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二大名王本科,名虽本科,但大字不识一个,且生得五大三粗。长着一张倒瓜子脸,加上满脸的麻子,所以年近五十了,还是光棍一条。是啊,这副尊容,没哪个女人缺心眼,肯嫁与他。他老娘去世后,他便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虽有兄弟几个,但各人有各人的家,谁顾得了他这个老光棍呢?
若把女人比作水,男人比作鱼,那么王老二无疑就是几近干渴的鱼。王老二是个正常的老男人,有事没事总喜欢串个门,总喜欢挨着女主人就坐,仿佛这样,体内的荷尔蒙就能释放了似的。后来,村上的人就不怎么欢迎他登门了,王老二当然也感觉到了,但他只能装糊涂。
王老二想女人想得发疯,有时候他就想,随便一个什么女人,只要能跟自己过日子就行,但他有自知之明,凭自己的相貌,又是穷光蛋一个,想讨个媳妇,有生之年怕是难了。表面上还得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他看着他兄弟家的孩子都渐斩成人了,最大的侄子都有小孩了,最大的侄女都嫁人了,日子过得多快啊!特别是逢年过节,别人家热热闹闹,王老二倍觉冷清。生理上的需要,尚在其次,他想得更多的是,将来自己老了,谁来为自己披麻戴孝,养老送终啊!
村里在广东打工的栓子过年时,领回一大姑娘,当时在全村,可是没有过的事儿,所以大伙都挤到栓子家看热闹,栓子及栓子父母脸上都堆满了笑,栓子爹更是逢人便敬烟。王老二也跟着大伙凑热闹,嘴上对栓子爹说着道好的话,那心里羡慕得不得了。最后那姑娘到底成了栓子的媳妇,这是后话。
回到家,王老二当晚却睡不着觉了,寻摸着自己是不是也能跟着栓子到广东打工去,说不定也能找一个,当然,大姑娘他是不敢想了,寡妇或是离了婚的妇女,那都在王老二的考虑之列。在王老二向栓子说他也想到外面闯闯,见见世面,栓子就知道王老二心里有啥想法,心里虽然暗笑王老二痴,嘴上却不得不说:“叔,不是我不带你去,可是厂子里对年龄有限制,一般要18岁到25岁的,再说那边暂住证查得很严,万一找不到活儿,被送到收容站,干几个月的活儿,再被遣送回来,那可就太冤了。”栓子说这些,王老二信,那时候情况确实如栓子所说。所以王老二听栓子说完,满心的希望化为泡影,人顿时没了精神。
人们闲聊时,有时也拿王老二打趣儿,那天晚上,因为太热,大家都在村后的老杨树下乘凉,天南海北的,各种奇闻怪事,都是大伙聊天的话题。宋老汉儿说:“听说西藏那边一个女的可以嫁几个丈夫,她的丈夫有的是兄弟,有的是朋友,还有父子共妻的。”大家都知道,宋老汉儿肚子里有点墨水,平常又爱看些个闲书,好多怪事都是他传播的。但是这个事儿对大伙来说,还是让人难以相信的,自古男人有三妻四妾不稀奇,一个女人有几个丈夫,简直是旷古奇闻。宋老汉儿说,王老二,你要是有个西藏朋友,那该多好!大伙笑将起来。王老二急红了脸(晚上,看不见,估计的)说:“要去你去,听说那个地方连水都没得喝”。大家说笑一阵,感觉凉快些了,便各自回家了。王老二回到家,想想宋老汉儿说的话,自言自语:我咋就不生在西藏呢?
方大妮当姑娘时,出落得如花似玉,门槛都快被提亲的踏烂了,村里的小伙哪个不想娶她啊!可方大妮心气高,对村里的小伙横竖看不上眼。命运似乎并不怎么眷顾方大妮。最后方大妮被同村的烂仔刚子霸王硬上弓,硬是把生米煮成了熟饭,方大妮是个很保守的人,有心要告刚子,可是以后谁还会娶自己呢,刚子虽然不务正业,但头脑活络,总是有大把的钱花,那钱好像是大风刮到他家似的,人家都说刚子是混黑道的。
方大妮又想起那个夜晚,刚子拨开她的窗户,粗暴地把正在睡梦中的她,压在身下,粗暴地扯掉她的内裤,三下五去二把自己也脱了个精光,方在妮从梦中惊醒,拼命地反抗,但如何抵得过刚子野牛般地力气?想叫,又不敢,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以后自己还如何抬得起头来做人?刚子刚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感到撕裂般的痛,但刚子不管不顾,到后来,她竟不由自主地迎合起刚子来,她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自己被抛入云端,整个身子都轻了,似乎飞了起来。随着刚子的一声低吼,一阵抖动,她觉得好多鱼苗冲进了自己的身体,火热的感觉。
刚子趁着夜色跑了,临走他说:“我会要你的,明天我就叫人来提亲”。说完他跳出窗户跑了,转眼便没了踪影。
方大妮没了睡意,拉亮了电灯,看到床单上殷红殷红的,就像朵朵盛开的红梅,那样的刺眼。方大妮想哭,却发现眼里一滴泪都没有,怔怔地,一夜不曾合眼。
刚子第二天一早就央刘婶上门说亲了,方大妮的爹方老汉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死活不同意,意思就一个:说啥也不能把好端端的闺女,嫁给一个二流子。刘婶虽巧舌如簧,保媒无数,却在方老汉面前败下阵来,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刘婶走后,方大妮她娘才发现,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见方大妮起床呢,这可是少有的事。她娘就进了方大妮的房间,方在妮靠在床背上,头发蓬乱,目光呆滞,她娘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床沿,问:“妮儿,这是咋了?”方大妮一头扑进她娘怀里,失声痛哭。
方老汉得知事情原委后,拿了一把厚背砍刀,就要去找刚子算账,却被老婆死死拖住,问他:“就算你杀了他,你叫妮咋还有脸见人?”方老汉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地上,竟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地哭了起来。
最后方大妮还是嫁给了刚子,方大妮嫁给刚子后,刚子收敛了不少,待方大妮的确很好。而方大妮呢,越发显得俊俏了,前凸后翘,吸引了多少小伙的眼球,都在心里暗骂:妈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凭啥就让刚子搞到手了?方老汉真的瞎了眼!刚子听到这些后,一点也不生气,心里还暗自得意呢!
第二年,方大妮便给刚子生了个大胖小子,小两口那个高兴劲啊,别提了,光酒席,就足足摆了五十多桌,全村人都被请去了,更别说三姑六婆,七舅妈八大姨的,凡是沾点亲的,也都被刚子请来了。
至于刚子具体做什么营生,方大妮问过,刚子不愿说,被问得多了,但说:“爷们儿的事,你少打听,奶大孩子才是你该做的。”久了,方大妮也就不再问了,只是隐约觉得刚子做的不是什么正经营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那天,刚子告诉方大妮,说他要出去一段时间,不会那么快回来,给方大妮留了足够的钱,然后大踏步走出了家门,头都没回。
刚子走后,连个信都没有,转眼到了年关,却依然不见刚子回来。
其时,方大妮和刚子结婚已有八年之久,一晃两年过去了,儿子都上小学三年级了,刚子还是没有任何音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各种传闻不断传到方大妮的耳朵里:有人说,刚子是黑社会成员,早死在火拼中了。有人说,刚子贩卖毒品,拒捕时被警察当场击毙了。还有几种说法,都说得有鼻子有眼,总之,归根结底,结局只有一个——刚子已死。
方大妮一开始,怎么都不相信,到第三年,刚子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她自己都确信刚子死了。方大妮的精神状况不大好,一开始,人们还能理解。可后来,人们发现,方大妮行为怪异起来,能整天不说一句话,连孩子上学放学她都不理不睬,终于,人们察觉到:方大妮怕是精神失常了。刚子的父母,虽对刚子不满,但毕竟是他们的儿子,现在儿子生死不明,儿媳精神失常,孙子他们不能不管,他们找到方老汉,商量着先让方大妮回娘家静养静养,看看再说。方老汉叹声:“做孽哟!”最终还是把方大妮领回了家。
三姑也姓王,是外地嫁到本村的,王老二父母在世时,三姑和他们对了家谱,结果并不是同一支,但是三姑还是把他们当亲人,自己的孩子管王家二老叫姥爷姥姥,管王家兄弟叫舅舅,管王家女儿就叫姨。三姑和王家几个儿媳挺投缘,经常在一块拉家长。
乡下女人聊得就是一些个家长里短,村里村外的趣闻轶事。对别人评头论足,传到当事人耳里,有时免不了引发一场战争,至于还是不是原话,谁也不敢保证。两个女人拍着大腿,跳脚,撒泼似的大骂对方,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她们骂架,那脸皮绝对得厚,十八代祖宗都被对方问候是再寻常不过的,显本事的是她们能把对方编排的要多贱有多贱,婊子、淫妇、破鞋……恶毒的语言,文字都形容不来。最后,无一例外,都是被自家男人拉回去的,男人一般不会参与进去的,毕竟同村长大,撕破了脸也不好,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农村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都是直心眼,过不了几天,那骂架的双方,又能有说有笑地一起干活了,心中也许存有芥蒂,但谁也不说,仿佛前两天吵架的不是她们,而是别人。
谈资中,少不了东家长,西家短的,几个妇女聚在一处,要多八卦有多八卦。那么方大妮的事被她们拿来当谈资,也就不足为怪了。这群人里面就有王老二的妹妹王小芹和他的两个弟媳,当然还有王三姑,她们首先是感叹方大妮命苦,语气中满是怜悯。王小芹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二哥光棍了大半辈子,能不能让方大妮跟二哥在一块呢?以前是不敢想,可此一时彼一时,方大妮毕竟精神不大正常了。这个想法一提出,几个女人来了兴致,她们一致认为,虽然王老二比方大妮大了近二十岁,但应该不成问题,方大妮现在虽有爹娘照顾,但以后呢?所以她们认为,只要有人上门提亲,方老汉没有不应允的道理。三姑心里有些替方大妮惋惜了:好好的一朵鲜花就要插到牛粪上了。
方老汉听媒婆李大烟袋说明来意,沉默了半晌,又看了看呆呆坐在墙根下晒太阳的方大妮,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李大烟袋是个精瘦的老太太,据说年轻时父亲是地主,生活优越,先前抽香烟,地主成了批斗对象后,她也成了人民的公敌,花儿一样,愣没人娶,最后,一穷二白的外来户李顺子给讨来当了媳妇,几十年过去了,李顺子走了,儿女都已成家,她也老了,有时拿起老头子留下的烟袋子,抽上两口,久而久之,离不了了。当然这与本故事无关。
那是个深秋的夜晚,不是有句话说: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吗?王三姑在五更天不到,就被外面的拍门声吵醒了,听声音是王小芹,王三姑才想起,今晚要去接方大妮呢,虽然老大不情愿,还是不得不穿好衣服,走出门去。王小芹和王老二的三弟媳正在等她。三人便匆匆朝三里外的娄子村赶去,两个村的田头地界挨在一处,村民们彼此相熟。虽然两村相隔不远,但深秋露重,她们走的又是田间小道,不一会儿,三人的裤脚和鞋子已被路边小草上的露水湿了个透,但谁都没在意,一路无话,不一会儿,便到了娄子村。
村里一户人家亮着灯,她们知道那就是方老汉家了,就径直走了过去,方老汉抽着烟袋,见三人进来,勉强点了点头。
王老二随后也过来了,说是不放心。这王老二穿了一身肥大的西装,略显皱巴,脚上却穿着千层底布鞋,显得不伦不类。王老二此时就像个害羞的小媳妇,朝方老汉讪讪地叫了声“爹”。方老汉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尽管方大妮精神有些失常,但也知道爹要把她的后半生交给眼前这个丑陋的男人,且又老又黑。但她哪里抵得过同来的三个女人,两只胳膊被搀扶着,任凭方大妮又哭又闹,最终还是被架走了。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王老二到地里干活时,就把方大妮锁在家里。村里人不止一次看到,方大妮扒着门缝望外看的样子,直到后来方大妮安心了。
王老二是个粗人,那晚她对方大妮说:“像你这种病,就得有男人日,才会好得快。”方大妮说:“屁话,要真是这样,精神病院就不用开了。”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男人精神病,你是不是也日啊?”王老二也跟着嘿嘿干笑两声。方大妮恢复得不错啊。
后来呢?
后来?后来方大妮给王老生了一儿一女。幸好没有一个遗传王老的丑,就算肤色稍黑,但绝对不丑。
村里人都说,不管咋地,王老二冷了有个暖脚的,就是将来老了,也有人披麻戴孝。艳福不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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