼把奶头塞进儿子嘴里,儿子吮吸着。刘芳芳感觉头又重又晕,心理开始发慌,无所适从,她坚持喂完儿子。头又痛又胀,让她抓狂,她不知怎么了,一整晚都处于这种状态,她使劲拍打脑袋,到天亮都没睡着。张胜起床看见老婆还在拍打自己脑袋。“你怎么了?”“我受不了,受不了……头又痛又胀。”
张胜带她到医院。“医生,她这是怎么了,头痛胀,无所适从。”医生:“这是没休息好造成的。吃点药,但一定要注意休息,晚上不能再中途起来喂孩子,慢慢就好了。”医生边说边开了药方。
吃过药,刘芳芳休息。晚上不敢让她喂奶,张胜妈妈起床给孙子兑奶粉,只白天喂。这样过了几天,刘芳芳头不在胀痛,睡眠也慢慢好起来。
这阵张胜出去打牌少多了,他得回家帮忙照顾老婆儿子,他沉浸在当父亲的快乐中。同学们这阵也没约他打牌。
满月这天,娘家和婆家亲戚、朋友全部来了。
大家围过来看小孩子,都夸奖:“这孩子长得好哦!”刘芳芳妈妈抱过外孙,细细端祥一会。她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的叮嘱一些注意事项:“做月子一定要养好,要是落下病根,不好治的……”妈妈叮嘱了很多,她巴不得把懂的都告诉女儿。刘芳芳听着,看着妈妈头上不少白发,一阵心疼,几年来对妈妈的无形冷漠在一点一点的融化。妈妈也是这样生育了自己……“妈妈,你头上有不少白头发了,这里多些!”说着刘芳芳伸手去拨了一下妈妈的头发。“妈妈老了嘛。我小外孙都有了。”妈妈很和蔼,语气是那么温柔。刘芳芳觉得妈妈原来也是可以这样温柔可亲的,怎么就认为妈妈是不讲理的呢,怎么就那样躲着她呢。妈妈也感觉女儿今天特别贴心,不象平常总是冷漠的躲着,妈妈感觉幸福温暖。这才是我的女儿,我心爱的女儿嘛。
张胜头天就订好了酒席,他张罗大家吃好,喝好。刘芳芳呆在家照顾儿子,因为风俗习惯产妇要四十天才能出门。
张胜妈妈吃好饭就提前回来了。她担心媳妇、孙子。
刘芳芳坐完月子,开始帮忙做家务,妈妈就轻松些了。张胜觉得家里妈妈老婆在,也没什么事,吃了晚饭又开始去赌了,经常半夜才归家。妈妈觉得不象话,私下和儿子谈,可不管用。刘芳芳拿他没辙,好好沟通也不听,吵骂的事,刘芳芳又做不出来,只好自己生闷气。
妈妈看在眼里,很心疼媳妇。
两婆媳倒是相处极融洽。刘芳芳不多说什么,做事很端正。即使买菜这样的事,都提前问她,什么是爱吃的,什么是不爱吃的,刘芳芳买菜时就兼顾,每次买的菜必有妈妈喜欢的,也有自己喜欢的。至于家务事,刘芳芳都依着妈妈来。花钱的事,刘芳芳提前给了。从来不挑一句妈妈不是。妈妈做菜手艺不错,比刘芳芳强多了,每次一上饭桌,刘芳芳就会夸奖:“这个菜好好吃,我还要吃一碗饭。”每当这时,妈妈觉得刘芳芳就是一个孩子,一个女儿,她无法和她计较,虽然刘芳芳不会做菜,甚至做家务也不如她。刘芳芳的想法很简单,妈妈反正是爱这个家,她不会往坏里搞。而且帮我们带着儿子,比外人强多了。即使有一些观念不同,或一些小事让人不舒服,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行了。刘芳芳这样做法,让妈妈觉得媳妇对自己是很满意的。这个家好象她才是主人一样,媳妇就象是自己孩子一样,妈妈没有帮别人带孩子,寄居的感觉。
张胜的好赌,成了婆媳两人心照不宣的心事。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