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悟
连成无心欣赏眼前的花花绿绿,熙熙攘攘,焦急地等待他的伙伴们,他从候车室里出来,又折回原来站的地方,心里自言自语地骂那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连成这次出来是昨天在酒桌上口顶口牙顶牙定下来的,为了到大城市去打工,将来好有个出息,几个人商量好,要离开这个能累死人又不开心的老农村,出去换个环境,活出个新模样,说好的在火车站集合,现在离开车还有十几分钟,怎么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就在这时,二驴子扛着大红行李在广场西南角露面了,他鬼鬼祟祟地拱进了候车室。紧接着三小子手提一个玻璃丝袋子,也匆匆忙忙地奔了过来。
连成大声嚎气地问三小子:“那两个驴下的呢?”
三小子歪头歪脑地朝广场撒目:“没看着呀,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敢去吆唤他俩。”
连成急忙到候车室门口去张望,不一会儿,两个“屁股”从外面退了进来,连成一把抓住大苹果的脖领子,向提喽小鸡一样把他拽进了屋里,紧跟着娘娘腔也跟了进来。
“干嘛呀,好像打了败仗似的。”连成没好气地说。
大苹果放下玻璃丝袋子说:“啥?好像?就是,比打了败仗还狼狈,老婆不让走啊!”
“我老婆一直撵到车站,我好容易把她甩掉了。”二驴子附和说。
“都一样,把那么多土地和那么大一个家都扔给人家,人家能同意吗?”三小子也说。
娘娘腔眼泪流了出来:“我爸妈也说我穷折腾,不让我出来。”
连成掏出车票说:“好啦,别说了,检票了,上车。”
几个人或拎着玻璃丝袋子,或扛着大红棉被浩浩荡荡地走在站台上,那队伍十分壮观。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瞅着这支队伍,脸上现出一种说不明白的不屑。
连成把四个人领进包厢,包厢里立即传出欢笑。
“连成哥,拿酒来,咱们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大苹果迫不及待地说。
“对,这回解放了,喝,不醉不算爷们。”二驴子跳起老高,兴奋异常。
三小子踅摸一下周围:“我靠,拿什么喝,没酒没菜的。”
连成:“这好办,车上什么都有,咱买。”
不一会儿,车厢那头就传来了卖货女的叫卖声,说话间就来到了连成他们的包厢门口。
“有酒吗?”连成问
“有,什么酒都有。”售货员答
“有下酒菜吗?”二驴子把头抻出老长问。
“有哇,什么菜都有,你看,花生米,葵花籽,猪肉肠,小烧鸡,还有精致的小咸菜,你要哪样?”售货员显然高兴起来,报菜名时粉嫩的脸上神采飞扬。
十瓶二两半小烧,一堆各式各样的下酒菜摆到茶几上,几个人一人捧着一瓶酒就喝开了,那场面极其热烈。
几个从家“逃”出来的爹或儿忘记了自己对家人的承诺,尽情地玩儿了起来。
一瓶酒下肚的时候,连成突然收敛了笑容,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出神。
娘娘腔不解,就问:“连成哥,喝呀,瞅啥呢?”
连成举起手,示意别打扰,就像一位战场上的指挥员,正在思考仗怎么打一样。
“我说哥几个,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咱们错了,回去!”连成的眼睛没有离开那堆食品,从嗓子眼了挤出了几个字。
“啊!回去,好容易拔出腿,还要回去,寒不寒碜。”二驴子说啥也不同意。
三小子涨红着脸:“连成哥,我可和老婆说定了,年底给她带回两万块钱,老婆孩子眼巴巴地盼着呢,你说走就走,说回就回,这不是瞎折腾吗?”
“哥几个听我说,咱觉得农村苦累没奔头才出来打工的,说起来寄人篱下,受人指使也不容易,那钱不好挣啊,你们看,这些食品哪一样不是咱农村里出的,花生米,葵花籽,肉香肠,小烧鸡,就连这小咸菜都是咱们的土特产,咱守着这一大堆财富不去抓,反尔扔了西瓜捡芝麻,要跑城里去挣辛苦钱,想想看,咱们是不是干了件大傻事?”连成一字一板地说。
“对呀,咱们谁家都有几十上百垧地,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土地上下功夫,出来跑啥?可怎么个弄法,咱不会呀。”
“大苹果说得对,咱们家家都有地,在把全村的土地都整合在一起,这可就是上万垧,咱成立个农工商总公司,统一利用土地,统一生产品种,再建立个大型加工厂,让全国的火车上、超市里都经销我们的产品,咱还怕挣不着钱吗?”连成不愧是部队大学校里走出来的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包厢门咚……地响了起来,乘警虎着脸堵在门口:“干嘛呢?这里是列车,不是放牛场,要吵回家吵!”
几个人由于兴奋声音是大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影响别人,遭到一番数落都觉得心里憋的慌,干嘛呢,俺不就是农民吗,瞧不起人,要是几个城里人,你能这样大声嚎气的吗。连成也不做声,他心里更难受,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他呼地站起来:“弟兄们听着,整理行李,下站下车,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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