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岁月,谁不曾飞蛾扑火?
罗素说,思念是一场水与火的争斗,我们能做的仅仅是隔岸观火。
但我想问,走过的岁月里,为那初荡心波的悸动和深深浅浅的思念,谁不曾飞蛾扑火?而只呆坐着隔岸观火?
他叫扬子。初三时班上一个女生走过他身边,轻轻跃动的亮丽黑发印入眼帘,顿感清爽之极。他说那一瞬间只有一个想法,人生如此美好,春暖花亦红。
年少时的微微心绪往往就是从一个意外明亮的瞬间开始。哦,忘了说那个突然明亮扬子眼睛的女生叫欧小诗。那天之后,扬子发现欧小诗站在讲台上读英语课文的声音也很好听,她骑自行车的背影有点像刘亦菲哩,她埋头写作业时周围的空气都是轻柔的……以前怎么没发现?
逐渐的,扬子觉得自己对她的感觉有些微妙,但他不敢轻言喜欢两字。虽然那时侯也有个别学生偷偷早恋,但那个年纪提及爱情毕竟羞怯,怕被同伴捉弄戏笑,怕被师长定义为罪恶,怕欧小诗知道后远远躲开,视他为洪水猛兽。其实扬子一直是个很怂的人。
虽不敢言语,但心海莫名其妙的涌动从开始到现在一刻也没停歇。扬子想方设法又不动声色地了解了欧小诗的很多信息。当听到有人说欧小诗的目标是市一中的实验班时,扬子才恍惚过来,马上就要中考了呀?这一想他很激动,他想象:和欧小诗一块,初中毕业就高中了,高中毕业就成年了,成年就可以牵着她的手带她去看海了。他知道欧小诗喜欢大海。
为了和欧小诗高中一块毕业后去看海,那肯定得考同一所高中啊,扬子开始奋笔疾书。打开刚发下来的月考试卷,数学52,英语43,物理38……全都不是个事。老师不是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
中考成绩出来了,他在市一中录取名单的尾末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而欧小诗的名字被象征优秀的红色笔标注出来,排在第三。欧小诗进了实验班,他在普通班。扬子自言自语,“考上就好,其他也不是个事。”他想起那些苦熬的夜晚,刚开始时看书十分钟准发困,就从冰箱里敲一些冰块从脖颈处放下,冰块穿背而过,不亚于穿肠而过般凉快冰爽,妈呀,哀嚎几句后接着看书,十二分精神了……只要付出辛苦,忍受些痛苦,就可以和她在一个班,一块毕业去看海的。
扬子又不动声色地打听到欧小诗高二分科要选文科,他只好心痛地放弃了好不容易补上来的理化生,他其实更热爱理科。
有些力量一经激发,不可想象。经过一些不可名状的煎熬,扬子成功和欧小诗分到最优秀的文科班。欧小诗还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他又听到了熟悉的乐音。
有些秘密不轻易间就走漏了风声。高二下学期时,欧小诗向他走来,穿过明媚的阳光,携着温柔的风和清新的空气,从开满粉红色的樱花树下走来,
她站在他面前说,“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我…”扬子的手心在身背汩汩冒汗,空气怎么不那么清爽了?好燥热。
“扬子,你别喜欢我了,我不会喜欢你的。扬子,我们可以当朋友,一块儿努力考大学,我想去上海的大学。”欧小诗的语气很平静。她不知道这个过程对面的男生内心却翻滚了几个春夏秋冬。最后在冰寒的冬天卡住了,而不是他努力搜寻的海风拂面的盛夏。
“我知道了,对不起。”扬子低声回答,声音里的失落就像当空的暖阳一样,不过不是媚亮,是清晰,无可藏掖。
“扬子,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需要道歉。我跟你说清楚是因为我不想你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欧小诗是个思想很早熟的女生,比如她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的。
“那我喜欢你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事,这不管你事。你不喜欢我,也不管我事,对我才是真正的没有意义。”扬子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勇敢了,这些话虽然早就想过一万次,但他从来没有觉得有一天他会说出口,对着欧小诗说。
“随你吧。”欧小诗走了,走过一条寂静昏暗的窄道。
挫折很容易使人沮丧退却。扬子不同,越挫越勇,从那一刻勇敢后就一直勇敢了。他终于敢时不时和欧小诗搭话,她总会礼貌回应。他跟她讨论试卷,讨论文学和喜欢的作家,讨论大海的广阔和蔚蓝。
欧小诗说,“对啊,我喜欢大海,等毕业后我就可以去看海了。”她的眼中展现出细柔清澈的波浪和一片花香。
扬子很开心,他忍不住想象欧小诗赤脚在软绵绵的海沙上欢悦的样子。他温柔地说,“真希望时间快些走,走到毕业,走到成年。”
“我也希望呢。扬子,我发现你和我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很少有人和我那么默契。谢谢你,扬子。”欧小诗总是憧憬着心中那个特定的远方,有那个人的远方。但那个人已有些陌生,她一直有思念,还有失落。这是扬子不曾打听到有关于她的消息,因为这件心事从小就被她一个人深埋在心里。
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着,他的笑伴随这一季春风在空气中自由飞舞。
未成年人都梦想着成年,成年之后就可以做很多梦想中的事了。可他们不知道,时光流逝的过程并不是实现梦想的过程。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欧小诗跑去找扬子,没想到在半路就遇到了他,她开心得语无伦次,“扬子,我…我考上了,扬子,我终于可以见到他了,他答应过我只要考上上海的大学,他就带我去看海。扬子,我好开心。”
扬子有些懵了,“他?”
“我们以前住在一个巷子,后来他跟父母移居上海了。那时侯我们都以为去上海就可以看海,走之前他对我说一定要考去上海,他带我去看海。他刚打电话给我,他明天就来接我了。”欧小诗终于说出了那么多年的心事,被分享的快乐才更加使人快乐。
扬子觉得今天的阳光太猛烈了,照得他晕乎乎的。“哦,恭喜啊。小诗,再见,我有些事先走了。”扬子把头埋得很低,欧小诗的声音在身后渐行渐远,“毕业了,真好。”
其实他也正跑去找她,想跟她说带她去有海的城市看海。他的家乡没海,兜里揣着足够俩人远途的来回花销,那是他从高一知道欧小诗喜欢大海那一刻开始攒下的所有。他想起一直心心念念着的“毕业,真好,成年,真好。”伸手抹了一下脸,跑得很快。
扬子是我的朋友,时隔多年,再谈起往事,他还死不承认当初怯弱,英勇又伤悲的追逐。这次没想到他突然加了一句,“那四年一个人的水深火热不提也罢,不过,呆头呆脑跑到上海读这四年的大学,无可避免地看到他们甜蜜了四年,确实有点飞蛾扑火的悲壮。”
我打趣地安慰他,“没事,虽然自取,但幸好没灭亡。”
他笑,没有任何无奈的笑,往事已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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