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时候,我们围坐在火堆旁,仍旧没有困意。火光摇曳在每个人的脸上。爸爸的鼻子通红,仿佛能轻易地攥出一把鼻涕来。
我看着爸爸,他微张着嘴想要说话,无声的话语传进我的耳朵里。辛酸的历史在火光累积的沉闷氛围下溢了出来。
昨天下午,爸爸扛着一把锄头往我家三分旱地去,他要去地里种些玉米。我在门口坐着,望着他远去地背影喊道,“爸爸!别忘了种些花生啊。”他回过头来,露出已不完整的牙齿,脸上的皱纹也扯开了弧度。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未如此从容地笑过。
后来,我想起了这个村子的过去。村头有一棵两百多岁的柳树,枝叶繁茂,不分季节。它凋零在一九二七年。我爸爸便活在那个时候。是的,他活在一九二七年。那个年份里,我家是村里独一户,夜里,风呼呼地吹,爸爸彻夜不归,野狼的吼声随风入耳。一个个恐怖的夜晚击打着我的灵魂。
在我家的山花墙下,种着一株山茶树。我每天的任务,就是照料好它,它长得枝繁叶盛。山花墙倒了的那天,山茶树被压在砖石下面,而爸爸在地里种玉米和花生。
新的村委会成立在后来的年头里,那天,我去村委会取一封来自远方的邮件,村委会的葛大爷却说,邮件已被取走,而取走邮件的人正是我爸爸。
我坐在门口,想起了爸爸那从未有过的笑容。也想起了那封我未曾取到的邮件。之后便急切地奔向我家的三分旱地。看到爸爸的时候,他正神色慌张的藏着什么东西。我知道那一定是那封远方寄来的邮件。
那天,地震了,倒下的山花墙压到了那株一直以来为我所照顾的山茶树。
凌晨两点了,我们围坐在火堆旁,没有困意,火光摇曳在每个人的脸上。晨雾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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