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和小猫
大狗和小猫都是同学们给他们俩起的外号。大狗个子高大,小猫个子瘦小。这是他们两个的不同点。论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两个都是让老师和同学头痛的主儿:学习差、好捣乱,爱打架、惹是非。两个人的脸上经常是像被鸡子用爪子挠过,新伤旧痕不断。同学们形容大狗性子野,像野狗。因为个子大,也叫大狗;形容小猫性子野,叫他野猫,也叫小猫。开始同学们私下里这么喊,时间长了,他们也就认了,但毕竟野狗野猫的叫显得太粗俗。他们二人在两个外号中都不约而同地“任选”了后一个:大狗小猫。再以后,我们相互之间也这么叫,同学们更不用提,真名似乎都给忘了,甚至有时候老师“吐露”了嘴,也大狗小猫地叫。有了以上诸多特点,每学期排座位他们两个都“承包”着最后一排右边角落里的那张桌子。老师对他们两个的要求只有一个:学不学无所谓,上课别捣乱。
上六年级了,马上就要面临小学毕业。有一天,大狗叫上小猫说要“给你商量个事”,很正经的样子。小猫虽然也很个性,但在打架拼力气上,比大狗差远了。已经快长成大小伙子的大狗胳膊腿都比小猫长一大截。这是打架的资本。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嘛。平时如果出去打架,大狗向来不和小猫商量的,都是一个字“走”,或者一句话“走,收拾某某去。”这次这么严肃,小猫想,一定是真的要商量他们的那个“大事”了。他们曾经说过,只要六年级上完,就离开学校,“闯江湖”去。小猫的爸爸有个小学同学,当时五年级都没有上完出去闯荡,多年后,现在在沿海某个城市是个企业家。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大狗和小猫一起来到公厕。男厕所没人。大狗顺手将一块砖头扔到女厕所的房顶上。咕咚一声,没有了声音——女厕所也没有人。两人心领神会,都做出要撒尿的姿势,两人尿到了一个尿壶里。大狗对小猫说:“快毕业了,剩下这一个月咱别上了,没啥意思。到时候一考试,还是咱俩成绩排到最后。”“我听你的。你说干啥?”
“我想好了。今天晚上咱俩弄一辆自行车,开始咱原来说的。”“闯江湖?”“嗯。”
“骑车子能跑多远?坐火车汽车都跑可快。”“你傻。坐车家里人知道了会报警,车站一堵截,想跑都跑不了。”
“骑车子能跑多远?”“跑多远算多远。能跑一天再坐车就安全了。”
小猫之所以能一直和大狗打成一片,除了佩服大狗的勇敢,还有就是和他的身材不协调的机智。大狗是“个大肠子细”的家伙。
一切商量妥当,两人走出厕所。
晚上,两人埋伏在村西头路边的一座坟头后边。天阴得很重,没有月亮,正是难得的好天气。但路上人太多,男的女的,骑车的步行的。得到人少的时候,最好来的是女的,骑的车子是二八式的、可以后座带人的那种。
要求条件太苛刻,入围的自然就少。
猛然之间,下起雨来。开始大狗想再坚持一会。雨越下越大,大狗想放弃,小猫不干了,既然身上都淋湿了,干脆就硬等吧。
功夫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路上果然过来一位符合条件的:女的,看样子有三十多岁,推着自行车,二八的,后座可以带人的那种。但她没有骑,推着车子。路上下雨有了泥,车子骑不动了。
“呦——”。按照事先的安排,小猫学着狼的声音叫一下,两人并不从坟头后出来。
荒郊野外,又下着雨,一位夜行的单身女人,一声瘆人的尖叫。谁都能想象出接着发生的一幕:一声“妈呀”。女的丢下自行车就跑。跑了几步,跌一跤,爬起来又跑。马上没了踪影。
两人以胜利者的姿态从坟头后出来,顺利得到“战利品”。
接下的事比较棘手:自行车骑不成,有泥。也不能走大路,万一女的报案有人顺路追过来就麻烦。两人商量,抬着自行车、走庄稼地。这样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泥地实在不好走。没走多远,两人都泄了气。浑身上下都是泥水不说,抬着自行车就是走到最近的柏油路上,至少还有五里地。
“算了。车子不要了。先回去,改天再说。”小猫建议。“就是。都怨这辆毬自行车了。扔了算了。”大狗同意。
大狗运足力气,把自行车举过头顶,将一切的不顺利和怨气都发泄到自行车上,一用力,脚下一滑,失手了,车把自行勾个头,刹车用的小把顺着小猫的脸滑了下去。“啊”一声,小猫捂着脸蹲到地上。
等到大狗弯腰去看的时候,小猫已经满脸是血。血从小猫的指缝中流出来,滴到车子把上。至于是从鼻子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流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小猫气急败坏,拉起车子把,将车子朝大狗推过去,“都怨你。”自行车翻了个身,后支架的一只脚重重地落到大狗的脚面上。大狗惨叫一声,也蹲了下去。
两人各自痛各自的、各自叫各自的,互相埋怨着对方。几分钟过后,两人情绪都稍微平复了一些,开始商量下一步的事,伤痛的事先往后放一放。
“还出去不出去?”大狗问。“出去个屁。这样咋出去?”
“那还上不上学?”“这几天恐怕是上不了了。”
“咋给老师和家长说?”“就说咱俩打架了。受伤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
等两人一个扶着一个、一个搀着一个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好在双方的家长都没有问。夜不归宿的情况多了。家长都懒得问了。
第二天两人一起去村医疗室检查,小狗脸上一道很深的印痕,没有了皮。大狗的脚面倒是没有伤,但明显肿了起来。医生摸了摸说,到乡卫生院拍个片子吧,可能是骨头断了。到卫生院一看,果然,连着大脚趾的那根骨头断了。
一个月里,两人谁都没有再到学校去。一个月后,学校放假。两人按照程序,也算“小学”毕业了,只是没有毕业证。
伤愈后的小猫脸上的那道伤疤清晰有序:上半部是上下垂直状态,下半部拐了个弯儿,然后再向下,刚好和左嘴角连起来,将左脸一分为二。与这道大的伤疤相呼应的,是此前大大小小的伤疤,像是打的网底;大狗在伤口愈合的那一个月里腿脚不停,结果骨头没有接好,不但跑不起来,连走路都一瘸一拐。后来,同学们又给两人起了新的绰号:大狗叫走狗、小猫叫花猫。
2015年12月2日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