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参差不齐的平房,一条马路从村中间穿过,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庄稼。我就在那个村长大。
朴实的乡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这片土地上,辛勤的耕耘,播种希望,收获未来。一代一代的延续着他们的神话。
我家在村子的东南角上,前面有条河,自东向西,永不疲倦的奔波着。河两岸各种各样、或高或矮的花草树木,把这条河映衬得五光十色。河水清澈透底,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游来游去的小鱼。水底的石头奇形怪状,经过河水常年的冲洗,都很光滑.。蜿蜒的河水像婀娜的少女,悠然的飘来,怀揣着梦想,面带着羞涩,婆娑着离去。没有人知道它从何而来,也没有人问它要奔向哪里。河边的野花、野草因为河水的滋润,格外的茂盛。岸边那五颜六色的花,那形状各异的草,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像一个花枝招展的歌女,一路弹唱,凄楚委婉,如痴如醉。顺着这条河远远望去,一座座山巍然耸立在田野和蓝天之间。每年金达莱开放的季节,漫山遍野的粉红色,在云雾的笼罩下,若隐若现,如诗如画。
我的记忆大概是从四、五岁开始吧!小时候我就很调皮,而且据说样子挺可爱,大眼睛,小嘴巴,而起嘴巴很甜,又不会扭扭捏捏,让唱就唱,让跳就跳,很大方,所以很招人喜欢。有一年春天,我家前面那条小河刚刚融化,门前的几棵杨树也刚刚挣扎着吐出一抹新绿,院子东面那片空地上已经开出了各种颜色叫不出名字的小花。远处的小山上也朦朦胧胧的有一些或高或矮的影子随风轻柔的婆娑起舞。我们也脱去了厚重的棉衣,换上一身轻便的春装,也换上了像树上的小鸟一样,想叽叽喳喳飞出小窝一样的心情。大人们都在忙着弄园子,我一个人拿着个小筐,像一只轻盈的蜜蜂,穿梭在这幅五颜六色的山水画之间。邻居们都凑过来,兴高采烈的谈笑着。老家都是这样,没事的时候,就互相串门,聊天喝茶,说一说村里的新鲜事,谁家的儿子要娶媳妇了,谁家姑娘嫁到哪里了,谁家的孩子考上大学了、、、、、、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如果赶上农忙的时候,乡邻们都在地里干活,趁着歇气儿的功夫,地邻也要凑在一起,说说谁家的玉米长得高啊,谁家的大豆缺肥料啊、、、、、、每当这个时候,我爸就会停下手里的活,从兜里掏出装烟的口袋,大家就自己动手卷上一根旱烟,或蹲或站的吧嗒吧嗒抽的挺来劲。今天也不例外,我家的园子里也聚集了一些凑热闹的邻居。有一个邻居,抽完了烟,看见我在费力的挖着一棵野菜,就叫着我的小名问:“艳儿呀,你干啥呐?”我只顾想着怎样挖到我想要的野菜,根本没注意到别人的提问。这是一个我叫他姑父的蹲在我身边,说:“你说,挖、挖、挖菜。”我也跟着他学说了一遍。邻居又问:“你挖菜干啥呀?”姑父又教我:“你说,喂、喂、喂猪。”我又学了一遍。从此,我说话就开始结巴。一直持续到现在。有时老公就取笑我:“艳儿呀,去挖、挖、挖菜,回来喂、喂、喂猪。”我就揪他的耳朵,直到他求饶。
小时候我身体一直不太好,老是咳嗽。虽然一直在看,一直在治,可从来就没真正的好过。上课时候经常咳嗽的停不下来,只好走出教室,以免耽误老师讲课。而且同学们也经常用怀疑的眼光看我,好像我得了不治之症。这都是可以忍受的。我最怕过晚上,因为一到晚上咳嗽的更厉害,我经常半夜咳醒,只好趴在被窝里,用拳头顶着胸口,尽量忍着不咳,怕吵醒熟睡中的家人。那时我妈老埋怨我,又吃咸了吧,又穿那么点衣服,看以后像谁谁{哮喘病人}似的怎么办?小时候我很乖,从来不还嘴,只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哭。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真的变成那样。有一次我可能是发烧了,大冬天的浑身热的难受,就只穿了件秋衣出去走了一会儿,回来后,咳嗽的更严重了。那时候我难受几乎不跟家里人说,怕他们担心,毕竟家里一直都不太宽裕。有一年,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女孩生病死了,我就一直很害怕,怕我有一天也像她一样,于是,经常一个人想着有一天我躺在那里的场景,一个人哭的一塌糊涂。
小时候年节家里很热闹。因为我爸我妈在家里都排行老大,所以逢年过节,我的姑啊、叔啊、姨啊、舅啊都来,很热闹。我就成了孩子王,大小孩子我都哄得来。记忆最深的还是老舅家的大龙。老舅和舅妈去北京,大龙刚两三岁,经常在我家。他长得很可爱,大眼睛,长眼毛,看上去挺憨厚的样子,很乖。他喜欢我带着他玩,却不喜欢让我抱,后来我发现他经常在哭的时候张开胳膊找人,我就经常故意把他弄哭,就为了让他在我的肩膀上静静的靠一会儿。老姨家的郑凯,非常顽皮,样子鬼精鬼精的那种。有一年春节,我无意中看到他自己在我家屋里,偷偷地拜刚贴好的财神。双手合十,闭目鞠躬,很认真、很搞笑。那时他刚三、四岁,就很财迷,被我们取笑了好一段时间。那年电视里播放连续剧《水浒传》,他们两个一人扛着一个板凳,一路吆喝着,炊饼,脆梨,从这屋喊到那屋,给我们的春节增加了不少笑料。
也许是体弱多病的原因吧,以前我很胆小,大白天一个人都不敢在家,总想着某个角落里会有鬼神或怪物出现。村里有老人过世,我吓的几天都不敢出门。有一次,我大姐考上大学,家里请客。好多亲戚和乡邻都来帮忙。可能人手不大够吧?我妈让我自己去地里摘豆角。其实我是不敢去的,因为我们那里喜欢把豆角种在玉米地里,豆角秧爬到玉米杆上,又省地儿,又省事儿。地离我家有一段距离,八月份的时候,玉米已经很高了,让我自己去,真的挺为难的。可是看到家里实在挺忙的,我只能硬着头皮,拿着筐,一个人去了。中间一条小路,两面都是庄稼,那年的玉米长得很好,一排排碧绿的秧苗,像排列整齐的士兵,笔直的站在那里。我却无暇顾及欣赏,大声的唱歌为了给自己壮胆。我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钻进地里。当我用最快的速度摘了大半筐豆角,正考虑够不够的时侯,一阵风吹过来,玉米叶子东摇西摆,哗哗作响。我一下子趴到地垄沟里,惊恐的东张西望,那时正是农闲季节,地里几乎没什么人。当我意识到根本得不到求助的时候,爬起来撒腿就跑。从地里到公路,几百米的距离,我都没敢回一下头。
小时候的我也很自卑、懦弱。对于别人的批评和是非从不反驳。有一次,中午放学回家,看到家人都在包饺子,我还很高兴的说,今天吃饺子啊?我爸,我很清楚的记得我爸,回手给了我一个耳光,说,你拿了人家什么东西,赶紧还回去。我惊讶,我无助,我努力地回忆着自己到底拿了谁的什么东西?我委屈的走出家门,正好碰见班里的李楠和两个同学走过来,问我,是不是你拿了我的红蓝铅?我郁闷,我愤怒,可是我还是小声的问,谁说的?刘佳萍,她告诉我。我妈带我去刘佳萍家里问,刘佳萍说,不是你,我说的是于红艳。他家人为了表示他们的歉意,给我摘了好多李子,这些李子,让年幼无知的我,有了些许的安慰。到了第二天上学,刘佳萍,这个让我深恶痛绝的名字,又当着我的面对同学说,就是她拿的。我懦弱,我不敢反驳,这事让我郁闷了好一阵儿。从那以后,我经常感觉到同学们在我身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若干年后,刘佳萍在偷东西的时候被人抓住,我才得以昭雪。
可能因为自卑的缘故吧,以前我不大爱跟别人沟通,经常喜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我自己种的那些花草。家里生活一直不太宽裕,大姐、二姐上学,我爸经常有病,我很心疼我妈,那时她是家里的主力。农闲时,她总是出去采一些野菜啊、蘑菇啊什么的去市场换钱。我就帮她做家务,尽管大人的衣服我洗着很费劲,而且可能也洗不干净,尽管我做的饭要么水多了有点黏,要么水少了有点硬,但我还是很努力的做。那年我家那里有种烤烟的,我在那干了一夏天的活。发了工资,我很激动,偷偷地去街里买了二斤黄色的毛线,并跟别人学着,织了一件毛衣给我妈。我本以为她会很高兴,可是她说,我不喜欢这个颜色,而且织的好像还有一点小。我很失落,像丢了心爱的东西一样。那时我穿的都是我姐穿小的衣服,其实我很喜欢的,直到今天我都喜欢穿她们给我的衣服。可能因为她们两个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觉得她们的东西都是好的。大姐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放假回来,有一双旅游鞋不要了,白色的,很好看。可是我的脚大,比大姐的脚要大上两号,穿上去脚挤得生疼,可是我太喜欢了,经常在有事的时候穿一会儿,直到后来我发现我的大脚趾指甲有点变形了,才肯罢休。每次说起这件事,老公就开玩笑说,那鞋是什么样的,明天我给你买十双,随便穿,看把我老婆脚给挤的。看到伙伴们买这买那,我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很羡慕。那时我妈总说,等你大姐、二姐毕业了,你要什么给你买什么,直到今天,我也没忍心跟他们要什么。我那时很孤独,就盼着我姐放假回家,其实她们回来了,也不大爱理我。
那时我爸我妈经常吵架,我就经常幻想着有一天我要离开家,越远越好。直到后来我真的身在异地,又经常想回家。
离家后回去过几次,山依旧,水依旧,只是儿时的玩伴都已天各一方。或娶妻生子,或远嫁他乡,想再聚在一起,已经是奢望了。再到河边走走,水里的的小鱼依旧在游,岸边的花草依旧娇艳,水里依旧有孩子在玩耍,依稀可见我们当年的影子。放眼望去,那山依旧在水天之间,若隐若现。
那亲切的乡音就在耳畔:“艳儿呀,干啥呐?” 仿佛,就在昨天。
那熟悉的画面就在眼前:那溪、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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