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清晨,天真冷。
上班途中,马路上行人很少。与我前后相跟的是一个老人,一个典型的老农形象的老人。看得出,老人身板腿脚硬朗,精气神很好,和我的父亲年纪相仿,形容相似,永远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蹬一辆破三轮,一路吱吱扭扭的。忽而,他加快了速度,远远地超到我前面去了。
等我半路再追上他时,他正低头往破三轮车厢横木上系一对红气球。那是一对吹大后用丝带绑在一起的鲜艳的玫红色气球。这是要捡回家哄自己的孙儿玩,还是要送给自己的甥侄小儿?不管怎样,即便拿回家挂在自家墙角也是老人的一番美意。我固执地认为,这种小玩意和从玩具店花店买的昂贵礼品,给人带来的愉悦没有什么不同。不知怎么回事,每每遇见这样的情景,我就会鼻子发酸,喉头生涩,泪水上涌,需要克制。
其实,马路边上经常见到这种从结婚车队上脱落下来的气球。要是一个孩子捡起来,或者一个做母亲做奶奶的人拾起来,都该算是寻常小事,甚至,连寻常小事都算不上。我会熟视无睹,忽略不计的。又一想,即便就是这样一个老人,即便还是这样一个寒风嗖嗖的早晨,如果他停下车子,是为了捡起一个空饮料瓶卖废品或者一截干树枝做烧柴,我内心也不会有这么深的感动。你能说老人仅仅是为了节省下买气球的五角钱吗?
早些年,我触景生情总是频繁地想到已故的姥姥姥爷,想到姥姥姥爷生前对我们小辈的慈爱;想到姥姥姥爷像这位老人捡到两只红球一样,带给幼年时的我们一个个天大的惊喜。
近些年,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花甲之后,日渐老态。那份过日子的节俭,那份对生活的热爱,那份对儿孙的慈爱,一如当年的姥姥姥爷……是的,母亲老了,父亲老了。我知道,在言谈和行文中,提到我的父亲母亲,是应该加上一个老字的了。可是,这个字,和我的父母连在一起,我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我宁愿承认自己老了……
不敢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了。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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