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窗帘，门帘拉开，像往常一样微笑得体地走出去。把两封信塞进碎纸机，看着它成为一堆碎屑，无法拼凑。去洗手间，掏出百合花瓣丢入马桶，开水冲下去。回去时，绕了道去找Rita,对她展露亲密友好的笑，夸她今天的沙宣很漂亮。

我发短信给那个人："我知道你是秦熙，这些年来，我一直噩梦缠身，被良心拷问。我和你一样很思念百合，我真的很难过。在我去自首之前我想跟你郑重真诚地道歉。请给我一个忏悔的机会。"

没有任何人能破坏我现在的生活，我再也不要过以前那样不堪回首的日子。二十年前，我用哭声掩盖了一切。五年后，百合因为对我感到羞耻不曾向父母，朋友说起我，所以我知道我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没人会找到我身上，我站在一块隐暗的巨石上拼命扑打海水，对她呼喊。但我忽略了后来出现的秦熙，那又怎样？这些年来，我一个人四处闯荡，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被随便抛弃，鞭打的初一。我换了名字，可以遗忘任何一段不开心的日子，也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戴任何面具。

现在过得很好。

晚饭时，我夸赞青楚的厨艺。和他看了会电视，听他说些身边的新闻趣事，吃了一点他削好的水果，跟他约定周末去看电影，道晚安，然后回卧室。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我无法爱上青楚，但是和青楚的同居生活，是我想要的安稳和美，我不想失去。他不爱我，但他同时也需要我。各取所需，是稳固关系最好的办法。

当然，没有青楚，对我来说，不过是辛苦点。其它方面能有什么影响呢？经历过最悲痛的绝望，才可以展现最灿烂的笑容；最疼痛的教训才能使人深刻，才知道不能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才可以永远警醒明智。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让自己再次身陷囹圄。

秦熙回复我了"初一，只要你去自首，我会选择原谅你，毕竟，当初你太年轻，百合也有错。但是，做了坏事应该受到惩罚，否则，公道何在？这些年，为了给百合一个交代，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想，你确实应该道歉，但不是跟我，我只是代百合接受。"

"秦熙，万字悔言，无可诉尽。定应当面惭悔，再到铁窗思过。孤清一人，虽不能补偿百合和你丝毫。但求得余生少点罪过，多些安宁。周六可可咖啡厅见？务应。"

他爽快答应，我知道他无法拒绝这样的祈求。

今夜睡得很安稳。

周末很快到了，让青楚先去柜台买票，我生理期，需要去洗手间。不过十分钟回来挽着青楚去看评价极高但很冷门的科学纪录性影片。

第二天，一则《一男子从星月大厦意外坠楼》的新闻成为当地头条。电影院在星月大厦四楼，可可咖啡厅在星月大厦五楼。

青楚略显同情，他已经洗手很久了。"简，你知道吗？那个不幸的人跌足的地方，就是我那晚跟你说的咖啡厅一个外廊的安全死角，那次我和Vivian看完电影去喝咖啡的时候就发现了，我们本来想跟管理人员反映，后来给忘记了。我感觉很愧疚，感觉是自己的错。"

我把手搭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打，安慰他。"青楚，不是你的错，别太自责。让我们为这些不幸的人祈祷祝福吧。"我拥抱青楚。

下一个周末，我将秦熙的手机拆碎，手机卡剪开，扔进了海里。深海里不只有宝藏，还有罪恶，而它的深度和广度可以轻易掩埋一切。我是如此地热爱大海。

想起秦熙留在空中的那张如此真诚和困惑的脸，我觉得他很可爱也很可笑。我对他说，"秦熙，我一直珍藏着百合的照片，在纸张泛黄破损前我用高清相机拍了存手机里，我真的很想念她。你应该没有她的照片吧？把你手机给我，让我们一起铭记她，别忘记她美丽的容颜。"我左手接过他手机，右手用力推向他……

他不知道，在这个角落里，深褐色窗帘后面的玻璃窗是没有任何护栏的，而它的窗靶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垃圾桶里。没有人可以找到。我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得意。

不被命运眷顾的人，是没有愚昧无知的权利的。必须聪明，对自己好一点。

我看着这片蔚蓝而多情的大海，将手机里他的号码，短信记录删除。

回到家里，和青楚看电视，去公司做很辛苦的工作，一样不再写文章。

写得越多，暴露得越多。我很聪明，但难免棋逢对手。

每个人一直重复着安稳有序的生活，以七天为一个周期循环，不曾发生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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