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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过心灵河》(续16)    风来

时间:2015/10/2 作者: 风来 热度: 88376

54  尾巴摆动狗?

有一句俗语说,狗摆动尾巴而不是尾巴摆动狗。但如果万一尾巴摆动狗,那便会得出有悖常理结果。倘若你是个个性的随意者,亦即任性者s,那便如同尾巴摆动狗,结果会闹得不可收拾。无论有多么高志向,最终幻梦一场。

当记者编辑原是我愿心愿意,干了几年,觉得记者编辑工作太忙,个人没时间搞自己的文艺创作。而且脱离生活太早,想调至基层直接接触生活。要求调大冶钢厂工作,却遭拒。又过一年,恰逢省委号召“优秀干部上山下乡,支援农村建设”,这是一个声势不小的运动。觉机会来了,可以借机下基层深入生活。但报社已经决定调工业部记者陆俊(化)上山下乡,可陆不愿意。我忙鼓励陆挺住不下去,我可以顶替下去,然而报社不同意,说是已经作决定不可随意改动。无奈我直接写信给市委组织部,信不行,亲自去面谈,反复三次组织部终于做报社工作。当时周边英山、罗田以上县由武汉派干部上山下乡,浠水、蕲春县以下由黄石市派下乡干部。为时已相当晚,该下放的早就决定,只剩下行前最后两天,才决定我去蕲春县。虽已正式决定,我的部主任徐若愚急了,三番五次找我谈话,动员我收回申请。临走前两个小时,最后再找我,说是如果你现在决定不下去,还来得及。我笑着拒绝了徐主任好意。

下放蕲春县被安排在蕲州区委办公室工作,我要求下到基层,故去黄土嶺管理区平湖二大队,这是名医李时珍的家乡。殊不知当时蕲春县五风仍然非常厉害,我毫无思想准备,也不知情。12月到蕲州区,当月下到生产队,已经近老历年底。元月份天气非常冷,区委招集全区干部好几十人检查明年生产准备工作情况,在我所住大队开总结会。会上突然点我的名,人作为臭知识分子批判一通。我被批蒙了,下放还不足一月,怎么突然遭批判呢?弄得木头木脑,措手不及,就这么糊里糊涂被接受了批判,晚上我痛哭了一场。毕竟太年青感情太脆弱,哭有什么用?更想不到的是,过年后的4月中旬,也就是5月1日插秧前夕,区委召集全区干部检查春耕准备工作。晚饭后全部到二大队礼堂开会,礼堂很大但土砖建造,里面有小舞台。我在毫不知情情况下,进了礼堂,一看顿时鬼火上来了。长方形礼堂拉着麻绳,挂的全是大字报,数十张张张都是指名道姓批判我,被莫名其妙地做了被批斗对象。这是怎么搞的?我一怒跳上了舞台,抓起旧方桌上的磁石手摇电话狠命摇着。区委莫书记(我连其名都未来得及搞清楚)急忙派两干部跳上舞台,摁着电话不让打,质问我电话打给谁。我告诉他们要往你们县委组织部打,他们明白要打的电话将会告诉县委组织部什么,更强行劝阻,相持互不相让。接着又上来一年纪大的,是县交通局犯错误的夏局长,自然也是好言相劝,可谓好话说尽。我说什么也要坚持往县委打电话,问问组织部我应不应该接受这个批斗,若组织部说不应该,那么这个批斗专场会则是非法。僵持了两个多小时,来参加开会者一个个走了,最后会场没剩一个人,这个批斗会就这么收场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由蕲州搭小轮上武汉,进了省委组织部,把蕲春县蕲州区委“告”了。这是文化大革命之前,当时我们党内少有官气,对于信访或直接上访非常重视且认真,所以当时信心满满。

 

 

55  困厄激励作家梦

我的直接去省委组织部“人访”,时间不长即有了回音,县委组织部通知我权且到县招待所休息,待后解决。显然省委组织部给蕲春县来信了,内容我不清楚,结果是将另行安排工作。在招待所住了一个月,组织部曾两次征求意见,问我愿意去哪里工作。我哪里也不想去,只想立即调回黄石市,依据当时形势,这当然无望。也不能老呆在招待所休息呀,再住下去自己心里不好受。组织部说去县一中吧,一中是我们县最好的中学,我不愿教书。那么干什么合你的理想呢?组织部说此外我们县最好的单位是商业部门,等以后形势好转了,可以调你回黄石市。因为当时物资供应紧张,商业的优势就是有物资供应权,权衡利弊只能答应进商业局了。等形势好转吧。

要说蕲春当时对这个“我”够可以啦,局领导征求我的意见搞什么工作,我说下基层,去大别山区吧。不日便来到边远的张榜区供销社,任红专教员,是个文化与政治兼而有之的职务。张榜区正是大别山区,张体学革命老领导在这里打过游击,留下很多动人的故事,我暗喜计划深采访。时过一月,商业局与供销合作社分家了,分属两个经营方向不同的单位。实际上供销合作社属大集体性质,商业属国营,不过我仍属全民制干部。分家不多日,张榜区供销社调来了一主任,名陈善国,原是蕲州区财经副区长。陈一来就显示对我印象极坏,说我是臭知识分子,是黄石下放来的渣滓。自然,我们之间随即有了不可解救的矛盾,以至发生争执。后来陈善国公开宣称张榜供销社不需红专教员,找我谈话,要我去远在安徽边界的白羊山供销点,搞营业员。我当然不答应,发生激烈争执,他说你不去你可以回乡。我说你有权力要我回乡吗?他说你写申请,我年轻气盛,一怒当即写下申请,想不到三天申请就批下来。陈催着要我快办回乡手续,我哪里服输,一个星期后离张榜区,回到家乡。

没有理想就无所谓我的生命,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喽。

一个曾经是身经战争砺炼的干部,一夜间变成农民,一切皆改变了。难道真的是尾巴摆动狗的报应?狗尾续貂,从干部到农民,多么大差距。自知自作自受,似乎无怨无悔。但无论怎么说,心里空荡荡,如亿万富翁瞬间成穷鬼。我努力调整心态和观念,使自己不落入反面泥坑,摸着石头过河吧,过了河将会是另一个光明世界。

毕竟是自幼离家,有意志却无生产劳动技能,更无适应强度体力劳动耐力。最现实的是生存,任何人都跳不过这道高高的坎儿,妻是城市人,更适应不了农业生产劳动。不劳者不得食,此并非空洞道理,是鲜活现实。很快生计威胁成大问题,妻烦恼生怒,有事无事寻衅闹事,揭示不和。我本心里烦恼,却只能忍气呑声,最终离婚家破,以至如后面叙述的两复三离。没有谁同情遭遇之难,用土话说叫蛇进洞蛇晓得。不上高山不知平地,生计所迫开始偷偷后悔了,人说世上没有后悔药,此话真实且富有深刻哲理。

后悔没有用,跌倒了就要爬起来,然而那爬起来代价是高昂的,没有毅力和意志爬起来无从说起。尽管这一跤跌得惨重,然创作梦却没有跌碎,在特殊困境中,更坚定了创作意志。创作梦亦即作家梦,非一时冲动,自抗美援朝战场上便立下了这个志气,定要当个作家。孔子困厄而作《春秋》,我的经历加深了对此语理解,似乎亦应是我的写照,或者是我的生活缩影。

我并非什么天才或者天赋,实际上是非常笨拙,但偏爱上了文艺创作,做着不醒的作家梦。至于我为什么会做作家梦,应该与我在朝鲜写了篇小文章,在前线小报发表,报社来信鼓励所激发。说来大概是上当受骗吧,如是乎点燃了创作梦,有点不自知之明。其间正是我调团干管处受阻,觉得将军梦无望,更做起作家梦。这是个漫长的美梦,几乎用了我人生代价。现虽然做了省级作家,且年事已高,却好像不应是梦的终了,意未了兴犹未尽。简直是痴人,还在做着不醒的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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