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李自成命丧九宫山，左良玉进军正储位

    却说众将士皆求一战，十万精骑呼啸而来，倒令清军大吃了一惊。清军作战有个规矩，那就是汉军先行拼杀，等双方拼的差不多了，满人铁骑再疾风暴雨般的扑过去，没有不胜利的。满人武士金贵，死一个少一个，十几万人要是都陆陆续续阵亡了，要江山还有什么用？这个规矩汉军们也都清楚，所以并无怨言。清军粮饷从未拖欠，出征时除了正常粮饷照发外，还加了行粮，行银，是正常饷粮的双倍，所以将士们喜欢出征。新兴政权是不允许存在吃空额，克扣粮饷等问题的，后来出现是后来出现的事，历朝历代都是这种情况。汉军想要多少有多少，并不值钱，想留在军营当兵吃粮的不计其数。

    大顺军的正面是孔有德，尚可喜，约有将士十余万，分左右两营做为前哨。清军各营寨都有火器营，红夷大炮一百余门，铜炮千门，每个三十余斤，射程不远。孔，尚二营只有红夷大炮十二门，铜炮七十余门，火枪一千余支，十余万敌军猛扑过来，还真的抵敌不住了。天佑兵与天助兵归顺大清时间长，都是毛文龙手下的东江兵，海匪出身，战斗力很强。当年兵变时，三千东江兵曾大败明军十万，也是不可小视的虎狼之师。孔有德拔刀在手，厉声喝道；‘谁敢后退一步，军法从事。’他的三百亲兵就是督战队，个个彪形大汉，杀人不眨眼。后退死于军法，还不如拼死抵抗，死里求生，所以军心不变，与大顺军殊死搏斗。

    英亲王见形势危急，汉军大营一动，十几万溃军势必将满蒙军营冲乱，局面就不可收拾了。英亲王命令螯拜与固山额真带三千铁骑，向敌军左侧冲击，蒙八骑出兵一万，向敌右侧攻击。中军大旗一竖，便是将令，两下同时杀出，扑向大顺兵马。

    大顺军数虽多，没有统一的调动，陷入了混乱。李锦统领步军，慌忙加入战斗，好不容易稳住了阵脚，骑兵撤回大营，损失不小。十几位将领争论不休，各有各的打法，吵不出个头绪来。袁宗第，田见秀在军中爵位最高，袁宗第说道；‘诸位说的都有道理，依我之见，各营发挥各营的长处，不拘一格，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六十四万大军一起上，吃掉清军。’众将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各自回营做准备，明早与清军决一死战。

    洪承畴对英亲王道；‘贼军断粮，进退无路，必然与我军拼命。歼敌一万，自损三千，就是战胜了也损失惨重，难以收复关中。贼人盛气而来，我军避实就虚，方为上策。兵贵精而不贵众，将在谋而不在勇，暂且退避三舍，臣自有妙计破敌。’英亲王大喜，让洪承畴按计行事。

    第二日清晨，六十余万大军扑向清营，没曾想留下的是一座空寨，清军已是逃之夭夭，不战而退了。众将大喜，在清军大营里饱餐了一顿。遗留下来的粮草堆积如山，都运进了潼关，派人向皇上报喜。皇上对马世耀想不战而退也很不满，就肯定了众将士的所作所为，将陈之龙视为项羽。陈之龙自荐做为先锋，在前面开路，连夺清军三处营盘，军粮不下百万石，随即运进了潼关。

    众将争功，六十万大军如同潮水般的向前滚动，根本就不在乎有什么埋伏。军车火炮等军械都扔在了后面，清军望风而逃，根本就用不着那些。清军三日内败逃了百里，看起来是逃无可逃了，摆开了阵势，横阵三四里阔，清军三十余万，鼓声震天，大顺军也就止住了脚步。大顺军摆好阵势，四十万骑兵在前，二十万长枪兵在后，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了清军。

    清军拼死抵抗，且战且退，败退了十余里，锣声乱响，清军如潮水般的退后，闪过两边，钻入了山谷。这是一片开阔地，清军已经集中了所有的火器，在此等候多时了。大顺军收脚不住，骑兵汹涌上前，清军万炮齐鸣，顷刻之间，阵前血肉飞溅，大顺军倒毙无数。

    陈之龙率部杀到敌阵前，被一炮轰的稀烂。四十万精骑成了枪炮靶子，躲都无法躲，被后面大军所拥着，只能上前徒然送命。田见秀见势头不对，连忙鸣锣收兵。清军以锣声为号令，回头反击。大顺军掉头而走，清军铁骑随后追杀，六十万大军如同牛羊，刀劈斧砍，没有半点抵抗能力。人就怕吓的胆破了，大顺军遇到的是克星，不接受投降，抬手就是一刀，满蒙将士与东江兵，都是血泊里杀出来的，这回杀红了眼。李锦等将领被溃军裹挟着，拼命的奔逃，来到了潼关，关上却不肯打开关门。张鼐，刘芳亮等人就一个条件；‘先杀马世耀，大军后入关。’众将挥刀乱砍，马世耀变成了肉酱，关门打开，败军乱成一团，涌进了潼关。

    王辅臣与三千清兵穿着大顺将士的军服，混在败退溃军中，趁乱进了潼关。亢英一见机会难得，一头钻进了溃军之中，随着溃军逃跑了。亢英已经雉发，内里穿的是清军服饰，寻机避开溃军，向南而逃。王辅臣顾不得寻找亢英，追杀的清兵刚一出现，三千混进关的清兵脱下了大顺军服饰，向潼关城上杀了过去。

    得知清兵已经杀进了潼关，四十万清军如同黑云，奔腾呼啸而至，守关将士无不心惊。要是没有大溃败，三千守军可以毫不在乎的将百万强敌阻于关外，军心不乱，如今可大不一样了。守关的都是新调来的，不知道潼关防线哪儿出了漏洞？人一惊慌，心里就怕，守关将士们丢下潼关，也随着溃军向西败逃。刘体纯，刘芳亮，张鼐等人，各不相顾，潼关不战而下。清军顺利的进入了潼关，关里早就存放着大顺军帮着运进来的军粮，全军饱餐了一顿，就在潼关休整，打扫战场，关中已经在清军的掌握之中了。

    大顺军红夷大炮三百余门，铜炮二千余门，火枪五千余支，一炮未发，连火药都落入了清军之手。十几年的家当没派上用场，潼关天险如同虚设，李自成割据关中的想法破灭了。将领们是按照以往的作战方式打的仗，李自成就是亲临指挥也是这么个打法，李自成虽说恼怒，也是无计可施。张鼐，刘体纯，刘芳亮等丢了潼关，惧罪不敢回到西安，带着属下四处游荡。

    李自成心里比谁都清楚；陕西这个地方保不住了。民心不附，没有军粮，即便苦撑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四川张献忠处粮食缺的更厉害，张献忠将亿万金银财宝埋藏在锦江下，不让后人所得，就是因为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军内吃活人，行军带着人肉干，否则连活人都没处吃去。张献忠军内自相残食就达七十余万，蜀中三百余万人剩下的不足三十万人。大军想要活命，只有向南走，清军占领区与左良玉占领区情况还好一些。

    李自成带着五六十万大军拔地而起，留下的都是没饿死的饥民。清军入陕后，一方面劝赈，动员大户们将藏于深山的粮食拿出来救急，一面从宁夏，甘州，河套地区进急调粮，陕西总督孟乔芳，就是一个运粮官。各州府郡县官绅士民纷纷反正，愿意成为大清的良民，遵守王命。前明降臣宋企郊，韩文铨等人也递了降表，英亲王不肯接受他们的投降，因为他们曾多年为李自成出谋划策。

    白广恩曾是洪承畴的旧部，前任明军总兵，被迫降贼，带兵三万，乞求归附。洪承畴对英亲王道；‘这些武人是祸乱之源，散兵游勇不下五六十万，剿是剿不尽的，不如先事招抚，将其解散，恢复生产。’英亲王从善如流，当即照准，招抚了四十余万散兵游勇。贺珍，党孟安，罗岱，郭登先最先率部归降，说动叔舅刘体纯，刘芳亮，也下山解甲，率部归降。张鼐见独木难支，只好领着部下三千余人也归顺了大清。朝廷任命佟揭为江西，湖广，福建，四川，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八省总督，统筹安排饥民赈救与招抚之事。

    佟揭乃是佟佳氏的才子，是第一个通晓满，蒙，汉文字的满族亲贵，是护国军师范文程的高足弟子。上任不到一年，先后招抚了大顺朝过侯四员，伯两员，副将三员，官兵二十二万四千零五十余人，陕西得以安定。赈救饥民三百余万，百姓开始了生产自救。

    洪承畴秘密规劝英亲王除掉降贼首领，以免生变，英亲王这回可与往次有所不同，冷冷的答道；‘不讲信义那是你们汉人的陋习，我八旗将士没那个习惯。’洪承畴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脸上有些个挂不住。他认为自己想的有道理，于是自行其事，设下了鸿门宴，将张鼐，刘芳亮等降贼首领请了来，王辅臣带着五十名刀斧手，将张鼐，刘芳亮等人砍死。

    郝摇旗本来递了降表，多了个心眼，托病不去赴宴。探得众人被杀，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嘴张开半天也合不上。郝摇旗秘密联络旧部，四万兵马突然冲破防线，向南而走。大军主力已经进入四川，剿除张献忠，清军无力阻止郝军南逃。张献忠缺粮，军心民心已散。本想尽屠蜀军，走漏了消息，几十万蜀军一哄而散。逃将引领清军进入四川，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就把大西军打得望风逃窜。张献忠被杀，残部逃入贵州，后来归顺了南明永历皇帝。

    南京城里怪事层出，大悲之后，又有假王妃案，南逃太子案等，闹得人心惶惶，连坐在龙案上的弘光皇帝也说不上是真福世子还是假福世子？只有一枚金印可以为证，马士英是从赌棍那而见到的金印。不管是真皇帝还是假皇帝，马士英说了算就行，皇帝只管喝酒选秀，没日没夜的淫乐就可以了。南明弘光朝廷就像疯魔一般，整日里争权夺利，买官卖官，大兴土木，给逆案平反，拉帮结派，给史可法找点麻烦，就是没人张罗北伐，收复江北一事。江北反清武装想要讨个名份，号令所部，没银子想也别想。任命的都是些个债帅，上任先划拉银子，快些翻本，抗清武装无不为之齿冷。

    左良玉拥兵百万，久有不臣之心，是勉强接受的册封。他的部下基本都是流贼，打着官军的旗号，什么事情都敢做。他的儿子左梦庚性情凶残，却没有乃父的心计，总想趁乱谋取天下。假太子一案正好送来了个借口，把左良玉骗出王府，一把火将王府烧掉，挟持左良玉率领百万大军，乘数千艘战船，顺流而下，直取南京。

    李自成趁虚而入，由龙驹寨走武岗，入襄阳，走武昌。清兵随后穷追不舍，大战八次，李自成八战八败。大顺军不下四五十万，却丧失了战斗力，被十几万清军追杀得狼狈逃窜。几十万人马所过之处，粒粮皆无，百姓避之唯恐不及，大顺军未到之前就已经逃散一空了。李自成并不是盲目南逃，而是追着黄白精气，想要抓住亢英，扭转命运。亢英逃到哪里，大顺军就追到了哪里，弄得亢英也有些个莫明其妙？无可奈何，走延宁，奔通县，直奔九宫山，想投奔王征南的师傅玄空道长躲藏起来。玄空道长却不在道观内，亢英有些个不知所措了。

    道童给他出主意道；‘现在兵荒马乱的，粒米如珠，哪个地方肯白养活你？乡里招募乡勇，保境安民，可以吃上口饭。看你个头不小，想来有些个力气，不如前去试上一试。’亢英大喜，连忙前往报名，乞求乡里收留。

    看个头，试武艺，就算过了关。一吃饭可露了馅，亢英的饭量是常人的五六倍。乡里养不起他，想要让他开路，亢英再三央告，总算是暂时留了下来。亢英一想；‘这也不是个常事呀？流贼们身上都带有黄白之物，抢夺一些不义之财，乡里人就没什么话可说了。’亢英先是自己打劫，得手之后，乡勇们也红了眼，有十几个人跟随他出去打劫，三五十个流贼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掠了一些个财物。亢英成为了小首领，有了银子，吃的也不坏，身体就越来越壮实了。

    平常都是将士们外出打粮，出重金购买。九宫山处有黄白精气，九宫关闭期限已到，李自成亲自出马，带着二十几个御林军前往九宫山抓捕亢英，在九宫山[乾]位镇压。黄白精气越来越近，李自成心中暗喜。没曾想从暗处突然杀出一群乡勇，向李自成乱砍，御林军救驾不及，被亢英赶下山去。

    李自成没生病之前，武艺高强，力大如牛，就是三个亢英，五十个乡勇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腿上无力，腰间缠着几百两金银珠宝，就有些个支持不住了。自成且战且退，恰好踏上[乾]位，亢英从后面一镐头将他砍落下马，乡勇们将其面部砍个稀烂，才确信此人已死。掀开死者的衣甲，众人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一回可遇到个财神了。

    亢英并没有与乡勇们乱抢，分得一份就可以了。回到寨子时才发现了金印，大伙都有些个后怕；‘难道打死的是大顺皇帝李自成？’要是知道是李自成，别说乡勇，连亢英也早就吓跑了。这也是天意，李自成命里注定要丧命于九宫山，七魄镇压于乾位。

    官府来人查验，已经辨认不出来了，确实是一只眼睛，体形外貌也酷肖于李自成。如此巨贼丧命于乡勇之手，官府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得知皇上九宫山遇难，全军哭声震天，全都戴孝，市面白布为之一空。高皇后对众文武说道；‘此乃是天意，圣上乃是破军星下凡，来到尘世就是祸乱大明的。如今劫数已满，回归天庭也是定数。九宫难合，大顺朝气数已尽，休要图谋另立新朝了。’

    李锦跪奏道；‘皇后英明贤德，可主持军国之事，谁人敢不遵令？’自成无后，李锦原本是皇太子，获罪遭黜，军中没有什么威望。开国元勋们各自手握重兵，都是本乡父老兄弟，谁又肯服谁？大军一散，清兵各个击破，覆巢之下，哪个人也保不住性命。希望都系在高皇后身上，希望高皇后能够主持大局。

    高皇后叹道；‘圣上没留下任何骨血，可见天意不想延长大顺，我等不可逆天。夜观天象，紫微垣中有新星显露，莫非要出现命世之主？满人不但杀降，对我大顺文武并无容纳之意。彼乃外邦，非我族类，各营暂且驻扎原处，日后再做商量。’

    大顺军残部不下五十余万，张献忠残部也不下四十余万，都成为无主之师，谁也没想投奔南京，南京视之为贼寇，也无意招抚。此时左良玉大军已经逼近南京，南京城里一片混乱。黄得功执掌水师，控扼上游，马士英等重臣围绕着黄得功，且拜且哭，跪于床下，乞求黄得功出兵，抵抗左良玉。

    黄得功为人耿直，看不惯马士英等人的所作所为，又无奈何。当初率军南逃时，全仗马士英收留，才保住了大军，保住了功名，成为四镇之一，享有侯伯之封。分配防区是史可法的事，马士英并没有得罪过黄得功。对于史可法将富裕的瓜洲分与降贼高杰，马士英也不大赞成，这一点黄得功心里是清楚的。左良玉此番前来打的旗号是；清君侧，正储位。就是说连文武百官与弘光皇帝在内，一起掀下台去，改由南来的太子承继大统，左良玉做曹操。马士英也是孤注一掷，把江北防备清军的大军都调了过来，阻挡左良玉。

    黄得功叹道；‘我受国厚恩，平定叛乱，乃是份内之事，何敢受马公重礼？’视师江上，准备迎战，南明内部自相火拼起来。清军探子探得明白，将军情飞报与洪承畴，豫亲王，此乃进兵良机，机不可失。清军只有十几万兵马，满蒙将士不足两万，豫亲王也有些个犹豫。

    洪承畴对于明军了如指掌，现在的明军领兵大将，都曾是他的部下。洪承畴对豫亲王道；‘左良玉拥兵百万，四镇共约五十余万，郑芝龙兄弟二十余万，其他武装三四十万，总数不下二百万。如果两下讲和，二百万大军何日可灭？趁其内乱，我得渔人之利，这个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南明曾多次派出使臣想与大清讲和结盟，清廷不肯。使臣陈洪范当年错放了张献忠，现在又被洪承畴说动暗降了大清，专门负责策反收买南明文武。正在此时，徐州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形势急转直下，为清军铺平了进军道路。欲知发生了何事？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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